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情未央-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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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五在骂声中撒完了后半泡尿，小心翼翼地把工具送回去，关上大门，这才回过头来。　　　　
　　　　“是你在骂？”　　　　
　　　　“是的，没人敢在老子家门口撒尿。”　　　　
　　　　“我找不到厕所。这不是你家。是你家对面。”老五知道他尿的那堵墙是他们吃饭的饭店的墙。　　　　
　　　　“告诉你，不要再骂！”老五冷冷地说，然后冷冷地回到酒桌，冷冷地告诉他身边的同学和他出去一趟。　　　　
　　　　老五和同学重重地敲开了骂街男人的门。　　　　
　　　　老五有一个奇怪而强烈的愿望，让那个比女人会骂得多的男人住口。　　　　
　　　　男人更嚣张。　　　　
　　　　“我告到你们电视台去，电视台有什么了不起。”男人不依不饶地骂着，一边企图推倒老五。　　　　
　　　　老五突然怒火中烧，举起了手，一巴掌抽了过去……　　　　
　　　　巴掌不但击中了男人，也击中了男人身旁加入骂人队伍的他的女人，老五的同学顺手砸烂了门口的一个杯子，推倒了房中的摩托车。　　　　
　　　　一场四个人的扭打开始了。　　　　
　　　　几分钟后，这场四个人的打斗结束了。　　　　
　　　　老五和他的同学然后扬长而去。　　　　
　　　　一泡尿，一泡可以撒出如此多麻烦的尿，真他妈的不是泡好水。老五回来的路上恨恨地。　　　　
　　　　错在哪？错就错在，出自虚荣挂上的“格格电视台”那块平时招摇惯了的牌子，就是那块虚荣的牌子公开了老五的身份，也激发了因为有个亲戚刚刚荣任电视台副台长而刚刚开始在小县城走螃蟹路的那个男人的斗志；　　　　
　　　　错就错在，老五尿尿的那堵墙对面住着刚刚调到电视台当副台长的亲戚；　　　　
　　　　错就错在，扭打过程中被巴掌光顾的两张脸，一张属于此公夫人的亲侄女，一张属于夫人的亲侄女的老公。　　　　
　　　　敢打台长夫人亲戚的脸，不就是打台长夫人的脸吗？　　　　
　　　　敢打台长夫人的脸，不就是打台长的脸吗？这还了得！　　　　
　　　　


第四部分　人生有时就是这么残酷第31节　关系

　　　　老五得知这一层关系后，脸都吓白了。事实是还在老五回电视台的路上，副台长就得知了亲戚和他下属打架的消息。他马上根据车牌号查到了广告总公司。广告总公司牛总一个电话马上就知道了是老五开着那台车。前后只是几分钟的事。　　　　
　　　　接下来的事可想而知啦。副台长亲自接见了老五，不过不是在他自己的办公室，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地点安排在人事部办公室。领导同志一巴掌差点没把桌子拍个洞：　　　　
　　　　“老子开除了你！打啊，你来打我啊。”老五只是连声说对不起。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嘛！　　　　
　　　　老五其实是从不怕事的，已经都发生了，怕有个屁用，一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只是心里笑着何必那么发着戏子似的官脾气吗？有本事再打一架，再有本事你让我发自内心感到惭愧、耻辱、服帖、尊重、后悔直至愿意一辈子因为这件事而为你做牛做马、心甘情愿。　　　　
　　　　副台长没那个水平，一直骂着。他们家难道有骂人的传统？老五想。　　　　
