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影红颜-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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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祖慈认为,万一店伙煎药不当,可能旧病复发,因此不敢将公子爷留下。”
他心潮汹涌,感慨地叹道:“令祖母菩萨心肠,身在难中,依然慈悲为怀,为救人置一家三口的生命于不顾,在下铭感五衷,没齿难忘,大德不言谢,容图后报。”
“公子爷言重了,些须小事,何足挂齿?咦!公子爷怎知贱妾一家身在难中?”
“在下曾经听到站娘与令祖母的话。”
“哦!这……”
“这三天中,姑娘与令祖母不解带,悉心医治我这位陌生落难人,云情高谊恩比天高,在此世道炎凉之今日,委实难得。在下姓崔,名长青,请教姑娘贵姓?”
“贱妾姓吴,小名娟。那位是舍妹小欣,年方七龄。”少女幽幽地说。
“吴姑娘的身世,可否见告?追逐你们的人,又是何来路?”
“唉!一言难尽。”
“吴姑娘请勿见外,尚请明告。”
“贱妾家位大同府朔州,家祖仙逝多年,逝世前曾与当地的土豪结怨。家祖逝世后,该土豪多年来一直不断煎迫,要置我吴家一门老少于死地。日前,家父家母在一次保护牲口的械斗中,被他们所暗杀,含恨九泉。家祖慈知道不能再留,便毅然带了贱妄姐妹两人向南逃,希望能逃到潼关,投奔现在渲关卫定居的亲友暂避风头。唉!只怕被恶贼们发现我们逃走,追来斩草除根……天哪!贱妾真不敢往下想。”
他气涌如山,问道:“那土豪是谁?”
“是石川堡的堡主灰狼桑达,堡在朔州西三十里,石川堡附近的村民,皆受桑堡主的钳制,谁也不敢有所拂逆,不然便有家破人亡的横祸飞灾。”
“你们能不能在附近找地方暂避?”
“我们在此地人地生疏。”
“这样吧,可到府衙请求保护,平阳府至朔州相距千里,石川堡的人天胆也不敢前来行凶。”
“崔公子有所不知,那恶贼养了一群会飞檐走壁来去无踪的鹰犬,官府保护得了我们吗?”
“哦!这……”
“如果雇到马车,我们今天就得启程,早走早好。公子爷如果能起床,请略加收拾,贱妄要回房打点。如有事吩咐,请叩壁知会一声,贱妾的住处就在邻房。”
他沉吟片刻,说:“吴姑娘,请替我把店伙找来。”
当天雇不到车,车马店表示后天可供应两部轻车南下,吴老太太已决定后天动身。
次日,崔长青已可起床走动。吴老太大与两位孙女,轮番在房内侍候,令他万分感激。
一早,两部轻车向南行。前一辆乘坐着吴老太太与小欣,车上载了一些行李与家具。后一辆是崔长青,吴娟姑娘同车照料。车后系着乌骓马,向南飞驰。每辆车有两名车夫,两匹健骡,直放风陵渡,预定五天可以到达。
已牌正末之间,车行三十里,进入襄陵县境,不久重与汾河会合,官道傍河向南延伸,东西是无尽的起伏丘陵,西面是浊浪滔滔的汾河。
官道绕过一处河弯,前面出现一座小村寨。
“叭叭!”车夫挥鞭暴响,车轻快地向南急驰。
另一名车夫紧了紧头上的遮阳笠,说:“前面是马坊湾,到那儿歇马,走啊!”
