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时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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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该怎么办?漪曼问:怎么说?关芮道:上次洗厕所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李翔帮我训跑了霏霏,霏霏现在找我算帐来了。漪曼平日最烦这等事,觉得小题大做是这号人陶冶情操的方式。但漪曼处理事情养成一种惯性,问出口的事一定要做得有头有尾。这回不去是绝对不可能的,若是让霏霏白等过今天,那么明天关芮会被整得很惨,连单挑的机会都没有。
漪曼随关芮去了区委。虽说此地是区政府,但霏霏她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破旧的停车间,里边停着一辆废旧的吉普,吉普面上已经落落大螨。这儿俨然几百年无人管理了。霏霏见关芮来了,身边还跟了个漪曼,便挖苦笑道:唷,关芮你什么时候和冯漪曼好上了,漪曼你是不是帮她打架来着?打架了可不是好学生,你可要掂量掂量美好的前程哦!霏霏的语气带着有意要讽刺的意思,关芮没有说话,蓉蓉劝住霏霏,又对漪曼说:漪曼你先回去吧,这是我们和关芮的事,我们私了就可以了。不,蓉蓉,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能放过关芮呢。漪曼说着,霏霏放肆地大笑起来,笑得漪曼一脸尴尬。漪曼,你说你是来做什么的?霏霏道。漪曼也觉得自己来这里最多只能为关芮壮胆,什么忙也帮不上,一时骨鲠在喉,无语凝噎。因为漪曼在,整顿关芮的事霏霏没能得逞,这令霏霏对漪曼怀恨在心。霏霏提议说漪曼先回去,她们不打关芮了,说是有话找关芮商量,随即蓉蓉把漪曼送出了区委大院。
天黑之后,黑乌鸦们和关芮谈的协议是,要关芮加入她们,然后她们成立“SUI 家族”,反正关芮和霏霏对漪曼都有成见,霏霏提议一起整漪曼。希儿态度中立,蓉蓉却凶了霏霏一下,坚持不准霏霏伤害漪曼。霏霏这天不太高兴,但还是依了蓉蓉。霏霏只是暂时不提整顿漪曼的事,因为她们目前面对的敌人不是漪曼,而是双截棍女孩。至于漪曼,那只是霏霏对她的私人恩怨罢了。
这天夜里,皓月皎洁得有些苍白,那眼神似乎在为SUI家族的成立感到悲哀。白沙路沿街小弄的电杆上、围墙上,隔三岔五可见到硕大的碳黑的“SUI”字,白沙职专和白沙中学的女生宿舍楼道上,也随处可见那样的“SUI”,那便是SUI家族的杰作。每个“SUI”似乎都在透明的月光下释放着诡异的能量,那种能量叫人窒息。
SUI家族的张扬惹得双截棍女孩有些恼怒。但那时校园内传言说双截棍女孩得罪了乔越,缘由不明,说法不一。有的说乔越是为了蓉蓉而找上双截棍女孩的,而蓉蓉又是为了SUI家族对双截棍说了重话;又有的说双截棍女孩在乔越面前挑拨SUI家族对乔越腰包的觊觎。流言就是那么传开的,学生间多半对此表示沉默,就像台湾人民对待大选一般沉默,骨子里头是有着排江倒海的言论未发表出来,或者私底下刚准备发表却欲言又止。
不过乔越对蓉蓉似乎真有喜欢的意思,他知道蓉蓉把他送她的摇头丸当认识的纪念品之后,不但不再给蓉蓉吃什么黄猫,还不准她碰那些东西,并且每天夜里因蓉蓉而为SUI家族叫的士。乔越喜欢的东西是不容许任何人吹毛求疵的。他对双截棍女孩的肆意制造蜚语有点忍无可忍,而乔越是精通散打的,因此双截棍在乔越面前变得有点小心翼翼的。任双截棍越是小心翼翼,乔越越是对她生烦。
