深宫妖冶-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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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吧,我不喜欢昂着头说话。”
韩穆看了看四周,除了远远挺立的侍卫并无其他人,便坐在离她较远的花坛上。
文慧邀请人聊天,自己这时却不出声,偏着头拨弄草上的水珠。
韩穆见她不说话,也沉默下来。
过一会儿,韩穆道:“你好象不爱玩。”
“踢毽子,斗草,还是捉迷藏?”文慧一副我很欣赏你的弱智问题的表情。
“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的都不会实现,所以,只喜欢看。”文慧的目光落在他的银枪上。
韩穆了然:“你不是不可以学。”
“用这个?”文慧伸出纤纤玉指,笑容清澈:“我有自知之明。”
韩穆沉默下来,和她聊天并不能让人愉快。
她总让人觉得人生是一条结了冰的大道,虽然宽敞明亮,却掩不住那份从脚底冒出的寒意。明明集万千恩宠于一身,却像一无所有的流浪者,有一颗防备坚定而凄凉的心,
不过,与她说话,沉默是另一种交流方式,不用费心寻找话题。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有共同目标,所以,相处起来没有压力。
文慧道:“蓝妃有身孕了。”
“恭喜。”韩穆诧异于她并不像关心这些事的人。
“父皇很高兴。”文慧淡淡地:“母后也很高兴。”
“这是喜事。”
“我也应该高兴吧?”
“有个兄弟,是件幸事。”
“小时候,我喜欢蓝妃,她很温柔,而我的母后有时是个急性子,还有些任性。”文慧回忆:“可后来我疏远了她,因为,那年我母后被软禁,据说是她向父皇告密。”
“传说不可靠。”
“你很喜欢引据事实。”
“我习惯用人不疑,战场上,多疑意味着兵败如山倒。”
文慧突然转移话题:“你的兄弟都回去了。”
“是。”
“他们没有留下。”
“圣上只留我一人。”
“所以,兄弟代表不了什么。”
韩穆沉默一会儿:“我们并非一母所生。”
“我知道。”文慧道:“韩仲习是侧妃所生,韩广和韩阔,是王妃嫡子。”
韩穆点头:“你知道不少。”
“这宫里,不是被说,就是说人。”文慧嘴角弯了弯。
韩穆明白,她也一定知道自己的母亲,只是,也许有意不说出来,只为给自己留些面子,其实,他早就无所谓别人特殊的眼光和看法。
他的母亲,当年是韩王的厨娘,他只是一次偶然的结果,那次偶然,甚至连韩王自己都没什么印象,也是多年以后,韩穆十六岁,韩王才谴人去母亲的家乡接他们母子回家。
韩穆记得,母亲当时只让他回了韩府,而自己,永远也不回当年把她赶出来的地方。
她就是那么倔强,倔强到毫无根据。
“我很佩服你的母亲。”文慧道。
“可她宁愿与我分离,也不回去。”
“也许她觉得,你的前途比与她相聚重要。”
“事实上,我父王并不喜欢我。”韩穆缓缓道:“那年我十六岁,刚回韩府,他便安排我到了军中,做一个最低等的兵士,随他的队伍出征打仗。我从未过过那种生活,永远在危险与苦难中的行军,永远睡不安稳的觉,手中永远纂着长枪,稍有风吹草动就立刻窜起撕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鲜红的血第二天就会变成紫色,苍蝇与突鹰一起享受盛宴……在那种境况下,侥幸活着是最值得庆幸的事,我不知道每次我都是怎么活下来的,只知道无数次在心里默念,我要活,我要活。”
文慧面无表情地坐着,无声无息,看不出想些什么。
“我十六岁参军,过了十年那种生活,从卒,一步步,做到将军,直到那一天,我终于可以听到那一声声地动山摇的‘大将军威武’,是属于我的。”韩穆冷笑:“可是,生命算什么?那些倒下的变为禽兽口中食的人算什么?活下来的人,未必是胜利者,他们也许更可悲吧?”
文慧轻叹:“你想告诉我什么?”
