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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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钱恐怕也记不住,少几张钱怎么会察觉到呢?再说,谁看到我动她的包了?也许,那基督教堂上面的十字架看到了,可是它又能开口说话吗?
庞婉青又从药店出来了,坐上车说:“美仁小区。”说着就把手里刚刚找回的两枚硬币放进他的手里。她神色平静,身上的酒气也淡弱了许多,看样子她根本没发觉钱少了几张。
是啊,那么一叠钱,少几张又怎么感觉得到?阎顺利有些后悔少拿了几张。
美仁小区一会儿就到了,庞婉青走下车,往里面走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阎顺利还是看得出神了,虽然这个过气的同学美女,她的身影已不再窈窕,但那种风韵与神秘依旧令人心动。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了,阎顺利悄悄把刚才塞到口袋里的钱抽出一角,用两根手指头推开看了看,一共是五张。不错,五百元。这是他近年来最大的一笔收入。他心里立即充满了一种丰收的喜悦。
但是心里随即又有一种不安,这到底是窃取来的不义之财。
他擦了一把汗,心想,阎顺德几个月不给母亲生活费,这就当作是他给的生活费吧。赡养老人总是对的吧,这不能算是偷吧。
32·江全福(1)
江全福对妻子说,最近我的表现够可以了吧?你还有什么意见?
妻子说,很好,我会跟我妈说的。
妻子高烧住院几天了,江全福几乎二十四小时呆在医院里,她清醒着,他就坐在病床前,基本上也不说话,偶尔用眼神交流一下,有时扶她起来上卫生间,有时给她递水杯;她入睡了,他就起身到走廊、院子里走一走;晚上,打开租来的塑料躺椅,睡在病床前。
岳母每天来看望女儿三次,正好给她送来三餐,稀粥或者炖汤。江全福的三餐需要自己解决,好在医院门口一排小饭店,想吃什么都很方便。在岳母眼里,江全福还是个缓刑犯人,看他的眼光都满怀歧视,对他爱理不理的,好像他不是自己女儿的法定丈夫,只不过是雇来看护女儿的。每当岳母到来,江全福都毕恭毕敬地起立,站在一边听着她向女儿问话,需要他回答时才开口,否则绝不乱说乱动,态度显得非常诚恳。
其实第二天妻子就退烧了,但血压较高,心律不齐,还需住院观察。江全福也将她在市医院的病历给医生看了,并介绍了她的病史,希望医生能治好她的癫痫。医生没什么把握,居然引用了鲁迅的话对他说,于天上看见深渊,于无所希望中得救吧。
偶尔江全福会想起他那个众所周知的“二奶”,出事之后,她就带着孩子到外地去了,从此杳无音信。他觉得,此人是他的克星,要是她不在他的生活中出现,他就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了。那些销魂荡魄的夜晚,最后还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因为出事那天,他是和“二奶”衣不蔽体被堵在床上的,之后下面的器官受到刺激,逐渐失去了对异性的兴趣。有病的妻子本来也没什么性欲,这样正好适应他的现状。现在,他的最大愿望就是度过缓刑期,上班,做个循规蹈矩的男人。因为不能勃起,所以他有资格有能力循规蹈矩了。
这天下午,江全福坐在妻子病床前的凳子上发呆,从窗口望出去,太阳快要落山了,医院的院子里一片黄晕。天花板上的吊扇呼呼地转着。妻子躺在床上,眼睛闭一会儿,睁开,又闭上,呆滞无神地看着他。
江全福跟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想要翻身,还得仰仗她,确切地说是她的老爸。
她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江全福出神了。
“你是不是要喝水?”江全福拿起桌上的水杯,杯里有一根吸管,把吸管放到了她的嘴里,她用力地吸了两口。
“还要吗?”江全福问。
“不要了。”她说着,又吸了两口。
这一幕正好被走到病房门口的她的老爸看到了,虽然他的脸上依旧是一副政协副主席的威严,但他感觉到了女儿的辛苦病痛还是要靠她的男人来照顾。
江全福回头看到了副主席,两手垂落放在大腿边上,身子稍稍往前倾,恭敬地叫了一声:“爸。”
副主席径直走到女儿床前,像领导视察一样,看了看女儿的脸色,说:“还好吗?”