　　　　一旁观看的人事部秘书添油加醋着说老五是流氓行为。人事部秘书30出头、柳眉细细、蛇腰纤纤、粉脸妖娆，早年不过只是个普通打字员，典型那种没有内才有身材，不靠能力靠魅力，裤子系得很松嘴巴管得不紧的长舌妇，除了每天扭着腰跟着领导屁股后面转，剩下的就是和电视台“万事通”秋眯子同志一样四处打听和传播小道消息。据说刚刚与糟糠之夫办了离婚手续，越发每天骚劲盈盈。老五早就知道此秘书是个大喇叭，她知道了这件事意味着全台都知道了。心中不免佩服易副台长的手段。　　　　
　　　　与老五一起喝酒的老乡大哥们倒是冷静，安慰着这位小老弟说，发都发生了那怎么办？人有三急吗，不就是屙了泡尿吗。谁他妈的不会碰到尿急的时候？打了人我们陪你上门道歉去。不过那个台长也不够意思，玩什么政治手段，还把你搞到人事部去骂。听说电话打到了公安局，直接要求局长拘留你。后来带他们去验伤，去他妈的没鸟事。公安局局长我们也熟悉，是朋友，搞得他两边为难。这他妈的根本够不上犯罪吗！　　　　
　　　　第二天，老五和哥哥还有两个朋友浩浩荡荡开了个车队赶回县城，先去派出所结了案（没办法，人家要求派出所抓人，已经报案啦），然后再由当地派出所陪同去台长亲戚家道歉。然后就是赔偿，摔烂杯子一个，一百元；打破眼镜一副，五百元；医药费，几百元，等等等等，加在一起赔了个一千大几百元。对于他们提出的因为老五一巴掌，从此失眠、头疼、精神紧张，老五没办法，老五的朋友们没办法，公安干警也没办法。　　　　
　　　　广告总公司牛总这一关也要过。老牛这次表现得很奇怪，连重话都没说老五一句，只是劝老五继续努力工作，要向肖壬学习：“你看闹个这么大的事出来，想帮你都爱莫能助了。政治部正好在你出事的后几天讨论几个同志的转正问题，你的名字被刷下来了。我有什么办法啊。”　　　　
　　　　老五担心的终于还是发生了。听到牛总的话就像吃了一把苍蝇，难受。但老五一声没吭。只叹自己命背。人背不能怪社会！后来还是听给牛总开车的司机说，老五，牛总帮了你的忙你知道吧？副台长在你打架后请牛总吃饭要求一定开除你，牛总没答应。后来，副台长走后，牛总亲口对我说，小五是我的人，他说开就开啊，那我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狗屁！老五心里暗暗骂着，要是能开除不早就开除了，根本就够不着开除的级别，何况他们后来也知道了老五也还是有一大帮人在的，老五这边已经仁至义尽了，他还非得要至人于死地，狗急还会跳墙呢！别的没有，小命还是有一条的。　　　　
　　　　就这样，老五因为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屙了一泡错误的尿，让他的转正梦又成泡影。也许真是这样：世界上没有原则，只有事故，只有时势。　　　　
　　　　老五安慰自己：高明的人往往会同事故同时势打成一片，任意支配。我老在这儿过着冬天。只有苦水给我吞，我也就吞下了！我活着就是为受委屈，受屈辱。　　　　
　　　　老五心中暗暗起誓，我要得到，一定。　　　　
　　　　难忘旧事　　　　
　　　　1998年伊始的世界，除了美国人对于科索沃纠缠不休，可恶的日本军国主义分子照例跑到靖国神社磕几个响头，而很多中国热血青年则恨不得彻底把商场里的“SONY、PANASONIC、JVC”全部砸烂，实在看不出与往年有何不同。　　　　
　　　　1998年的星城，车流穿梭，繁花似锦，政府信心百倍要将它建成一个现代化的国际大都市，许多路段开始破土动工，拆房修路搞建设。无论是坐在江边吃水煮黄鸭叫，还是到老城门口“好又来老店”来个鱼子鱼泡火锅外加一盘口味虾，卖唱的安徽小女孩总会准时来到你的身旁，不厌其烦地哀求着要为你弹唱几首流行歌，当然，还有自创的《十八摸》、《我的老婆飞走了》，吉他在她们的手中永远只有“多、米、索”三个音，因为她们根本不会弹。卖花的小男孩只要一见到孤男寡女，不管他们是否夫妻，举起一支从花店打烊收来的廉价红玫瑰，扯着衣角祈求你买。卖槟榔的两大著名推销员，下岗女工“槟榔嫂”则每晚风雨无阻地拎着塑料袋，笑嘻嘻地从天而降，说照顾照顾下岗工人买包槟榔吃；咧着大嘴的“槟榔哥”也不会失约，总是跑到桌旁奋力一个九十度大鞠躬，发出一种含混不清的叫卖声：　　　　
