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情未央-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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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坐在身旁一个右脚搭在左腿上轻轻抖动的打工妹。借着电视机发出的荧光,老五发现打工妹的腿白皙而浑圆,几乎快要挨到了自己的膝盖。老五突然就有了一股强大的冲动。犯罪的冲动。他鬼使神差地就把手放到了女孩的腿上,开始满足地抚摸。女孩开始竟然没有拒绝,老五欣喜若狂,开始做起了一系列的美梦。
难道女人专注于某件事情时,真的连一只陌生的异性的手停留在自己身体也会毫无知觉?老五迄今不明白!女孩大约在几分钟之后才略微紧张地推着同坐的女友指向老五那只罪恶的手,然后将脚抽了回去。老五感觉到了脸部的火烧火燎,他像个强奸犯一样带着罪恶感慌张地逃离了“民工之友”俱乐部。这种罪恶感从此再没有消退,那只美丽的,曾经抚慰过他那颗孤寂难耐心灵的腿也再也没有消退过,甚至可以说愈久弥新!
后来老五才知道他的这种龌龊行为有个专用名称,叫做——性骚扰。
老五终于还是没有耐住晚出早归的夜班生活,曾经自嘲时间与美国人同步的他带着北京申奥惜败的抑郁,第二天卷起背包就偷偷溜回了老家,提前结束了毕业实习。
因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个电视人。
事实上,毕业的时候,系书记四处活动,好容易帮老五联系了一家报社作为接收单位,母校新闻系也十分愿意留下老五作为师资力量重点培养。老五一概婉言谢绝,毅然回到了其实他一点也不熟悉的星城。老五之所以选择回星城,是因为他喜欢电视,尤其喜欢做电视新闻记者。他一直羡慕手拿话筒奔波在突发新闻现场的那种电视感觉。那多牛逼啊!摄像机一扛,话筒一举,爱上哪上哪,记者嘛,要的不就是这种感觉吗?!看看那些文字记者,一个本子一支笔,累啊!自从连续两年分别在几家报社实习做记者、编辑,他就发现自己真正喜欢的是电视这个媒体。当然,这种喜欢不是平白无故的,而是有其更深层次的原因。
记得在报社实习没多久,一天,部主任心情似乎格外好,从一大叠新闻发布会请柬中左挑右捡抽出一张某社区消暑晚会的采访邀请函,慷慨地丢给老五,说,小五最近值晚班辛苦了,今晚出去散散心吧。没想到主任会把拿红包的机会让给他一个实习生,老五感动得只差没热泪盈眶。但天公不做美,刚一出门,外面大雨倾盆。落汤鸡似的赶到会场,签到处的迎宾小姐简直就是审问犯人一样对老五的身份进行了长时间地核对,然后看来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地递给老五一个装了人民币50元的信封。
还要一个!老五阴着脸说。为什么?小姐不解。我写稿,你们不想要主任帮忙发稿啊?老五刚学会的规矩,拿红包时一定要给领导带一份。小姐只得又摸出一个信封,同时又指了指墙边堆满一地的塑料水桶和脸盆说,你可以拿两套水桶和脸盆回去,这是纪念品。
因为语言的缘故,晚会的内容老五一点都看不懂,大概就是他大学时系里举行联谊会,唱歌、跳舞、猜谜做游戏之类。主持人满口粤州“鸟语”,老五只听得懂“嘿呀、嘿呀”,心想,他妈的又不是和娘们“嘿咻”,用得着这么大喘气吗?是就是,嘿个屁!
一个电视台的小伙子拎着摄像机跑去和小姐搭讪,小姑娘笑得乐开了花,胸脯抖动得像皮球。老五无聊,也跑过去说,小姐,桶子和脸盆送给你吧。小姐像碰到了流氓一样脸面铁青,连连摆手,吓得跑了老远。过了很久老五发现她还在老远和同伴对着他指指点点。电视人和报人难道在泡妞问题上也存在差异?实际上两者本质是相同的,这就好像曾经流传甚广的一个笑话:
“:”对“;”说:“进化都没完成,别挂着尾巴跑出来丢人了。”
“;”对“:”说:“你以为你把尾巴藏起来我就不认识你啦?”
