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猪相-第1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们终于走进了庄园中央地带。腿里尚未取出的子弹,使博克瑟疼痛万分。他不甘心,又觉得很是凄凉。如果从地基开始,再次建造风车的话,他们面临的将是前所未有的艰苦的劳动。博克瑟渴望参与这样的劳动,但是,他首次悲哀地意识到,如今,他已十一岁了,已经不再年轻,他的肌体,还能产生足够强大的力量吗?他不禁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庄园中央的那面绿色旗帜,仍在上空飘扬,庆贺胜利的鸣枪,一共响了七声,这使得动物们又变得热血沸腾。拿破仑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对他们的行动表示衷心的祝贺,于是,他们似乎觉得,这次战斗果真取得了巨大的胜利。
大家为在战斗中牺牲的动物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博克瑟和克洛弗一左一右,拉着灵车,拿破仑走在队列最前面。整整两天时间,他们都在举行庆祝活动,包括唱歌,演讲,鸣枪,显得非常热闹。每个牲口都得到了一只苹果,作为特殊的纪念物珍藏(不过,他们很快饥不择食地把苹果吃掉了),每只家禽得到了二盎司的谷子,每条狗得到了三块饼干。拿破仑下达通知,将这场战斗命名为“风车战役”,他还设立了一枚最新的勋章——绿旗勋章,并最终授予他自己。在这种欢快的气氛中,“钞票事件”带来的血雨腥风,很快烟消云散了。
庆祝活动过后的一天,在琼斯的地下室里,猪意外地发现了一箱威士忌。这个消息让猪们非常激动。当天晚上,大约在九点半左右,拿破仑头戴琼斯先生的一顶破旧的圆顶礼帽,从后门走出来,动作迅速地在院子里跑了一圈,又跑进门内去了,就再也没有出门。
第二天早晨,猪的住所十分安静,看不到一头猪露面。将近九点钟时,斯威拉走出来了。他的样子很奇怪,脚步迟缓,神情沮丧,目光呆滞,尾巴无力地耷拉着,像生了大病一样。动物们不安地等待着他交代实情。果然,从他那里传来了一个可怕的消息:拿破仑病危!
动物们一阵哀嚎。拿破仑的房门外,铺着草垫子,动物们轮流跪在上面,为拿破仑能够摆脱病魔而默默祈祷。他们眼含热泪,彼此询问这样的问题:如果他们的领袖拿破仑不幸逝世,那么,他们未来的命运,将会走向何方?
此时,动物国里到处流传着这样的说法:斯鲁堡不愧是斯鲁堡,他最终还是技高一筹,设法把毒药掺到了拿破仑的食物里。到了上午十一点钟,斯威拉走出来,再次发布公告,说拿破仑在垂危之际,签署了一项神圣不可侵犯的法令:凡饮酒者,一律处以死刑。
让动物们感到欣慰的是,到了傍晚时分,拿破仑的病情明显好转;次日上午,斯威拉就喜滋滋地告诉他们,说拿破仑处于顺利的康复之中;当天晚上,拿破仑就宣告痊愈,并再次投入工作。
又过了一天,动物们知道了这样一件事情:几天前,拿破仑曾经委托温普尔律师,在威灵顿买了有关蒸馏以及酿酒的小册子。一周以后,他下令翻耕苹果园附近的小牧场。小牧场原本是为退休动物留作草场之用,如今,拿破仑却准备在那里播种大麦。当天夜里十二点钟左右,发生了一件让大家更加疑惑不解的事情。当时,大谷仓里传出物体落地的“扑通”的声音,动物们闻声冲出窝棚,在皎洁的月光下,在大谷仓那面写着“七诫”的墙角下,一架断为两截的梯子横在那里,他们惊讶地看到,梯子旁边,躺着一时间昏迷不醒的斯威拉,他的身边还有一盏马灯,一把用来涂漆的刷子,一只已经打翻的白漆桶。
