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情未央-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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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扁担是光溜溜，挑担大米上杭州；
杭州的姑娘是爱大米，我爱杭州的花妞妞；
哥俩好是花妞妞……”
老五第一次听到星城花拳，觉得挺有意思。胖子说相声的嗓音圆润清脆，划起拳来比唱歌还好听，老五本来还想着牛主任白天又在催他还不去找业务，此时却将此一切抛诸脑后，完全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
听着快乐而节律明快的星城花拳，老五心里说不出的莫名欢喜。这时又传来了胖子和在座两个女人玩“石头剪刀布”的叫喊声。背对着老五的两个女人看不清面容，划起拳来却有如黄钟大吕，一边快速地变换着石头、剪刀、布，口里唱歌似的大叫着“淫荡——是谁淫荡，淫荡——是你淫荡或者淫荡——是我淫荡”，赢了的人可以指着输家说：淫荡是——你淫荡，输家则必须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宣布：淫荡是——我淫荡，一旦打成平手，两人则会异口同声指着在座任何一位幸灾乐祸地高叫：淫荡是——他淫荡。
不知何时，一摇一摆的胖子举着瓶二两五的“二锅头”走了过来：
嘿，兄弟，一个人喝闷酒啊，我叫胖子，来，咱哥俩喝一个。
就这样，两名白天都在电视台人模狗样混着的年轻人同时脱光了上衣，举起酒瓶坐到了一起。不同的是，胖子一身肥膘肉四处流淌，老五搓衣板似的排骨清晰可辨。
胖子指着刚才和他划淫荡拳的女人介绍说，这是他们新闻部新来的实习生贝贝；另外那个是贝贝的同学，都是星城外语学院西班牙语系毕业生。老五佩服得五体投地，羡慕得连连夸奖：如此看来要是两位美女被情歌王子胡里奥相中，谈情说爱那就不用配翻译直接多了。接着对西班牙人高潮时的叫声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贝贝的同学鄙夷地回答，你说那个不穿袜子的西班牙老色鬼？小女子对他不感兴趣，我的偶像是中国笑星——宋丹丹，所以本人现在的名字就是——丹丹。说完主动即兴学了一段宋丹丹的小品“他爹，咱们俩恩恩爱爱、比翼齐飞……”差点没把在座的所有人逗得眼睛笑瞎。胖子对丹丹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海誓山盟说要推荐她进曲艺家协会，还说要和她合作创作几个小品到歌厅“跑场子”，丹丹当时并不知道以后会红遍三湘四水成为湖南家喻户晓的本土笑星，被胖子酒后的豪言壮语感动得敬酒时的手抖动得像患了“帕金森氏综合症”。老五倒是觉得贝贝前挺后撅、丰乳肥臀，皮肤白里透红，除了略显臃肿确实性感完美，老五暴徒似的抓起她的手胡乱给她看了一顿手相，借着被酒精鼓舞得发胀的胆量死活说她最近一个月必行桃花运。贝贝将信将疑，老五握着她娇嫩白皙的手掌大声向毛主席发誓——如果没有桃花，我老五甘愿牺牲色相亲自赤膊上阵。贝贝听出了老五的潜台词，大骂他如狼似虎。老五不失时机地记下了她的扩机号码。
胖子别，你刚才划的花拳不过瘾，有痞一点的冒落。最好是骂人的。喝多了的老五嗓门越来越大。
面对自己倾心的女人，一些男人总喜欢通过展现自己的豪爽来博取异性的关注和欢心，一如发情的动物习惯于依靠号叫来传递性欲！
胖子的声音越来越大。
