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扬(上)-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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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意对上那正巧回头一睥的眼神,一双…平静得相当异常的眼眸。
本以为他会如同那晚般激动地欲擒住自己,可是没有,他仅是冷睥自己一眼,便又转移目光地继续迈向前,出乎意料之外的冷静。
屡唤严清郎好几声都得不到回应,宦官只好冒犯地上前拉扯他的衣袖几下,唤回失神的他说∶「严大人,该走了。」
严清郎敷衍似地轻应一声,方收回目光地跟在宦官身后,走入蔺舆风方离开不久的书苑内。
宦官将严清郎领至一座诺大的书房前,便要他站在烈阳当头的日光下暂候,自己才走入御书房内通报。
过了好半晌,那名宦官才匆匆地走出来,微喘地朝严清郎说∶「严大人,皇上要您在此稍后片刻,如有任何吩咐,唤我一声便是。」
「我知道了。」严清郎也不为难地颔首轻道。一时也没察觉宦官竟然要他在烈日当下愣站,却不领他至后方的凉亭等候,就这么在令人晕头的炙阳下站了半个时辰之多。
又站了片刻,他已是满身汗水,裹在衣挂下的长衫,此刻怕是湿半了,倘若除去这一身繁重的衣衫,要他在烈阳下再多站一、两个时辰都还不成问题,平日的训练可也不是练假的,奈何他现在不仅头重身沉,从进宫至今都未沾半滴水,纵使他再能忍,身体也逐渐濒临极限。
良久,领严清郎前来的宦官款步走来,适时地开口道∶「严大人,皇上今日可能不能见您了,劳烦您先与我回府用膳吧。」
闻言,严清郎倒也没放在心上,只当长孙少卿有事耽搁了,微些昏花的视线,也不容许自己再这么站下去,旋即点头随着宦官一同离开。
翌日,长孙少卿又派人领严清郎入宫,在同样炙热难当的烈阳下,让他白白等候两个时辰多,才又以同样的说辞遣他回府。
一次未觉,二次疑惑,第三次,严清郎就是再无知也能察觉长孙少卿是心存刁难,怕是他还记怒于那日的事,不知欲整他至何时方肯罢休。
接连六日来,严清郎就这么在宫中来来去去,脚步一日比一日沉重,若非是那身繁重的衣衫,恐怕他早被日晒得体无完肤了。
可每日站在烈阳下的苦刑,也硬是让身体一向健壮的他生起病来,清醒时已是日上中天,前来催他入宫的宦官见他脸色不佳,也犹豫着该不该让他进宫。
可惜皇上的命令不得不听,严清郎也不想为难身份本就低下的宦官,便迳自起身整装,与宦官一同离开府邸。
一入宫,他仍是被唤到御书房前等候,宦官似乎入书房内替他说情去了,可没一会儿,里头便传来几声怒骂,宦官冲出来时,双颊都被打红了,低垂下头,红着眼眶急忙跑开,看得严清郎眉头不禁一拧,头也忽然晕眩起来。
他忍着满身不适硬撑直身躯,勉强自己站在原地,希望能赶紧撑过这一个半时辰,好回府内歇下。
可长孙少卿似乎不打算如此轻易放过他,硬是让脸色逐渐苍白的严清郎站至日下月升,吹了近一个时辰的夜风才肯露面。
24
长孙少卿挥退身旁的侍卫与宦官,缓步走下台阶地说∶「怎么?不过站了几日就承受不了了吗?想那日你恳求见朕一面时,可是连跪了六日呐。」
连跪六日?呵!就不知那六日是冬至或夏至,倘若换成原来的严清郎站在这儿,恐怕也会如同此刻的自己一样,被烈日晒得头晕目眩,连开口都嫌吃力。
「皇上…可是还记怒于草民?」他干着嗓子沙声问道
「又是皇上!朕跟你说过些什么,难道你又忘了!」长孙少卿瞬间变脸地怒喝道。
严清郎微微翕张泛白的薄唇,本欲敷衍他,却力不从心地吐不出半句话语,方才那句问话,已费尽他所有的力气。
似乎察觉到严清郎的脸色有异,长孙少卿急忙走上前,还来不及开口询问,眼前站得笔直的人立刻朝他压来。
「清郎!清郎?可恶!还不快来人!」他焦急的抚着严清郎苍白的近乎发青的脸庞,边回头朝外大喊。
