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招---席绢-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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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是个‘她’。
一个自二十岁之后便穿起男装丢弃女装的女子,也是刘若谦急欲找寻的失踪未婚妻萧于薇。
真不知该恨刘若谦误了他二十年,还是感谢他的背弃让他自二十岁以后得以自由自在。
一股极沉的存在感由身后传来,没有任何声响,但就是有人。
“你怎么知道我起身了?”仇岩总是知道他何时起榻,难以理解,久了,也就视作乎常。
仇岩递来一杯凉茶,想来他是特地走了趟冰窖,为他弄来消暑极品。
傅岩逍只著罩衣而不以为意,反倒仇岩严守份际不敢让眼光往上移,正视她毫无掩饰的身段。
乎日著装时,中衣部分在肩膀与腹臀间填缝上厚棉掩去了女身的婀娜,变成挺肩直腰的瘦小男人,谁会猜想出他会是个‘她’?仇岩也是在两年前救治他身上的掌伤时才发现他是女儿身的事实。要不是采花大盗那件事,仇岩怕是一辈子也不会知晓的。
傅岩逍所居住的院落,植满了四季花草,围住中心点的屋舍。屋舍又区分为六个部分,原本有个丫头房的,但傅岩逍不让丫头伺候。自从大盗事件过后,仇嵌舍自己院落不睡,从此屈居于这边的下人房,真正是与他晨昏共度了。
这辈子除了乳母外,爹娘也不曹这么近他身过,初时颇感奇怪,久了,也就习惯了。
“梦寐间还得分神关注别人,挺难受的吧?”润了一口冰凉,声音不复刚才的组哑。
“不会。”
“傻子。”她笑斥了声,抬首观月,任夜独自沉静于寂然中。两抹拉长的影子不经意的在地上叠合成亲昵,但他没有发现。
而一直低著头的仇岩则迳自望著出神。
傅岩逍一手持杯,一手乎伸迎向微微吹拂的夜凉。地上的长影拉出了修长的上字形。仇岩盯著地上的手影,悄悄将左手伸出,让地上的两只手影台而为一,像是牢牢握住的情状……
这是他唯一能拥有的神秘喜悦。悄悄收拾在心上,将是他今生最丰美的记忆,死亦足矣。
被夜风吹得清凉了,傅山石逍心情高亢,将喝剩的茶水塞入仇岩手中,磨拳擦掌道“来!咱们来煌鞠(踢皮球)。”由草丛下挖出一颗皮鞠。往前抛出一个弧度在即将落地前以足尖用力踢向仇岩。
一场为了辅助王子入眠而兴起的消耗体力赛,就这么不分时刻的展开了。
好个仇岩,迅捷的奔来跑去间,依然能让手中茶盏的水不滴出半分,以供主子口、时润喉。那实在是不容易,因为傅岩逍根本没一点君子风度来场公乎竞争;拌腿、抓衣、搔痒,甚至于扑倒他以防止仇岩踏鞠入地洞。往往是仇岩引鞠近洞时,被傅岩逍小人的扑倒抢过。
以逸待劳的偷鞠踏洞,笑声不绝回荡于这方宅院。
月影西移,逐渐与东旭交替了护卫天空的工作。
像个玩闹过度的孩子,傅岩逍半昏半睡的让仇岩抱回屋内,接续昨夜被梦境打断的好眠。
不敢逾越的偷瞧,仇岩无声的退出到门外,盘坐在门廊上开始了每天必练的早刘若谦很快的确定织艳果真不是他的未婚妻。
也许她有胎记,也许她对刘若谦的身家知之甚详,更也许她是认识萧于的,但她绝对不是萧于薇。如果织铂是她自称的那个人,那为何当刘若谦提到“天马玉佩”时,织艳会一脸迷茫?
