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邦-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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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只是在巴黎植物园的暖室里才可能有。空气似乎在空中高悬。白天太阳
高照,人们身穿夏装,天气很热;夜里六弦琴和歌声经久不息。这里有巨大的凉
台,头顶上是葡萄藤,还有毛里塔尼亚式的墙壁。一切都像这个城市一样看上去
是一派非洲景致。“
地中海的旖旎风光似乎迷住了他和乔治。桑。
2 冬天里的琴声弗雷德里克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帕尔玛度过的第一个晚上,竟
然是在破破烂烂的屋子里。楼下是一家制桶作坊,“咚咚”、“砰砰”、“哐啷”
的嘈杂声吵得这些高贵的巴黎客人叫苦不迭。
刚踏上帕尔玛港口岸边时,一些脸晒得黝黑的装卸工就已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弗雷德里克头戴高筒礼帽,外衣纽扣一直扣到下巴下,幸好有丝绸领带系着,
下身是紧身裤子,手上戴着雪白的手套,格外引人注目,他俨然一副巴黎上流社
会的打扮。
乔治。桑还是服从了弗雷德里克的意志,认真地穿戴起一身贵妇人的衣裙,
但总有点不舒服。
她的两个孩子衣着装束则恰恰相反,女儿是男孩打扮,儿子留着长头发,似
乎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乔治。桑的鲜明个性。
上岸之后,乔治。桑不由得拿出巴黎贵妇人的派头,指着一个当地人带路。
谁知对方回答她的是一脸疑问,接着是毫无表情地摇摇头。原来这里没有旅
店,更没有供他们享受的出租别墅。
尊贵的巴黎游客不得不委屈地熬过第一个晚上。翌晨,乔治。桑拿着推荐信
去找法国领事和法国银行家,不但没有解决住处问题,而且还被有礼貌地教育了
一番:“先不要去看房子,要耐心,就像每天的海水都会有涨有落。”
性急的乔治。桑差点叫喊起来,没有舒适、温暖的住处,如何度过冬天。她
原先设想温馨的家庭生活现已成为泡影。
她气冲冲地写信给巴塞罗那的法国领事,抱怨说:“……如果你真是诚心要
租房子,脚上穿的鞋也还算新,他们才猛地打开一扇窗子,接着打开门,最后才
终于下定决心,让你看房子。可那算什么房子!我认为你的马约卡人是伪装得很
蹩脚的犹太人,看上去很老实,实际上完全知道该怎样偷偷地揩你的油。”
弗雷德里克并不像乔治。桑那样忧心忡忡,他完全相信会有一个奇迹出现,
这是他凭着以往的生活经验——关键时总有人出来帮助。
果然几天后,乔治。桑兴奋地宣布,在帕尔玛的郊外有一幢陈设齐全的房子。
这时弗雷德里克真想弹一曲庆贺一下,只是身边还没有钢琴。
他们一行兴致勃勃地赶到那里,进屋一看才大吃一惊:屋里只有几把硬面椅
子,几只火盆上留下了黑黑的污垢,那只所谓的床也只是用木凳支撑起来,睡上
去准会发出“咯吱”的呻吟声。
弗雷德里克总觉得有一股冷风不停地吹来,不由得咳嗽起来。原来大部分窗
户上都没有安玻璃,有的连窗框都没有,只是一个大窟窿。
刚刚逃出了充满嘈杂声的作坊,现在又进入了一个倒楣的“风洞”。
乔治。桑看着弗雷德里克,然后施展出她的社交能力,花了一笔钱,暂时将
这“风洞”整理得像一个家的模样。爱幻想的弗雷德里克依然想着另一处过冬的
房子,那是帕尔玛以东的瓦尔德摩萨卡尔特修道院。他在给朋友的信中用诗一般
