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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西班牙披肩之谜-第7章

小说: 西班牙披肩之谜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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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腿,那才真让我不相信。」
  「也许正因为先有那个眼罩,」法官直通通地解释起来,「才有如此的绰号也说不定,我的孩子。」
  「你说的听起来有点道理,先生,」探长嘟囔着,喷了口辛辣的烟,「说到木腿,奎因先生——戈弗雷小姐所说的,其中一点真正让我想到是这个人没错,他大概是本地波兰裔的乡巴佬中最巨型的一个,比重量级拳王卡内拉还大,他的那些小鬼们每次想惹恼他,都喊他『安妮号拖船』;戈弗雷小姐还提到他颈部有伤疤,这也对我们帮助甚大,我猜,那个疤原来是个弹孔。」
  「名符其实的亡命之徒。」埃勒里轻语。
  「还有,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只知道他叫基德船长,他那眼罩的来源也说明他是亡命之徒,大约十年前瞎的,这我知道,是和那些强悍的小意大利佬在海边大打出手弄瞎的。」
  「从此后声名大噪,是吗?」
  「差不多,」墨莱阴阴地说,「他一个人住在巴罕那头泥淖地的破烂小屋子里,有时受顾为海钓导游赚点钱维生,他自己有艘脏兮兮的小船。他每天要灌一夸脱左右黄汤,而且随时囤积着一大堆酒,整日闲游浪荡,完全是个不务正业之人。这二十年来,他就固定在这一带海滨出没,但似乎没有谁多知道他点什么。」
  「小船,」埃勒里思索着说,「那干吗他要偷走瓦林的小艇,除非他自己的小船有故障动不了?」
  「瓦林那艘船速度较快,哪里都去得了,而且它还有船舱。事实上真正的原因可能是——我一名手下刚跟我报告——这家伙刚刚才把他的小船卖给了一名渔人,时间是这个星期二,听起来有意思,不是吗。」
  「卖了。」法官脸色蓦地一变,复述了一遍。
  「还没证实,只听说是这样。我已向整条海岸线发布紧急通报,要负责海防的警卫队那边全神戒备。在干了昨晚这一票之后,他若想就此逃之夭夭,必然会有蛛丝马迹什么的留下来,毕竟,他是被某人当傻瓜一样玩于掌上,尤其还带着一具尸体,这样想藏身的话,那就跟一头大象妄想在个小马戏班的帐篷里躲起来一样。伪装?门儿都没有!」探长恶狠狠地说,「没说错,他那辆车是偷来的,五分钟前原车主指认过了,昨天晚上六点左右停在路边被开走,距离此地约五英里左右。」
  「诡异,」埃勒里喃喃说道,「此外,就某方面而言,事情并不像其表面所显现的那么蠢,一个像你所说的海盗基德这样的人,也很有可能决定要干完最后一票远走高飞,这和他把自己惟一赖以维生的小船卖掉一事,似乎颇为符合。」埃勒里缓缓点上一根烟,「如今,他又有一艘好船在手,正如你讲的,可开到任何地方去,如果干这一票他先收钱,那他大可把库马的尸体扔到离岸数英里外的海中,如此绝对可以不被寻获,他也就轻轻松松地高兴到哪儿就到哪儿。好,就算你逮到他了,那你又怎么找到尸体控他以杀人之罪呢?说真的,对我而言后一种可能性极小,我担心他已一去不回了。探长,有只小鸟告诉我,你现在面对的状况正是这样。」
  「已经逃离我的手掌心了吗?」墨莱轻蔑地一笑,「不管怎样,昨晚他是否谋杀了马可,这仍是疑问,较确定的是,他误认为库马是马可,将他挟持出海,而他打电话报告的那名躲在后头的家伙,在基德打来电话后再看到马可,极可能大吃一惊,才发现基德把事情搞砸了,居然抓错人,于是,在基德正把库马弄出海这会儿,只好自己下手宰了马可。」
