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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雍正皇帝-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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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灵阿笑道:“昔日太子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在外而安,天不许这样,要真有这种荒唐事,十四爷何妨来个灵武即位,八爷率百官陈酒相迎,大局顷刻可定!”
  一番议论丝丝入扣,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胤禵方问起年羹尧来意。胤禟笑道:“西边军兴,这小子也叫撩拨得意马心猿,我看他总像有点不甘在四哥门下受制的样子,所以和我们套近乎。”“他想当大将军?”胤誐哑笑道:“做他娘的春梦!要真不用阿哥将兵,十四哥,你就举荐鄂伦岱,我再发动一些人,一窝蜂儿上折子。大将军,非得是我们的人不可”笑得两眼挤成一条缝,翘着拇指道:“谁说我们十爷粗?一语破天机,这句话就是宗旨!趁着四爷他们都在梦里,我们早点活动部院,吏部兵部一齐奏本,请万岁选阿哥命将出师!”
  “要万一选三哥!”胤禟仰着脸悠悠说道:“我们就举荐十四弟为副,他在外就作不了耗。”王鸿绪却道:“如若选四阿哥呢?他带十万兵,又有年羹尧部策应,势力就大了!”
  胤禩冷笑一声,说道:“焉有此理?要真的选他,我们就把郑春华窝藏在他府的事抖落出来,叫他一臭到底”胤禵目光霍地一跳,问道:“竟有这样的事?”“有的。”胤禩目光古井似的深邃,嘴角挂着阴笑道,“姓郑的这淫贱材儿没有死,老十三一囚禁,四哥就护了起来。我猜四哥的心,还是想打一张‘太子牌’,恰证他自己是个铁杆太子派!真到紧急关头,只好抛出高福儿这张牌,让他尝尝他的‘患难之交’倒戈的滋味!”
  话犹未毕,猛听外边天空一声沉雷,余音阵阵,像大车辗过石桥似地滚动着,久久不绝。便听远处家人叫喊:“要下雨了!快把主子书库窗户关好”胤禩推开窗户,一阵猛烈的风带着雨腥味立时扑入书房,众人都打了个寒颤,果见大半个天已被墨黑煌浓云遮住,远处云缝一亮一亮地闪着,不时传来沉闷的滚雷声。胤禩见众人都是一脸庄敬肃穆之色,笑道:“烈风迅雷,天变在即,君子理应惴然敬畏。但我对上天待我,实实不解。想我胤禩,何尝不知国家弊政堆如山积?但如无皇权在手,凭你累死也整顿不来!我之德量,岂下于三哥?我之智能,难道逊于四哥?群臣举荐,难道是我的过错?我的心,人不知道,天难道也不知道?上天!你好没分晓!”说着,泪水已夺眶而出。恰正此时,何柱儿在风地里跑来,气喘吁吁道:“十四爷,万岁在澹宁居召见,立等爷进去,马和雨具都备好了,请爷动身吧!”
  胤禵向门外走了几步,倏然回身一手抚心,一个千儿打了下去,胤禩慌得连忙去扶时,胤禵已经起身,抱拳一揖回转身来便自去了。几滴铜钱大的雨试探着洒了一下又止住,那雷声却越来越响。胤誐见大家沉闷不语,起身笑道:“这酒怎么吃得没兴头了?我有一首小令,吟出来给你们破闷”说着晃着头看着天咏道:
  “雷哥哥,你近前来,听我说:耕牛田父与你有鸡巴的冤仇?怎的不捡个大得人憎的,与他一个辣手”
  众人一脑门心思的天命人事,被他几句俚词破得精光,顿时破颜一笑。胤禩却没有笑,走到鄂伦岱跟着道:“老鄂。”
  “唔?八爷!”
  “知道我为什么请你来?”
  “吃酒呗!”
  “不!”胤禩望着天空,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叫你出征,随十四爷立功”鄂伦岱摇头道:“我在京挺好,哪也不想去。”“不但要去,且要高高兴兴请缨,高高兴兴去打仗!”胤禩深深吁了一口气!你为什么有今日?就是因为你祖父从龙入关战死,你父亲随驾西征,为护全万岁身被七十余创!万岁不肯真的下手整你,就是因为这些!我的奶公雅布齐已经到了西宁,十四爷这次是牢牢当定了征西大将军了,你跟他才有出息。守在北京,上头压着武丹这个老不死的,左右是刘铁成、张五哥这些人,显不出你来——你到西宁和雅布齐聊聊,就什么都明白了!”
