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街-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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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川聿只是笑笑，他站了起来，拿枪的手垂在了身边。　

『阿聿。』伊藤领朗冷冷地开口。　

斐起此时完全不在乎对著他的枪口，而是视线一瞬不瞬地盯著觉川聿。　

觉川聿还是笑，他没有看斐起，只是盯著伊藤领朗的脸，然後优雅地抬手，举起枪，对准的是他自己的太阳穴。　

『聿！』斐起惊呼出声。　

『阿聿！你不要胡来。』伊藤领朗沉声道。　

觉川聿只是静静地看著自己的父亲。　

『你威胁我？』伊藤领朗咬牙道。　

『你用他来威胁我，我为什麽不可以用自己来威胁你？』觉川聿淡淡地说道，『他为我受了那麽多伤，我这条命又有什麽舍不得的？』　

『你就这麽爱他？』伊藤领朗不可置信地看著觉川聿。　

『是。』　

『谁不可以喜欢，天下女人可以任你挑，为什麽你偏偏要喜欢一个男人？』伊藤领朗这时才转头看向斐起。　

他实在想不通，也许这一辈子他也是无法想明白的。　

『我数到三，若你不放了他，我就开枪。』觉川聿一字一句缓缓说著，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阿聿！』　

『一。』觉川聿却已是完全不理会，手指扣下扳机。　

斐起看著觉川聿，手心里全是汗。　

『二。』觉川聿的薄唇又吐出了一个数字，冷冷的冰的质感，斐起不禁觉得窒息。　

伊藤领朗变了脸色。　

“三”字就快要出口，觉川聿的视线再也不看他的父亲，只是转向斐起，深深地注视著他的脸，眼底尽是不舍。　

斐起握紧了拳。　

『三。』　

『不要！』　

『好！』　

三人同时开口。　

伊藤领朗颓然垂下了拿枪的手。　

他再也没有能说什麽，只是最後瞥了斐起一眼走出了房间。　

他的手下也全都跟著走了出去。　

留下斐起和觉川聿，一个在屋外一个在屋内。　

觉川聿这时才缓缓放下枪，只是，视线仍然停留在斐起的脸上，始终不肯离去。　

『你早就想好要这麽做的，对不对？』斐起终於开口道。　

觉川聿没有否认，只是说，『我没有把握。』　

斐起叹气，轻轻靠在了走廊的栏杆上。　

觉川聿走了几步，来到他的跟前。　

『刚才那一瞬间，让我想到了殉情。』斐起看著他笑了。　

『我不反对。』觉川聿淡笑著说道。　

『你父亲还是在意你的。』斐起挽上了觉川聿的颈项。　

『谁知道。』觉川聿毫不在意地说，轻轻抱起斐起，走进房间，放到了床上。　

『这里真的是你的房间？』　

『嗯。』　

『再给我讲讲你的事吧。』　

『你这麽想听？』　

『嗯。』　

『……』　

因为担心斐起的伤势，觉川聿请了专门的医生来帮他做调理，於是在日本一呆就是半个月。　

伊藤领朗始终没有再出现过，偌大的一个房子好像只有斐起和觉川聿两个人。　

身上的伤口慢慢结痂，只是留下的疤痕恐怕是没有办法消去了。　

