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城堡-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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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一边听着麦可结结巴巴地回答霍尔的问题，一边看着霍尔用一只写不干的鹅毛笔在纸上潦草地做着笔记，觉得自己也长进不少。苏菲想，既然玛莎在费尔法克斯夫人那儿学会了变形魔法，那她自己在这儿也能学会。如果运气好，甚至不用靠克西弗就能恢复自己原来的样子。
等到麦可忘记了到底该收波特海文居民多少魔法费的时候，霍尔便很满意地带他去院子里帮忙制作国王需要的魔咒了。苏菲蹑手蹑脚地走到工作台旁，发现卷轴写得很清楚，但霍尔潦草的字迹实在看不懂。“从没见过这种字！”苏菲向旁边的骷髅抱怨，“他用的到底是笔还是拨火棍啊？”苏菲把工作台上的所有魔法卷轴都分了类，又观察了曲颈瓶里的粉末和液体。“没错，我这是在偷学，”她对骷髅说，“但我干了这么多活，学点也是应该的。学会了魔法，我就去给家禽治病，治哮喘，还能呼风唤雨，把脸上的毛都去掉。要是玛莎知道有这种好处的话，她可能现在还在费尔法克斯夫人那儿呢。”
苏菲觉得霍尔从院子里回来后检查了所有她动过的东西。但霍尔忙个不停，也顾不上说什么了。苏菲听见他整晚都在忙，到第二天早晨才在浴室里待了一会儿。当麦可穿上他最好的那件天鹅绒外套准备去金伯里皇宫时，霍尔兴奋极了。他们把魔咒包在一张金色的纸里。魔咒体积虽大，重量却轻，麦可一人捧着就够了。霍尔将门钮转到红色朝下，打开门，只见街道两旁都是五颜六色的房子。
“他们在等着呢，”霍尔对麦可说，“不到中午你就能回来了。跟他们说连小孩也能使用这个魔法，试给他们看看。你回来后我再教你另一个大力魔法。再见。”
第二部分霍尔与绿黏液（2）
说完，他关上门，又开始在屋子里转。“我脚痒了，”他突然说道，“我要去山坡上走走。等麦可回来，告诉他我要教他的魔法卷轴就在工作台上。现在还有件事要你来做。”
说着，苏菲的膝上就突然多了件暗红色外套，同那件银蓝色的一样漂亮。霍尔从屋角拿起吉他，将门钮转向绿色，走进奇平镇旁一片整齐的石南花丛中。
“他的脚痒了！”克西弗抱怨着，“他怎么不想想我成天被困在这壁炉里是什么滋味？”波特海文下了雾，克西弗只好缩在柴火堆里，想方设法躲开烟囱上面滴下来的水，很不舒服。
“怎么解除你和霍尔的契约，你得给我点提示才行。”苏菲一边说，一边抖了抖霍尔那件暗红色外套，“天哪，真是件好衣服，虽然有点破。你织出来就是为了吸引女孩子的，对吧？”
“我已经给了你提示了！”克西弗气呼呼地说。
“那你得再提示一次，我什么也没明白。”苏菲放下外套，蹒跚着向门口走去。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提示是什么，那就不是提示、是明示了。我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克西弗说，“你要去哪儿？”
“去做一件他们两个在时我不敢做的事。”苏菲将门钮转向黑色，打开了门。
外面什么也没有。既不是黑色，也不是灰色，更不是白色。既不厚实，也不透明。既不见有东西在动，也闻不到味道，没有感觉。苏菲小心翼翼地把一根手指伸过去，既不冷也不热，什么也感觉不到，似乎是完全彻底的虚空。