“叭叭叭!”鞭声清脆震耳,轮声隆隆,后面尘埃滚滚。
蹄声如雷,两匹健马从后面追上了马车,从左右超越,马上的两名黑衣骑士腰佩单刀,瞥了车厢一眼,冷笑一声加上一鞭,健马飞驰而过。
一声长哨,又追上了两匹健马。
车厢内的人,不知车外的事。官道上车马往来不绝,谁也没留意旁人的闲事。
车抵马坊湾,又有两匹健马超越而过。
车停在一座小食店前,赶车的刹住车,跳下车叫道:“车在此地小驻片刻,客官可下车透口气,不可远离,歇好马就走。”
前车的吴老太太与小欣并未下车。吴娟将水囊递给崔长青,说:“崔公子,先喝口水再说,下一站该喝药了。”
他感激地说:“谢谢你,吴姑娘。哦!车中灰尘太浊,你下车透口气吧。”
吴娟摇摇头,叹口气说:“不行,万一被恶贼的眼线看到,一切都完了。”
“平阳府以南,道上旅客络绎于途,村落甚多,与贵乡朔州完全不同,恶贼怎敢在阳关大道上行凶?”
“不,还是小心为上。”
他注视着坐在身侧的姑娘,打量着姑娘清秀的脸蛋,问道:“姑娘清丽出尘,不知曾否练过武?”
“只学了骑射与刀枪,见不得人。”吴娟信口答。
“那……你该带武器防身的。”
“带了武器,岂不更为引人注意?”
他将身侧的剑递过,说:“在车上不会引入注意,这把剑留给你防身。”
“这……这种剑好象不管用……”
“当然,这种剑不适于马战,而目前你没有与贼马战的可能。”
“你是说……”
“刚才过去的几匹马,马上的骑士都不是好路数。”
“哎呀!你怎么知道不是好路数?”
“在下曾在帘隙中打量过他们的神色。”
“依你看……”
“可能是劫路的强盗。”
“哎呀……”
“不要怕,绿林道上的规矩我略知一二,我还能和他们打交道。”
“你……你浑身虚弱……”
“还撑得住,和他们套交情料亦无妨。”他一面说,一面从帘缝向外留心查看,久久,惑然地说:“怪事,怎么他们不来探海底?”
“你是说……”
“如果是劫路的,第一步该有人前来搭讪,这就是所谓探海底。如果碰上同道,他们便及早收手。其次是留照,告诉别的同道这已是有主之物,同道们见了留下的暗记决不敢再打主意。”
“哦!崔公子似乎很熟悉呢。”姑娘信口说。
他苦笑。此时此地,他怎能表明自己的身份?。
如果他聪明,该发现一些可疑的征候。吴娟姑娘既然说他对绿林道熟悉,为何神色毫无异状?至少也该起疑才是。
但他完全忽略了,对救命思人,他还能怀疑些什么?
歇马毕,马车继续上道南行。
他开始活动手脚,双手握拳,吸口气,默运真力徐徐伸张。
他太虚弱了,只感到一阵昏眩,不自禁地叹息一声,闭上了双目。
“你怎么啦?”姑娘问。
“想活动手脚,可是……”
“崔公子,你不可能任意伸展手脚。”
“你是说……”
“你全身倦怠,能轻轻移动手脚已是不错了。如果是换了旁人患了你这种病,连说话也感吃力呢。”吴娟沉静地说。
“哦!吴姑娘,在下到底患的是何种怪病?”
“我……我也不知道,只听奶奶说,你这种病如果救晚了些,便会肝肠崩裂而死,万幸得救,因内腑损伤甚重,短期间也会成为废人,十天半月方能逐渐恢复元气,十分危险。”
“唉!真是吉人天相,如果在下没碰上令祖母……”
“崔公子,如果家祖慈早一天离城南下,你恐怕……事情过去了,不提也罢。”
“令祖慈与姑娘对在下的再造鸿恩,在下没齿难忘,容图后报……”
“相见也是有缘,崔公子幸勿挂齿,出门人谁又没有困难?奶奶是个菩萨心肠的人,救你也算是机缘,其实,她老人家……”
蓦地,胡哨声划空而至。
“哈哈哈哈……”狂笑声震天。
马车一阵颠动,刹车声刺耳。
崔长青掀开窗帘,吃了一惊。
这是两座高阜中的一片平原,野草蔓生,疏林散落,路两端不见行旅。四周出现八人八骑,将两辆马车围在核心,八骑士全身黑衣,外披掩心短甲,佩着单刀,手中握着丈八长鞭,据鞍狂笑,来意不善。
迎面拦住去路的大汉笑完,大叫道:“老太婆,除非你胁生双翅,不然绝逃不出山西地境,你认命啦!”
