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秋-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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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那些人说去，顾惜朝依然眼神冷俊，面无表情。
铃铛见顾惜朝走向马厩，悠悠地开口：“不可以，我腿疼，不能骑马。”
顾惜朝身形一转，又走向一旁。
“我头很痛，也做不了轿子。”
“你！”顾惜朝眉间一挑，脚尖用力，跃上屋顶……你头疼，我就让你更疼！！身形一闪，已经迅疾飞出老远。
在屋顶之上，上下跳跃，楼下景物都飞快向后移去。也不担心会被甩下来，铃铛张开手臂，丝袖飞扬，发出黄莺出谷般好听的笑声。
戚少商不紧不慢地尾随其后，抬头看天，却见阴云不知何时密布，风声四起，要下雨了。
穿街过巷，来到一处高挂灯笼的三层楼前，额上一匾“合芳楼”。
台阶上、走廊里都站满涂脂抹粉，花枝招展地女子，一个个面含笑容，甩着手帕招呼过往行人。
合芳楼是青楼。
“杨星厉，铁手，追命在这里？”戚少商问道。
铃铛却不答，腰肢一扭，迈上台阶，进去了。
顾惜朝和戚少商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虽然青楼里来者都是客，女子们都热情招呼，可见这番来的却是两个分外俊秀的年轻人：一个乌黑长发挽在头顶，插着根翠绿簪子，几缕刘海垂在鬓边，精致的五官嵌在白晰优美的脸庞上，一身云白衣衫显得纤细而修长；另一个微卷发丝，仅以一条青色丝巾束起，一管清秀挺直的鼻梁，线条优美的嘴唇以及瘦削的下巴，比女子更秀美，却丝毫没有女子的娇柔，一身淡青长衫，几分冷漠又几分出尘。
立即，围绕在此二人身边的女子多起来。
“这位客官，跟我来，保证让你一次不过瘾还想着下次。”
“随我来，我们三姐妹只收一个人的钱。”
“和我来，只要你高兴什么我都可以配合。”
听着这些言语，戚少商脸上红了几分。
“唉呦，这位客官，还脸红不好意思呢……”来青楼，哪里见过这般还会害羞的人，立即一个女子挽上戚少商臂膀，再也不肯松手了。
铃铛叹口气，回过身来：“你们这些见着男人就好比蚊子看到血的东西！还不给我都让开，这两个也不想想是跟着谁进来的，怎么？想和我抢吗？！”
众女子当下鸦雀无声，几分不舍地缓缓散开。
顾惜朝挥挥衣袖，整理刚才被拉扯而弄皱的衣领。戚少商却皱起眉头，那个一直拉着他手臂的女子，已经松开了手，走时却又回眸看了戚少商一眼……有不舍又有几分羞愧，更多的是无奈。出生青楼已经万般不由己，现在连喜欢的客人也只能让给她人。
戚少商心神一动，已经拉住了那位女子的手臂。
女子一惊，顾惜朝更是睁大了双眼。
“姑娘，等等……”戚少商说着，却伸手向顾惜朝面前一摊。
“没有！”顾惜朝头扭向一边。
“日后……我，我还你就是了。”
顾惜朝气得瞪向戚少商，可是戚少商一脸诚恳，眉间微蹙。
愤愤地从腰间取出一张银票，往戚少商手中一丢！戚少商接过递到那位女子面前：“拿着，到银庄换了银子给自己赎身吧……可惜…………”说着，戚少商叹口气，环视了一遍周围，“我帮不了你更多姐妹。”
这来的什么客人啊！当下几个女子就红了眼圈，当今世上，所有人都当她们青楼女子为最卑贱的人，几时有人这么好心待她们……即使有心无力，但能说出这番话来，已经让她们心头感慨，难过地要落下泪来。
顾惜朝看着，忽然心中涌起几分感动……如今世上似此人的有几人？没有，就戚少商一人！但这天地之间只此一人却是我的了！
突然楼上传来一阵掌声。
铃铛眼珠一转，一蹦一跳地上去了。