动物在求生时、发情时或者面临强敌时往往会发出最惨烈的呼叫，人何尝不是一样？老五想，不知我的叫喊是否会随着气流传送到电视台的夜空？
胖子算业余相声演员，自然对星城民情风俗了解很多，他可以一口气说上几十条星城花拳。老五有印象的不多，除了上面那两条，老五便只记得一条关于一家三姊妹三朵金花的故事性花拳：
对面山上一堆灰，姐姐妹妹坐一堆。
大妹子“砰”地一声响，喷得二妹子一身灰。
幸亏三妹子跑得快，才没吃到屁的亏。
哥俩好是屁的亏……
胖子那晚叫老五喝酒，是因为当天在工作时受了个大刺激。受了感情刺激后，胖子只有拿酒发泄。这个糊涂东西，头天晚上不知在哪灌多了黄汤，第二天一身酒气就跑去参加“远南残疾人运动会”星城代表团誓师大会，回来后赶紧三下五除二写好稿件，随便编了几十秒画面往编辑手中一交便回去睡觉去啦。谁知，稿子一路过关斩将顺利通过播音员配音、编辑合成、主任审片最后到了值班台长要签字播出了，从事电视报道几十年的值班台长突然发现这个毕业于星城广播电视大学三年制专科新闻科班毕业生胖子同学，竟然在一条不到四十秒的电视短信中，把远南“残疾”人运动会全部写成了远南“残废”人运动会，而且“残废”二字的配音频率高达十次之多。这还了得，简直就是对全世界千万万残疾人朋友的亵渎和歧视！所幸错误最后被发现，否则恶劣影响不可预计和弥补。
结果可想而知，写检讨，扣奖金，胖子那几天被折腾的要死，幸亏错误被及时发现，否则这个蠢东西会死得更惨。
残疾哪能和残废相提并论吗？老五狂笑了一番后，也十分恨眼前这个灰溜溜的家伙，看来入不入党觉悟上还是有区别吗！
第二部分 与我一样人模狗样的男女朋友们第12节 朗诵
忧伤的胖子那晚一言不发，喝了几瓶闷酒，突然大声地朗诵起《堂吉诃德》中格利索思托莫的歌：
……
希望和忧惧是否相容？
忧惧而存希望岂非愚蒙？
该嫉妒的事分明在眼前，
闭上两眼不瞧有什么用？
我心上的伤口个个是眼，
我心上开裂着百窍千孔。
找个堕落的理由
一下班，向荣踩着他那辆破旧的“中华”自行车往回赶，正好碰到老五。老五扒开双腿就坐了上去。看来向荣心情不错，说是伊人去湘西拍外景要好几天才回，终于可以自由几天。吃惯了面条、馒头，偶尔改善生活包顿饺子、吃餐包子，北方人总会流露出喜悦的神情，向荣的感觉差不多。
老五心情却不好，很不好！
白天一上班，牛主任就把老五叫到了主任办公室。他拿出老五写的本周广告部会议纪要重重地甩在桌上，劈头盖脑地就如何写作办公系列文件教训了他一通。
年轻人要学会朴实的作文风格。会议纪要不是写散文抒发感情，讲究的就是文理通顺、简洁明快而言之有物、言之有理。我给领导当秘书时每天有多得写不完的材料，领导为什么喜欢？就是因为经常可以切中要害。你看看你，我在周前会上重点谈的是广告和节目的关系问题。广告收入上不去，肯定没钱做出好的节目；节目收视不高，客户不愿投入广告，这是电视台永久的矛盾。那么你把它记录下来，提出问题就可以了嘛。哪里用得着什么什么——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哦，你把会议记录当成政论文写起来啦。
老五本来还很得意恰巧在主任谈到广告和节目关系时，突然想起古代文学史课上学到的一句典故——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觉得言简意赅一言就可以道出全貌，谁想竟然会惹得牛主任火冒三丈。老五犯人似的低着头，正在百思不得其解时，一眼瞟见了主任大人可能因为头皮瘙痒发作，使劲地用指甲抠着稀稀落落的头发，猛然醒悟，怎么会忘记主任是个秃头呢？确实后悔自己政治上太不成熟！主任时年四十有五，更年期的男性有时敏感得绝不逊色于花季少女。老五还是太年轻啊。