另—名骑士大吼道:“赶车的,滚出路旁乖乖等侯发落。”
四个赶车的跳下车,张开双手,惶然奔至路旁,按规矩坐好乖乖静候变化。
崔长青吃力地推开车门,滑下车来,到了车后急解乌骓的缰绳,一面高叫:“道上同源,朋友,有话好说。”
一名骑士策马冲来,狂笑道:“奉桑爷所差,斩草除根,上啊……”
崔长青心中一急,似乎激发了生命的潜能,居然手脚奇迹地有了劲道,将坐骑牵至车门急叫:“吴姑娘,你先上马脱身。”
交出缰绳,他抓起掣在车座旁的赶车长鞭。这种鞭与作为武器的长鞭完全不同,形如钓竿,较绳粗仅如指,长竿的弹性甚佳。
取得赶车鞭,他向前面的马车奔去。
两匹健马先一步到达车门,“砰”一声大展,车门被击毁了,车内的吴老太大与小欣,惊叫着跌出车外。
一匹健马向崔长青冲来,长鞭呼啸而至,骑士的狂笑声惊天动地。
崔长青因前车被袭,已急得心胆俱裂,见有人驱马冲来拦阻,忘了自己浑身无力,向前急冲。
糟!只冲了两步,眼前一黑,头晕目眩难以支持,头重脚轻摇摇欲倒。
人马冲近,鞭排空而至,鞭风厉啸动魄惊心。
“我必须支撑下去!”他向自己狂叫。
站不牢只好另设法,急中生智,他向侧滚倒,手中的赶车鞭用尽全力袖出。
瞎猫碰上了死老鼠,赶车鞭无巧不巧地缠住了来骑的一双前蹄。
一声马嘶,一声惊叫,“砰”一声大震,坐骑摔倒,象倒了一座山,骑士也骤不及防,飞跌下马。
崔长青虎跳而起,丢了鞭,扑向跌下的骑士。
骑士来不及站起,本能地挥较相阻。
但使不上劲,鞭梢反旋,被崔长青一把抓住,反而勒住了骑士的脖子,双脚蹬住骑士的背腰,狠狠地全力抽紧。
“恩……”骑士挣扎着叫,但一切都完了。
第二匹健马冲到,鞭影来势如电。
“叭!”这一鞭够份量,抽中崔长青的腰背。
他忍受着澈骨的刺痛,死勒住骑士不放。
第三匹马冲到,鞭破空光临。
他紧勒住快断气的骑士,奋力一翻。
“叭!”鞭抽在骑士的胸腹上,骨碎肉飞。
蹄声如雷,第三位骑士一鞭误中同伴,疾冲而过。
他拔出死骑士胁下的巴首,全力掷出。匕首化虹而飞,贯入急冲而来的第四名骑士的咽喉。
“砰!”骑士翻落马下,呜呼哀哉。
马急冲而至,速度甚快。
他不知哪来的神功,抓住鞍前的判官头。健马冲出三四丈,他已翻上了鞍。
可是,第五匹马到了,“叭”一声鞭响,左肩背挨了一鞭,人向下栽。
第五名骑士的马冲到,第二鞭如怒龙天矫急降而下,力道如山。
他着地翻滚,用尽平生之力,手脚急伸,猛地止住了滚势。
“啪!”鞭着地声起自身侧,以三寸之差,鞭梢抽打在他的左胁侧坚硬的草地上。
他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间,奋身一滚,压住了鞭梢,猛力夺鞭。
“哎呀!”骑士惊叫,来不及放手丢鞭,被拉下马来,向地面飞撞。
两人跌成一团,最后他骑在骑士的身上,双手扣实了骑士的咽喉,骑士也顶住了他的喉部。
终于,骑士的手开始松弛。
他仍在加力,咬牙切齿形如疯狂。
蹄声震耳,叫唤声传到:“崔公子上马!”