只见一扇窗口，一手伸出，缓缓掀起锦帘…………
乌黑长发被丝绳束在头顶，几缕刘海遮住了半边脸，但剩下的一只眼却澄澈如水，炽炽生辉。白净的脸上鼻挺，薄唇，隐隐含笑……俊秀不失英气，文雅又不缺犀利。此刻，他斜着眼眸望着楼下，看着戚少商缓缓说道：“别人来青楼只为了寻欢作乐，而你却替这些青楼女子可怜……都说九现神龙侠骨仁心，果然如此。”
“杨星厉？”
“正是。”
轻纱锦帐，香炉里青烟缭绕，铃铛信手弹来，琵琶的叮咚声清脆悦耳。
杨星厉缓缓斟酒。
“你怎知是我们？”顾惜朝问道。
杨星厉眨眨眼，和铃铛对视一眼，笑起来。铃铛放下琵琶，从袖口中掏出纸笺：“追命大人说你们会来，为了方便认人，他画了你们两个的画像。”
纸笺放在桌上，戚少商和顾惜朝看去，暗自汗颜。
“这是谁？我？”戚少商指着一个歪歪扭扭，两眼就是两滴墨水的人像道。
“这是我？头上的是乱草吗？”顾惜朝指着一个疑似头顶位置一团扭曲线条的人像道。
“铃铛姑娘，你能凭此认出我们，真是……厉害。”戚少商由衷感叹。
无声地笑起来，杨星厉悠闲地喝酒。
“铁手，追命呢？”
“既然已经找到我，他们也不必隐瞒身份，到衙门去调派人手了。”
“我还有一个疑问。”
“顾丞相，请说。”
“你为什么愿意与我们合作？”
“有人要杀我，你们要保护我，你说我会如何选择。”
“那好，幕后指使者是谁？”
轻轻放下酒杯，杨星厉依然一副闲情雅志的神态：“不知道。”
“不知道？”
“每次都是一个下人拿着一块玉佩相见，办完事情，到指定地点去取银两，我从未见过此人，也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何身份。”
“这么说，他让你们去杀你们就去杀，丝毫不管此人是不是该杀？”戚少商皱起眉。
杨星厉笑得自然随性，好像戚少商问了个十分愚蠢的问题：“江湖本来就多是非，江湖中人做事本来就不问因由，有人出钱，自然有人卖命，即使我不去也照样会有人去杀，反正这个人是死定了，我何必让这到手银两落于旁人之手呢。”
“大丈夫做事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明明知道这是行凶，却依然不分青红皂白收人钱财，杀害无辜！”戚少商一时动怒，拍桌而起，走到一旁。
杨星厉听了这些话，脸色未变，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戚少商。
顾惜朝喝口酒，开口道：“当初这个人是如何联系上你们的呢？”
杨星厉转过眼眸：“我时常都是在青楼过夜，有一次我去一间献翠坊，却已有人在雅阁等候，问我有一笔大买卖做不做？既然银两找上门，我焉有不收之礼呢。”
“你到是很简单就相信别人。”
“不是相信别人，而是我自问若是想戏弄或者欺骗我的，还没有这个胆量找到我头上来。”杨星厉漆黑眼眸炯炯有神，精光四射。
点点头，顾惜朝暗自沉思起来……虽然已经找到了杨星厉，却对案情毫无帮助。只是，既然这些凶手们并不知道幕后指使者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杀秦亮将军的原因，那又何必要杀这些人灭口？还是……顾惜朝手指习惯性地摩挲着酒杯杯口……请这些江湖中人去办事，幕后指使者肯定是有所不放心，因此在这些江湖中人放了一个自己的亲信做监视用。而这个人肯定和幕后指使者有所瓜葛，现在杀这些江湖人灭口只是个幌子而已，真正想杀的是亲信。顾惜朝抬起眼眸瞥了眼杨星厉……已死三人，只剩下杨星厉和曹灵儿，曹灵儿还不知道在哪里，而这个杨星厉，所说的也不能全信！也许他是装疯卖傻，借我们庇护，却不打算告诉一切实情…………
顾惜朝沉吟片刻，却突然听见窗外有所动静。
