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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亦舒短篇-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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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频频叹气。 

  “这样啦,你每天做到十二点钟,也该休息了。”她说,“我也别太早起,吵着你,互相妥协一下如何?” 

  我说:“这楼上楼下好吵,什么都听得见。” 

  “建筑材料不好。”她说。 

  我点点头。 

  “你念什么?”她问。 

  “早念完了,现做研究院,写几篇论文式的报告发表,聊胜于无。”我说,“原子物理科。” 

  “博士都念了?”她问。 

  我点点头。 

  “你不像博士呀,这么烂的牛仔裤,教授让你进研究室呀?美国可以,英国人很烦的。”她说。 

  “要我额上凿字?”我反问,“这里谁不是博士?” 

  “我不是。”她说。 

  我正想请她入房,她的男朋友寻下来了,那男孩子叫道:“阿芬,我走了,你早点睡,明天一早要听课的!” 

  “知道了!”她马上向我说再见。 

  她奔到那男朋友(幸运的家伙)面前,那男孩子吻了她额头一下,两人依依不舍别过了,她又上楼去。 

  我搁下了打字机。 

  怎么还做得出功课呢?楼上住着这么一朵花,这朵花又是有主的,轮来轮去也轮不到我。 

  于是我不再工作了,刚才的一鼓作气现在变得一点也没有啦,只是呆呆地想着心事,像我这么一个呆子,偏偏又眼界高,等闲的女孩子还看不上眼,于是拖到如今,活该,不值得同情。 

  但是我怎么会看中楼上的万俟小姐呢?这么浪漫的一个女孩子,我是最讨厌女孩子今日张三明日李四的,现在她偏偏如此,而我又偏偏喜欢了她。这是什么道理? 

  没有什么道理,太用功了,成日都对住书本,情思昏昏,发了神经了。 

  我叹口气,这一次我是有得苦吃了,看中了这么一个女孩子。 

  过几日,情绪略为平复一点,想想精神还是寄托在功课上。一日忽收错了一封信,明明是楼上九号,却送错在我信格里,本来我可以还给分信的人,但一转念:这是个好机会啊!干吗不亲自送上去给她呢! 

  于是我兴致勃勃的拿着信上楼,到了她门口,又犹疑不决,呆了很久,才敲门。她来开门。 

  见是我,马上笑道:“请进来。” 

  她很高兴的样子,我也自高兴起来。 

  我把信递过去,说:“喏,送错了信,是你的。” 

  “谢谢。”她接过信,低头一看,嚷:“嗳,是阿蔚,阿蔚有信来了!” 

  后面忽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我早说不必担心,他再懒,也不能不写信给我们啊。” 

  我到这个时候,才看到她身后床上躺着个小伙子,喏,就是那个,在那里看报纸,见到我,爱理不理的。 

  “把信拿过来我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她说:“来,跟你们介绍——” 

  我忽然很沮丧,马上说:“我……没事了,对不起,我走了。”我打断了她的话,没让她介绍那个男孩子给我。我几乎是夺门而出的。 

  我知道这种举止很不礼貌,但是也顾不得了。有什么好介绍的,不外是乔治保罗彼得之类。 

  但是她对我的态度倒很好,客客气气,显然没有恶感。 

  我又呆了很久。 

  长此以往,再住她楼下,我会变个白痴。我想了很久,想到一个绝招一一搬开住,找别的地方,见不到她,眼不见为净。 

  可是我在这宿舍住那么久,一声要搬,也不是简单的啊,光是收拾,就是难题,况且急急忙忙,哪里找房子去?英国的房子都是又臭又贵,漂亮的又住不起。嘿!搬家。 

  我撑着下巴,想了个半天,没法子。 

  有人敲门,我没好气——“谁?” 

  “我。” 

  “你是谁?” 

  “万俟芬。” 

  我跳起来,连忙收拾房间,拉正衣服,“请进。”我说。 

  她进来了,牛仔裤,T恤。 

  她问:“我可以坐下吗?” 