8对3说:“横过来看俺象个啥?”
3对8说:“从上往下看,俺也是那个。”
第一部分 颓人前传第2节 狗眼看人低
狗眼看人低!老五在碰了一鼻子灰后,哭丧着脸,拎起脸盆、水桶冒雨赶回了宿舍,心想老子就是将脸盆打个屁眼大的洞,翻过来扣在水桶上做个临时马桶,也不给你这个骚货。
紧接着,老五顺手摘下干毛巾,狠狠擦拭着被暴雨浇灌得水淋淋的下半身,一边擦,一边将迎宾小姐意淫了一通。
老五最终还是如愿地分配到格格电视台工作,成为了一名电视人。他想,这次大概再也不会发生连迎宾小姐都敢瞧不起他的事啦。
除了在大学经常与一帮星城老乡厮混学会了一口听起来像湘潭口音的“星城话”,他身上没有一点星城人的印记,反而更像一个上海小伙子。喜欢把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言谈举止温文尔雅,擦皮鞋时永远记得要把鞋根一并擦得一尘不染。星城人喜欢留的一撮小胡须,走到哪都不离口的嚼槟榔习惯,早餐吃碗面竟然要挑剔到把3块钱气势汹汹摊开来摆在路边的小桌上,一边高声叫喊着:
老板,肉丝面一碗。轻挑、带腥、双油、双码!(轻挑,是指面不要多了,胃口不好;带腥,其实就是北方凉拌面的吃法,不要汤;双油双码,那是告诉老板放两倍的猪油、盖两倍的肉丝。)
老五没有一点这些不知是好是坏的习惯。他妈的3块钱吃碗面比老子喝碗鱼翅还挑剔!老五很讨厌这一套。
他还不懂得,一个人要一辈子长途跋涉含辛茹苦,才能达到理想的现实。说年轻就是快乐,这是一种幻想;但年轻人哪里知道他们自己是多么不幸,他们满脑子都是一点一滴灌输给他们的不切实际的理想,只要他们一接触现实,他们就注定要被打得鼻青脸肿,心灵受到伤害。
报到前一天,老五特意花了20块钱去水风井最好的“新世界”理了个人生最贵的头。到底是20块一个的头啊,硬是感觉不一样,老五端详着镜中的他,还是蛮英俊的一小伙儿嘛。
第二天一上班,便兴致冲冲地来到了电视台人事部。刚一落座,人事部姚主任便对着还有几个和老五一样刚分来的大学生开始了进台第一课。
“欢迎你们啊,各位。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一名光荣的格格电视人了。首先要向你们宣布一项格格电视台为了引进竞争机制、选拔使用优秀人才而做出的重大改革举措。那就是从今年起,所有新进台员工,一律采用聘用制,必须与我部签署聘用合同方可上岗,一年之后根据各自表现酌情考虑转正问题。希望各位努力工作,在各自的岗位上发挥最大的作用。”
接着一份聘用合同书散发到了每个人的手中,斩钉截铁而且没有半点商量余地地丢出两个字:签吧!