戚少商站在窗口，也在沉思……越深入江湖，越感到心凉。江湖多风雨，世态炎凉，能够如自己那般好兄弟的实在少之又少，可是，好人不长命特别是一心为了兄弟的热血男儿更是不长命啊……戚少商想着，突然头剧烈痛起来，自从上次入了心魔以后，他竭力克制自己不去想起以前，因为他知道入魔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一旦入了魔就不知道会变成怎样……戚少商缓缓吐纳，调整胸口乱成一团的气息，刚刚有所平静，却听见窗外树上有动静。
立刻，顾惜朝站到戚少商身边，戚少商稍稍退后一步，握住逆水寒，冷眼看着窗外。
杨星厉倒似毫无察觉般，依然嘴角含笑，铃铛半倚在他身边，服侍着他喝酒。
好像风吹过般，树叶微微颤动。突然一双手撑在窗台上，一道矫健的身影跃入房中。与此同时，一双修长的腿踏上窗台，然后一滑，一道白色身影已经坐在窗台边，腿悬垂着晃来晃去。
“铁手，追命！”戚少商笑起来，随手将已出鞘的逆水寒收回。
冷哼一声，顾惜朝伸出已经放进小包握住鬼哭小斧的手，嘀咕一句：“怎么都没有习惯走大门的吗？”
“他们啊，每次都是有门不走钻窗户。”杨星厉笑道。
“哎呀，走大门被那些姑娘们缠得心烦，还是走窗户比较方便。”追命笑吟吟地，突然转转眼珠，跳下窗台，表情古怪地来到戚少商身边，压低嗓音：“嗯……大师兄，没来？”
“他说和冷血去寻访一下曹灵儿的行踪，要晚些才过来会合。”
双手背在脑后，追命长长地叹口气，走到一旁。顾惜朝看着，嘴角冷笑，沉吟一下，说道：“追命，不是说再次见面，一定要好好的喝一杯吗？”
追命面露喜色，也不管杨星厉正在喝着，就拿起两瓶酒：“好！你还记得，今天我们就喝个痛快！”说完随手一丢。
顾惜朝接住酒瓶，踏上窗台打算出去。
戚少商也想去喝酒，叫住顾惜朝。
顾惜朝回眸，诡异地一笑，说道：“我和追命事先有约，今天我是舍命陪君子，你好好呆着。”说完，停顿一下，又道：“少喝点酒，少想那些过去的事情……早点休息，别他们呆到多晚你也在一旁陪着，如果头疼，就高声叫我……不，如果感觉有点不对，就叫我……我听见声音会马上过来。知道了吗？”
戚少商感觉自己好像被当成了小孩子。
杨星厉手中的酒杯端在唇边，却没有喝。铁手咳嗽了几声，看向一边。只有追命和铃铛大笑起来。
“追命，你看他们像不像一对新婚的夫妇啊……”
“你说是老婆叮嘱夫君小心身体呢还是夫君紧张老婆呢……”
“唉呦，这个可难说了呀……”铃铛上下打量戚少商和顾惜朝，“若论外表还是顾丞相更像女人，不过戚哥哥也很秀气，而且人又好……”
什么时候我成你的戚哥哥了……戚少商脸色尴尬，推了顾惜朝一把，“走就走吧，怎么那么多废话。”
顾惜朝沉默片刻，一本正经地开口道：“关心自己夫人不对吗？”说完，丢下瞠目结舌的众人，翻出窗外。
明白始末的追命笑起来，跟着翻出窗外。
戚少商慢慢转过身，不出他所料地对上杨星厉疑问的眼神和铃铛睁大的眼眸，铁手当然知道顾惜朝和戚少商是拜过天地的，可是江湖中人只道顾惜朝纳了名叫“戚少裳”的女子，怎么想到会是九现神龙……
“顾丞相之前确实是纳了名小妾……”杨星厉悠悠地开口。
“好像是叫戚少裳……”铃铛接口道。
随即两人直直地盯着戚少商。
为什么老是有人提起这件事……头疼地捏了捏额头，戚少商坐下。
“戚少商，戚少裳……名字挺像的。”
“哈哈哈……”干笑几声，戚少商道，“名字是挺像的，不过我也没见过那位女子，究竟如何也不是很清楚。”说完，看了铁手一眼。
毕竟也是曾经共患难的朋友，不能见死不救。铁手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想现在不是讨论顾惜朝家事的时候，今后我们究竟该如何，还该有个计划才对。”
“嗯，言之有理。”杨星厉恢复他嘴角笑容，“铁二爷却有何高见呢？”
“我认为应该找到另一关键人物，曹灵儿。”
