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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3865-燕子-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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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怪她,我只是一直想着,我还欠缺了什么?想得越多,我就越思念云从,只有在他身边我才感觉完整,我一直写信给他,因为他那一走,把我也扯裂了一半,我得想办法补回来。那一整年熬得很辛苦,连吃饭都不知道滋味。”    
    “后来呢?”    
    二哥用细木枝在火焰中挑出了一些火星,她的面容在焰光跳动中看起来如此多变。“……我一直思考,天天写信,直到有一天,翻出信纸,我下笔才写了两行,突然发现,写完了。”    
    “写完了?就这样?”    
    “写完了。就这样。”    
    二哥转过来,英风盎然的双眼瞧着我。    
    虽然说得干脆,我已经不再需要细节,遗缺的人生,二哥转而朝向自己补填,填得结实,她是我所见过最接近完美的舞者,只是完美成这样,她不再需要任何人。    
    这是一只极乐鸟的诞生过程,她雌雄同体,她什么人也不需要;她非男非女,她跟谁都不相容。    
    我想我没办法欣赏这种寂寞的自由飞行。    
    “你走了以后,还想天堂的问题吗?”二哥问我。    
    “不想了。”    
    “告诉你我的意见,”二哥在夜风中搂住我的肩头,我们齐迎向火光,她说,“在我的想象里面,天堂是一个很冷的地方,都是狂风。”    
    “为什么?”    
    “因为冷,因为风,人才会靠近,又靠拢。”    
    二哥的温暖搂抱中,我的一颗心激动了起来,我懂得她的意思,人需要彼此浇灌。但她明明谁也不需要。二哥让我非常地思念起了龙仔,回想起了舞团岁月,舞团中每一个伙伴,还有卓教授,我们都是带着缺陷的人,我们相遇在不同的迷惘里,又在那么惊声喧哗中互补遗缺,只是为了完整,完整我们的路途……我跳了一场未完成的舞,这时候只感到冷与孤独,并且意乱情迷,迷惘中我抱住了二哥,只觉得她的身体真好,真好。    
    “聊完了,我也该走了,先送你回家吧。”二哥推开了我,站起来说。    
    “对了,”二哥从夹克口袋中掏出一只白信封,都已经折得歪扭不堪,“怕你在嘉义闷死了,带个东西给你。”    
    二哥开始用靴子踩熄火焰,整整一番话,她果真没提过要我回舞团,她的任务非常明白,完全是来捣乱我的心绪,二哥做得成功,现在我欲言又止,心乱如麻,我所欠缺的还在舞团里,我不敢面对又不想逃避。    
    二哥一把将我拉起,当我忙着拍却满腿的枯叶时,她才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跳舞,这跟上台是两回事,你先是逃避自己,现在又逃避舞台,这样逃下去,你只会一无是处。”    
    我领受了她的教训,默默无言。    
    “要不要回来随便你。”二哥又说,“顺便告诉你,教授已经把舞团交给我了,一切事务现在都由我管理,你能不能回来,还要先过我这一关。我的建议是要不你永远不要回来,继续混账下去,要不你把喜不喜欢跳舞抛开,把你的矛盾抛开,跳最好的舞,跳出来才算结束,然后再决定你的去路。”    
    “二哥,我怎么有办法?”    