『只要你不在意，我有什麽可在意的？』斐起曾笑著对觉川聿说。　

『我在意。』觉川聿的眉拧得死紧。　

斐起知道觉川聿在意的是什麽，他笑著亲吻他的唇，『随你。』　

觉川聿回应著。　

『我们什麽时候回家？』斐起抬眼问他。　

『你想什麽时候回去就什麽时候回去。』觉川聿笑著回答。　

『那我们乾脆多休息一阵。』斐起拉他躺倒在了床上。　

『我说过要带你去见我母亲的吧？』觉川聿啃著斐起的脖子。　

『嗯……唔……』斐起仰起头。　

『明天去吧。』觉川聿一路吻了下去。　

『……今天不行吗？』斐起喘息。　

『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　

声音被接下来的动作淹没了。　

48。　

看望过聿的母亲以後，斐起他们就准备回去了。　

在回国的前一晚，斐起环视著觉川聿的房间。在这里住了将近一个月，虽然几乎都是和聿在一起，可当斐起一个人的时候，他似乎就能感受到聿小时候的寂寞。　

桌子上有一本日历，上面的日子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了。　

打开抽屉，里面什麽也没有。斐起正想关上的时候，却忽然瞥见了一张照片，斐起轻轻拿起，翻到正面。　

他不禁愣住了。　

照片上的那个人，不是自己是谁？　

正确的说，照片中是三个人。他站在中间，两旁是亚敏和彰。　

镜头中的斐起一脸淡笑，眼镜被亚敏取下，拿在手中。　

风轻轻吹过斐起的发丝，落了几缕在脸畔。　

记得这张照片是三个人一起去郊游的时候请别人帮忙照的，那时的自己是几岁呢？　

亚敏曾经和自己提过不知怎麽的丢失了一张很重要的照片，他指的就是这张吧！　

——原来，是被聿捡到了呀。　

过去的回忆一点一滴地涌现在斐起的脑海了，他不禁闭上了眼睛。　

『在想什麽呢？嗯？』聿的声音在身後想起。　

斐起睁开眼，回头看他。　

觉川聿从背後抱住了他，看见了他手中的照片，不禁笑了。　

『那天柳田亚敏捧著一大堆留学时的照片来事务所，这张无意中落下了，被我发现，本想还给他，可是……』　

觉川聿停了一下，亲吻著斐起的耳朵，『照片中的这个人吸引了我……』　

『所以你一直没有还？』斐起觉得有点痒，笑著躲开。　

『我只是没想过到了中国，竟会遇见你。』觉川聿低下头，继续吻著。　

——若我能早点认识你便好了。　

斐起不由想起那时聿的话，原来如此啊。　

『你为什麽从来也不告诉我？』斐起回过头问道。　

『当然是真人比较好。』觉川聿一脸的笑，抬头擒住斐起的唇。　

『聿……』　

『嗯？』　

『你还真是……深藏不露……』想了半天，斐起只说出了这麽个词。　

第二天，他们便乘飞机回到了家。　

然後在一个周末，斐起正式带著聿去见他的姐姐。　

『姐，这就是觉川聿。』斐起介绍道。　

罗亦昧没有想到是这麽一个英俊美貌端正的男人，不由愣了愣，然後赶紧开门让他们进来。　

『早就让阿起带你来了，这小子居然拖到现在才来。』罗亦昧笑著说。　

『是我家里有一点事，所以耽搁了。』觉川聿礼貌地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来了就好。』罗亦昧带他们来到客厅，顺便把他介绍给自己的家人。　