“你渴望的,也许并非想象中的。”
“我知道。”文慧苦笑:“可是,我只能想象,在这种地方,十年如一日,也许别人觉得荣华富贵,无上荣耀,可是我在乎的,偏偏不是这个,所以只能想象,这种幻想是无法实现的,那么,你又何必破坏我的梦境?”
韩穆半晌,忽而一笑:“战场上,虽然血腥无情,却很有热血情义,一帮义气兄弟,篝火周围坐上一圈,吃最香的肉,喝最烈的酒,聊最最美的女人,家乡,家人,什么都谈,毫无顾及,最后,醉卧沙场,唯一笑尔。”
文慧微笑颔首:“谢谢你。”
他们又沉默了起来。
文慧起身,她的裙子已经被露水沾湿了,此时太阳也已发挥出本来的热度,一天就要这样开始了,她问:“愿意陪我走一段吗?”
韩穆想了想,冷静地拒绝了:“我现下是鱼肉。”
“你并不在乎流言,我们已经对坐了很久,早有人发现了,而我跟你,也并无直接冲突,那是我父皇和你大哥的矛盾。”文慧直视他:“你害怕我?”
“我并无害怕之事。”韩穆淡淡地:“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文慧微微垂下头:“虽然与我无关,但我喜欢和平。”
“希望一切不令你失望。”
“总是要失望的。”文慧笑:“不想失望的人,总要失望的,还是不要求太多为好。”
“公主说的对。”韩穆彬彬有礼地道。
“这次,你又没拜见我。”
韩穆微笑:“我总是忘记。”
“那下次就忘记吧,顺便,连公主也忘记称呼。”文慧说完,便转身而去,利落而果断。
第 22 章
皇后睡梦中翻一个身,正好压在皇帝身上,皇帝顿时两眼翻白,惊醒了。
他抬脖子看了看床那边无垠的空地儿,又看了看皇后死猪样的睡脸,叹了口气,她的被子照例不知道飞到哪去了,为了不被冻死皇帝已经和她分衾而睡,可是倒头来总是皇帝予以支援。
皇帝把身上的被子分一半给她。
皇后梦中在冰天雪地中行走,寒冷而无助,忽而一件厚衣披在身上,一转目,只见一男子冲她微笑,此男身量修长面目难辩,正欲睁大眼睛仔细辨认,眼前便出现了一张极熟悉的面孔。
“雪中送衣啊。”皇后看着他,脱口而出。
皇帝勾过她的脚放在腿弯,对绕人清梦者怒目而视。
皇后舒服地舒展双臂:“天然大暖炉,有丈夫还是比没有好呀。”
喜欢的味道在她展臂时淡淡地飘进鼻腔,皇帝心神一荡,他是不折不扣的体味控,且只控皇后的味道,伸过鼻子,靠近掖窝,皇帝闻了个够。
据皇帝形容,她身上的味道是一种极淡的乳香与玫瑰清香混合的气味,而皇后从不觉自己有这种天生丽质,她甚至不止一次自嗅确定,以及让皎月帮助确定,然而除了时而的汗味外,自己身上并无特殊之处。
她知道皇帝的鼻子一定有问题,但是从不说破,谁会拒绝男人像个孩子般贴上身,还一脸陶醉的神色呢?
皇帝过完瘾才谁回原位:“朕早上要去看蓝妃,早膳不用准备了。”
“哦。”
“你就不用去了。”
“我早上没什么事啊。”
“昨儿不才去过的么。”皇帝道:“陪陪文慧吧,她心里未必好受。”
“她没那么小心眼,只是不喜欢自己的母亲被人抢去而已。”
“人家都说,我们这位女儿有男儿气概,朕听了还真高兴了好一阵,可从她弟弟的事看来,还不就是个毛丫头,这是还未出阁,若是做了人妻,还不善妒得要死。”
“男人若都是老老实实,女人恐怕连妒忌二字怎么写都不会知道。”
“你的才华用在别处,我朝会多一个才女的。”
“为什么不让我去?”皇后拱一下他:“说!”