老五压根就没有一点思想准备,来之前谁也没有告诉过他是聘用工啊。聘用不就意味着他在某种程度上的低人一等吗?当时全国的机构改革只是一种说法、一个观念,而且就在去年包括以前任何的大学生都不会碰到这样情况的,毕业、分配、报道、上班,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事怎么到了老五那就突然变了呢?老五不明白,其他人也不明白。但看着一个一个都签着字画着押,老五也别无他法。
当然到后来北方一个城市率先规定“三陪小姐”必须执照上岗,按章纳税,坐台小姐也分出了正式和非正式两种,那是后话。
1994年的优秀毕业生没有意识到自己处在风口浪尖,成了改革的临床病人。
直到真正上了班,老五才真正体会到聘用意味着什么。
比如领工资,正式工是由财会室将钱打入存折,聘用工却必须自己去财会室取早就装在一个牛皮纸信封的钱,然后在工资表上签上大名;
比如不幸感冒或其他三病两疼,进医务室,要面对的第一关不是问你哪不舒服,而是“正式的还是聘用的”,然后看病。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台里规定是聘用工的医药费要自己承担,正式工则全额报销。医务室那几个好心的医生阿姨其实并不是很关心什么制度改革不改革的,治病救人、生病开药多年以来就是这么过来的,所以狡猾的老五有几次感冒,随口大言不惭地冒充着说“正式的咧”,阿姨们也并不深究,头都不抬地便给他开了处方;
再比如分房子。聘用工是根本没有资格的。想住房吗?自己掏钱到外面买去吧!正式工却心安理得每月拿着住房公积金,享受着福利分房的待遇;
还有发福利。电视台很多年过春节,领导总有意无意地参照农村生产合作队的一些做法,联系郊区的养殖场杀它个几十头肥猪,每个职工发它个几十斤上好的新鲜猪肉。好一派红红火火过大年的气象。每每此时,领导同志还会百忙之中亲临现场,满脸含笑地与每一个手提大串小串猪肉的职工们招呼着、说一些新年祝福的话语。聘用工领猪肉就不一样了,正式工如果每人发60斤,他们就只有一半,30斤。老五有的是乡下亲戚,每年腊肉多得吃不完,本不在乎少个几十斤肉,但总归不是很舒服。这显然是歧视!一帮住在单身寝室的“聘用工”们每人拎着一串猪肉骂骂咧咧地回到了住处——上大拢招待所,气愤地把肉往地上一扔:
他妈的,看你们能多长出30斤肉来!
正当一群热血青年义愤填膺之时,招待所的管理员坚哥探头探脑地溜进了老五寝室。怎么回事,好大的脾气哟,五哥。自从某次坚哥扬言要没收老五烤火用的电烤炉,老五发拽将他破口大骂了一顿,还扬言要叫几个哥们修理修理他之后,他便对老五客气得不得了。星城人不分年纪,只要表示尊敬冲着谁都叫哥,所以坚哥尽管快50岁的人了,还亲热地叫老五做“五哥”实在不奇怪。
老五一个外脚背大力弹踢,将装满猪肉的“尿素”化纤袋踢得打了几个滚,对满脸堆笑的坚哥说,家里腌腊肉了吗?正好你把这几十斤肉拿回去吧,我们家吃不完。
坚哥在的招待所近几年连年亏损,效益极差,有时连工资都发不出,听到竟有如此美事,点头哈腰道,谢谢五哥,谢谢五哥,那神情仿佛捡到了一块金元宝。似乎是怕老五反悔,话没有说完便背起那袋让老五心烦的猪肉走出了大门。没走几步,坚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把老五叫到一边小声地说,五哥,电烤炉你尽管用,只是不要告诉其他寝室的人就行了。你们电视台是个好单位啊,下次让你们行政科再补点电费。
几千年来,人们好象习惯了使出各种各样的手段让他的同类们时刻不忘互相之间的差异,当某种差异快要消失殆尽时,总是会有人马上绞尽脑汁想出另外一种产生差异的办法。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他们自身的价值。比如眼前的30斤肉,也许就是代表了他们存在的价值。
再有就是填写各种表格,老五每次总要郑重其事地在多出来的一栏“正式或聘用”中大笔一挥气愤地填上:聘用。填完后,每次总忘不用星城话骂一句,你他娘的脚。
其他倒好像没什么区别,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只是后来老五他们才知道,同时分配进台的电视台子弟就不一样,他们从一开始便享受着正式工的所有待遇。哪怕是中专生或者高中毕业顶职进台的,其待遇仍然不变。