SUI家族成立的第三天,三个女孩被霏霏带去BLUES开家族聚会。Bar里的音响开到极限,形成聒耳的震撼。腐败的气息在浑浊的空气里发酵。舞池里的小伙子抱着音箱猛烈地摇晃着脑袋,看上去像极了发了疯的狂狮,金灿灿的发丝在灯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醒目,如魔如兽。一曲音乐刚过,舞池里人群渐散,剩下双截棍女孩倒在中央奄奄一息,四个女孩刹那间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当晚就有记者到迪吧里拍照,第二天《闽台都市报》上就登了双截棍女孩死亡的消息。
翌日午夜,蓉蓉在Bar里遇见了乔越。乔越从舞池走向一个阴暗的角落,百无聊赖地喝着加了冰块的柠檬汁。那果汁仿佛也能将乔越灌醉似的。他打量着周围的每一个女孩,似乎在找寻丢失了几个世纪的回忆。那种寻觅的目光在乔越眼里持续了半个多小时,蓉蓉面对眼前这位目光凄离的男子,心就隐隐地疼痛起来,莫名。乔越沉默了半晌忽而开腔:蓉蓉,你谈过恋爱吗?我,蓉蓉本想说没有,但犹豫了一下回答:谈过一次。乔越的脸变得肃然起来,随即放松下来,带着放心的意思,转而笑了笑,又点了点头说,谈过了?要是真的谈过了你是不会说出来的。说完又将果汁送到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乔越的话把蓉蓉震了一下,其实乔越说这话也是出于这么想就这么说了,毫无理由的,一如蓉蓉说她谈过一次,也是毫无理由的。面对乔越的安静,蓉蓉反倒不适应起来,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不住地用手指卷弄着长发。为了打破尴尬,蓉蓉转移话题说:你知道双截棍是怎么死的么?你想知道么?恩。
是因为你啊!蓉蓉停止玩弄头发,她的眼神惊异中带着惶遽。乔越笑了笑,说,不过现在没事了,你放心。
她,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知道?
恩,你说。
你知道她在我面前说你什么了么?她说,乔越原本想望下说,却又顿了顿说:她说了你很多。不过现在不要紧了,你告诉我你只谈过一次恋爱,那就足以证明她对我说的都是谎话。
她究竟说我什么了?蓉蓉有点烦躁起来,但乔越的脸色似乎比刚才好很多。乔越说:她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那些你最好不要知道,我说出来怕对你不好。随即乔越把一条烫金红盒子放在蓉蓉的手心里,说:你收着它,别问为什么,你一定永远留着它。这叫蓉蓉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乔越合起蓉蓉的掌心,蓉蓉打开一看,是条项链。她把盒子按在玻璃桌上,眼中的焦急混合着惶恐,原本问双截棍女孩的死因只是想打破僵局,但这下她真就关心起来似的。你还没告诉我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乔越说:打架。蓉蓉问:就这么简单?你干的?乔越说:不,是她自己要这么做。她喝得太凶了,发了酒疯,让旁边的人看不顺眼,他们就打起来,她没带工具,根本无力抵抗。漪曼:那你怎么不帮她?乔越:我为什么要帮她?我想帮的人是你不是她。这话说得蓉蓉手足无措起来,六神无主地说我要走了。乔越拉住蓉蓉,硬是把项链交给了蓉蓉,我送给你的,你好好留着。
第一部分:沧海痕迹SUI家族·秋日凝语(3)
乔越的话,藤蓉蓉如风过耳。但蓉蓉知道乔越的脾气,他没有说的话终归有不说它的道理。再有着兰心慧质的女孩也有疏忽细节的时候,蓉蓉不会猜到这个小盒子里的秘密,她最多只当乔越是个大亨后世,和他在一起,他会给你上流的物质享受。这些日子下来乔越送蓉蓉的东西多了,资生堂的化妆品,阿迪的网球裙,还有一些叫也叫不出来的名堂,区区一条项链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乔越曾提过让蓉蓉做他的女朋友,但蓉蓉对霏霏承诺过的不想改变便没答应。蓉蓉回到寝室拿着项链在镜子前比了比,霏霏看得心里酸溜溜的,蓉蓉从镜子里见到霏霏在看她,也便不再照下去,把项链装进盒子里,望床头一搁,走人了事。