的语言描绘着:我可能要搬到一个非常美妙的修道院里去住,那是世界上风景最
优美的地方,依山傍海,有棕榈树,有一个公墓,一个十字军的教堂,一处清真
寺的废墟,还有许多千年的橄榄树。哦,我最亲爱的,我越来越有活力了。我的
身边充满世界上美好的事物。我觉得身体也好多了。
有时乐观的情绪往往会让人产生愉快的憧憬,条件简陋的“风洞”
也变得那么可爱。
弗雷德里克的胸中涌动着一种强烈的创作欲望,他焦急地写信给远在巴黎的
普雷耶尔,“钢琴还没有运到,您是怎样发运的?是通过马赛,还是通过佩皮尼
昂?向往有音乐,但我没有弹奏,因为这里没有钢琴。”
没有琴声就意味着是一种残酷的折磨,这对于弗雷德里克来说是无法忍受的。
他天天在盼望,但盼来的是冬天第一场可怕的大风。
这时“风洞”显示出名副其实的威力,一阵阵寒风无情地卷走了可怜的遮挡
物,肆虐地闯入屋内,纸片在屋内飞舞,门窗发出“吱吱”的呻吟声。
冰冷的雨水渗透了薄薄的墙壁,泛出一块块黄色的丑恶图案。乔治。桑用尽
全身力量才好不容易遮住窗户,但屋里的木炭火烟味弥漫了每个角落。
弗雷德里克可怕的咳嗽声愈益刺耳,开始咯血了,这引起了乔治。桑两个孩
子的惊叫。
乔治。桑反而冷静下来,担当起看护病人的全部职责,不辞辛苦地日夜看护。
弗雷德里克有时醒来,动情地抚摸一下倚睡在一旁的乔治。桑。
他给友人信中风趣地说:“最后两星期我病得像条狗……我请了全岛上三个
有名的医生:第一个嗅了嗅我吐出来的东西,第二个在我呕吐的部位敲着听诊,
第三个说我就要死了。”
弗雷德里克的咳嗽声惊动了房东和当地居民:这是令人恐怖的传染病。房东
立即下了逐客令,并要求赔偿损失——那些被病菌感染上的家具和床单。
乔治。桑扶着虚弱的弗雷德里克只好暂时住进了法国领事馆,几天后(12月
15日)搬进了“风景最优美”的修道院。
住在修道院里的卡特尔会僧侣早已被解散,修道院曾被改造为一家旅馆,现
在可是空荡荡的,无人管理。弗雷德里克等人住的三间房子仍然保持着原先修道
院洞穴式的结构。
乔治。桑里里外外忙碌着,购买家具、褥垫、新式火炉等等,并设法找来一
架旧钢琴,好歹能发出走调的琴声。
当地的食品很糟糕,面包被雨淋坏了,鱼有了一股异味,牛奶里搀了水,鸡
瘦得可怜。
请来一位当地的女管家,天天端上餐桌的都是以猪肉为主食,连甜点心里也
搀有猪肉。弗雷德里克只要一闻到这甜腻腻的怪肉味,胃里就像打翻了各种各样
的调味品,一股难忍的酸味直冲喉咙。
乔治。桑只好亲自下厨房,尽力变花样,引起弗雷德里克的食欲。
她去城里买菜,就要坐马车在泥泞的路上颠簸好几个小时,还要与菜贩子讨
价还价。
有一天她发现前来帮忙的女清洁工身上长着虱子时,才感到事情严重了。于
是打扫房间和收拾房间的家务担子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弗雷德里克生病时脾气变得难以捉摸,不能弹钢琴,无法创作,整天躺在床
上很无聊。但他冷静下来时,又为乔治。桑的辛劳而感到内疚。
他在给友人的信中说:“她照顾我时从来不知道疲倦……她不得不一个人看
护我,上帝不让我们同西班牙医生打交道。她为我铺床,打扫我的屋子,给我准
备牛肉茶,为我牺牲她自己的一切,也收不到任何信件,还得照顾两个不服水土
的孩子,他们更需要母亲的照料。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想想吧,她还在写作。”
卧床休息、注意饮食的传统治疗使弗雷德里克的身体渐渐好转,同时也证明
了乔治。桑的耐心和毅力的胜利。房间里第一次响起了走调的琴声,虚弱的弗雷
德里克还以为自己的耳朵也出了毛病,不过他马上集中精力,又开始去捕获瞬间
会消逝的灵感。