严清郎难受的几乎想作恶,那股忽冷忽热的感觉再次袭上自己,就如同自己初睁开双眼来到这个世界时一样。
好痛苦…浑身像是被火烧又彷佛被抛至冰湖内般,冷热不断交加,硬是让他冒了一身冷汗,让好不容易被夜风吹干的衫子,立刻又湿透了一半。
茫茫然间,他的身体彷佛在移动,接着被放在柔软的床榻上,一旁好似有群人在交谈,其中还参杂了长孙少卿急躁不安的怒吼声,还来不及细听内容为何,他整个人便失去意识地昏厥过去。
◇◆◇
在梦中浮浮沉沉了许久,严清郎方睁开疲惫的双眸,望向坐在一旁的长孙少卿,似乎还无法反应过来。
「醒了?身体可还有不适之处?」长孙少卿放下手中的书册,转而抚上严清郎还微微发烫的额关心道。
严清郎轻皱了下眉,才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沙哑着声低问∶「皇…少卿…这儿是哪里?」
「这儿是朕的寝宫,你快别说话,赶紧歇下吧。」长孙少卿温柔地替严清郎拉好被子,懊悔地又说∶「都是朕的错,就算再怎么恼你,也不该对你百般折磨,清郎不会怪朕吧?」
严清郎摇了摇头,阖上沉重的眼皮,疲累地说∶「无所谓了…」他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一会儿,再想…想该如何摆脱这里的一切。
长孙少卿看了严清郎消瘦的俊脸好半晌,才忍不住地俯下身,轻吻住他的薄唇。
严清郎倏然睁开双眸,下意识地便将长孙少卿推开,勉励地撑起身躯欲开口,却被狼狈爬起身的他一巴掌打断尚不及落下的话语。
「严清郎!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赶推开朕?!」长孙少卿简直不敢相信的低吼,怒火难消之下,竟克制不住自己的又给了严清郎一巴掌,打得他半张俊脸都泛红了。
严清郎当下被打得眼前一片白花,耳内不断嗡嗡作响,整个人也无力的趴伏在床榻上。
长孙少卿也顾不得严清郎尚在重病中的身体,气怒难当地一把将他扯下床,拖拉着他踹开门扉,便将他推出去。「三番两次拒绝朕的好意,你未免也将自己看得太过了严清郎!」
「这么喜欢惹怒朕,那你就待在外头病死算了!」他忿忿地甩上门,也隔绝了落下的狠话。
见状,严清郎也无暇去思索自己的对错,哆嗦着仅裹着件内衫的身躯,勉强地爬起身,踩着不稳的脚步走至一棵树下落坐。
好累…他闭上双眸,疲惫地将头往后一靠,昏沉沉地晕睡过去。
◇◆◇
再次转醒,是一名宦官将他摇醒的,随后他便被三名同是宦官的人架至一处暖房,褪下衣衫换上似是朝服的长衫。
或许是真得太过难受了,严清郎虽感觉到该名宦官对他说了些什么,却完全听不清,只能由着他们将自己带往朝殿。
一见到殿外往来的人指着自己道说是非的模样,严清郎纵使再不适,也不愿意在他人面前露出虚弱的模样,推开小心搀扶自己的宦官便说∶「够了…我自己会走…」
「请快入内吧,等会儿便要早朝了。」宦官们倒也不勉强,朝严清郎躬身叮咛了几句,便转身退下。
严清郎强撑着身躯,逼自己迈步走上前,穿过人群走入殿堂内。
没一会儿,早朝的钟声响起,逗留在殿外交谈的百官,也陆陆续续走入殿内站至两旁,最后走入内的,是一身水银纹袍的蔺舆风。
他与严清郎对视了一眼,便走至一旁安站好,徒留他脸色难看的站在殿中央。
此时,长孙少卿也由宫女和宦官的陪同下,缓缓地步上高台,神情凛然地安坐在龙椅上。
「相信你们也知道了,朕已赦免严大人的罪,如今朕欲赐还严大人的官位,可有谁反对?」他说得极轻描淡写,可语气却充满压迫感,令人就是想说声不,也没那个胆量。
严清郎可不这么想,管不了自己尚虚弱的身体,便开口道∶「皇上…您的心意草民相当感激,可是如今草民只想当一介平民,再无介入官场的意愿,还请皇上恩准。」
明知此一说,必定会惹恼喜怒无常的长孙少卿,可是到如今,他也管不着了,就算要再被通缉一次,他也会离开这儿!