  「也有可能,」法官指出,「基德在昨晚稍后又靠了岸,再次打电话给他的雇主,你知道,这才弄清自己绑错人,于是重来一次以完成任务。」
  「都有可能,但我确信我们的谋杀调查工作是两件,不是一件,由不同的凶手执行。」
  「可是,墨莱,这两桩罪案必然相关!」
  「当然,当然,」探长眨着眼,「他总得上岸买几回汽油,你知道,那我们就可以手到擒来了,哦,我指的是基德。」
  「买小艇用的汽油?」埃勒里一耸肩,「除了他明显愚蠢之处而外,这人也的确顺利绑走了人,完成了任务,我实在没理由相信,行动中最基本所需的燃料问题,他可能会疏忽掉,按理说他应该早就准备好一大堆,藏在某个隐秘地点,我认为不可存侥幸——」
  「好好,反正到时就知道了,我们眼前可还有一大堆事得料理。到现在为止,我还没顾上把这间屋子从头到尾完整搜一遍,来吧,两位,我先带你们去看个好看的。」
  埃勒里取下嘴上的香烟,不解地瞪着探长:「好看的?」
  「天生丽质难自弃的那个人啊,奎因先生,这可不是你每天都看得到的——甚至说,你从来也没看到过,」墨莱的口气中有极辛辣的讥讽意味,「看了之后你一定会认为不虚此行。」
  「得了得了,探长,你这是有意地刺激人,你说的好看的人指的到底是谁?」
  「就是那具硬邦邦的尸体。」
  「哦!搞了半天是这个,」埃勒里哑然失笑,「就我所听到的,此人似乎是阿多尼斯之流的小白脸,是吧。」
  「现在,你该亲眼见识一下了,」探长阴森森地说,「比起他来,当年希腊第一美男子的阿多尼斯不过是个金鱼眼的低贱工人罢了。我敢打赌,尽管他现在像条死鳍鱼,还是有一大堆女人不介意想看看他。我这二十五年来看死人看多了,但这次是最诡异的了。」
  如今,最可怖的事实是,约翰·马可,当然是死了,直直坐在露台某张圆桌旁的椅子上,意态有点萧索,仍握着根黑色手杖的右手无力地垂着,几乎和火石地板呈垂直,他的浓黑卷发上戴着的黑色软呢帽稍稍右斜,此外便是一件看来挺夸张的歌剧式黑色披肩挂在肩膀上,由脖子处的一个饰着穗带的金属环扣住,其他地方则一丝不挂。
  他这不叫半裸,也不叫全裸,也不应该说是四分之三裸,在该披肩底下,他光溜溜一如出生时。
  两人嘴张得大如农产品展售会上的大南瓜,良久,埃勒里眨眨眼,又努力看了一遍,仿佛是确认。
  「老天!」埃勒里的感叹听起来完全是某个鉴赏家受聘去鉴定某个艺术作品时的由衷感慨;麦克林法官则只是凝视着,不做声。
  墨莱探长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两人惊愕的表情,似乎有种恶意的快感。
  「法官,这新鲜玩意儿如何?」他粗声说,「我敢打赌你过去坐在法庭上审问不乏有裸女的案子,但像这样的裸男——我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恶魔跑到我们这乡下小地方来了。」
  「你该不是认为,」老绅士终于露出了不舒服的厌恶神色,「是某个女人——」
  墨莱一耸他强健的双肩,又喷出了一大口烟。
  「无聊。」埃勒里说,但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确定,而他也不进一步说下去,只继续睁大眼睛看着。
  裸着!除了这条披肩,此人真的一丝不挂,白亮的光滑男体于晨间的阳光下很耀眼,如同一座大理石雕像,在时间长长的摩挲之后,更显得平润而泛着一抹苍白的色泽。死亡已在他紧绷的皮肤上留下无可怀疑的印记。他有着平坦且嶙峋的胸部,肩膀宽平而有力,然后逐步内窄,最终凝为细细的腰身;他的腹部,尽管有死亡所带来的必然僵硬,仍可看出一团团的腹肌;他的双腿瘦削,但完全看不见血管青筋,如同年轻小男孩的腿,而且脚型近乎完美。