『只是没有想到觉川先生的中文这麽好。』罗亦昧说道。　

『叫我名字就好。』觉川聿微微笑，『因为我小时候住在这里，我母亲是中国人。』　

『呃……老实说当阿起告诉我你们的事的时候，我觉得有些不能接受……』罗亦昧考虑著措辞，她继续说道，『不过，现在看见你们两人，也不是那麽奇怪……』　

『这个我们都能理解。』觉川聿笑著说道，然後转头和斐起相视一笑。　

罗亦昧不由深深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　

留下他们吃了晚餐，又坐下聊了一会儿之後，斐起和觉川聿才起身告辞。　

『你姐姐就和我想像中的一样。』回去的路上，觉川聿对斐起说道。　

『她很疼我。』斐起说道，『对我的事也就这麽接受了。』　

觉川聿笑著看看斐起。　

『聿。』斐起手撑著头，眼看向车窗外，『你想过要回去帮你父亲吗？』　

觉川聿沈默，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也许吧……』　

一切风波均已过去，如今，斐起和觉川聿走在罗马的街道上。　

有一些事，决定了就不会再改变，有一些事，以後也可以慢慢作决定。　

他们两人牵著对方的手，走到了罗马具有浓厚神话色彩的许愿池边上。　

『想许愿？』斐起斜眼看著觉川聿。　

『有何不可？』觉川聿抬眉笑著。　

『你要许个什麽愿？』斐起问著。　

觉川聿不答，他只是用左手捧起喷泉边上的水喝了一口，然後转过身去，从他左边的肩膀上空，将一枚硬币投入了水中。　

斐起也跟著觉川聿做，也扔了一个硬币到水里。　

然後两人转过脸对视，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你先说。』　

『好吧……』斐起拉著觉川聿的手，沿著广场走著，『我许愿有一天你能和你父亲和好。』　

觉川聿停下脚步，看著他。　

『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你的父亲，毕竟爆炸的事和那次的事，我始终不能释怀，甚至觉得你的父亲很残忍。可我觉得他需要你。』斐起回过头，对觉川聿说道。　

觉川聿看了他良久，终於开口，『……我会想想。』　

『不用顾虑我。』斐起笑著说道，然後吻住觉川聿的唇。　

广场的中央，斐起和觉川聿热烈地拥吻著，也有偶尔向他们投去一瞥的路人，可是在这座古老而又浪漫典雅的城市，对於恋人一切的举动向来都是敞开怀抱和充满了宽容的。　

——我的愿望是，你不要再为我而受到任何伤害。　

觉川聿没有说，他相信斐起也能明白。　

49。　

一年之後　日本东京　伊藤宅　

觉川聿懒懒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著报纸。　

半年前，觉川聿就已经回到这里，中国内地的“飞扬”还是由以惟接手，自己和斐起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了这里。　

看了看时间，心里计算著今天伊藤领朗的会议应该已经结束，觉川聿抬了抬眼，果然看见一辆轿车缓缓驶了进来。　

随著伊藤领朗下车走进来的是斐起。　

觉川聿便迎了上去。　

斐起脱下身上的外套和围巾，觉川聿顺手接过，揽过他的肩，两人便接吻了。　

伊藤领朗对於这画面已是见怪不怪，虽然还是无法了解他们之间的爱情，可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　

『辛苦了。』觉川聿笑道。　

说著两人便一同走上了楼。　

斐起现在是伊藤议员的专属翻译，每天比觉川聿还忙，跟著伊藤领朗东一个会议西一个会议到处跑。　

对於斐起来说，这也许是最适合他专长的工作了。　

『没想到你父亲真的找我做他的翻译，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是说笑的呐。』斐起说著坐了下来。　

虽然适合，可是同声传译还是要很集中精神才能不出差错的。　

『是不是很累？』觉川聿看著斐起略显疲惫的神态，皱眉问道。　

斐起知道觉川聿指的是自己连续工作了三个多月也没有假期的事。　

『我学到很多。』斐起摇摇头，躺了下来，伸手拉过觉川聿，『你呢？有没有後悔回来？』　

觉川聿压在了斐起的身上，眼神锁紧他，『我只後悔让你天天呆在他身边。』　

说著他便去品尝斐起的唇。　

斐起回应著伸出舌头。　

两人身上的温度不断升高。　

『……等……等。』斐起阻止觉川聿在他身上点火的手。　

觉川聿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怎麽了？』　

『马上就要下楼吃饭了。』斐起说道。　

『是你先挑起的。』觉川聿不罢休，又凑了上去。　

斐起无奈。　

身体越来越热，看来已经停不下来了，可偏偏在这时，觉川聿停下所有的动作，故意看著他问，『我们还要下楼去吃饭吗？』　

斐起伸手一把抱住他，迷乱中吐出一句话，『……算了，还是让我吃你吧……』　

觉川聿不由扬起唇角。　

到底是谁吃谁呢？　

不过，又有什麽关系呢？　

等到两人下得楼来，已经迟了十五分钟。　

不知从什麽时候起，伊藤领朗开始和他们一起用晚餐，虽然餐桌上还是一片沈默，不过并不是食不知味。也许，他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气氛吧。　