其实那条项链是乔越初恋时想送给女朋友的礼物,那时乔越在国中是个小霸王,喜欢的女孩是国中里有名的校花齐菲,但齐菲喜欢的是一个成绩优异的男生,那男生是个小康家庭的孩子,其家境和齐菲的家境大相径庭,齐菲追过男生一阵子,男生没有接受。后来乔越发奋了一个学期,成绩突飞猛进,进到能和那男生抗衡的地步,然后他就对校花发出爱情攻势直到把她追到手。但终究齐菲离开台湾去了新加坡,临走时乔越挑了这条项链送给齐菲,但齐菲没有接受乔越的礼物。以后的日子,乔越看着这条项链就莫名地心疼。
项链项链,就是想念想念;爱情爱情,就是让人伤心。
漪曼有了班主任准许自由上自习的令牌,开始的时候还能耐得住寂寞,到学校的图书馆里自习,但图书馆傍晚就关闭了,漪曼便转移去食堂,食堂的灯光太弱,漪曼便把目标放到福建师范大学。福师大的图书馆是个好地方,第一层的自习大厅时常是座无虚席却很安静,那种静是一种温暖的静,偶尔有拖动椅脚的声音响起,却又不是扰人心弦的。旋动的笔杆子是各有各的思索,而那思索却又是万众一心的,让你坐了下去便没有偷懒的欲念,很醒人心的氛围对漪曼来说就是人间天堂。弄不清的问题还可以问就桌的大学生。
那时候的网吧刚开始流行,学校对学生的泡吧禁止得很严。一次漪曼被表哥的一个师大女同学带去了二楼的微机房。鼠标在大同小异的链接间闲窜,漪曼觉得没甚意思便赶着匆匆下机,就在关闭IE的那一刹那,漪曼倏地进入了一个叫沧海文学网的地方。冯漪曼进入沧海纯属偶然,她至今还未弄明白当初怎么就进了沧海“每日更新”栏的。也就是从那时起,漪曼注意到了一个叫夏寻的网络写手。夏寻是福大的学生,他的文字有着商业性的颓废与矫情,甚至有一部分是为了迎合读者来自肉体的窥视欲。在漪曼的眼里,他的文字有着不给自己留一点退路的阴郁,那笔调是凄,是离,是人间四月的泪滴,那情感是苍,是凉,是深秋尽头的枫岚。夏寻笔下的山村、溪畔、渡口、黄昏以及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对既没在农村生活过又没谈过恋爱的漪曼而言是一个新事物,新事物往往最能触动人心的,漪曼时常看着看着思绪就纠结起来,那情感也便沉陷在感性的文字中难以回到现实。漪曼豁然滋生出一个念头,便是让自己的心情变成文字。那念头也是毫无理由的念头。
漪曼花了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思考自己的笔名,她在本子上零散地写下几个名字,越看越觉得不对头。后来漪曼在计算机课上无意中翻到冯诺依曼原理,灵感突至,索性选定了“冯诺依曼”。用这个名字的原因无非有二:一是它是个众所皆知的名字,便于读者记;另一则是“冯诺依曼”与自己的名字仅一字之差,便于自己记。漪曼在夏寻的评论里留过两次言,她希望他快乐。一连几日,漪曼每天都打开夏寻的文章,但终究没有看到夏寻的回复。漪曼莫名地有些失落,她有时会猜想,夏寻收到这份祝福了么?他快乐了么?有那么一个月,漪曼没见到夏寻的文章在“每日更新”里出现,也便逐渐淡去了那事。
那阵子,漪曼养成一个嗜好,便是走到哪都随身带着一个笔记本,有什么伤心的委屈的抑或快乐的通通记进本子里。午间的时候,漪曼便会整个中午呆在机房里,安静地敲打着键盘,发表文章或者回复留言。那阵子漪曼的文字带着夏寻的色彩,但那种微微的哀惋不免有些做作,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辞强说愁的。漪曼的文字中有一半的不羁是出自603甲的不和,以及周遭氛围的恶劣,有一半是来自骨子里头的叛逆和对无拘无束的向往。漪曼像所有十六七岁的少女一样开始痴迷于朦胧的言情小说,小说里有着夏寻一样痴情的男子和夏寻笔下的女主人公,风格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却是各有各的悲欢离合,各有各的罗曼蒂克。和所有开始写字的人一样,漪曼的文章里堆砌着华丽的句子,它们像琼瑶剧里的对白。