皇帝想,朕说谎时有什么特定表情吗,为什么每次都被识破?他淡淡地:“你不喜欢去,就不要勉强自己,你那笑脸,每次都让朕浑身鸡皮疙瘩,朕都替你觉得可怜。”
“我很真诚啊。”皇后莫名其妙:“蓝妃一直想要个孩子,以前碍于太后,现在她有个孩子没什么不妥啊,我虽然没你那么高兴,怎么说也都是女人,犯得着笑里藏刀吗?”
皇帝不语。
“再说,十年前的事,是我自己害怕了,不愿再生了,和你那些女人何干?过了大半辈子的人,只求一团和气,互相倚仗,年轻时不争,现在争?”
皇帝笑道:“好了,好了,成老妈子了,唠唠叨叨。”
皇后若有所思:“如果……如果我再有孩子,我希望她依然是女孩。”
“为什么?”皇帝还是头一次听她说还想要孩子。
“男子,免不了为地位烦心,一个不小心,还丢了性命,你已经有呈悭了,现在蓝妃又有孕,我若再生皇子,你欲立谁为太子?”
皇帝沉默许久,叹息:“一时又怎能定夺,总要日后看他们的人品,不过,如果我们的儿子,品行才干俱佳,朕定传位于他,因为朕当年……对你有过承诺,一诺千金,多少年都不变。”
“我不过假设而已。”皇后微笑:“何必让他降生,体会那些烦恼,宫里,只有东宫之妹最是快乐无忧。”
皇帝用别样的眼光打量他:“好哇,朕至今方知,你原是这等不思上进,该打!”
皇后一扭腰夺开臀部那一掌,笑嘻嘻起身穿衣:“好久没去看呈悭了,正好,你去看爱妃,我去看暂定储君。”
“呈悭的母亲近来好么?”
“还行。”
“她有功于社稷,你带朕向她问好,她若有什么需要,一定满足。”
“我知道。”皇后点头。
“只是,朕不方便看望呈悭,他……今年有十岁了吧?”
“长得很像你,也很聪明,读书过目不忘,写的一手好字,最近迷上打拳,文武全才呀。”皇后眨眼:“比你厉害多了。”
“朕是天下一等无能之人,千万别像朕。”皇帝笑不可抑。
皇后也跟着笑,只是笑容里多少有些伤感,想当年,呈悭母亲一家被韩王陷害,遭遇政变,多亏皇后力保,方平安无恙,皇后记得她问自己:“可有报效皇后的地方?”
自己说没有,然而那个聪明的女人莞尔一笑,道:“皇后不正缺一位太子吗?”
皇帝躺着,扯了扯她衣角:“娘子,想啥呢。”
皇后回过神来,一笑,将被子蒙在他头上:“想你的花花江山!”
去蓝妃的寝宫需要通过御花园,皇帝起床用了早膳,神清气爽地摇着折扇边走边观赏早春景致,路过草地时,忽而听见花丛里传来几声嬉笑。
隔着颇高的枝叶看不真切,皇帝问左右:“听声音像文慧,旁边的是谁?”
“回皇上,看身形像是振北大将军韩穆。”
皇帝差点把早饭惊出来:“什么?”
皇帝上前,只见不远处文慧和韩穆并排站着,文慧手持长枪,那枪比她还高出一些,舞动起来甚是吃力,韩穆在一旁笑:“刺,往前,不是扎地上……划,顺着枪杆迂回,不是上挑。”文慧捂嘴大笑。
皇帝的脸顿时铁青,半晌,才转身走开,吩咐左右:“让公主书房等我!”