  一道明闪划过长空,接着便是石破天惊似一声炸雷,大雨已是倾盆而落。  
 
 
第四十五回  邬思道精微析时局 二阿哥囹圄盼将军
 
  鄂尔泰奉胤禵之命飞马赶到畅春园双闸口,看了看天色刚到巳时,松了一口气,刚要进园,守园门太监见他递牌子,笑道:“你急什么?皇上这阵子正和方先生张中堂马中堂一道进膳,等着吧!”
  “不行”鄂尔泰说道:“我有急事,得立即面见皇上”太监只笑着摇头,“凭是反了北京城,也得等皇上用过膳!”鄂尔泰情知他是敲竹杠,一摸身上,却没带银子,不禁急了,说道:“告诉你,我是新任兵部侍郎,耽误了差事,你吃不了兜着走!”那太监见他摸不出钱来,越发扫兴,板着脸道:“别说侍郎,就是尚书,我不是兵部司官,换不着你管!亲王也得守规矩!”
  两个人正拌嘴,里头胤禛和十七阿哥胤礼一前一后相跟而出,胤禛见这边吵闹,背着手踱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鄂尔泰忙道:“四爷,您跟他说说,叫奴才递牌子进去吧”说着,将军报递过来道:“您瞧,这事可耽误得?”
  “唔。”胤禛接过军报随手一翻,浑身不禁一震,忙递还了鄂尔泰,说道:“你还呆什么?还不快进去?”太监刚刚说了大话,不想真的冒出个亲王,见胤禛径自批准鄂尔泰入内,
  忙打千儿赔笑道:“四爷,不是奴才驳您的面子,今春上书房定出规矩,奉旨照准,无论王子大臣,不得擅自请见。万岁这几年龙体欠安,内务府也有指令,天大的事不许扰了万岁睡觉用膳……”胤禛一直微笑着听,至此问道:“你是新来的?”
  “是!”
  “你叫什么?”
  “秦狗儿。”
  “保定府的?”
  “是!”
  “你原就姓秦,还是入宫改的姓?”
  “回四爷,原来姓胡。”
  “你知道为什么改姓秦么?”
  秦狗儿莫名其妙地看着胤禛,摇头道:“奴才不晓得——”言犹未毕,左颊上“啪”地一声,已着了胤禛一记耳光!身子一歪,几乎栽倒了。
  “因为秦桧姓秦!万岁为防内阉专权,自康熙五十二年之后入宫太监一律改姓秦、赵、高!”胤禛瞋目骂道,“四爷赏你一嘴巴,叫你明白明白!你是什么东西?我不但是亲王,还是皇上的侍卫,内务府总管还是我的奴才呢!——王八蛋!”
  秦狗儿被他一巴掌打了个满天花!扑通”一声跪下磕头道:“四爷,奴才吃屎迷眼儿不懂事,您说个章程,奴才遵命!”
  “这还算句人话。”胤禛笑着看了胤礼一眼,眼见几个太监过来,因吩咐:“你们几个带鄂大人进去,他要立即见驾!”这边又转脸对秦狗儿笑道:“你滚起来,看你这个狗才蛮伶俐,一点眼色也没有”遂从袖子里抽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甩给秦狗儿,把个秦狗儿搓弄得直愣神儿。胤礼早看得眼花缭乱,正要说话,胤禛一把拉他出了园子,到双闸旁迎春花篱笆跟前,左右看看没人,说道:“老十七,你和王掞师傅叫我,有什么急事么?”