  “请坐请坐。”我连忙说。 

  她坐下来、“你这人好不奇怪。” 

  “我有什么奇怪?”我心想,大概她的男朋友走了,她才有空下来聊天。 

  “当然奇怪。”她睁睁圆眼。 

  “你倒说说看。”我说,“你叫我十二点后停止打字,我不是停了吗?不吵了吧。” 

  “你说我天天六点一刻起床,开水喉洗脸好大声,好了,现在我变懒人了,天天睡多一小时,你还想怎么?住你楼上,真倒了霉了。” 

  我想:住她楼下,更是不用提。 

  她说:“刚才方要谢你,你躲到哪儿去了?有老虎吃你似的,抓都抓不住。” 

  我不响,谁叫她床上睡个男人,我瞧不惯。 

  “真多亏你了,那信是我哥哥寄来的,如果不是你,换个黑心人,事不关己,一扔,那我可糟了。” 

  “不会有这种黑心人的,”我说,“英国人很虚伪,越是虚伪,越要装个有礼有德的样子。哼!” 

  “你那口气,倒像我二哥。”她抿嘴笑。 

  “你有几个哥哥?”我问。 

  “两个。” 

  “就你一个女儿?”我问。 

  这些哥哥也不管教一下妹妹。 

  “是,就我一个女儿。”她说。 

  难怪,宠坏了。 

  “你喝什么?”我问,“茶?咖啡?可可?汽水?都有。” 

  “汽水。” 

  我给她一罐汽水。她开了喝一口,还是很开心的样子。 

  “令兄做哪一行?”我问。 

  “教书,两个都教书。”她说,“一个回了家,一个从家赶来看我,两个都是讲师。” 

  “了不起。” 

  “什么了不起,教训起我来,不花本钱似的,骂了这样骂那样,没完没了。” 

  “你那些男朋友,有没有叫他们骂?”我问她。 

  “男朋友?”她睁眼,“我有什么男朋友?” 

  这女孩子真厉害,如此这般赖得一干二净,比女明星还否认得快,我亲眼见着她与男朋友搂搂抱抱亲吻,才十五分钟前尚有一位男士躺在她的床上,怎么忽然之间不论否认得清清楚楚? 

  我看进她的眼睛去,她眼睛清澄异常,一点破绽也没有,这样的女孩子,危险甚。 

  我呆着看她。 

  她还直问:“谁啊?谁是我男朋友啊?” 

  我也实在按捺不柱了,这事与我无关,是她的私事,但是她先反问的,须怪不得我。 

  “喏!那先头走了的一个,我见你们好好的哭了一场,那么亲热,不是男朋友呀。” 

  “你神经病,那是阿蔚呀,我大哥。大哥回家教书,我不抱住他哭,我抱谁哭?你还说呢,帮他包行李,钉几颗钉子,就被你上来骂。” 

  “你大哥?”我傻傻的说,“哥哥与妹妹,从来不这么亲密的。” 

  “你这可不是更奇怪了,你家风俗不一样,偏不许咱兄妹俩亲热?那明明是我大哥。”她白了我一眼,“真是。我哪里变来的男朋友。” 

  我一想,猛然记起来,那两兄妹的确有相像之处,两个人都这么漂亮出众,以前以为是美女俊男刚好一对,现在知道他们是兄妹,就怪不得一般的引人注目了。 

  关我鬼事,可是,我偏偏心里宽了一半。 

  我笑了,“大哥走了,所以你就野马一般了,楼上躺着那位,可是男朋友了吧?” 

  她啼笑皆非,“你这个人,要说多少次啊,我不是讲,我有两个哥哥?走了是大哥,楼上那是阿营,我二哥。” 

  “嘎!” 

  “你这个人,脑袋不想好事,专门想坏的,我跟那么多男人搂搂抱抱?我那么吃香,倒好啦,可惜都是兄弟呢。” 

  我瘫痪在沙发上。 

  我还有机会?我还有机会? 