有哪一个人会对自己订下终生大事的玉佩毫无印象?拿不出来不说,甚不知道有这回事。由此可证明织艳不是萧于薇。
很难理分明自己心底感受是甜是苦是悲或乐。
不乐见织艳是自己未婚妻,倒不是嫌弃或什么的,而是沦落到这般际遇,他得负上全部责任。可是一旦织艳不是萧于薇,代表他又要盲目的找下去了。世间还有更多比从娼更惨的情况可以发生。
虽然暗自祈求老天施予萧于薇足够的福气,使她在离家四年间过得更好,遇到好男人有所依归,但那毕竟是人自欺欺人的想法。
因此打他开始找人之初,便差不多决定了无论他找到的是处于什么境地的未婚妻,幸福便罢,若不幸,他是无论如何也得娶她了。
虽然感觉有点壮烈成仁的味道,但这是他该得的。
“为何以这种眼光看我?”织钝冷然的面孔上添上一抹好奇。
“你不是我的未婚妻。”刘若谦叹道。
“这是嫌我了?所以不认帐?”想必是刚才漫不经心的闲谈中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维持冷漠的外表,心下却细细思索了起来。刚才……不是只在聊对玉质的认知吗?谈了和阗玉、白玉、碧玉、血玉、还有什么天马王的,哪儿出错了吗?她不懂玉的材质错了吗?
刘若谦凝望著她的眼眸。
“你认识萧小姐吧?可以告诉我她现在的落脚处吗?”
织扭没有装傻。几日的相处下来,知道这人并不好耍弄,除了比岩逍笨些,也算是顶尖人物。没有七分把握的事,断然不会定论她不是他的未婚妻。也不迂回,她问:
“我哪儿错了?”
“天马玉佩。那不是玉的种类,也不是出产玉地的名,而是我家当年指婚的信物,你不该不知道的。”
“咦?她怎么没提过?”万分扼腕的娇怨了声。织艳起身准备送客:
“好,你猜对了,我不是刘表未过门的媳妇。要找媳妇,改向别家问去,也许“西施楼'
有你要的人哩。小春、小夏,送客。”冷凝佳人失了玩兴,赏人闭门羹了。
“织艳姑娘……。”刘若谦对它的翻脸如翻书傻眼。
织艳扯出一抹淡笑:
“你很机敏,相信不必我多事,你会自己找到的。我都被拆穿了不是吗?”唉,功力太浅。
这是褒还是贬?摆明了要为难他嘛!难不成他还得一一去偷看其他闺女的胸襟才找得了人吗?如同傅岩逍那混小子说的……咦?傅岩逍似乎也知道他未婚妻的事!
那么,范围不会太大了。以傅岩逍为首的人算起,扣除了大男人仇岩,就只有织艳、封悔殊、贝凝嫣,再加上一名女总管拢春。
会是封悔殊或拢春其中之一吗?
似乎很值得深入去查。
也就是说,他与逐阳是势必要与傅山石逍正面交锋了。各自有对阵的理由,并且相同的都是为了——女人。
唉……女人!
事有先来后到,遂阳的事解决之后再烦自己的事吧。一次一件事,别再添其它横生的枝节了。那个傅小子可不好对付。总不能在逐阳的事情与他合作,却在运作未婚妻的事情上又扯破脸吧?
结论十分悲惨。任何必须与傅小子交手的事,都没有简单轻松的。为什么他刘若谦会气弱至此呢?