几条狗立刻把斯威拉围了起来,待他苏醒过来,就立刻护送他回去,动作干净利落。除了本杰明以外,其他动物都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本杰明再次撅了撅他长长的嘴巴,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他似乎明白其中的蹊跷,但却一言不发。
几天后,欣赏“七诫”时,穆丽尔注意到,对于另外一条规定,动物们的记忆再次出现了差错。他们自以为第五条规定是“任何动物不得饮酒”,但他们显然漏掉了两个字。原来,“七诫”的规定是:“任何动物不得饮酒过度。”
第九章第一节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本杰明的话音刚落,所有的动物都惊呆了,他们随即声嘶力竭地嚎哭起来。还没等他们展开抢救行动,坐在驾车人位置上的那个家伙,就扬起鞭子,用力一抽,马车迅速跑起来了。
过了很长时间,博克瑟脚上的裂口才渐渐愈合。
为庆祝胜利而举行的各种活动刚刚结束,拿破仑就下令,第三次建造风车。博克瑟依然充满了干劲,尽管饱受伤痛折磨,但他仍旧咬牙坚持,不让其他动物有所察觉。到了晚上,他才偷偷地对克洛弗抱怨说,他的脚掌疼得要命。
克洛弗很心疼他,并且嚼碎用来疗伤的草药,帮他敷在上面。她和本杰明一样,劝说博克瑟要保重身体,不要那么拼命。她对博克瑟说:“你就是少干一点儿,风车早晚也会建起来的呀。”但博克瑟听不进去,他说,自己如今惟一的心愿,就是希望在退休之前,能够亲眼看到风车再次矗立在动物国里。
当初,动物国着手制定各项规章制度时,动物们的退休年龄就有明确的规定:马和猪十二岁,牛十四岁,狗九岁,羊七岁,鸡和鹅五岁,并且承诺发放足够的养老津贴。虽然直到今天,没有谁真正领取过养老津贴,不过,大家近来对这个话题越来越关心,讨论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苹果园附近的小牧场,已被用来播种大麦,让大家感到不安。不过,他们又听说,大牧场的一角可能要划拨出来,作为退休者的牧场使用。而且,到了退休之后,每匹马的养老津贴,是每天五磅谷子,而到了冬天,则是每天十五磅干草,节假日里,还要发给一根胡萝卜或者一个苹果。博克瑟十二岁的生日,就在来年的夏末。
这个时期,动物们的生活相当艰苦,冬天很冷,和过去没什么不同。他们获得的食物,却比以往更少,但那些猪和狗除外。对此,斯威拉解释说,在食物定量方面,如果过于教条地执行平均主义,那显然违背“动物主义”原则,尽管他没有说明什么是真正的“动物主义”原则。
不论情况怎样窘迫,他都有能力向其他动物证明,他们其实并不缺少粮食,他们不能被表面现象所迷惑,因为顶多只是暂时调整一下供应量罢了(斯威拉使用的措辞总是“调整”,而不是“减少”),这对于动物国的整体建设大有必要。而且,与琼斯统治的时代相比,他们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斯威拉嗓音尖细地公布了一大串数字,他是一口气念下来的,结果念得脸红脖子粗。他公布的那些数字,似乎可以反映出,和琼斯时代相比,他们现在简直是活在天堂一样的地方。他们有了比以往更多的燕麦、干草、萝卜,他们工作的时间更短,饮用的水更为纯净,寿命也大为延长,幼子的存活率更是大为提高,窝棚里有了更多的用来取暖的草垫,就连跳蚤也比过去少了很多。