“怎么回事？”苏菲问克西弗。
克西弗一样很好奇，他把脸伸出壁炉，盯着门外看，连要躲雾水也忘了。“我不知道，”他轻声说，“我只是一直保留着这个按钮。据说这里连着城堡的另一面，没有人能到达那里，好像是通向遥远的某个地方。”
“好像比月亮还远！”苏菲说完就关上门，转动门钮让绿色朝下。她稍一迟疑，便开始蹒跚着爬上楼去。
“他锁门了，”克西弗说，“他让我告诉你门锁了，要是你又想溜进他房间的话。”
“哦，”苏菲说，“他在里面放了什么？”
“我一点都不知道，”克西弗说，“这太丢人了！我其实连城堡外面都看不清楚。只能看见我周围的东西。”
苏菲也觉得很失败。她坐下来补暗红色外套。不一会儿，麦可就回来了。
“国王立刻就召见了我，他……”麦可突然发现霍尔的吉他不见了，“啊，不！他又去找那个女孩了！我以为她几天前就已经爱上了霍尔。怎么还没有呢？”
克西弗恶狠狠地说：“你搞错了。冷酷的霍尔发现这个女孩没那么容易上钩，所以他决定故意离开她几天，看看会不会有转机。”
“自找麻烦！”麦可说，“霍尔这样只会越陷越深。我本来还以为他已经恢复理智了呢！”
“你们说话怎么这么尖刻！”苏菲把外套往膝盖上一摔，“当然，我不怪克西弗，因为他是个恶魔；可麦可，你……”
“我可不觉得我是恶魔。”克西弗反驳道。
“我太不冷静了，你是不是想说这个？”麦可说，“你要是知道热恋中的霍尔会给我们惹多大麻烦，就不会这么想了！我们打过好多场官司：情敌们挥舞着剑，母亲们举着擀面杖，父亲叔伯握着棍棒，都来找我们算账。还有那些姑姑婶婶，真是太可怕了，居然用帽针戳我们。最难对付的还是那些女孩，她们一旦找到霍尔的住处，就会跑到门口哭哭啼啼。霍尔自己倒是从后门溜了，留下克西弗和我来应付她们。”
“我讨厌那些伤心的人，老冲着我淌眼泪，”克西弗说，“我宁可她们发发火。”
“说直接一点。”苏菲说，她握紧了藏在缎子下面的拳头，“霍尔对那些可怜的姑娘做了什么？我听说他吃掉她们的心，再偷走她们的灵魂。”
麦可勉强地笑了笑。“你一定是从奇平镇来的。我们刚刚修好城堡的时候，霍尔曾派我去那儿说他的坏话。我……于是我就造了那个谣，结果姑姑婶婶们常挂在嘴边。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确实偷走了她们的灵魂。”
“霍尔非常善变，”克西弗说，“一旦哪个女孩爱上了他，他就立刻失去了兴趣，再也不会为她伤神了。”
“但在女孩爱上他之前，他绝不罢手。”麦可说，“他要是自己没有理智，你怎么劝他都没用。我总是希望女孩们能早点爱上他，这样日子总好过点。”
“在她们追到这儿之前。”克西弗插话。
“他难道不知道用假名吗？”苏菲轻蔑地说，以此来掩饰自己相信谣言的愚蠢。
“哦，他每次都用假名，”麦可说，“他不喜欢说真名，总是编造谎言。就算不是在追求女孩，他也喜欢这样。你没注意到吗？他在波特海文叫魔法师简金，在金伯里叫潘德拉根法师，而在这个城堡里则叫恐怖霍尔。”
第二部分霍尔与绿黏液（3）
苏菲确实没注意到这些名字，她感觉自己更蠢了。这让她很愤怒：“我还是觉得让可怜的姑娘伤心太不道德了。他真是没心没肺、虚度时光。”
“他就是这样的。”克西弗说。
麦可拖来一张三条腿的凳子，坐在壁炉旁边。苏菲一边缝衣服，一边听他说霍尔如何征服女孩又引来麻烦的往事。苏菲对着漂亮外套说：“你吃过女孩的心吧，有吗？为什么姑妈们要在侄女面前把事情说得这么可怕？可能是因为她们自己迷上你了吧，我的漂亮衣服。被一个发狂的姑妈追赶是什么感觉？”苏菲可以想像一个像莱蒂那样有主见的女孩反而会因为谣言而迷恋霍尔，最后落个伤透心的结局。