　　　　“多多（哥哥）吃崩兰（槟榔）不？”你要说半个不字，“槟榔哥”绝对绅士、绝对有志气，立马又是一个九十度大鞠躬，头颈差点甩断：“谢谢啊，打扰了。”然后转身就走。擦皮鞋的女人们穿梭云集，怎么好象都是外地人？——擦皮鞋不！1998年的星城依旧这么亲切。　　　　
　　　　一场史无前例的洪水席卷大江南北。　　　　
　　　　1998年格格电视台记者胖子同志，像所有战斗在新闻第一线的同志们一样，毅然暂别了新婚燕尔的娇妻，加入到千万万抗洪大军，走上了抗洪大堤。充分展现了人民记者在国难当头之时应该具备和体现的优秀本色。此时，全国人民每天最关心的就是洪水何时消退。　　　　
　　　　1998年的电视屏幕除了猛烈的洪水翻江倒海，一个满嘴话不停的大眼睛姑娘开始抢尽风头。星城本土的电视台除了让一个又一个只在歌厅、夜总会给酒足饭饱的饮食男女们提供乡土笑话、相声、小品逗逗乐子、做做肚皮按摩的笑星们相继跨出低俗走上前台面见亿万电视观众，开始大红大紫。　　　　
　　　　


第四部分　人生有时就是这么残酷第32节　格格广播

　　　　1998的格格广播电视厅甩出大手笔，他们雄心壮志要打造中国第一只真正意义的“传媒股票”，格格电视人知道了，原来我们的电视也可以上市！　　　　
　　　　牛总同志跟随着有关领导和××传奇生人物跑了几次证监会回来后，开始牛皮轰轰谈起了“融资”。　　　　
　　　　这天，老五串门到财会室，牛总又一次就北京之行发感慨。　　　　
　　　　有句话说得好啊——到了北京才知道官小；到了上海才知道楼小；到了深圳才知道钱少；你们是不知道啊，领导有事没事一大早就跑到证监会去擦桌子、拖地板。佩服！牛总说起话来口水问题永远解决不了。　　　　
　　　　可恨的是，那次晚上我睡不着跑到天安门广场看热闹，谁知一下上来几个便衣说我像坏人，偏偏运气不好没带记者证，硬是要把我带到安全局，说是国庆来临严防犯轮功分子搞破坏。幸亏了中央台的老乡及时赶到才没出事。　　　　
　　　　肖壬同时也表现出了对广电上市极大的信心，开始一有空就给全国各地打电话，眉飞色舞地告诉他的同学，自己马上就是上市公司一员。最关键是他，每天当着老五的面开始盘算着一旦公司上市，每个职工可以分配到职工内部股。他拿着计算器砰砰乱敲，键面上一下就出现了一个六位数的惊人数字，肖壬飞身扑上办公桌，手举计算器对着老五傻笑：“五哥，要是分到内部股，我们每人至少可以净赚20万！”　　　　
　　　　1998年的老五仍然为转正问题焦头烂额。电视台最后一批福利房开工集资在即，广电上市不日来临，他当然垂涎如果分配内部股带来的巨大收入，可是这一切都必须有个前提，只有正式职工才可享受如此待遇！　　　　
　　　　1998年的肖壬，摇身一变已然成了格格电视台正式职工，老五时刻可以从他小眯眼流露出的笑意中，看出随时射向自己的冷箭，他在刺激老五，如果转不了正，必将与几十万天降横财擦肩而过，他笑话老五比自己早一年参加工作还是个聘用工，他随时的温柔和笑脸不过就是一把把锋利的软刀。　　　　
　　　　只是因为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撒的一泡错误的尿，老五转正问题被活生生扼杀下来，反倒帮了肖壬的忙。本来那年一批转正材料不知要躺在政治部文件柜中睡多久，结果老五一出事，政治部马上就召开了审批转正大会。像老五那种和人口角打架之类的小事是根本上不了台面讨论研究的，副台长也不可能因为这个问题在公开场合言论过激，那岂不是心胸狭窄、公报私仇吗？不过，讨论职工转正问题，结合那次打架事件发表个人意见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所谓鱼刺梗喉，不吐不快；有仇在身，不报不爽！　　　　