对于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动物们都感到振奋,因为他们无不信以为真。毕竟,在他们的记忆中,琼斯先生的时代,早就是过去时了,他以及他所代表的一切,几乎完全淡出了他们的记忆。虽然眼下他们的生活状态确实不易,甚至可以说是饥寒交迫,各种活计多得让他们喘不过气来,但他们情愿相信一个事实,那就是和过去相比,情况已经好得多了,过去才叫糟糕呢。而且,就像斯威拉反复念叨的那样,过去他们是奴隶,现在却享有充分的自由,因为他们才是庄园的主人。是的,有了自由,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吃饭的嘴也迅猛地增加了,这得益于猪在生育方面的大手大脚,四头母猪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差不多是在同一时间产下了幼仔,加在一块儿,竟有三十多头。这些小东西一出世,身上就长满了黑白相间的斑纹。
那么,谁是他们的父亲呢?这很容易想得出来,因为拿破仑是动物国惟一的种猪。为了对他们的出世表示祝贺,拿破仑发布通告说,等小猪长大些的时候,就要购置大量砖块和木材,在庄园的花园里为他们建起一间学堂。数日后,那些小猪就开始满地乱跑了,拿破仑在厨房里亲自给他们上课,教他们识文断字,这些小猪通常在花园里活动,并被禁止和其他年幼的动物玩耍。
拿破仑还出台了一项最新规定,要求其他动物在路上遇到猪时必须主动让路,恭恭敬敬地站到路边。而且,不论年龄大小地位高低,到了星期天,所有的猪都享有在尾巴上系上饰带的特权。
一年来,大家始终相安无事。不过,他们的钱却老是不够用。毕竟,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让他们一提起来就大为头痛。譬如,盖学堂需要砖、沙子、石灰,建风车需要相应的机器设备,所有这些物品,自然需要花钱购买;猪和狗晚上照明需要的灯油和蜡烛,他们的领袖拿破仑食用的糖(他不许其他猪吃糖,理由是他不忍见到他们因为吃糖而发胖)等等,也得花钱去买;另外,各种日常用品,诸如钉子、绳子、煤、铁丝、狗食饼干等等,自然也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由于财政出现赤字,如今,剩余的干草和土豆都已卖掉,有关出售鸡蛋的合同,在数目上又增加到每周六百个。这个数字,使鸡群的任务相当艰巨,因为母鸡的数量原本就不多,新生的小鸡也为数不多,所以,所有的鸡都大为不满。
十二月份,动物们的口粮已经显著减少,次年二月份再次削减。为了省油的缘故,动物们的窝棚里开始禁止点灯。不过,这一切似乎对猪的影响并不大,他们好像始终活得舒服而自在,一个具体的表现就是,他们的体重,非但没有像其他动物那样有所下降,而且一直在不断地增加。
二月底的一个下午,动物们的鼻子和肠胃,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因为他们饥肠辘辘地走来走去时,一股新鲜而浓郁的香味,不知从那里飘了过来,令他们馋涎欲滴。经过仔细辨别,他们终于意识到,这股香气,是从厨房旁边的那间小型酿制房里飘过来的。
早在琼斯时期,那间小酿制房,就已经停止使用了。鼻子尖的动物肯定地说,这不是别的,正是蒸煮大麦的味道。他们张开鼻翼,贪婪地吸着香气,内心里却默默地为自己祝福,幻想着这是在为他们的晚餐而准备的大麦粥。
但是,他们的愿望落空了,因为晚饭时,他们根本没有见到大麦粥的影子。
星期天,拿破仑又发布了一个通告:从今以后,所有贮存的大麦,要专门供给猪享用。而在此之前,苹果园附近的田地里,几乎全部种上了大麦。
不久,动物们又惊闻这样一个消息:考虑到猪的脑力劳动非常辛苦,因此,从现在起,只要是猪,每天都可以领取一品脱啤酒,拿破仑则可以领取半磅,而且要用德贝郡出产的瓷制带盖汤碗盛装。
对此,其他动物都表现得心平气和,因为他们的忍耐力是杰出的,不管生活多么不公平,不管日子多么难过,他们都能够咬牙坚持。他们只要想到自己拥有自由,活得也远比从前体面,就觉得自己应当知足常乐。