    二哥在火烬前来回踱了几步,站住了,她的脸上是和蔼的表情。“你自然有办法。”    
    从店面里取来了最好的白毫乌龙,我泡上一壶热茶,在二楼的房间里,凭窗展读二哥给我的那封信。    
    宁静的深夜,只听见锦鲤池里传来不断的汞水声。    
    一打开信纸我就笑了,誊打整齐的计算机稿,是二哥给我打印下来的,最新的《沙巴女    
    王》续文。    
    在卓教授和我之间,二哥勉强握着,两边也不肯放手。    
    就解闷来说,二哥这个小礼物惠我良多,喝一些热茶,我开始阅读。    
    《沙巴女王》第三段,经历雨雪之后的奇异王国。    
    奇异王国,不死的子民,现在见识了雨雪,开启了新的眼界,原来美丽的晴朗不算完美,全部都是阳光,只会造成沙漠,雨水造成新的河流,新的河流湍急凶悍,望着暴躁的河水,子民们非常不了解,永恒的祥和之中,无人目睹过这样的凶险,一个好奇的子民撩起了袍子,涉入这道恶水。    
    急流汹涌带走了这人,旁观的民众都惊声齐喊,他们从来不知惊慌,这时候都瞬间狼狈了,一道利刃齐齐割过每个人的心口,泪流又成新河。    
    因为国度无边无缘,凶险的河水反方向卷回了落水的人,将他捞上岸,这人睁开眼睛就笑了,他已经周游而过最远的地方。    
    这人并没有淹死,因为国度中人永生不死,这人就成了一个智者。    
    智者说,顺向而去逆向而回,他领悟了一件事,每件事都有它的相反面。    
    丑相反于美,恶相反于善,死相反于生,缺陷相反于圆满。


第三部分 快乐的日子快乐的日子(10)

    智者率先发现了一件事,原来他们这个时间无始无终,空间无边无缘的国度就叫天堂。    
    只是智者开始发问,如果天堂应该完美,缺少了缺陷,怎么能叫完美?    
    一个问题将智者变成了造反者。    
    造反者的问题震撼了奇异国度,原本困于“不是幸福”无解的子民们开始怀疑了,不经缺陷,他们无法再相信天堂。子民一怀疑,奇异国度瞬间崩裂,边缘始终俱现,子民们同时都老了,他们一老沙巴女王就病了,她的奇异国度终于陷入了解体边缘。    
    几千字的文章戛然而止,我拿起这一小叠皱褶处处的计算机纸,紧紧贴在胸前,从窗口边望出去,今晚的月亮全圆了。    
    计算机纸的最末处,是一排手写字,字字震动我的心弦。我望着月光灿烂。    
    “阿芳,我只帮你跳到彩排,请你早点回来。”    
    那是龙仔漂亮的笔迹。    
     站在枯死的梧桐树下,我看见它全秃的枝桠,正好用来挂晒不少新漆的布景片,片片艳彩逼人,迎风轻轻摆荡互相撞击。台北真冷。    
    领着人在小院子里漆景片的穆先生第一个看见了我,他含笑对我挥挥手。    
    朝穆先生招完手,我就见到了龙仔,就站在教室门口,他用微幅的手语喊我,阿芳。    
    阿是五瓣花蕊绽放,芳是一道柔软的波浪,差点远离了,我这一个如此美丽的手语代号,龙仔推门而出,我不禁敞开了怀抱,在寒风中和龙仔结实抱个满怀。    
    有人扯弄我的衣袖,从龙仔胸膛前望过去,我见到荣恩的俏脸。    
    “抱完龙仔,也要抱荣恩喔。”荣恩笑意灿然地说,“我哥说过你今天一定会回来,我还说她骗人呢。”    
    荣恩牵着我进了教室。昨夜决定回舞团,今天就一路赶来,我的行李潦草,只带齐了舞蹈用物。    
    “教授呢?”我问荣恩。    
    “在医院,她现在都是晚上才进来。”荣恩说。    
    见到我,舞团的伙伴们都喧闹了起来,轮流和我说话不休,我从人群望出去,见到了穿着舞衣的二哥,正坐在卓教授的办公位置上,隔着玻璃窗,她笑吟吟望着我,抽了口烟。    
    更衣前我先去办公室,二哥搁下手上文件,她果真接手了卓教授的工作。    
    “二哥,我回来了。”我说。    
    “知道你会回来。”    
    “请批准我回舞团。”我正色说。    
    二哥也正色,但没能持久,嬉笑就涌然浮现。“这不就准了吗?”    