  “刚刚阿营就说:‘那小子傻乎乎的,倒老实相,少有。’可知人不可貌相,你也不是好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误会,对不起。” 

  “来不及了,以为我是这种女人。”她起身要走。 

  我一头汗,不知道该怎么留她才好。 

  “而且从明天开始,我改五点起床。听说你去问过管家,要干涉我?我巴巴的来迁就你,想化敌为友,却不知道你这人有毛病,以为我楼上是开酒家的,乱七八糟的男人往来不尽?嘿。” 

  她站起来,拉开门,就走掉了。 

  照说她这么一走,就该放声大哭才是,但心中却非常开心,虽然得罪了她,却把事情弄清楚弄明白了。 

  原来是兄妹呀。是兄妹又怎么一样呢?哥哥当然可以在妹妹床上憩一憩,天经地义。 

  我坐在椅子上傻笑。 

  笑完就觉得事情不妙。得想个法子补救才是。 

  她已经被我气跑了,得求她回心转意才行呀。但是这个女孩子,以后见了我,不但把我当陌路人,还狠狠的用眼睛白我,我忍她多少气,她还是不肯跟我说话,匆匆的别转头便走。 

  我却没失意,解铃人还是系铃人。 

  一日,我看见她的二哥下楼来了,在大门外被我截住,我连连说:“万俟先生,请你留三分钟。” 

  那漂亮的男孩子上上下下的打量我几眼,忽然笑了,“你就是住阿芬楼下的——?” 

  “是,是。” 

  他笑起来多么像他的妹妹,我真是瞎了眼睛,才会认不出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阿芬全告诉我了。”他笑,忽然之间,他一点也不像阿芬那个“幸运的小子”了,他活脱脱就是一个二哥,不但明理,而且和蔼可亲。 

  “来,我们上附近酒吧喝杯啤酒,慢慢谈。” 

  他居然一点也不讨厌我。 

  我跟着他上了那豪华跑车,我们找了一间酒吧,坐下喝啤酒,他态度开始严谨了,问我的家庭、功课、年纪,都很大方的,他同样也把他们家里事说了一点。 

  “阿芬是小妹,咱们把她看得很严,也要训练她一下,故此叫她住宿舍,一应起居,自己照顾免得宠坏了,将来嫁不出去,或是遭人非议,终究还是害了她。她是个好孩子,听话,用功,就是脾气硬一点。她年纪还小,有不少男同学围着她,都被阿蔚,她大哥与我挡走了。我们喜欢老老实实的男孩子。” 

  我唯唯诺诺。 

  他们两兄弟也真是不许百姓点灯,只许官家放火,瞧他们多么风流,每人一部全世界顶尖儿跑车,其它享受,更是不必说了,偏把妹妹关在屋子里一一 

  他忽然说:“像兄台这样一表人材,功课又好,人又老实,实在少有——” 

  我吓了一跳,“我?哪里敢当,哪里敢当。” 

  “是真话呢,若阿芬与兄台这样的人物结交,我们做兄弟的,也放心了。” 

  我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话,怎么可能,我?他竟会看得起我! 

  我大喜过望,话都说不出了。 

  “所以阿芬发发小脾气,你不必介意,我星期六请你吃饭,你别嫌弃。我们兄妹一起来,好不好?” 

  “我实在是最最普通的一个人一一”我老老实实说。 

  “这才难得,”他诚恳的说,“太多人以为自己是个超人,你这点谦虚,不但我喜欢,阿芬也喜欢。” 

  我只好笑了,是一个宽怀的笑。 

  他拍拍我肩膀,“放心。” 

  你看,误会从他而起,误会也从他而解。 

  但是阿芬还不放过我。 

  阿芬撞见了我,肯说两句,但非常不友谊,她说:“哼,现在相信他是我哥哥了,哼。” 

  又说:“还骗了顿饭去吃,哼!” 