有时候,动物国里居然给人以歌舞升平的气象。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动物们经常大唱颂歌,参加演讲,组织各种庆祝活动。他们的领袖拿破仑兴致勃勃地下达指示:每周都要举行游行活动,主题就是庆祝动物国多年以来的劳动成果和繁荣景象。
一旦到了举行游行的时刻,动物们便排列成队,绕着动物国的四周游行。走在前面的是猪,然后是马、牛、羊,后面是各种家禽,狗在队伍两侧行进,拿破仑宠爱的那只黑公鸡,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博克瑟和克洛弗共同扯起一面绿色旗帜,上面绘有蹄掌和犄角的图案。游行之后,是背诵诗歌的活动,主题是赞颂拿破仑的伟大功勋。随后是演讲,基本上是由斯威拉公布粮食增产的最新数据,如果个别数字令他们振奋,就要鸣枪庆贺。对于以上这些活动,如果有谁毫不知趣地抱怨不休,说它们完全等同于大把大把地浪费时间(趁猪和狗不在跟前,个别动物便可能大发牢骚),羊肯定会表示不满,并且高声大叫:“四条腿好,两条腿坏。”于是,他们只好闭上嘴巴了事。
不过,总体而言,动物们对于这些庆祝活动还是不乏兴趣。他们可以在喧嚣与扰攘中,在震耳欲聋的歌声中,在浩浩荡荡的游行中,在斯威拉报告的数字中,在清脆的鸣枪声中,在黑公鸡悠扬的啼叫声中,在那面绿色旗帜的飘动中,暂时忘记寒冷、饥饿和不快。而归根到底,在这些活动中,他们能够获得当家作主的感觉,他们会认为曾经付出的一切,其实都是在为自己谋福利。因此,他们会感到平衡,感到心满意足。
第九章第二节
四月份,动物国庄严宣告:正式成立“动物共和国”。同时,他们需要选举一位总统。不过,选举这件事没让大家操多少心,因为候选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拿破仑。他被一致推举为“动物共和国”首任总统。
同一天,斯威拉又公布了一系列最新证据,证明斯鲁堡和琼斯串通一气,狼狈为奸。也就是说,斯鲁堡曾经阴险地企图左右“牛棚战役”的结果(这一点大家已经很清楚了)。他甚至公然为虎作伥,可耻地成为琼斯的帮凶,并且在战役进行到白热化的时候,他趁别的动物不备,曾经高喊过一声“人类万岁”,天底下没有比这更为可耻的行径了。有些动物仍能记得,当时,斯鲁堡背部在战斗中负伤,但最新证据表明,他所受的伤,其实是拿破仑不顾安危,亲自冲上去咬的一口。
仲夏季节,在失踪了多年之后,乌鸦摩西突然又回到了庄园。
他还是老样子,照旧好吃懒做,照旧滔滔不绝地大谈所谓“蜜糖山”那一套。要是有谁愿意听上几句,他就更加来了劲头,拍打着黑色的翅膀,飞到树木下面,口若悬河地说:“它就在那里,同胞们,”他煞有介事地把大嘴巴指向天空, “在那里,就在你们见到的那团乌云上面。那就是‘蜜糖山’,你们看见了吗?那就是能给我们带来最大幸福的国度!那将是我们这些可怜的动物离开尘世之后的真正归宿!”
他甚至言之凿凿地声称,在一次高空飞行中,他曾经幸运地进入过“蜜糖山”。他被那里丰饶的景象所震撼,因为他亲眼看到,那里有面积广袤、一望无际的苜蓿地,无数亚麻饼和方糖,层层叠叠地垂挂在树的枝头上。
他讲得是那样生动而逼真,惟妙惟肖,以至于很多动物都相信他说的是实话。他们不禁想到,既然现在处境艰难,完全生活在饥饿和疲劳之中,那么,如果上帝开恩,老天有眼,他们不是完全有理由,生活在那样美妙的世界里吗?
让大家难以理解的是,猪对摩西的特殊态度,他们都不屑一顾地嘲笑摩西,说那些“蜜糖山”的说法是一派胡言,可是,他们却仍旧容许他留在庄园里,可以不做任何活计,甚至作为补贴,每天还要给他提供一吉耳(注:液体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