    “教授这边只有我回锅两次,阿芳你算是打平我的纪录了。”她搂住我说。    
    暖身中我看着大家练舞,我听见完整版本的音乐,和我们的舞步融合丝丝入扣。    
    卓教授不在,二哥不下场,她站场边掌控全局。    
    龙仔同时占蓝白天使的舞位,切换灵动,他是在帮助大家合演。    
    站在场边,二哥一手端咖啡一手夹香烟,有人跳错了,她喊停直直走到跟前,用执烟的手指轻敲团员额头,再狠狠一搂。    
    不久之后我就下场,龙仔让过白衣天使给我跳,第一次和龙仔合跳主位,在完整的音乐中,我们跳得痛快淋漓,我不停地想着,要跳出来,跳出来。这一天,是彩排的前夕。    
    黄昏时又来了一个意外人物,铜风铃响起,我们都一起见到,半天的霞光中,克里夫正艰难地摆开钢杖,双手齐推木门。    
    比任何人都激动,我紧紧抱住了克里夫,他将脸埋进我的发鬓,我也将脸枕在他的胸前,我最熟悉的一具躯体,这时候瘦了不少,瘦得精干,我见到他的短发都漂洗回了原来的金褐色,在晚霞的陪衬下,闪闪生辉。    
    “阿芳,你好吗?”那么可爱的台湾腔调。    
    “好。好。”我抱紧他,没办法放手。    
    二哥含笑站在眼前,她搓了搓克里夫的短发。    
    “二哥。”克里夫喊她。他们两人是旧识。    
    荣恩终于从人群中钻出,羞怯万分的神情,克里夫牵起了她的手,另一手还是揽着我。    
    被大家围在中心,克里夫的中文招架不住潮水般的问题,他于是来回示范走了一圈,他的右腿还上着钢架,右手也拄着一根钢杖,严格说起来,瘸得很厉害,但来去相当灵活。    
    因为明天的彩排,本来今天已经提前下课,为了克里夫,我们从头再跳一次,这次二哥下场亲自跳蓝衣天使,最初属于克里夫的角色。我知道二哥是特意为克里夫献舞。    
    克里夫自告奋勇操作音响,龙仔也坐在他的身旁,排演中克里夫兴奋得不安于座,频频站起来用拐杖指挥全场。当舞剧排练到荣恩从人梯上滚跃而下那一景时,我见到荣恩歇了一秒,奋力一跃,凌空两圈半,准确滚进一片臂膀的拥抱中,大家在舞蹈中都喝一声彩,荣恩终于第一次跳准了。    
    天色转黑,虽然已下课,这一晚没有人离开,穆先生领着一群舞台工作人员,将赶工中的景片移进教室,继续彩绘工作,油漆味氤氲不散。    
    龙仔带着克里夫浏览满地的布景,刷完最后的景片,穆先生就肆股细杈缭喊才藕筇ㄊ孪睿患杏肟死锓蛄饺舜┧笤阽头滋焱ゲ季爸校饺艘黄鹨允种赶蛲桓龅谰撸黄疬肿炜场K侵洳恍枰镅浴?/p》    
    油漆味中加上了烟味,现在半数以上的团员都抽起香烟,我们在道具中横陈了一地,享受克里夫带来的音碟服务。    
    娇小的荣恩整个蜷在克里夫的胸怀里,音乐中她不时仰起头,轻声在克里夫耳畔说些什么,克里夫于是又搂紧了她,荣恩的脸上是那么纯真得接近肉感的笑靥。    
    她和克里夫之间的关系,我始终弄不清。


第四部分 尾声海洋(1)

    一首轻摇滚单曲结束,克里夫不辞本性,辛苦地爬起身换音碟,他兴致勃勃地向大家介绍那张罗德麦昆的《海洋》,这我也有一片,大概全台湾学过法文的人都收藏有这张唱片,十八岁时听了第一次,结果全身汗毛直立,颤栗不停,之后再也没动过它。    
    此时克里夫将音碟放入音响,加大了音量,浪潮声顷刻如雷袭卷了教室,团员们都叹了口气。我的惊悚又起,数字化处理又再还原的海涛声,听起来多么逼真、美丽,多么……可怜。    
    可怜的是,我们竟然渴望在这盆地拥挤里聆听浪涛。    
     这一晚,我们就这样躺在地板上,听了一片又一片克里夫带来的音碟。穆先生与他的工作人员都绑上了头巾,音乐缭绕中奋力工作不停,克里夫最后集中火力,强烈推荐FreddieMercury的专辑,他死于艾滋病之前的那张遗作。    