  “四哥!”胤礼抬头看了胤禛一眼,说道:“王师傅和李光地聊了聊,原来李光地早年竟是方苞中举人的座师!有些话王师傅想当面和你说说。我嘛……”说着眼圈一红,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口,低下了头用脚尖跐着地不言语。
  他虽不说,胤禛也已明白。胤礼的母亲章佳氏上月初八,浴佛节后突然吞金自杀,胤禛命内务府密查,原来是十阿哥胤誐吃醉了酒,撞进宫里正遇上章佳氏沐浴,居然当着宫女的面搂住亲了个嘴儿扬长而去。这件事胤禛密令不准上奏,不准传言,为防的再气着康熙,十七阿哥脸上也不体面。看现在这光景,他已经知道了内幕……思量着,胤禛放缓了口气叹道:“十七弟,你不要说了,你和王师傅想说什么,我已经知了七分。世上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不明白比明白好。从今往后,我像十三弟一样待你……”胤礼听了哪里忍得,点头哽咽着“嗯”了一声,泪水早走珠般滚落。胤禛看看天,说道:“天阴上来了,我府里还有几个折子批了红,得赶紧处置,晚上我还要巡视大内。你回去告诉王师傅,就这两日,我必定抽出工夫去看望他老人家。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谈。不要紧,天塌不下来”正说话间,远远见年羹尧打马飞奔而来,胤礼小声道:“四哥,这姓年的是你们人?”见胤禛点头,胤礼又道:“他回京好几天了,四处乱串拜门子,四哥你约束着点。”说罢便要上马。
  “慢着!”胤禛睨一眼正走来的年羹尧,叫住了胤礼,问道:“王师傅还住在清梵寺东那处破四合院里?”
  胤礼有点不过意地看了一眼满脸惶惑的年羹尧,说道:“十年前八哥就在东华门外给他置了一处宅子,他不肯要。八哥趁他进宫讲学,把他的书和行李硬搬进去,到底还是搬了出来。万岁爷赏了一处在槐树斜街,三进三出的青堂瓦舍,他改成了宗族祠堂,仍旧出来住到城外。老人家古怪脾性儿,四哥顺着他吧。”
  “王家是百年诗书世家。”胤禛看也不看年羹尧,叹道,“前明到如今,七个榜眼,三个宰相,仍旧自甘清苦,这实在难能!既如此,我也不好勉强。听说他身边只有两个老仆侍候,你告诉他,就说四爷恳请他了,他不收阿哥大臣馈赠,我叫内务府划三十个人,每次十人,轮流去侍候。他身子骨儿不好,有个差池,万岁照旧要埋怨我兄弟们没有照料好的。”说罢便笑。
  年羹尧好容易找到话缝儿,忙打千儿道:“给主子请安!”一抬身又跪了下去磕头。
  “这不是年军门嘛”胤禛淡淡说道:“几时进的京?这会子请见万岁么?快起来,我怎么受得起你的头?别折死了你四爷”胤礼眼见他要发作年羹尧,忙道:“你们主仆说话,我先走一步了。”说罢径自打马而去。
  年羹尧情知是因自己进京没有先进雍王府请安,这主子犯了醋味,忙叩头道:“奴才进京三天了,这会子奉旨要进去见皇上。奴才这几日去府里几回,主子都在外头忙,没能见着主子,奴才不敢撒谎……”
  “你说这话奇,我不明白。”胤禛冷笑道:“我几曾说过你‘撒谎’来着?你如今开府建牙,起居八座,这点子身份是该当的嘛!你不住我府,阿弥陀佛,是我的造化,人嚼马吃的,你爷是个穷阿哥,怕是也养不起。即是万岁爷亲自召见,你就赶紧去忙你的吧”说罢向远处抬手儿道:“高福儿,备马!”也不等年羹尧分辩,竟自徉徉地去了。年羹尧当着畅春园一干守门太监和四阿哥府的下人的面,跪也不是,起也不是,脸色一青一红,又想着康熙召见,含羞忍辱爬起身来踽踽进园,心里一声接一声叹息,怎么偏自己倒霉,就摊了这么难侍候的一个主子?
  胤禛一肚皮心思赶回府中。天已阴得重了,沉雷一声接一声响着,丫头老婆子忙着收拾晒着的衣物,周用诚指挥着墨雨和一干书房伴读将晾在外头的书箱往书房里搬。见胤禛回来,忙道:“年羹尧今前晌回来,没见着主子又出去了。他带的礼都在书房廊下,爷要不要过过目?有些时鲜瓜果怕坏了,奴才请了福晋的示,分送——”
  “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唠叨了?”胤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邬先生没出去吧?”周用诚怔了一下,说道:“方才见性音和尚进去,这么大一阵子没出来,邬先生一定在里头。”
  胤禛点点头,摆手便进了花园。此时云暗天低,越显得丛树幽深、水碧苔滑,胤禛远远便听枫晚亭压水书房传来一阵悠远深沉的琴声。张眼望时,邬思道正襟危坐,勾挑抹拨正在抚琴,案前一缕香烟在雨前的哨风中袅袅回旋,文觉长髯飘胸、性音发披双肩端坐石旁聆听。良久,邬思道口内微吟道:
  昔我来游帝京里,青藤蟠虬老将死。满地落叶秋风喧,似叹所居托无主。今我来时花正芳,青藤蔓枝如许长。天池之水梳洗出,夭矫之势似龙张。能令遗迹不湮沦,便是青藤旧知己。况复披榛荣门墙,年年寒食拜斜阳!吁嗟乎!风云迭起归舟晚,流水桃花何久长!