严清郎的这一番话,震惊了在场的百官,也让立于一旁的蔺舆风黯下眼眸,朝上顿时议论纷纷。
孰料,本该气愤的长孙少卿,竟抬手阻止百官继续吵闹,平和地点头说∶「朕明了在经过这番苦难后,严大人欲归乡之意,可朕需要你,也知道你定会再次婉拒朕的好意,不如这样吧!朕先赐你户部侍郎一职,众卿亦不会感到有任何不公,这样如何?」
严清郎已经打定主意非推拒到底,但还来不及开口,一旁的百官们却彷佛很赞同似地齐声道说。
「臣等皆同意皇上的意思。」
「很好,那就这么决定吧!」长孙少卿眼露迥异光彩地看着台下的严清郎,彷佛在宣誓自己的胜利般笑说道。
根本无从拒绝的严清郎,仅能忍着一身的不适与不悦,默然地退至一旁,冷眼看着朝事继续进行着。
终于,当一旁的宦官喊出一声退朝时,百官才鱼贯地走出朝殿,强撑着意识的严清郎,也得以喘出一口气,颤抖着身躯跨出门栏。
此刻的他什么也不想,独独想着要赶紧离开这座令人烦闷的宫殿,不想被逼迫当什么户部侍郎,更不要镇日对着长孙少卿和蔺舆风,那只会让他倍感腹背受敌的压力而已。
走没几步,他已经力乏地往后倒下,落入耳畔的,是官员们围上前观看的吵杂声音,却无人欲上前拉他一把。
就在严清郎几乎快昏过去时,他感觉到有人将他横抱起身,飞快地奔跑着。勉力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蔺舆风那张俊美儒雅的脸孔。
他忍不住地笑了,笑自己每每在狼狈之时,都为他所救。「蔺…舆风…快…放开我…」
「那次你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的回答还是一样,休想!」蔺舆风讥诮似地笑了下,再还没向他讨回他所亏欠自己的一切时,他休想…他会放开他!蔺舆风收紧双臂,抱着沉重的严清郎飞快的跑出皇宫。
「怕我死了…就无法报复我吗?」严清郎忍不住地呵笑出声,忽然有种就这么死了也无妨的念头,对于怕死的他,这种想法简直可称谓愚蠢。
「闭嘴!」蔺舆风见严清郎笑得都咳出声来了,不禁开口怒斥道。
严清郎不再说话,也已经无力再开口,双眼一闭,便晕了过去,也错过了蔺舆风凝视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担忧。
25
清郎…
呢喃又熟悉的低唤,令严清郎不由得感到心窝一暖,唇边的淡然笑意,似是欣慰又似自嘲般地微微上扬。
欣慰自己终于落到一处得以安心无忧的地方,自嘲自己竟会因为一场梦而感到欣慰,真是可笑啊!他从前恨不得摆脱的梦境,如今却成了自己自甘身陷于其中的虚幻吗?