  「美极了!」埃勒里叹口气,抬眼看向死者的面孔。这依稀是一张拉丁人的脸,丰润的双唇以及隼鹰一般的鼻梁——一张毛发浓密却刮得干干净净、带着某种危险意味的脸,尽管已然死去,仍看得出他椰榆的、虚无的以及含蕴着强大力量的本质。一直沉思着的麦克林法官很显然有相当的惊惧,「他被发现时就是现在这样子吗?」
  「没错,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子,奎因先生,」墨莱说,「只除了披肩部分不像现在这样,而是直直披下来,整个掩住他身体,我们把这玩意儿往后一拨,吓了一大跳……疯了,不是吗?但除此之外我们未移动分毫。颇不正常,甚至说好像是哪个神经病院跑出来的似的……哦,我们的郡法医来了,嗨,布莱基,赶个半死,是吧?」
  「古怪。」麦克林法官喃喃说道,边把自己瘦小的身躯让到一旁,意识到有一名满脸倦怠的瘦骨嶙峋男子正步履沉重地走下露台石阶,「探长,这位先生是惯常穿得这么少四处游荡呢?还是昨天晚上是个特殊情况?哦,是昨天晚上发生的没错吧,我听到的好像是如此?」
  「听起来没错,法官,起码到现在为止我所能挖到的是这样。至于你所提到的习惯问题,我和你一样好奇,」探长酸溜溜地说,「如果他真有这个好习惯,那他显然给此地一干女性提供了一场绝妙的好戏。嘿,布莱基,这件星期六早晨的神圣零碎活儿滋味如何?」
  法医的下巴往下一拉:「干吗,这家伙这么光溜溜的啊!你们发现时就这样吗?」他弯身向尸体,黑色皮包砰一声扔在火石地板上,不敢相信地直眼瞪着。
  「第十遍了,」探长虚弱地说,「答案是,没错。看在老天分上,继续吧,布莱基,这是一桩好玩的差事,我需要你所提供的一切线索,愈详尽愈好,愈快愈好。」
  三个人往后挪了些,目不转睛地看着法医检验尸体,好一阵子,没人再发一言。
  最后,是埃勒里率先打破沉默:「你没发现他的衣物吗,探长?」
  说话之间,他的眼睛扫过整个露台一遍。这露台并不算大,正因为尺寸不足,得靠着色调和整体氛围的营造,它才显得非常舒适——一种可亲的庸俗趣味。开放性横梁的白色屋顶巧妙地让射进来的阳光落在灰色的火石地上,形成条状的光影相错,准确地呈现长夏的悠然本质。
  露台的摆设装饰也是极其聪慧的眼睛和手所精心督造的,结合了海洋和西班牙两样风情,精巧的小圆桌上方遮着海滩伞,伞的颜色是典型西班牙式的红和黄,桌上则是海贝制的烟灰碟子,生皮钉上黄铜的香烟雪茄匣子,以及各式各样的桌上游戏。在露台石阶顶端两侧,各放置着一个巨大无比的西班牙油壶,插满怒放的花;而石阶最底端两侧,也是同样的油壶,置于露台的火石地板上。这四枚大而醒目的油壶,简直要让天错认为是从阿拉伯酋长的绚丽晚宴中拿出来的,它们差不多一人高,有个颇具酒色糜烂意味的圆鼓鼓壶腹。露台左边紧抵着岩壁,断崖自然形成的阴影底下,立着一艘西班牙帆船的缩小模型(后来,埃勒里发现,这艘船可在某种神奇的炼金法术咒语之下一分为二,摇身成为极方便好用的吧台)。岩壁上有好几处被凿成神完状的凹洞,里头各自置放着色泽壮丽的大理石雕像;岩壁上方,则由熟练的艺匠之手雕就西班牙一系列历史名人的浅浮雕,主要是航海时期的英雄,浮雕饰以赤色陶土和灰泥。还有两枚巨型探照灯,此时阳光在它们的黄铜和棱镜部分闪烁着金光,各自守候在开放式屋顶两根相对横梁的各一端,昂然抬头对着前方,指向两侧岩壁所夹成的海湾。
  死去的赤裸男子所在的圆桌上放着一些书写工具——一个奇形怪状的墨水瓶,一根优雅的羽毛笔插在一个铺满美丽沙子的盒里,还有一方精心制作的文具盒。