    什么样的濒死力量,可以爆发出这样一只声音上的魔鸟?丽馨调整了她的大腿,让我枕躺得安稳。我捧着音碟封壳,凝视封面上这个男歌手,他怵目惊心地穿着一件康康舞衣,他    
    浓艳得近乎可笑的彩妆之下,是华丽得忧郁的脸容。    
    二哥叼着烟,斜倚在我身边敲计算机不停,她拍了拍我的肩头,将膝上计算机移到我的面前,我坐起身一看,是《沙巴女王》的最后一段结局。在FreddieMercury高亢的歌声中,我一路阅读,沉病不起的沙巴女王,向她的昔日的不死子民颁布遗诏。    
    SometimesIfeelI'mgonnabreakdownandcry?熏nowheretogo?熏nothingtodowithmytime?熏Igetlonely?熏solonely?熏livingonmyown.Freddy这么唱。    
    “……因为完美,所以你们必须离开了。被我放逐的诸神们……”沙巴女王如此说。    
    SometimesIfeelnobodygivesmenowarning?熏findmyheadisal…waysupintheclouds?熏inadreamworld?熏it'snoteasy——livingonmyown.Freddy这么唱。    
    “……对于那些渴望流放的,我开释你们;那些没办法和别人一样的,我豁免你们;对于那些不再相信的,我特赦你们。你们全走吧,离开天堂,千万请带着点缺陷,让你们怀念起天堂岁月的,珍稀的祝福……”沙巴女王如此说。    
    不知是谁写下了这些句子,狂妄如二哥,诗意像龙仔。    
    最末的段落,已经不需要亲眼目睹,我知道这个故事想说什么,完全的完美是完全的颓废,丰盛的人间,满溢了磨难之必要,意外之必要,缺憾之必要。    
    二哥传递给我一根已点燃的烟。    
    许秘书推着卓教授进教室时,我正被生平第一口烟呛得泪流满面,懊悔无比,荣恩紧捏着我的小药瓶,龙仔正奋力拍抚我的背脊,兵荒马乱之中,卓教授的轮椅就驶到了面前。    
    擦去满颊的泪水,我爬起,肃立,握住卓教授递出的手。    
    “阿芳,这一次,你跳得出来吗?”她问我。    
    “我只有十分力气,但是现在我会用上一百八十分,教授。”虽然答得取巧,完全是我的由衷之言。    
    “好……好……你有的是时间。”卓教授显然满怀思绪,她驶轮而去,朝向克里夫。    
    克里夫抛下钢杖,双手齐握住卓教授的臂膀,有人去放轻了音乐。    
    穆先生和他的手下正在运货上车,夜深了,团员们轮番前去淋浴换装,轻柔的音乐中,克里夫和卓教授还细语对话不停,他始终站着,换好服装的团员们也都陪站在一旁,非常惆怅,克里夫和卓教授用的是英文。    
    我也来到他们之中,见到克里夫满脸的情怯,他从背包中掏出了一张音碟送给卓教授,迷幻歌手杰瑞贾西亚的专辑,我瞥见了专辑的主题曲,就叫《香烟与咖啡》。    
    当我随着荣恩回套房时,二哥已换好外衣,跟上穆先生的车,去进行今夜的后台筹备。    
    《天堂之路》彩排时刻来临。    
    音响不对,灯光不对,布景倒塌连连,戏剧院的现场,比我们所习惯的教室还要扁了一些,宽了许多,因为是占用另一个上演期节目的舞台,我们的道具错杂在他们的屏景中,而且还必须赶着在下午前清场,所以一片慌乱,慌乱中林教授正在台下应对采访,频频要我们停舞配合摄影,穆先生与二哥插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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