这个他得想一想,好好想一想才成。
被“请”出了贪欢阁,他蹲在墙角与狗为邻思考了起来,身而被去了几个铜板“我可以问是怎么一回事吗?”赵思亮意外来访,恰巧参与了傅府的游河之行。登上画舫不久,他使捺不住好奇的问著。除了对整个情势的转爱感到迷惑外,织饱今日过分冰冷的脸色也教人好奇得紧。
织艳是挺不开心没错,以致于昨夜没开放‘贪欢阁’,今日一早也住进了傅宅,世人只当傅岩逍包不佳人,不便她接待其他男人,却少人知道傅山石逍根本是买下整个贪欢阁让织艳当老板,要不要开门营生,全凭她开心。
“难得动于挣钱的织艳收了艳帜。她不想日进斗金,咱们这些小的喳呼些什么?”傅岩逍大口大口的喝冰水,无视于佳人娇喷的脸色。
“逍哥,你哄哄织钝吧。”容易受惊的贝凝嫣轻扯傅岩逍衣袖。
“何必?自己本事差就要认命,早告诉你刘若谦不是笨蛋,偏你要轻敌。”别人不了解织艳,他还会不了解吗?一张艳若桃李的面孔常让人错认她冰冷难亲,可她毕竟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女子,性情能真正冰冷到哪儿去?在他看来,织钝很冰冷的脸只不过是微啧而已。
本来嘴,斗输了,就要有承认失败的风度。
“玉佩呢?”织饱冷声问著。
“当了。在开阳城当了五十两,吃了好几个月饱。”傅岩逍想起四年前不时饿肚子的惨况,不免感激起那只玉佩的功德。
“订亲的信物会只恒五十两?”织艳挂不住冷脸,两三下被勾起好奇。她对外人无情,对了解她的朋友就没辙了。
“你以为我天生就是精明商贾啊?能成为今日的我,可是付出很多代价得来的。现在我知道了,那块玉佩价值超过五百两。”
“你曾经也是傻呼呼的?我不相信!”封梅殊叫道。
众人虽一头雾水,但对于这一点全大表同意。
“没去馈回?”织铂追问。
傅岩逍仰头大笑:
“我是什么人?会去追回那种东西川”
“我以为……。”织钝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伸手抚向左手腕上的玉环。想来,是自己太世俗守旧,才会以为每一个女人都会死命守住对自己一生最有意义的信物。
“什么?”
“没什么。”织艳笑得自嘲,不语了。
傅岩逍却是领会了,他摇头道:
“重要的人在心中挂记著便成了。必要时,能活著比什么都重要,随身物品哪值得死守不放?”
“我可以问问,现在是在谈什么吗?”赵思尧很有耐心的再间了一次。
“不要告诉他,他是敌方的内应!”封梅殊玩笑的反对。
“什么时候与刘大哥他们分敌我两方了?”
“连横合纵间,亦友亦敌,非友非敌,若不是如此,思尧兄岂会兴致昂扬?”傅岩逍轻缓说著,不是故意不详说的,只是远处一直逼近的船只引起了他的注意,推了下仇严问道:
“那是谁家的船?”
“贝家,是贝镇乎父子。”仇岩看了过去,并目测了下雨船交会的地点是在拱桥下方。
“会撞到,要让吗?”
“不让。你去掌舵,我倒要看看是谁会落下河。”他这艘昼舫自柳州特别订制而来,船身加了厚铁皮,防水也防撞,是柳州大船商“鸿图”的得意之作,买家人想学去年那般大船撞小船不妨走著瞧。
仇岩退到船尾掌舵之后,赵思亮兴奋道:
“今年真的是躬逢其盛了。”
“还不知道哩。今年船上有你这位刺史大人的公子,就要看看贝镇乎的蠢材儿子有多大的愚胆了。”傅山石逍转身交代丫头们带妇孺们下去舱房待著。除了凝嫣与研儿当真乖乖下去外,其他人看来没有遵从的意愿。
“我喜欢看你骂人啦!”封梅殊不肯起身,其他人附和著。
傅岩逍危险的挑眉道:
“如果被撞下水,你们以为仇嵌会救谁?你们吗?少作梦了,大抵是捞我上岸立即送回家,等他想起你们也是落难者后,赶回来时恐怕只来得及捞尸身。剌史大人的儿子没人敢怠慢,你们又没这等身分,认命的下去吧。”将躲在桌下的封崖拾人梅殊怀中,成功赶人下去。
“抓稳一点,别奢望我会下水救人。”傅岩逍不谙水性,但有仇嵌在,他可是安全无虞。
“贝家父子今天所为何来?”
“还会有什么?以吓我为乐外,不就是顺便耀武扬威吗?他们当真以为我不会记取教训?”
赵思尧笑:
“你是仍学不会泅水没错呀!杀不死你,也只能吓吓你了。全临安城还有人不知道你畏水吗?”