忽地,他感觉到有人抚上他的手背,温柔地轻摩挲着,使得他不禁睁开双眼,望向身旁迷蒙的人影。
那人没有开口,仅是扯开一抹柔笑,一次又一次地抚过严清郎的眼眸、鼻梁和那淡薄的唇瓣,彷佛这么做,就足以让他感到幸福。
严清郎想抬起手,想揉开一直凝聚在眼中的水雾,好看清眼前的人,可是无论他怎么尝试着动弹,身体却仍然不动分毫,让他只能拼命睁开沉重的眼皮,盯着那抹模糊的笑容。
「你累了吧清郎?别怕,安心的睡吧,我就在你身旁…一直…一直陪着你。」那人的声音似乎在颤抖,紧握住他的手,冰冷得彷佛被抽走所有温度般。
不…不要说出这种话,严清郎感到内心一揪,隐约觉得那人所说的话,不似往昔那番充满爱意的情诉,反而像是生离死别前的安抚,听得他既感到恐惧又悲哀。
还来不及开口,滴落在脸上的泪水,再一次震痛他的心,让他忆起另一场梦境中,那人的泪水也是这么溅上他的脸庞,久久…无法忘怀那股凝聚在其中的伤痛。
「清郎…」最后一声低唤,盈满了所有哀愁悲凄,那人也如同云雾般,慢慢的…雾散云去,徒留下不断回荡在风中的尾音。
严清郎看了,不禁伸手想抓住那抹烟缕,高声大喊∶「回来…告诉我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要走!」
猛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他也惊醒了。目光一转,才发现自己竟紧抓着蔺舆风的手不放,而他…正紧紧的搂住自己。
「清醒了吗?」蔺舆风稍稍放松双臂,问着将脸埋入他肩头的严清郎道。
严清郎轻动弹了下,发现自己除了浑身无力外,头亦隐隐抽痛,喉咙干涩的连开口说出一句话的能力也没有,仅能费力地轻点头,并放开手,示意要蔺舆风将他放回床榻上。
蔺舆风倒也没为难严清郎,默默不语地将他安放回柔软的床褥内,顺势替他拉好被子。
「你…带我回来的?」严清郎环顾了下房内四周,发现自己已然回到长孙少卿赐还予他的府邸,不禁讶然地看向仍坐在他身畔的蔺舆风,沙哑着音嗓低问。
蔺舆风不知在想些什么,凝视他的眼中,总带着一种令人费解的神色,就在严清郎以为他不愿回答时,他才开口反问∶「你认为呢?」
严清郎此刻已无心力去与蔺舆风周旋,索性转过身背对着他不发一语。
「真不知你在殿堂上所说的那番话,究竟是故意抑或有意,但无论是何种答案,你确实惹火了长孙少卿,莫怪我送你回府时,府内的侍卫竟被全数遣回禁宫,只剩下一名聋哑的老总管看守府邸,看来这次…长孙少卿事不会轻饶你了。」蔺舆风看了严清郎宽后的肩膀一眼,随即转移目光地低声说道。
闻言,严清郎这才顿悟,原来蔺舆风竟将自己的近况了解得如此透彻,看来长孙少卿派来的那群侍卫,也并非单纯的监视自己,更是在保护他免受威胁。
不过也正如蔺舆风所说的,他惹恼了长孙少卿,怕是日后无人会站在自己这方,阶时定会形成孤立无援之势,要离开恐怕更难了。
「你知不知道…为何当长孙少卿任命你为户部侍郎时,百官却没有辩驳,反而应允得如此爽快吗?」蔺舆风伸出手,轻撩起严清郎的一缕黑发问道。
严清郎闭紧双眸,似是不愿回答,实则不知答案为何,对于官场上复杂的心思与同伴间的算计,他怎么可能懂得呢?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只会听令行事的普通刑警罢了。
蔺舆风愉悦地轻笑出声。「因为…我是户部尚书,很不巧的,正好在你的职位之上。」
严清郎内心一惊,不由得转过身看向蔺舆风,却触及他那双闪烁迥异的眼眸,和他忽然压上前的纤细身躯。
「讶异吗?我比你还讶异,没想到我堂堂一名丞相,如今却被贬为官阶低下好几层的户部尚书,不过…既然有你作陪,想起来也不是这么难受了。」蔺舆风笑得极开怀,抬手抚着严清郎略显难堪的俊脸轻道。
严清郎一听,整个人不禁紧绷全身,一想起倘若蔺舆风有意试探自己,那么刚才他早就被看破了,所幸他并未脱口说出半句话,否则要是让蔺舆风知晓他并非原本的严清郎,到时候会被怎么对付,可就不得而知了。
蔺舆风顿了下手,忽然俯身贴在严清郎的耳畔轻说∶「你昏迷过去时…我曾想过要不要就这么杀了你,可现在…我觉得这么做实在是太便宜你了,你亏欠我的,岂可用死来偿还?」
隐约感到有丝不对劲的严清郎,下意识地便开始挣扎起来,奈何病尚未愈,光是挣动几下,他便喘得几乎快无法呼吸,若是蔺舆风真想对他不利,他恐怕也逃不了了。
「快…放…开我!」他使尽力气地推开蔺舆风,翻身欲爬起来。
退后几步稳住身形的蔺舆风,愉悦地呵笑出声∶「怎么?适才不还紧抓着我不放,现在怕了吗?」
倘若不是身体有所不适,严清郎早就一拳打偏蔺舆风那张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