　　　　其实据后来老五了解，副台长在会上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好像广告部那个小五同志蛮喜欢打架闹事吧？既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小五就被刷下来了。　　　　
　　　　人生有时就是这么残酷，艰苦一辈子，奋斗几十年，别人一句话就可以迫使你从头再来，一切白干。　　　　
　　　　那一批的转正工作竟然异常快捷、顺利。不久老五就见到肖壬笑嘻嘻地拿着转正通知书跑过来说：“五哥，我们的转正手续办下来了。我去政治部拿通知，想帮你一起带回来，不知怎么搞的，他们说没有你的名字。要不你去问问吧。”　　　　
　　　　鸟人！肖壬就是这种鸟人。其实他早就知道了老五打架的事情。有时真的很无奈，就是肖壬这种幸灾乐祸、落井下石抓住机会就往别人伤口上撒他一大把盐的人，每天都在身边转悠。他们会使用最富同情心、最具关爱的表情，用最友爱、最平和地语言来最大限度的伤害你、刺痛你。如果你动怒了，生气了，痛苦了，那你就上当了，因为这就是他们的目的。你要学会忍受，学会平和，最重要的是要发自内心的无所谓。你可以像对待你家那只爱“吠喘”的狗一样用抚摸来平息他的狂躁。但你要记住，一定要找准机会拿起棍棒狠狠地打它一顿，打得它从此不敢乱叫，当然不要操之过急，要等待时机，要打就一棍子打死他。　　　　
　　　　记住一点，狮子醒着的时候是会吃人的，你必须等它睡着了再去打它。　　　　
　　　　不可否认，每个人身上都有两个人。一个是精神的人，他为自己所寻求的仅仅是对别人也是幸福的那种幸福；另一个是兽性的人，他所寻求的仅仅是他自己的幸福，为此不惜牺牲世界上一切人的幸福！！！　　　　
　　　　屋漏偏逢连夜雨。丰乳肥臀的贝贝实习过后，便分配到了电视台做动画。有段时间她一天到晚差点把老五的电话打烂。原因很简单，老五的种在她肚子里发芽了。老五被肖壬气得全身发抖，电话那头却传来了贝贝的哭哭啼啼声：“五哥，真的是有了！我有了。”老五莫名其妙一股脑把气发在她的身上：“有什么了？有了有了。有钱你去挥霍，有病就去看医生。大白天的号丧啊！”　　　　
　　　　贝贝身高一米七三，女人本来显高，加之胸大臀翘，所以看起来比老五大了一个型号，一直以来说话均细声细气，被老五这么一激，立马怒火中烧，对着电话大吼：“老娘有了你的种！”说完啪的撂了电话。　　　　
　　　　自从和贝贝有了第一次后，老五一直和她若即若离，实在不行了就等到三更半夜溜进她的单人房里巫山云雨自始至终，两人并未谈起婚姻恋爱之类。平时和胖子、丹丹凑在一块喝酒聊天，也从不扮作恋人像，大家相敬如宾。没想到，前后断断续续恩爱了七八回，竟然恩爱出了一小老五。　　　　
　　　　终于有一天，丹丹死活拖着老五去喝酒。一到饭桌，扑头盖脸冲着老五一顿大骂，老五才知道贝贝自己买了一剂打胎药，一个人躲在房间活生生地把孩子解决了。这种打胎方式当时刚刚流行，学名叫做——无痛流产。老五听后眼泪双流，嘀哒落进啤酒杯，掺和着泪水的啤酒味道很酸很酸。从此一想到贝贝总是愧疚得暗骂自己会遭报应。　　　　
　　　　


第四部分　人生有时就是这么残酷第33节　大行不顾细谨

　　　　老酋知道五哥的境况，从粤州寄来一张明信片，写道：　　　　
　　　　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　　　　
　　　　1998年3月26日星期4阴雨　　　　
　　　　黎明前天最黑。最黑。　　　　
　　　　我反复地吟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人如果太在乎自己的苦楚，那么，世界的你以及你的世界都将漆黑一团。也许，我必然要遭受这一切的折磨。但这段心路历程实在艰辛。转正，做事，理想，甚至寻找一个让我能正常作息的工作方式都是那么美好，那么诱人。　　　　
　　　　谁都不能体会。　　　　
　　　　逆境不但出人才，尤其出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