麦可提议该做午饭了，克西弗照例哀叹起来。这时霍尔开门回来了，情绪看起来比平时要差得多。
“吃点什么？”苏菲问。
“不吃。”霍尔回答，“克西弗，为浴室准备热水。”他在浴室门前站了一会儿，一脸忧郁，“苏菲，你打扫过这个放魔咒的架子吗？”
苏菲更觉得自己蠢了，但她不愿承认自己为了找女孩们的身体碎片，搜遍了上面所有的瓶瓶罐罐。“我什么也没碰。”她一脸诚实，说完就去拿锅做饭了。
“但愿你没碰。”霍尔说完后，很不高兴地拉上浴室的门。
苏菲做饭的时候，霍尔在浴室里一个劲儿冲洗。“他要用好多水，”锅下面的克西弗说，“我猜他在染发。但愿你没碰他的染发魔咒。其实他相貌平平、头发土黄，还对自己的长相特别自负。”
“闭嘴！”苏菲猛地喊了起来，“我把所有东西都放回原处了！”她非常生气，把一锅鸡蛋和咸肉全都扣到了克西弗头上。
克西弗把这些鸡蛋和咸肉全都津津有味地吃了。苏菲又煎了一些，和麦可一起吃了，然后一起收拾。克西弗在旁边用蓝色的舌头舔着紫色的嘴唇。突然，浴室的门开了，霍尔冲了出来，绝望地大哭大闹。
“看！”他嚷着，“快看！那个女人对我的染发魔咒做了什么？”
苏菲和麦可绕着霍尔转。除了头发湿了，他们看不出霍尔有什么不对。
“如果你是说我……”苏菲开始搭腔。
“我当然是在说你！你看！”霍尔尖叫道。他重重地倒在那张三脚凳上，用手指猛敲着头，“看！看好了！仔细地看！我的头发给毁了！我现在就像一锅鸡蛋咸肉！”
麦可和苏菲紧张地凑近了看。发根那儿似乎还是平时的淡黄色，只是有一丝非常淡的红色若隐若现。苏菲觉得挺好看，这还让她想起了自己头发本来的颜色。
“我觉得很好看。”她说。
“好看！”霍尔叫了起来，“你可能是觉得好看！你是有意的。你非要看我倒霉不可。你看！成了淡赤黄色！在这段头发长长之前我得一直遮着！”他激动地挥着胳膊，不断地高喊，“绝望！痛苦！恐怖！”
屋子里忽然变得十分阴暗。巨大的、阴森森的人影从屋子的四角涌出来，追逐着苏菲和麦可，冲着他们痛哭。哭声先是低沉的呻吟，接着变成绝望的嘶叫，最后成了痛苦恐怖的狂吼。苏菲徒劳地用手捂住耳朵，声音却越来越响、越来越恐怖。克西弗慌忙躲进壁炉，缩到柴火堆的最深处，不住地战抖。麦可抓起苏菲的胳膊就往门口拖，一拧门钮，踢开门就冲了出去。在波特海文的街道上，他们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可是外面依然听得到震耳欲聋的哭声。家家户户都开了门，人们都在捂着耳朵往远处跑。
“我们就把他一个人留在那儿吗？”苏菲战抖着问。
“是的，”麦可说，“如果霍尔认定是你的错，那就只有离他远点才行。”
他们俩混在人群中，为摆脱哭声而穿过了整个城镇。尽管海边的浓雾已变成了细雨，但所有的人都跑向码头和海滩，因为无尽的海水可以吸收一些声响，哭叫声就没那么可怕了。人们在潮湿的空气中挤成团，或望着远处朦朦胧胧的白色地平线，或盯着泊船上滴水的绳索，忍受着耳边撕心裂肺的哭喊。苏菲想到她还是第一次离海这么近，可惜她此刻无心观看风景。
痛哭渐渐减弱，变成了低沉、忧伤的叹息，最终归于沉寂。人们开始小心谨慎地往回走，有些胆小的人紧紧跟在苏菲后面。
“可怜的魔法师出了什么事，尊敬的女魔法师？”有人问苏菲。
“他今天不太高兴。”麦可回答，“走吧，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回去看看了。”