走了两步,又道:“让皇后一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将皇帝本来美好的心情变得无比糟糕,他看见世界末日般,心中充满了绝望,哦,也许比绝望好一些,可是当皇帝回想起文慧的笑颜时,比绝望还要深重的感觉再次袭来,没有人比皇后和自己更了解他们的女儿,文慧这么多年没有这么欢畅地笑过,她天生不喜欢大笑,可是刚才的笑容,堪堪把阳光比了下去。
那样的笑容,让人觉得春天提早到来。
那对男女是那么登对,他们的剪影是自己见过最美的搭配。
皇帝越是这样想,心越是抽痛,那张斯文的面孔,渐渐扭曲。
好在发现及时,及时吗?皇帝自我安慰,绝对及时,即使不及时,也要让它变成最后一次!
第 23 章
皇帝坐在御书房,等待皇后到来。
“父皇。”文慧不知何时已经来了,站在那里微笑。
皇帝一怔,停止走神:“来啦。”
“父皇找我?”
“嗯。”
“什么事儿?”文慧嫣然一笑,素净的脸上不施粉,那两朵红云倒像是抹了胭脂。
皇帝一看她这副模样就来气,强压怒火:“等你母后来,再跟你说。”
“难道与母后有关?”
“呃……”皇帝咳了两声,不知为何,一面对文慧他就有些局促,也许是她的灼然目光不放过任何人,也许,是皇帝自己也觉得,整日想着储君的事,对她关心太少。
皇后的到来为他解了围,她笑吟吟地:“父女俩都在?”
皇帝顿时拉下脸来:“你的好女儿,真是令朕惊诧。”
皇后漫不经心地坐在下首,对文慧微笑:“又让父皇生气了?”
文慧显得很无辜:“你问父皇吧,他今天很怪。”
“朕怪还是你怪?”皇帝沉声:“好好想想你做的事!”
“我做过很多事,您还是直说吧,我最喜欢直接的方式。”
“今天早上,你在干嘛?”皇帝拍着书桌,咣咣作响。
文慧的表情刹那间僵住了,好一会儿,淡淡一笑:“韩穆教我枪法。”
“你还真说的出口。”皇帝瞪她。
“是您让我说的,我不说,就是抗旨吧?”文慧笑得有恃无恐。
“你还不教训你女儿!这宫里的女人,哪个像她那么寡廉鲜耻?朕亲眼所见,两个人站的那个近啊,那个亲密啊,还躲在花丛后边,怕人看见,做这种事居然还怕人看!那为什么还做?啊?”皇帝冲皇后大吼。
皇后直视皇帝,眼中并无怯色:“她也是你女儿,这些话,为什么不看着她说?”
皇帝被人踩到尾巴似的,又急又气:“朕是让你教训她!朕……朕很忙。”
皇后冷笑,问文慧:“你父皇说的是真的?”
文慧点头:“母后,我跟谁站在一起,需要父皇允许才行么?我跟谁说话,需要历法标出,才可以么?”
“如果是年轻时,我一定先给你个大嘴巴再慢慢地教育你,不过,现在我只想好好跟你谈谈,希望你也静下心来,认真想想我说的话,行吗?”
“好。”
“坐下吧。”
文慧看了一眼皇帝,轻轻坐在皇后身边。
皇后侧目:“圣上日里万机,臣妾就不打搅了。”
皇帝想旁听,却一时找不到理由:“朕……”
文慧无所谓地笑了笑:“母后,我不觉得发生过什么丢脸的事,所以,不存在面子的事儿。”
皇帝闻言,拿起公文,装做批阅。
皇后凝视女儿,她总是这样,永远不知道观察别人的脸色,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自说自话自命不凡,让和他接触的人,看到真实的一面,而这种真实,又那么让人避之不及。
“扣韩穆在宫中,是我的意思。”皇后悠悠开口。
“您是明智的。”
“我也觉得,自己做了个英明的决断。”皇后叹息一声:“直到今天……”
“让您否定自己的决策,是不容易的事。”文慧苦笑:“我很抱歉。”
“说说你对韩穆的印象。”
文慧笑:“母后,你在谆谆善诱么?”
“被你看出来了。”皇后道:“我准备你说完后予以肯定,再说韩王对朝廷的威胁,对你父皇和我的威胁,和对你的,而你,并不能结束这种局面,你和韩穆,只是一种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