就是这顶“聘用工”的帽子压得老五几年喘不过气来,试想堂堂一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本是何等的自信,对未来更是充满了无限的憧憬,突然之间被莫名其妙地划入另一特殊的圈子,这怎么可能让人想通?老五甚至偶尔会产生一丝丝从没有过的“自卑感”。
然而,另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填好员工聘用合同书,人事部姚主任朝老五招了招手,说,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老五刚一进门,姚主任便满脸堆笑说道:“小五啊,真是恭喜你了,前几天广告部牛主任跟我要人呢,我把你们几个新人的档案给他看了,他一眼便看中了你。我们知道你是新闻系科班出身,在新闻部工作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现在情况有所变化了,牛主任那也急需人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广告部年终奖随便一发就是几万呢,一般人就是削尖脑瓜子也不见得能进去。你运气真是好呀,小五。”
老五一下懵了,广告?他脑袋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容不得他更多时间思考,姚主任接着说:“既然你没有意见,那就赶紧去报道吧。给,这是调度令,牛主任在等你呢。”
揣着手中的调度令,老五仍然没有回过神来。临走前,姚主任打开文件柜,拿出两个笔记本塞到了老五手中。那是电视台专用的学习笔记,封面上印着醒目的“格格电视台”字样。
“拿去用吧,小五。好好在广告部干,争取干出成绩,你可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哟,我是绝对看好你的。这种笔记本电视台已经没有了,我私人留着舍不得用,送给你吧。”姚主任拍了拍老五的肩膀说。
老五终于回过了神,感激万分地离开了政治部。在去广告部的路上,他打开笔记本一看,很厚,足有五六百页一本。就是姚主任私人馈赠的两个笔记本,扉页上激人奋进的话语一直陪伴着老五走上工作岗位的无数个日日夜夜。直到后来,再想要这种很好写的本子,老五再也找不着了。
第一部分 颓人前传第3节 涉世之初
命运的改变往往只是顷刻之间的事情。从新闻系毕业生到广告人,从优秀大学生到格格电视台聘用制员工,发生得那么突然。老五形容自己就像因为家庭困难被迫一刀切掉是非根强行做了太监一样很长时间为不能再做男人而伤心。
年轻和成熟之间有一个评判的标准,那就是面对变故突如其来的反应和接受能力。说老五年轻,那是自然,他几乎很长很长时间都不习惯、不适应这些他一踏入社会就突然来到的变故。但多年以后,当他熟练地应对着各种各样的突然时,他却发现那种成熟的背后其实更多的是一种迟钝、忍让以及缺乏斗志。
他是一个不会轻易改变追求的人。
老五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格格电视台一名台聘职工,全没了大学高材生应有的那种优越和意气,从此开始了艰难地为了转正,转为格格电视台一名可以凭存折取工资的正式职工而努力着、奋斗着、忍辱负重着;老五更莫名其妙地不得不忘却大学四年学到的所有新闻知识,去黄泥街买了一大叠当时并不很多的广告书籍,开始了广告人的生涯。90年代初期没有“广告人”一说,通常他们被叫做——做广告的!
学新闻的老五摇身一变成了做广告的。做广告的老五揣着第一个月领到的四百元工资买了一瓶“二锅头”、几包“简四毛”捆鸡准备回寝室拉着向荣一起喝酒。街边响起了热闹的鞭炮声和音乐声。
1994年夏日的星城上大拢地区好像每天都有人归天。星城人爱热闹。亲朋好友以及某些一辈子只有在人死后才会出现的朋友们聚在一起用鞭炮和音乐哀悼逝去的魂灵。星城的丧葬习俗就是在街边搭个红蓝白三色塑料防雨布的灵棚,摆满香烛、花圈,一支乐队、几个歌手吹吹打打、唱唱闹闹。它们有个专用名称——堂四郎。
1994年夏日的老五很孤单,一同进台工作的电视台播音员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