  我只是嘻嘻的笑,打恭作揖。 

  星期六吃饭,他们兄妹准时来唤我,我真是春风得意,难以形容。万俟萱与万俟芬坐在一起,真是好看煞人,可惜大哥还不在,这家人真是人杰地灵,几兄妹长得如此出色动人,他们父母不晓得花了多少心血呢。 

  我本来不善言词,那顿饭吃得乐极,却没有什么话说。 

  阿芬说:“你瞧他多开胃,侮辱了我,不必道歉,还赚了顿吃的,二哥,咱们干吗请他?” 

  她二哥白她一眼,“你少说几句,将来还是这么,谁养你一辈子,嫁不出去就是你这种人。” 

  她不响了。 

  过了很久,她说:“我住嘴是因为听哥哥话,不是怕嫁不掉。”真是孩子。 

  她二哥歉意的对我笑,我摆摆手。表示不要紧,我就是喜欢她这一切。既然她一个哥哥己默许我与她来往,那不在场的一位,恐怕不成问题。 

  我运气恁地好,待阿芬这场气一消,我真是前程似锦。唉,在宿舍挨那么些年,总算挨出点瞄头来了,而他们兄弟也好,我才与财皆无,他们倒是看得起我——我还有什么好怨的呢?还搬家?啊芬整夜开水喉我都无怨言了。 

  亏得她住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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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做空中服务员,或是空中侍应生,已经一年了。大家都说男人做这种职业不大好,我也相信。开头在中学毕业,以为在飞机上来来往往,至少可以免费游游地方,见识因此大广,但是做了一年,发觉工作艰苦,乏味,到了一个新城市,累都累死了,哪里还逛得动,坐飞机钉在座位上不动已经够辛苦,何况还得走来走去不停的服侍客人,一年足够我转行了。惟有读书高,难得伦敦大学肯收我,我在那里报了名,所以,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的飞行了。 

  这班机从伦敦回香港,七四七,专门接学生的生意,七月三号,正是回家渡暑假的好日子,大半都是香港来的学生,或是唱歌,或是谈笑,我很羡慕这样的青春,无忧无虑,唯一要担心的不过是考试。 

  有一个女孩子,她一上飞机我就开始注意她。决不是我色迷迷——飞机上美丽的女客多得很,而是她真是够派头,一个人居然有三个人陪,三个都是男孩子。 

  那三个男孩子争着服侍她,她却一付爱理不理的样子,极逗的,不但我注意她,其他的客人、空中小姐,都觉得好笑,朝他们看。 

  一上飞机,她朝前面走,把座位卡递给我,后面那三个男的便开始吵嘴,要坐她身边,她回头狠狠地每人给一个白眼,他们总算不响了。 

  我让她坐窗口。三个男生马上抢过去,她站起来,他们吓一跳,其中两个委委屈屈坐到后面去,那个幸运者像捡到金子似的。 

  我忍不住笑。 

  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一脸的尴尬、浮躁,双颊红红,恐怕是既怒且羞,激成这样的,她气鼓鼓的坐着,两手叠在胸前,不出声。她倒没有引以为荣,顾盼生姿,照说一个女孩子,有三个男同学陪着回香港,还真不容易,哦,忘了提,一个还是洋人呢! 

  但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子,高、丰满,身材之好之动人,实在一流,剪着短短的童花头,漆黑的头发,五官俱是圆圆的,尤其是一双眼睛,闪亮动人。薄薄的T恤里没有内衣,一条破牛仔裤,几只银手镯,一只手表倒是白金的,很懂打扮。 

  我第二次走过她那里,她轻轻的叫了我一声,我听见了,还来不及俯身下去问她要什么,她身边那个男的就大声喝我:“叫你呢!〃又转过头去低声下气问她:“要什么?明珠。” 

  真多余,我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可怜他。 

  果然,这个叫明珠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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