乔治。桑白天忙着繁琐的家务事,下午带着两个孩子到外面去散步。
当他们捧着采集来的野花绿草回家时,修道院里已是黑洞洞的,只有一盏昏
暗的油灯还显示着有点生气。当三大间的屋子里只剩下弗雷德里克一人时,既是
他创作的黄金时间,也是他感到十分孤独、冷清的时候。
一天晚上,当她和两个孩子推开弗雷德里克房门时,只见他像一座雕像在黑
暗中坐着,两只手还放在琴键上,两眼盯着前方。
又过了几分钟,弗雷德里克才醒悟过来,“他不自然地笑了一下,便向我们
弹起了他刚刚写出来的神圣产物,或者不如说弹的是那孤独、忧郁和恐怖的一小
时里攫住了他的令人惧怕而又悲痛的乐思。”
乔治。桑在《我的生活史》中还回忆了另外一件事:一场暴雨淹没了道路,
怒气冲冲的迷路车夫粗暴地把乔治。桑和儿子赶下车。眼前是一片可怕的大水,
浑身湿透的母子俩还舍不得扔掉进城买的菜,在黑暗中挣扎着向前。
窗外是漆黑一片,弗雷德里克焦急万分,也不知乔治。桑和儿子会发生什么
事。
他拼命地弹奏起钢琴,以此来宣泄心中痛苦煎熬的感情。
他在恍惚中好像看见了恐慌的乔治。桑拉着儿子,一个趔趄倒在浑浊的大水
中……
他的琴声在飞快地滚响着,神秘的大自然已融合在他的琴声中。
他觉得浑身冰冷,好像掉进了一个湖里,身子在一个劲地往下沉降,一串冰
凉的水珠却又落在他的胸脯上。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修道院的走廊里终于有了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乔治。桑
和儿子又累又冷,浑身湿透了,脚上靴子早就丢失了。
这时乔治。桑还首先想到的是弗雷德里克,挣扎着推开房门。
弗雷德里克突然疯狂似的喊叫了一声,瞪着眼睛,用一种很奇怪的声音说:
“我以为你们都死了。”
后来他告诉我说,在等待我们回来的时侯,他在梦幻中看到了我们遇上的情
况,这时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弹着琴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我提醒他可能是雨水落在屋顶上的淅沥声,把他带入了梦境。他说他什么也没有
听见。
一个钢琴家和一个女作家的爱情故事已进入了一个高潮,但倒楣的事还是接
踵而来。
弗雷德里克盼望已久的法国钢琴终于运到了帕尔玛,这一回乔治。桑可尝够
了当地港务局官僚主义的苦头。在十几天的交涉中,她被对方傲慢无礼的态度气
得脸发白。弗雷德里克仍是绅士风度,不疼不痒地责怪了港务局几句。乔治。桑
后来回忆说:为了取回一架我们从法国托运来的钢琴,港口要我们花700 法郎;
这个数目实际上等于我们买这架钢琴所花的钱。我们决定把它运回去,他们不同
意;把它留在港口,等待下一步的通知,也不同意;把它运出城,避免交纳比海
关税还要高的保管费,说是违反规定;把它留在城里,避免交纳与进口税不同的
出口税,又说是不可能的;把它扔进海里,我们顶多只能这样处理,那还需要我
们证明自己是这架钢琴的主人。
经过半个月的争吵,他们才同意我们把钢琴从一个关卡挪到另一个关卡运出
城,这样总算把事情解决了,共花了400 法郎。
新钢琴搬进来了,弗雷德里克的心情也好多了,这多亏了乔治。桑的一张伶
俐的嘴和辛勤的双腿。
随着乐稿渐渐增多,弗雷德里克的琴声也显得那么柔和动听。“……
他写出了他的小品中最美妙的曲子;他很谦虚地把它们称为‘前奏曲’,这
些曲子都是精品。其中几首使人仿佛看到了那些早就死去的僧侣,听到了那些回
荡在他胸中的挽歌,其他几首的情调有的悲伤,有的甜蜜。“
“这些前奏曲都是他在身体健康、阳光明媚的日子里酝酿成熟的;窗下回响