“还好。”女儿说。
副主席轻车简从,独自出现在病房里的消息,早有人通报给院长。院长像接到急救电话一样,急匆匆赶了过来,光秃秃的额顶上冒出了一堆汗水。
“主席啊,怎么事先也不打个招呼?”院长握住副主席的手,像是责怪一样。
“没什么事,就是开会回来路过,顺便来看看我女儿。”副主席说。
院长哦了一声,上前看了看病床上的病人,因为对方是副主席的女儿,眼光便显得关切和慈祥,然后又转到江全福身上,频频点着头,说:“气色看起来很好,好好休养,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副主席对江全福指示说:“有什么不方便,找院长解决。”
“是,好。”江全福说。
副主席转身走出了病房,背着手往廊道上走去。院长和江全福跟在后面,像是两个随从。院长恳请副主席到办公室泡茶,副主席谢绝了。他的车就停在院子里。上车前,副主席握了握院长的手,说:“谢谢你啊,大院长,有空到我办公室泡茶。”
32·江全福(2)
“好好好。”院长受宠若惊地说。
副主席最后看了江全福一眼,江全福连忙做出洗耳恭听的神色,但副主席没有发表重要讲话,头一低,弯腰坐进了车里。
车缓缓地开走了,院长和江全福都挥起手告别。当车子驶出医院后,院长的手落了下来,一把握住江全福的手,又是责怪地说:“你呀你,怎么也不来找我一下?”
“也没什么事,怎么敢惊动院长?”江全福说。
“我让住院部给你调个好一点的单间。”院长说着就掏出了手机。
“现在的房间就不错了,太好的房间她也报销不了。”江全福有些为难地说。
“调个好房间,还按现在的标准收费,你放心。”院长说。
因为女儿调到隔壁有空调的单间,岳母送晚餐来时,还到原来的病房,一看铺盖都卷起来了,不知女儿到了哪里,一时惊慌地叫道:“我、我女儿呢?”同病房的那个人挂着瓶,正在昏睡中,再也没有其他人,她退出了病房,急得团团转。
江全福在空调病房里听到岳母的声音,连忙开门走出来,说:“在这。”
岳母松了口气,抚着胸口说:“急死我了。”
江全福把岳母大人迎进空调房里,凉爽的室温让她一下子消了气,她连声说着好,看他的眼光也就显得柔和一些了。
岳母走到病床前,江全福搬起凳子,随时等待她的屁股的大驾光临。她俯身看了一下女儿,江全福手上的凳子便放在她的屁股下,让她一屁股稳妥地坐了下来。
“晚上我给你带了老鸭茶树菇汤。”岳母说,“这间有空调的,好多了。”
第二天,岳母给女儿送早餐来时,第一次多送了江全福的一份,她说:“外面吃方便是方便,不卫生。”江全福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连话也说不出,只是频频点头。
岳母走时,江全福送她走到院子里。她回头看了江全福一眼,说:“你要表现好点……”她没把话说完,把后面的意思留给江全福去领会了。
表现好点,减刑——这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减刑,而是现实意义上她全家对他的大赦。后者比前者更实际,更有用处。江全福从一道缝隙中看见阳光了。
33·陈炳星(1)
从万丈悬崖坠落,像一片叶子飘向深渊……陈炳星再度从噩梦中惊醒。房间里光线充足,窗台上像水一样汪着一片阳光,但是他的心里笼罩着一片黑暗,他感觉噩梦醒来了,现实却是一场更大的噩梦。
自从那天早上发现小便一阵刺痛,那地方长出一粒红红的小脓包,陈炳星的心凉了,全身都凉了。
夜路走多了遇到鬼,祸不单行——本来五千元罚就罚了,心痛几分钟也过去了,谁知道更大的灾难在后面等着他。
以前大部分时候是戴安全套的,虽然这像是穿衣服洗澡,但是防范第一嘛。偶尔没戴,马上做完马上冲洗,还从来没有过中标的纪录。那天玩“双飞”没戴套,刚做完就被警察当场抓住,哪里还有可能冲洗一下?这下惨了,完蛋了,死定了,没救了。
陈炳星耳朵里嗡嗡地响,感觉自己站在一座岌岌可危的堤坝上,下面波涛汹涌,随时就要把堤坝冲垮了。