这时，伊藤领朗正面无表情地坐在餐桌前看著报纸，桌上的饭菜却是一动也没动，显然是在等他们。　

『对不起，我们迟到了。』见聿不开口，斐起只好自己说道。　

伊藤领朗听到声音，於是看了他一眼，然後放下报纸。　

自从斐起做了自己的翻译之後，伊藤领朗一直观察著他。　

工作态度认真，也肯负责，对人也有礼貌。除去他是自己儿子的情人这一身份之外，伊藤领朗对於他几乎没有什麽可挑剔的。　

不过一想到自己曾一度对他痛下杀手的事实，伊藤领朗也偶尔会感到一些歉意，只是他碍於自己的身份从来没有表达出来。　

眼前自己的儿子能出现在这里，并且愿意开始接手一些政治上事业上的事务，斐起也有一大部分的功劳。　

所以他现在对斐起，已经抱著愿意慢慢接受的态度了。　

『这几天一直有会议，等到再过一阵就让你好好休息一下吧。』伊藤领朗缓缓地说道。　

『谢谢你。』斐起说道。　

『到时候叫阿聿陪你出去逛逛，散散心。』伊藤领朗居然露出一丝微笑来，『整天被政治上的会议熏得头疼吧？』　

『还好。』斐起也微微一笑。　

他对於伊藤领朗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因为发生过那种事要亲也亲不起来，也许等到二三十年後就会看淡了，只是现在斐起仍然还是以一个外人的身份看待他，即使这人是聿的父亲。　

『坐下吧，我有点饿了。』伊藤领朗说道，『我还以为今天你们下不来了，正打算叫人把饭菜端上来。』　

斐起听後不由瞪觉川聿一眼，後者只是挑眉笑笑。　

三人还是无言的一直到用餐结束，也许各自也没什麽好说的，但对於伊藤领朗来说，这样也就足够了。　

用完餐，伊藤领朗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两人在客厅坐了一会儿，看了一下碟，一边吃了点水果之後，觉川聿就提议要出去转一圈，兜兜风。　

斐起於是笑著点头答应。　

50。　

东京时值冬春之际，天虽还是有点冷意，不过新宿御苑中却有一些樱花小小的探出头来。　

两人开车来到这里，漫步於街道中。　

街上虽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却是清清静静的，两人在外向来也不避讳，想牵手就牵手，想接吻就接吻。　

遇到怪异的目光也好，不理解也好，斐起和觉川聿却都能通通视而不见。　

能活到这个地步已是极好的了，谁又能知道发生在每个人身上的事呢，更别说是将来的事了。　

痛苦也罢、开心也罢，只要还活著，还能一起呼吸著身边周遭的空气，其他人的眼光又算得了什麽呢？　

这样的话也许有点严重了，不说也罢。　

他们牵手在一处长椅上坐下，一起欣赏夜色和月光。　

即使没有语言的交流，手上的温度也能够传达。　

眼神的碰撞也能了解对方的想法。　

不过话还是要说的。　

觉川聿看著斐起，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斐起奇怪地看他。　

『你第一次吻我的时候，知道我在想什麽吗？』觉川聿悠悠地说道。　

『想什麽？』　

『我第一次被男人强吻，而且是照片中的人，我就在想，要你和我认真的交往一次。』觉川聿的眼神专注，看著斐起说道。　

『你是要我对你负责吧？』斐起不禁笑出声。　

觉川聿扬起唇角，『可以这麽说。』　

『老实告诉我，被男人强吻有没有一丝不甘心？』斐起问道。　

『唔……有那麽一点……』觉川聿回想著，『不过更多的是吃惊。』　

『我那天其实就吻了你吧？』斐起看他。　

『你想逃避责任吗？』觉川聿抬眉。　

『我不是已经在负责了。』斐起说到这里，忍不住去偷袭他的唇。　

觉川聿淡淡地笑著说，『你抱著我不肯放，还一直叫著别人的名字。』　

斐起听後不由觉得有点心虚，说道，『你以後可不要让我喝那麽多酒，实在有够丢脸的。』　

『会吗？我倒觉得你醉态可掬。』觉川聿拉过他吻了起来。　

『你曾经喝醉过吗？』斐起抬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