着孩子们嬉戏的笑声,远处吉他传来的拨弦声,栖息在被雨水淋湿的枝桠上的鸟
儿的鸣啭声。”除了前奏曲之外,弗雷德里克还创作了《升C 小调谐谑曲》、《
波洛涅奈舞曲两首》、《E 小调第二玛祖卡》等等。
1839年2 月,弗雷德里克与乔治。桑准备实施酝酿已久的计划:离开这个
“风景最优美”的鬼地方。
冬天里的琴声消失了,修道院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3 甜蜜的爱情生活诺昂是一个典型的法国小乡村,周围是一片树木稀疏、风
景优美的平原。辽阔的天空和夕阳下的地平线,使弗雷德里克不由得想起玛祖卡
舞曲和遥远的故乡。
多么可爱的村庄,“到外都是夜莺和云雀的歌声”。
1839年6 月,弗雷德里克第一次来到诺昂,眼前的这座乡村别墅是祖母留给
乔治。桑的。乔治。桑又扮演起女庄主的角色,每天都要处理庄园里大大小小的
事情,甚至还同雇工们讨论养蜂和种菜的问题。
弗雷德里克也想享受一下有规律的温馨家庭生活,尽力抛弃帕尔玛的那段可
怕记忆。假如当时法国就有离婚和再婚的法律,那么弗雷德里
克与乔治。桑很可能在这幢别墅里度过新婚之夜。
现在弗雷德里克只好坚持声称自己是一个房客,在他人面前总是有礼貌地称
呼乔治。桑是“我的女主人”,并用“您”的尊称与她说话。
乔治。桑则模仿波兰语,戏称弗雷德里克是“肖邦斯基”,并在弗雷德里克
的指导下,结结巴巴地拼写波兰语,“亲爱的老伴,我很爱你”,用此开头语给
一位波兰伯爵写信。
每天早晨起来后,大家各干各的事,傍晚聚在花园里共同用餐,接待来访的
朋友,聊聊天,谈谈新闻。弗雷德里克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乔治。桑一直很担
忧,认为他“既没有大病,也不见好……他以后一辈子都断不了小灾小病的”,
并亲昵地称他是“我的老病号”。两个孩子上床睡觉时,乔治。桑劝说弗雷德里
克也去早早休息。然后自己坐在书桌前点起油灯,在稿纸上展开了丰富的形象思
维。
恬静的夏季生活快要过去了,重新返回巴黎的事提到了餐桌上来讨论。
巴黎的朋友也在为弗雷德里克与乔治。桑一家的两套住房四处奔波,于是巴
黎与诺昂频繁的来信上大都是有关住房的内容。
最后还是由弗雷德里克决定了自己的住房地点——特龙舍街5 号,并在写给
巴黎朋友信中详细地提出室内装潢的意见:请选用我用过的那种墙纸,紫灰色,
光滑发亮,有墨绿色窄边。客厅的墙纸换别的颜色,但要令人愉快……颜色淡雅
素净一点儿的……既不花哨,又不俗艳。谢谢你想到了仆人的住房,这是非常必
要的。
弗雷德里克还要巴黎的朋友为乔治。桑一家找一套租房,他提出了不少的具
体意见,并画了一幅图——很挑剔的住房周围环境。最后确定住处的地址是皮加
勒街16号,这是一套有两间花园小凉亭的住房。
10月中旬,弗雷德里克与乔治。桑分别住进了巴黎的新居。
5 个月前刚从帕尔玛返回巴黎的途中,已有朋友打听到弗雷德里克与乔治。
桑的地址,写信来问弗雷德里克何时返回巴黎,并代问桑夫人好。
这可以想象得出在巴黎关于他俩的事已经被加油添醋地渲染了一番,因而迫
使弗雷德里克退掉原先在昂丹河堤街的房间,然后去了诺昂乡下的别墅。
现在他重新在巴黎露面,关于与乔治。桑的风流韵事,已失去往日诱人的神
秘感,大家都以微笑接受了这个既成事实。
每天下午4 时,弗雷德里克教完课,就会坐上马车去皮加勒大街16号。
夜幕降临了,皮加勒街16号成了一些名流人士聚会的地方。乔治。桑招待的
朋友有巴尔扎克、海涅、勒鲁、德拉克洛瓦等人,而弗雷德里克的朋友则是音乐
界的有名人士和流亡在巴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