“何处此言？”
“也许她才是掌握了一切秘密的人，而现在散布出去要杀你们灭口的传言，说不定只是为了逼曹灵儿现身而已。”
杨星厉微微笑着，不置可否。
戚少商却沉吟片刻，开口道：“曹灵儿是她若不想见就绝对没有人能找得到她，所以只能引她来找我们。”
“我也正有此意。”铁手点头道，“她现在一定也耳闻了李宏虎，张卫冬和尹义生被杀的消息，知道那个幕后指使者要杀人灭口，她应该躲起来了。不过如果她知道在我们这里会更安全的话，没有道理会不来。”
“所以你们想让我出面？”杨星厉轻轻说道。
“是，你和她是一路人，有你出面她才会相信。”
“想让我怎么说？”
“实话实说。”
杨星厉喝下杯中酒，爽快地一笑，道：“可以，没问题。我也很想再见她，那个很美却很冷的女子。”
很美却很冷……美？有没有碎云渊毁诺城的仙子们美，冷？有没有悬崖下千年的寒潭冷。戚少商突然摇晃几下，双手紧紧抱住头。
“戚少商？怎么了？”铁手和杨星厉疑惑地看着戚少商。
戚少商只觉头疼得好像要裂开一般，太阳｜穴有筋在剧烈跳动！似乎马上就要突破血肉跳出来了！！本来映入眼帘的杨星厉和铁手以及铃铛的身影此刻逐渐模糊，突然一片血红呈现眼前，这片血红来得如此突然，就好像一直都在他眼前一般。
这是一大片的血池，很浓很浓的血，颜色深得近乎全黑。有苍白得失了血色的尸体在里面，血很粘稠粘在雪白的身躯上，一只手臂抬起，还有血丝垂下。
“大当家……报仇…………”
隐隐约约传来声音。
从血池里传来声音。
“大当家，报仇…………”那只抬起的手臂，抓住血池边缘，用力地抓紧，随即缓慢地一颗雪白木然的人头抬起，声音就是从他一张一合的嘴中传出来，“报仇……报仇……为我们报仇！！”
最后一句突然响亮，震得戚少商耳膜一阵刺痛！
“报仇……报仇…………”喃喃地，声音隐隐约约，这次却是从戚少商口中传出。
太突然也太奇怪，杨星厉和铁手竟呆呆地看着戚少商，不知所措。
戚少商站起身，脸色平静甚至是漠然，他的双手不再抱头，也没有去捏额头，而是“当”一声，抽出逆水寒剑！嘴角挂上一抹轻浅笑意，冰冷寒剑一抖，指向杨星厉和铁手。
“我要报仇。”
“戚少商？”
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像那个大侠戚少商，真气四溢、发丝飞扬、衣炔翻飞，雪白面孔犹如冰铸，双眼射出千年寒潭般的冰冷，手稳稳平举，从指尖一直延伸到逆水寒的剑尖，都是一股深深地寒意。
犹如鬼魅，又像深夜游荡钩人魂魄的死神。
“我要报仇。”
平静地说完，戚少商已经飞身上前，逼向铁手咽喉。
挥臂格挡，一声闷响，铁手连连退后几步，媲美铁铸的手臂依然一阵酸麻。不想戚少商内力竟是如此深厚，果然是个奇才，经过那场风波，他的武功早已精进！
戚少商长剑横扫，千钧万马之势劈向杨星厉腰侧，杨星厉身形一闪，已来到戚少商身后，挥手欲劈他后颈，却不想戚少商早已整个仰起，手中剑向后刺去，却是看准了杨星厉的心口！！
这一剑快而且内力充沛，笼罩了杨星厉浑身，连退都不能让他退！
杨星厉手腕一抖，一点星芒已疾飞出去，撞在逆水寒剑身上，剑尖一歪，杨星厉立刻飞身后退。
戚少商剑势不缓反快，依然笔直刺出，刺得却是铃铛。
已经连眼前人究竟是谁都分辨不出来了吗？铁手大惊，欲出手阻拦，但戚少商剑法精绝的就是一个“快”字！不待铁手靠近，剑已经逼近铃铛，铃铛长袖一挥，身上的轻纱已经握在手中，翻卷上逆水寒。
可是，戚少商竟然长剑一抖，震碎了轻纱！片片碎纱飘然翻飞、飘然落下。
但这一缓，已让铁手来到戚少商身旁，伸手就攻向他胸口。戚少商回剑挡格，身形灵动，剑身回旋，铁手竟然能感到旋起的剑风刺得脸皮隐隐发疼。
戚少商剑尖划成大大小小的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