“逼我是不知道。不过今日过后,我相信全临安城的人将会知道贝镇乎父子的水性如何了。恶……好好一条清澈的临安河,即将浮著一层肥油,真是罪过。”
由于仇岩掌舵得准确,也交代船工加速划动,使得原本该在拱桥正下方交会的船只,硬是超出半个船身,造成自家画舫已过了一半桥身,而来力的买家画舫只能眼巴巴等候过桥的时机。这座拱桥若同时要过两只船,必会有严重的擦撞:不耐撞的木材,怕要被撞得进水翻覆了。而当一只船先占去过桥先机后,另一只船是梗塞不了的。
“久违了,贝大爷,贝小爷。”坐在木凳上好悠闲的招呼对方甲板上的父子。傅岩逍懒懒道:“今日晴光大好,使得临安人莫不呼朋引伴游河赏荷,船挤得紧,大家小心些,可别发生去年的憾事了。”
贝镇平抖著肥重的脸皮冷笑:
“是呀,听说你仍然不谙水性,是要小心了。”
“对呀,别以为你从柳州买来新船就了不起……”
“志尚!”贝镇平喝住儿子。
傅岩逍斜腕赵思尧:
“奇怪,我这画舫前几日才运到,怎么临安人都知晓了?”
“想必是贝老爷比别人乖觅些。至少我是今日才知道你买了艘新船。”赵思亮一搭一和著。
“是呀!街坊邻居还没传开,贝大爷就知道了,简直教人佩服,莫怪承接下了华陀堂的生意,使小弟脸上无光哩。”傅岩逍极尽奚落之能事的同时,也让贝氏父子知道他们昨日才与刘若谦签下的合同,早已不是什么机密了。
贝氏父子心不暗自一惊。在双方保密的情况下,他们想不出谁会传出这个消贝志尚怒道:
“我们家里有你的内应引”
“那不是浪费人才了?我何必?”
“一定有!你这小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当年你就放火烧了我们家……”
“嘿!口说无凭的事别乱栽。刺史大人的公子在此,有冤情尽可上呈。但若没有证据,在下可得告你诬告了,请自行斟酌。”傅岩逍凉凉道。
贝志尚不顾父亲阻止,叫道:
“谁不知你们是一夥的!”
“咦?这可是在污蔑家父何私枉法了?”赵思尧俊眉一挑,声音冰冷。
傅岩逍故作正经道:
“谤官可是要判刑的,贝小爷,你犯罪了!”
贝镇平甩了儿子一个耳光,连忙告罪:
“小儿无知,还请赵公子海涵。”
“算了。”赵思尧挥手,在傅岩逍的暗示下,步入胎内。
“话不投机半句多,咱们就此别过,您俩路上好走。”傅岩逍向后方的仇岩挥了个手势,船身缓缓移动。
贝镇平皮笑肉不笑道:
“你不会得意太久的。尽管与那些贱婢与小杂种自鸣得意吧,我看你们得意到几时!”
傅岩逍看到贝志尚向船夫指示完后,与其父抓紧梁柱,顺便露出恶意的冷笑,心中为他们叹息。在坐稳了身躯后,他回应道:
“我可以得意到几时我是不知道。但你们会落水……”
碰——铛!
二船必然的剧烈擦撞后,各自摆动起伏了良久,传家昼舫因已出拱桥,船只受撞后往岸边荡去;而贝家船只的方向是拱桥那边,好不容易快稳住的船身却不由自主的狠狠撞上石桥,使得原本只是船炫破了个小洞的画舫在连绩巨创下当场支解成片片。
惨嚎声四起,声声像受宰的猪叫,以致于盖住了傅岩逍按著说完的句子:
“却是现下便可看到的乐趣。”
仇卖稳住船后,将舵交给船扶,走了过来。确定擦撞的地方并无大碍后,才对主子点头。
“好了,你们可以出来了。”傅岩逍没好气的对抢门口那数颗探望的脑袋解除禁令。
封崖一马当先的奔到船弦前,眨巴著眼看热闹。
“阿爹,他们的船怎么散开了?”
“他们太重了,所以船板主动散开以逃命。”
“好可怜。”还在晕船中的妍儿小声道。
傅岩逍哈哈大笑,抱起妍儿亲了又亲。
“我的好妍儿,这么善良可不是好事哩。”
“咦?”织艳看到一艘大船靠近桥下的那些人。“是刘若谦。”
傅岩逍看过去,目光倒不是放在刘若谦身上,而是站在刘若谦身汝,身形像霍逐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