老五和向荣回到寝室，刚一打开房门，就见胖子不知从哪弄来本毛片一个人专注地看着。失恋的男人有种共性，流浪狗的共性，害怕孤独，找不着家门。失恋的胖子那时就把老五寝室当成了自己的家。
许多年前，中国人还在兴奋地排队蜂拥前往电影院争相观看电影史上第一个男女拥抱和被红雨伞遮盖了实质内容的接吻。有谁会想到10来年后，就在一个小小的上大拢招待所，一间蛰居了4个年轻人的不到8平方米的小房间正在肆无忌惮地播映着男欢女爱的实况。
胖子，给你猜个谜：女人不戴乳罩，打一个食品。
沉迷于剧情中的胖子目不转睛说：“不知道！”
“告诉你，是豆奶！（逗奶、斗奶）再猜一个：两个女人不戴乳罩，再打一个食品。”
“还是不知道！”胖子的世界已经随着录像片赤身裸体。
“靠，是微微豆奶！”老五气愤地冲上前，关掉了电视机。
“最后猜一个：八十岁的老汉裸体站在广场高声呐喊，猜一个成语。”
这回胖子笑道：“这个我知道——永垂不朽！”
“知道就好，永垂不朽——就是看多了毛片的后果，送给你，自己掂量去吧。”
向荣嘲笑胖子说，要不要找坚哥给你介绍个擦皮鞋的帮帮你。胖子破口大骂，你个狗日的饱汉子不知饿汉饥。老五说，不管你们饥不饥，老子现在是上面饥，吃饭去的就来。老五正好白天在办公室问起肖壬有关星城大学堕落街的情况，于是提议晚上就去“堕落街”采访一回，体验体验现代大学生活，还特意叫满哥把他爸的“奥迪”开了出来。
“这难道不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吗，还需要研究证明？”美国纽约康奈尔大学公布一项研究结果：漂亮的女性倾向于找有钱和有地位的男性作为伴侣，成功男性则渴望寻找漂亮的女性为伴。
开着车出去泡妞当然会有好处。
满哥也是王老五一个，过着“几年广告人，十万雪花银”的贵族式闲适生活，一天到晚愤世嫉俗，一是口袋里的银子鼓得发胀，一是身心找不到专用通道孤独得发慌，走起路来两腿扒得像个大“八”字，搞得老五总笑他说丽春院的慰安妇走起路来都比他夹得紧。
那时满哥满脑子都是恋爱结婚、生儿育女、相妇教子的传统婚恋观，哪里会像现在许多年轻人一天到晚只会把银子当作精子用，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就这样，因为失恋而绝望的胖子，因为女友出差而轻松的向荣，因为孤独而无聊的满哥，因为遭受领导批评而郁闷的老五一行四人飙车到了星城大学前的广场。
此时，广场边的山脚下风光旖旎，学子成群，这里是星城著名的高校文化区。星城大学曾经因为是“一所没有围墙的大学”蜚声南北。
一直往东，不知不觉就进入了一条几乎和校园融为一体的商业街。这就是后来蜚声全国的“堕落街”。
夜幕降临，这里人头攒涌、热闹非凡。街边100多个门面鳞次栉比，大大小小的饭馆、录像厅、桌球室、电子游戏室、卡拉OK厅、美容美发厅密密麻麻地分布在街道两侧。一路走过去，店老板热情地招呼着：吃饭吧？进来坐，有位子！或者就是：唱歌吗？看录像吗？肖壬重点推荐了几家卡拉OK，说那里堕落街音响效果最好而且服务员长得最好看。老五他们随便找了家饭馆三下五除二扒拉下肚几碗饭，就心急火燎地来到了肖壬吹得口水滴答的歌厅——泰晤士。
第二部分 与我一样人模狗样的男女朋友们第13节 泰晤士
刚一进门，老五显得很老道似的对着满脸堆笑的老板大声说：“开间最大的包房，喊几个妹子过来一起。”老五他早就打听清楚了，就算是最大的包房一晚上唱下来也不过百八十元，所以口气强硬得像个“包工头”。老板迅速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日记本，飞快地打了几个扩机，像国民党特务发电报一样不知所云地摁了一大串数字后说，老板等一下，妹子马上就到，几位先到包房休息休息。