先锋五号、阿莫西林、阿昔洛韦软膏、菌必净喷剂……他跑到药店买来了内服药品和外涂药膏。为了引起店家不必要的怀疑,他分开了买。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随意指着药柜里说,来个消炎杀毒的。店老板眼光看了过来,令他心乱如麻,恨不得拔腿就跑,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别人交代买的,那里有点发肿了。一般是拿了药交了钱,仓皇地低头离开。
可是,子弹似的胶囊大把吞下了肚子,软虫似的药膏涂满了那里,却不见有什么效果,小脓包反而多了起来,小便时那种烧灼感火烧火燎。
陈炳星像做贼一样走进公厕,研究着墙上专治性病的广告,那些吹嘘的文字给他带来了福音,他悄悄记下地址和电话,可是穿越街巷,看到那门面肮脏不堪的小诊所,长得尖嘴猴腮的医师坐在那里抠着鼻孔,他又打退堂鼓了。这些地下小诊所的欺诈伎俩,他听得太多了。到时花了一大把冤枉钱,想治的病没治好,反落下新的毛病,他不想成为最新一个上当受骗者。可是来到马铺人民医院,远远看到了性病专科的牌子,他心里咚咚咚直跳,好像一走过去就会被人剥光裤子一样,他来回徘徊了几趟,还是夹紧两腿,掉头返回。
前天晚上在大排档给客人炒一盘蟮鱼,他居然炒焦了,锅里的火呼地冲天而起,他只是发愣,不知道怎么办。作为一个有多年经验的老厨师,这种失误是非常不应该的。所有人都看到他心神不定,可是他到底怎么了,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收摊回到家里,陈炳星对妻子阿春说,我心脏跳得不正常,明天就歇一晚上。阿春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他发了一声感叹说,赚钱要紧,身体也要紧。阿春说,还是身体要紧,有了身体才能赚钱。
这么多年来,昨天晚上是第一次非正常歇业。阿春乐得轻松,坐在电视机前,好像要把多年来没看电视的损失夺回来一样,随便一个频道都看得津津有味。而陈炳星感觉那地方的病情在加重,又上街寻药去了。
难于言说的隐痛、无法表述的懊恼,还有沉闷燠热的天气煎熬着陈炳星,令他感觉到世界好像到了末日。他坐在三轮车上面,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大街小巷,像流窜犯一样窜进一间间药店,神色慌张,言辞紧张,往往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店老板问你要什么,他哆嗦着说我一个朋友……他不敢说是自己,但是他的样子其实已经暴露了自己,他说我一个朋友下面……有点肿,流脓,有没有什么什么特效药。店老板总是说有呀,这药很好用,拿去试试,包好包好。
口袋里又装满了鼓鼓囊囊的药,但是这丝毫不能减轻陈炳星心里的沉重。他感觉那地方正一点点烂掉,腐烂的细菌像疯长的杂草,将很快布满全身,整个人慢慢就会烂掉了。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但他时常忍不住要哆嗦一下,内心的恐惧像毒蛇一样紧紧缠住了他。
早上阿春早早就起床了,先到客厅把电视打开,然后走进来说,晚上要开张了吧,我看你也没什么病。陈炳星蜷着身子,像一只烤虾。他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是发冷似的把身子越缩越紧。
33·陈炳星(2)
阿春出门备料去了,放假在家的儿子把电视机的声音越调越大;他不停地选台,跳跃的声音像轰炸一样,把陈炳星的耳朵都快震破了。
陈炳星突然跳下床,冲到儿子面前,揪起他的衣领,劈啪两声就是两记响亮的耳光:“你老爸在睡觉,你也敢吵?你这么自私呀你!”