当他们沿着码头边的石子路往回走的时候，一些泊船上的水手担忧地大声问他们，刚才的声响是不是预示着风暴或者厄运。
“没那回事儿，”苏菲高声回答，“都过去了。”
第二部分霍尔与绿黏液（4）
事实上麻烦还没过去。从外面看，城堡只是一座简陋的小房子，要不是有麦可，苏菲一定认不出来。麦可小心地推开破旧的小门，发现霍尔还是坐在那张凳子上，神情沮丧，浑身裹着厚厚的绿色黏液。
黏液实在多得让人吃惊，霍尔被完完全全地裹在里面。黏液在他的头上、肩上积成了团，手上、膝上也是大堆大堆的，还有很多在顺着他的腿和凳子的腿往下淌。地上的黏液积了一摊又一摊，而且在不断蔓延，最远的已经到壁炉边了，而且黏液的气味很难闻。
“救救我！”克西弗喊道，声音嘶哑低沉，他仅靠两点微弱的火苗勉强维持着，“这些东西快把我浇灭了。”
苏菲提起裙子冲过去，她想离克西弗近点，却无法靠近它。“快停下！”苏菲对霍尔说，“马上停下来！你就像个顽皮的小毛孩！”
可霍尔一句话不说，动也不动。他那苍白忧郁的脸埋在黏液里，一双大眼睛直瞪着前方。
“怎么办？他死了吗？”麦可问，他站在门口，神色慌张。
苏菲想，麦可是个好小伙，可遇到危难也帮不上大忙。“他当然没死，”苏菲回答，“要不是为了救克西弗，我们可以让他像鳗鱼冻一样闹一整天。快打开浴室的门！”
麦可跳过一摊摊黏液，去开浴室的门；苏菲则用围裙堵住壁炉，防止更多的黏液靠近克西弗。她从烟囱里挖了几铲灰，倒在最大的一摊黏液上，一时间屋子里烟雾升腾、气味刺鼻。苏菲卷起袖子，弯下腰，握紧霍尔黏糊糊的膝盖，连人带凳子一起往浴室推。她的脚在黏液上滑动，难以控制方向；但同时，凳子的滑动也减少了阻力——真是谢天谢地。麦可也跑过来拽霍尔满是黏液的袖子。他俩齐心协力，终于把霍尔推进了浴室。浴室里，霍尔还是不肯动弹，他们只好把他挪到淋浴喷头下面。
“克西弗，准备热水！”苏菲一边喘气一边高喊，“水要烫！”
把霍尔洗干净足足花了一小时；麦可又花了一小时劝霍尔离开板凳、穿上干衣服。苏菲刚补好的暗红色外套幸好挂在椅背上，这才躲过一劫。银蓝色的那件就遭了殃，苏菲叫麦可把它丢到浴缸里泡着。苏菲又拎来些热水，嘴里抱怨个不停。她将门钮绿色朝下打开门，将黏液全扫到沼地里去，于是城堡所过之处便留下长长一条黏液，好像有一只蜗牛爬过似的。苏菲想，如此清除黏液倒是省力，住在这个移动的城堡里还有这种好处，只可惜石南花丛遭了殃；她又想道，要是霍尔的哭喊是从城堡发出来的，奇平镇的居民也一样倒了霉。
苏菲此刻是又累又气。她知道霍尔弄出这么多黏液是为了报复她，所以当麦可把霍尔从浴室搀出来，帮他穿上外套，然后小心地把他安置在壁炉旁的椅子上时，她一点也不同情霍尔。
“你脑子坏了！”克西弗气急败坏地说，“你是不是想把强大的魔力浪费掉啊？”
霍尔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他还是坐在那儿，神情沮丧，浑身战抖。
“我没法让他开口说话！”麦可轻声说道，心里很难过。
“他只是发了通脾气。”苏菲说。她心里知道该怎么办，因为她已经见惯玛莎和莱蒂发脾气了。要是责怪一个巫师为他的头发发狂，那反而可能再次激怒他。经验告诉苏菲，要想压住一个人的脾气，就得找到他发脾气的原因。她叫克西弗低下头，好让她热一锅牛奶。热好之后，她塞了一杯到霍尔手里，说道：“喝吧。现在告诉我出了什么事？跟你追求的那位女士有关吗？”
霍尔喝了一口牛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