漪曼对爱情似乎萌动着渴望了,偶尔才有的幻想开始变得愈来愈频繁,她尝试着把幻想变成文字。那文字里编织的都是假,但网友们看到的却是真,似乎漪曼历经过千百回不同的爱,但那爱却是少了点什么的爱,那是经不起推敲的罗曼史。漪曼也有那种感觉,但她也不知道那小说里的爱究竟少了什么。看到读者对故事人物的关心,漪曼总是用心地回复。她仍旧默默地守在电脑前,编织,编织。她不会知道爱情正慢慢向她走来,而爱的背后更多的是流不尽的泪。
秋意愈来愈浓,阳光里有几分潮黏的味道被分散在干燥的空气里,那潮黏带着女学生对初恋渴望的意思,是充满幻想的,却又似比现实还真,是近在咫尺的,却又似远在天涯。漪曼变了个人似的,常常一个人坐在阳光满溢的草坪上,那阳光跳跃在青草的叶尖变成了漪曼的字;漪曼喜欢默默地望着喷水池里涌射出的水柱,那些水柱悬在半空中也变了成漪曼的字。原本表演成绩不错的她变得对表演漠不关心,性格也安静了不少,但那种安静却又不是孤僻,而是不愿虚张声势的静,也是感时怀伤的静。而动的时候则是一发动千钧,但那动依旧是不愿虚张声势的动,是好朋友面前才特有的,却是有点缺乏理智的。那种情绪化的极端彻底与演员的特质相背离,却是狮子座女孩特有的性格。
第一部分:沧海痕迹SUI家族·秋日凝语(4)
一个阳光媚人眼的午后,冯漪曼在师大自习大厅里做完了不定式题组练习便上了微机房。那个中午她什么也不准备写,只是默默地把两个多月来所发出的七篇文章后的留言逐个温习了一遍,似乎有那么一种成就感是出于自己的指间。她的打字功夫已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漪曼的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微笑,那笑是很淡的那种,看上去恬静而惬意。她的鼠标做了一个刷新动作,更新出这样一条留言:
故事开始得很好,我喜欢你文字里带着透明的感觉,只是后来象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吞噬了,看不到一个清晰的未来。没有爱的人生是残缺的,但爱不是组成人生的全部。其实我们都幸福着,一生之中可以爱上,值得自己爱的人很多,不过刻骨铭心的人只有那最爱的人,只是我们一直生活在不懂爱的年代。寻寻觅觅,其实最爱自己的人就在自己身边。你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那不是你的错,是命运的驱使,是上天的安排。
我很认同这样一句话:爱情久了就会变成亲情,恋爱则成为一种负责。也许你已遇到一生中的最爱,却又浑然不知。但现在你还是爱那个人,你还陷在里面,你迷茫,不知如何是好。鲜血只能从手指流过,却始终流不到他的心脏。
——城 1996年11月21日 13:01
留言的人署名“城”,简单的一个字,在漪曼的每篇文章后头都能见着。漪曼看到城如此认真地回复自己,莫名地有些感动。但毕竟那些故事都是杜撰,即便是以第一人称来叙述,终归对那爱情是没有底的。她把小说上看到的那一套感情都倾注在了故事人物身上,一部分是听关芮她们说来的,一部分是凭空想到的。虽说是假设,但感情就是那般处处投入,有时写着写着就流了泪。漪曼以故事主人公的口吻回复城:
即便他还会说好听的话来哄我,我想我已经感受不到当初那份缱绻的温暖。每一个落单的夜,我都在回忆里挣扎,像是在逃脱一场美丽而残酷的劫难,又像是在为无法预测的未来一遍又一遍扎着打不完的预防针。我的心被那些针头刺得千疮百孔,我想我心灵的防御能力已经很强了。我应该能够高枕无忧地在每个夜里微笑。但我始终无法从一粒沙去看一个世界,无法从一朵鲜花去看一个天堂。也许我真就像他说的那样无法理解他的内心深处。突然发觉面对爱情我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