  「衣物?」墨莱探长眉头一皱,「还没有,奎因先生,正因为这样子让我觉得诡异,也许你可以这么想:昨晚这家伙晃到底下那个小不点沙滩,脱掉衣服,跳到海里游他两趟好消消暑,诸如此类的。但他那些脱下来的衣服见鬼去啦?还有他的浴巾,没带浴巾他要怎么擦干身体?可别跟我说有人趁他游泳偷了他的衣服,就像某些恶作剧的小鬼做的!总而言之,我现在只能先这么想——在目前一切乱糟糟的情况下——除非我们又发现了新的什么。」
  「我猜,他没游泳。」埃勒里低语。
  「没错没错!」探长红润而诚实的脸上出现极度烦躁的神色,「好吧,这游泳什么之类的算不成立好了,他就只是身穿披肩手握手杖,而且在他被杀时,他正在给某人写封信!」
  「这,」埃勒里干巴巴地说,「听起来有点意思。」他们己移到那具僵死在椅子上的尸体后方,死去的马可不偏不倚面向着小沙滩,广阔的海景迎面而来,他似乎对眼前金光跳跃的沙滩,对蓝色海水静静涌向这个海湾的小小波涛起了忧思。此刻,潮汐往后退了,然而,在埃勒里眼中,仿佛还能见到海湾里充满上涨的海水,大约三十英尺左右宽的海滩,铺盖着温柔的沙子,纯纯粹粹平平滑滑的沙子,没任何一丝杂质掺于其中。
  「你说的是——有意思?」墨莱粗声说,「当然这有意思,你可以自己看看。」
  埃勒里不自觉地伸手扳过死者肩膀,另一头负责检验的法医不怎么开心地嘟囔了两声,埃勒里赶忙往后一缩,但他业已清楚看出何以墨莱探长如此推断的证据所在:马可的左手垂着,靠着桌边,直直垂向火石地板,僵硬的手古怪地下指,其下躺着一枝漂亮的羽毛笔,和插在沙盒里的那枝一模一样,笔的尖端染着干掉的黑色墨水。此外,一张纸上有几行字迹——奶白色的纸,纸的上方印着红黄两色的美丽图样,图样底下则是一条饰带,上面以古字体印着戈弗雷的名字——这张纸静静躺在桌上距死者不到几英寸之处。
  很显然,马可是在书写途中遭到袭击,因为纸上的最后一个字——谁都看得出没写完——是猛然被打断的,一道粗黑的墨迹直直划了下来,越过桌面到达桌缘,死者左手的中指上也有一处黑色墨渍。埃勒里弯下腰只瞥了一眼,便清楚地看到这一切。
  「看起来千真万确,」埃勒里说了声便直起身来,「但这不让你觉得奇怪吗?就光说这一点好了,难道他写字只动一只手不成?」
  探长有点傻眼,法官则闻言眉头一皱。
  「呃,看老天爷分上,」墨莱爆发起来,「写一封信要用几只手才够?」
  「我想我听得懂奎因先生的意思,」法官缓缓说道,他的小眼睛亮了起来,「我们通常不会认为人写字要用双手,但事实上是这样没错,一只手写,另一只手压着纸张。」
  「但马可他,」埃勒里有些懒洋洋地对着法官颌首,仿佛对他的迅速理解赞赏有加,「右手却抓着这根黑檀木手杖。从目前我们所看到的来推断,在此同时,他却用左手写字,所以我从这——呃——」他快速接下去,「表面看来如此,只是表面而已,其中可能大有玄机。」
  探长脸上闪过一抹微笑:「奎因先生,你绝不放过一丝一毫,是吧?我不能说你讲的不对,但我想的和你并不一样,这可能有某个合理解释,很可能在他写信时,他把手杖就搁手边桌上,忽然,他听到背后有异声——可能他不知何故非常警觉——于是他右手放开纸张去抓住手杖,下意识地要自卫,然而,他只来得及抓住手杖就被宰了,这不很符合你要的解释吗。」
  「听起来颇有道理。」
  「答案必然是这样,」墨莱快速地接着说,「因为这封信千真万确无花巧可言,是马可写的,如果你认为这有疑义,最好省省,这绝对没问题。」
  「你这么肯定?」
  「再肯定不过了,这是我今天早上最先查清的一件事,这屋子里四处都有他的笔迹——他是那种典型的不管人在哪里都要写下自己姓名的手贱之人——而昨晚他所写的这玩意儿和他的笔迹百分之百符合,这里,你自己看——」
  「不不,」埃勒里急忙打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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