  胤禛隔窗听完,叹道:“京师风云将起,先生兀自在此闲咏青藤,好安适”说着徐步进来,因见周用诚迤逦从容地进来,便问:“你有什么事?”周用诚永久是一副刚睡醒的模样,眨巴着眼道:“府里有些家务,奴才想跟主子回回。请主子示下,什么时辰有空儿?”“你没见我和邬先生有事么?”胤禛说道,“晚间我巡过紫禁城回来再说吧。”周用诚答应一声自退了出去。邬思道已是架了拐杖弃琴而起,推开西窗,一阵凉爽的风立时袭了进来,满壁间字画被吹得簌簌作响。
  “山雨欲来风满楼。”邬思道怔怔地望着窗外!此刻惊风不定,待会必定密雨斜侵薜萝藤,这些金银花、葛藤都是我入四爷府亲手栽、精心作养,焉能不关心?”文觉问道:“王爷,朝里出了什么事?”
  胤禛在这几个人面前,总能很快安定住心神,略一沉吟,把鄂尔泰军情急报的事简略说了。又道:“我忙着赶回来,是想和你们计议一下,要不要举荐三阿哥,由他坐镇军中?或者我该自己请缨?既然京里政务办不下来,出京办一办军务也好。我有点受不了这个闷气——如今的北京真像个闷死人的罐子,我实在受不得了。”性音在旁问道:“兵部不是十四爷的总管么?四爷见十四爷了没有?”胤禛摇头道:“我没见着老十四。”
  “自然,这是当然之理。”邬思道看也不看众人,架着双拐踅回座位坐了,眼睛放着铁灰色的光:“四爷得着这信儿立即就赶回来了,十四爷也有个家。他自然要去寻八爷,也要计议计议。你不信到街上看看,这天就要下雨,人们最急着的就是赶回自己家”正说着,天上一个炸雷,便听外头家人们大呼小叫:“快!快收拾东西回家”几个人不禁都是一笑。邬思道仰起脸来,天空的明闪照耀着他,像一尊石雕似的一动不动,刹那间,胤禛觉得此人年轻时必定是个十分俊秀的美男子,正想说话,邬思道又道:“十四爷已经料定自己要当大将军了,他不能不对八爷有所交代。八爷也有他的算盘,他在京师势力惊世骇俗,没有兵权却是他的心病。十四爷将十万雄兵在外呼应,正是他可乘的风云,内外策应,一旦万岁龙归大海,无论遗诏谁来承位,只要不是八爷,立时就把北京搅他个天翻地覆!四爷,你看我说的有没有一点道理呢?”
  胤禛被他说得毛骨悚然,越发觉得这个大将军位置至关紧要,因道:“所以军权不能旁落他人之手,至少不能在老八手中!实在不行,我就举荐年羹尧!或者是岳钟麒!”
  邬思道突然仰天大笑:“四爷何其性急!你不是口口声声以做皇帝为苦么?求仁是仁又何怨呢?”胤禛被他这一揶揄,顿觉自己失态,不言声坐了椅上,长长透了一口气道:“我虽不愿做什么皇帝,也不能叫鼠辈白作践了我!”
  “四爷安坐,听我说。”邬思道稳稳坐了回去,娓娓说道:“举荐年羹尧,或者什么岳钟麒,是绝不可行的。反之,皇上若问你谁可将兵,你就毫不含糊地回奏‘惟独十四阿哥能当此大任’!”
  众人听他这么说,一下子都怔住了,仿佛不认识似的直盯着邬思道。邬思道嘿然良久,口气冷峻得像结了冰:“十四阿哥是圣心默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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