乌骓驰到,他刚起,吴娟已俯身伸手,健马急冲而至。
双手相接,他被拉上雕鞍。
两匹健马向北飞驰,绝尘而去。
另三匹向南奔,带走了吴老太大与小欣。
地下,有三具死尸,路旁有一匹受伤的马。另一匹空鞍健马,已奔出十余丈外去了,却不见乌骓马的踪迹。
健马向南飞驰,吴姑娘惨然地说:“奶奶和小妹完了,天哪!如何是好?”
他坐在鞍后,抱着姑娘的纤腰,绝望地问:“奶奶怎样了?在下的乌骓马呢?”
“被他们劫走了,乌骓马也被他们夺了。”
“往何处走的?
“不知道。”
“那……不要往南追。”
“崔公子要紧……”
“不,往北。”
“你……”
“他们必定将人带回朔州。”
“你要……”
“我要救奶奶与小欣。”
“可是……”
“兜转马头。”
“你……你来驭马。”
他叹口气,惶然地说:“我……我已脱力,手脚发软……”
“咦!你刚才猛勇如狮,怎么却又脱力了?”
“用力过度,支持不了。”
姑娘不假思索地说:“按理,你不可能与人交手,可是……”
“我也不知道力自何来,也许是生命关头,神力自天生,所以能保住了性命。现在,力道已完全消失了。”
“你这人真是神奇莫测……”
“转回去,先回去平阳再说。”
吴娟立即兜转马头,向北急驰。
远远地尘头大起,两匹健马自北向南驰来,双方逐渐接近。
第一名骑士赫然是游神关彦,第二骑是二煞李武。游神在五六丈外便看出是他,收缰叫:“崔兄弟,是你吗?”
他心中一动,向吴娟叫:“勒住坐骑,我要找朋友相助。”
双方勒住坐骑,他急问:“关兄,看到有男女同乘的坐骑北行吗?”
“崔兄弟,怎么回事?”游神关心地问。
“兄弟的同伴被人劫走了。”
“哦!谁劫走的?”
“还不知道。”
“哦!刚才过去的两位骑士,李兄认识。”
二煞李武阴阴一笑道:“他们是大同的飞鞭太保与金眼雕,都是边墙一带的风云人物,但他们两人两骑,并未带着妇女。”
吴娟惶然叫:“是了,那两个畜生是桑家的狐群狗党。”
游神摇头苦笑,接口道:“崔兄弟,那两位仁兄难缠得很,算了吧。”
“在下必须去找他们要人。”
二煞好意地说:“老弟,这件事李某也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李兄是说……”
“在下去找朋友设法,先传出消息,以免贵同伴遭毒手,尔后再设法找他们讨人。”
“李兄如肯相助,崔某感激不尽。”
“一句话,包在兄弟身上。走,咱们立即返回平阳,赶快传出信息。”
“两位往南……”
“咱们往南所办的事并不要紧,这就走。”
距城还有五六里,游神关彦说:“崔兄,你先到南关的安乐老店投宿,兄弟与李兄先去找朋友设法,晚上客店见。”
崔长青已无可选择,只好说:“一切有劳两位了,万事拜托。”
“兄弟自当尽力,不负所托,请在客店静候佳音,兄弟告辞。”
安乐老店在南关的西街,地处偏僻,是一座小小客栈,住在此店的人,几乎全是苦哈哈的。
两人要了一间有内间的客房,吴娟姑娘哭了个哀哀欲绝,在极度的悲伤下,仍然含悲伺候他服药。
他心乱如麻,也愤怒如狂。
入暮时分,他服过两次药,竞然感到精神振奋,虚弱感逐渐消失。
他不疑有鬼,以为是经过上午的恶斗,神奇地恢复了体力,做梦也没料到吴娟在捣鬼。
这期间,城东北朝阳坊第一大观元都观中,气氛极为紧张。
元都观主道号玄鹤,是位年届花甲,仙风道骨颇有道行的全真。一观之主,颇具威严。
静室中,玄鹤观主与玉虚、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