儿子突遭袭击,早吓傻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苦大仇深似的发不出声音。
陈炳星气鼓鼓地回头走进卧室,疲惫不堪地坐在床上,这时两腿间一股烧灼的感觉,好像针扎一样一下让他跳了起来。
看来,买来的那些药根本没用。古人说,对症下药。而性病有许多种,淋病、梅毒、尖锐湿疣等等,如果没有经过医生确定病症,胡乱吃药,怎么会有效果呢?陈炳星突然想,现在医疗水平这么发达了,他要是死于性病,不是太不值得了吗?传出去不是让马铺人笑掉大牙吗?其实性病是可以治的,只要到正规的医院去,那些医生就有办法了。他不想死,所以他决定搭车到隔壁的大坪县去看医生,到时化个名,医生也不会检查身份证的。
主意已定,陈炳星换了件衣服,带上一千块钱,神神秘秘地走出了家门。他走到街上叫了一辆三轮车,让车夫往车站去。他抱头坐着,下巴几乎抵在大腿上,沉浸在一种希冀、惶惑和痛楚相混合的悲情之中。
弯曲着身子的姿势不好受,陈炳星只好坐直了身子,这时他看到路边一间女装店闪过两个熟悉的身影,那正是洗脚屋的小姐菲菲和蓉蓉,他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她们把可怕的性病传染给他,让他备受摧残,而自己却在悠闲地逛街购物。这简直太不公平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停!”陈炳星喊了一声,嘭地跳下车,像一个职业打手,略略低着头,向前疾走。
那两个小姐一副慵懒散漫的样子,根本没注意到向她们走来的人是谁,或者她们已经认不出陈炳星来了。
“喂!”陈炳星厉声喊道,犹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挥出一记老拳就往菲菲脸上砸去,感觉哐当一声,好像洪钟巨响。菲菲哎哟地叫着痛,脚步趔趄着蹲了下来。诧异的蓉蓉愣了一下,第二拳打在了她的鼻梁上,只见一股红艳艳的血淌了下来。
“臭婊子!我叫你们死!臭婊子!”陈炳星愤怒地骂着,飞起脚踢中了菲菲的头部。蓉蓉掩着流血的鼻子,嗷嗷叫着不成句,耳朵上又中了一拳,她也吓得蹲下了。
一阵拳打脚踢,陈炳星丢下一句“臭婊子”,掉头离开了。现场几个目击者看得目瞪口呆的,以为是拍电视,等他们明白过来,打斗已经结束了。
陈炳星坐上三轮车,呼了一口气,心中的浊气徐徐飘了出去,他淡淡地对车夫说:“这两个婊子,欠我的钱不还我,要是我不揍她们一顿,我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34·庞婉青(1)
那天“坏蛋”打电话告诉庞婉青,他最近几只股票都涨了,抛出去赚了不少钱。“坏蛋”说,你需不需要钱花?我给你打一点过去。
庞婉青心里笑了,“坏蛋”有这份心,让她感到一种欣慰、一种依赖,这就够了。庞婉青说,我有钱,我怎能花你的钱?
刚才她在芒果街一间小酒店陪市公司来的客人吃饭,小店环境一般,但是菜做得很有特色,市公司几个领导不爱上大酒店,每次都指定要到那里就餐。庞婉青想他们大概是在城市里上多了大酒店,大鱼大肉吃腻了,到马铺就想尝尝那些上不了桌面的土菜。朱高生频频向市里的客人敬酒,半指示半请求地让庞婉青打个通关。庞婉青瞟了他一眼,他就不敢吱声了。不过出于情面,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