堕落街有一连串的大约十来个歌厅是沿着一个大水库的堤坝建筑而成，所以当街的门面其实是二楼，楼下一层就建在水库岸边，老板说的包房在一楼。服务员带着他们从墙角地板上一个四方洞眼小心翼翼就像钻进防空洞似的下了楼。胖子兴奋得满嘴哼哼“地道战——嘿——地道战——”，狭窄得仅供一人通行的木楼梯被他肥胖的身躯踩得“吱呀”乱叫。一下楼，胖子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推开傍水而建的包房房门，大叫：老五，这个地方好，来一起喂喂鱼吧。说完对着水库就“飞流直下三千尺”，把个水库撒得丁东响。还说这个便池大得可以竞选吉尼斯纪录。这倒方便了爱喝啤酒的老五和胖子，每次最烦就是酒喝多了找不到厕所。
不一会儿老板就亲自领着几个妹子来到了包房。他特意交代老五说，这几个是学生，不是那种乱七八糟的人，你们自己去“策”（调侃），千万千万急不得，否则心急吃不到热豆腐。不过运气好的话，搞得她们愿意做你们的女朋友，根本小费都用不着，至于小费你们自己看着办，不要超过50就行，我只收酒钱和包房费。
向荣害怕学生喜欢看新闻，自作多情以为别人会认出他来，不敢造次一口气唱了十几首王杰、童安格的歌，开起了个人演唱会。
你以为你是刘德华？你以为你是汤姆·克鲁斯？老五有时很讨厌向荣的口是心非，一脸正人君子像，其实满肚子男盗女娼，说：干伊人时又没见你有半点怜香惜玉，逮着机会就恶狼似地捣腾？
向荣其实骨子里面还是个本分人，他憨厚地笑了笑说，唉，还是注意点好，万一被伊人抓住把柄有口难辩！
你就自我安慰吧！谁知道你那位伊人小姐现在湘西干吗？老五说。
伊人和向荣都是广播学院播音班的学生。向荣既是伊人的师哥，也是伊人考广院时的专业辅导老师。只是面对楚楚动人的伊人同学，向荣老师很快忘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将伊人变成了自己的女友。其时伊人小姐正在一档音乐节目做主持。老五深知干娱乐一行每天要面对的人和诱惑。其实向荣更清楚，只是强作欢颜罢了，心里一天到晚武大郎似的担心潘金莲偷人。
胖子和满哥查户口似的一个一个仔细询问学校、专业、姓名、籍贯。女孩们落落大方地一一回答，还说，这样接触社会才最真实。老五眼明手快赶紧挑了一个看起来最顺眼的女孩一屁股紧挨着坐了过去。这种事犹豫不得，要是一开始扭扭捏捏结果只有吃剩饭的命，和丑女谈心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容忍的事。陪老五的学生说是在师范大学学服装设计，除了皮肤黑点倒还颇有几分眼缘。老五借着酒性勇敢地握住了她的手，女孩并不反抗，一个劲夸奖老五长得帅。老五瞧着她嘴唇凝脂含香、皓齿红唇，冲动得想要吻她，女孩死活不从，用一种竭力促成脸部肌肉形成的羞涩表情说，我们刚刚才认识，这样不好！
口琴深爱着钢琴，表达爱意时却遭到拒绝，口琴大吼：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钢琴鄙视地说：我妈说了，喜欢别人用嘴巴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口琴悲痛地说：你丫不也是靠别人用手，才哼哼那么爽。
老五故作深情、含情脉脉地说：“除了一见钟情，难道还有更浪漫的爱情吗？”女孩睁大了眼睛稚气地问：你是个诗人？老五温柔地放弃了强吻她的念头，轻轻拥她入怀，指着正在高谈阔论、双手在她同学身上四处游离的胖子神秘地说：“他是诗人！”
胖子酸溜溜地接过老五的话茬儿，高声朗诵：
“一颗火热的心被征服了
我承认
我坠入了情网……”
看来背诵点普希金的情诗泡起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