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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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这块地皮立即转让给成城公司。为了继续享受“棚户区改造”的各种优惠政策,成城公司以沈河区建委的名义,向市开发办呈报建设申请。由于此项目改变了原规划用途,立即被沈阳市市长和新兼任的房地产开发小组组长慕绥新否决。
“强龙”与“地头蛇”(7)
听到这个消息后,开发商田华启顿时惊慌失措,如霹雳罩顶。当他没精打采地又找到田凤歧时,老奸巨猾的田凤歧立即打电话请慕绥新关照。慕绥新明明知道田凤歧在趁火打劫,有一种被“敲竹杠”的感觉,心里非常不舒服,且违背原则。但是为了摆平关系,他还是大笔一挥以“这是去年以前的项目,可不列入新政策范围”为由,同意继续开发。
有了慕绥新的批示,成城公司岂能不一帆风顺?先是建委主任宁先杰,他本来是马向东的铁哥们,一看慕绥新与马向东失和,他岂敢得罪一把手慕绥新?不仅批示了该项目开发,还让免交了165万元的建设“四费”;继而,市规划土地局为了给慕绥新溜须,他们显得更大方,同意执行1993年的土地出让金标准,这样一来又使成城公司“节约”了177万元,同时他们还同意缓交80%的土地转让金93万元,换句话说成城公司几乎没有拿什么钱,就得到了城中之城的宝贵土地。随后,成城花园正式开工,规划建筑面积本来是14万平方米,因为有这么多贵人相助,大胆的他们竟实际建筑了22万平方米,超标08万平方米,并于1999年竣工。经初步核算,该项目赢利就高达千万元。
当然,由于这个成城花园的开发,使田华启这个小商贩,一跃而为坐拥千万资产的房地产商,他岂能不“投李报桃”感谢田凤歧书记?他先后给田家两套房子,一辆小车,还替田丰还了许多债务,加起来300多万。
因此,中纪委进驻沈阳,清查“慕马大案”以来,田凤歧岂能不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他作为全省最高的法官来主持审结,岂能不利用权力为马向东通风报信?当然,慕绥新被“双规”时,他不是不想出力,事实上战火已经烧到他了,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慕绥新强力推进,摆平了各种关系,可以说在沈阳“强龙压住了地头蛇”了,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打开了局面,做到了许多人一辈子也不敢想的事情: 上边领导满意,下边老百姓满意。于是,慕绥新产生更大的政治欲望。
那一刻,马向东也知道,他再也没有能力推翻“慕老大”了。如果慕绥新再干一届,别说他没有办法“直腰”,没有办法实现当“沈阳老大”的梦想,就是围绕他转的那些小兄弟们,一看他说话不灵,也会四分五裂,纷纷投靠慕绥新。远的不说他的“左膀右臂”建委主任宁先杰、财政局长李经芳,现在都在千方百计讨慕绥新好,对于慕绥新的孝敬已经超过他了(其后有详细交代),就连那个铁心与他结盟、骄横无比的自来水总公司经理迟若岩,也因为“万豪事件”,看他不能起到保护伞的作用,也开始摇头摆尾地求助慕绥新了。
事件经过是这样: 1998年6月1日,在迟若岩的同意下,他所管辖的自来水公司,两次到即将竣工的万豪酒店施工现场,强行断停施工方的自备水源,还蛮横地下达了行政处罚通知书,要求对方上缴所欠水资源费、自来水增容费等共计180万元。
6月2日,他们见万豪没有反映,便强行封井,使3000多施工工人生活用水和施工用水,断停24小时,迟若岩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竟酿成了轰动沈阳的“万豪事件”,造成了极大的社会影响。他们的行为,违背了沈阳市政府1996年下发的《关于改善投资环境若干问题的通知》。
6月3日,市长慕绥新大怒,指示一个副市长召开了全市20多个局级单位“一把手”协调会,拿自来水节水办与节水监察大队开刀,批评了政府部门不当的执法行为。6月5日,慕绥新又得理不让人,亲自来到万豪酒店现场,主持召开了全市执法队伍中层以上现场办公会,指出节水办的严重错误,责令节水办向万豪方面赔礼道歉,并停止工作、进行整顿。同时要求全市执法队伍进行大整顿,并派调查组进驻市节水办。
慕绥新在会上声色俱厉:“对外商投资企业存在问题,执法部门查其当查、罚其当罚,无可非议。但必须按程序办事,规范执法,文明执法!”慕绥新抓住这一个问题,在沈阳大张旗鼓抓文明执法,本来是一件大好事,可是慕绥新话锋一转说:“国家的法规法令在我们沈阳也得变通,我同意的执行,我不同意的就不能执行!”此后,沈阳人都不会忘记沈阳媒体立即大做文章,就规范执法行为,优化投资环境,展开了长达一个月的“热烈大讨论”。
“强龙”与“地头蛇”(8)
万豪事件,对于事业蒸蒸日上的迟若岩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灾难。无论是社会舆论,还是政界高层,都对自来水总公司和迟若岩形成了强大的压力。他乖乖地在现场会上代表属下向大会做了深刻检查,并向对方道歉。
他一方面在呈交的《关于万豪事件的检查报告》中说:“连日来,自来水领导班子为万豪事件,痛心疾首,彻夜难眠,追根寻源,一直围绕着万豪事件研究部署,组织讨论。目前,公司人人以万豪事件为耻,以万豪事件为戒……
我们的执法人员执法不当,侵害了港商投资企业的权益,造成了严重后果,给全市招商引资工作带来麻烦,错误是十分严重的……市节水办公室作出了与通知精神相悖的事,亵渎了法规的尊严……”
为此,迟若岩不停地召开整顿会议,不时地向上级领导汇报检讨,还对有关人员给予行政记大过处分。
另一方面为了扭转局面挽回影响,迟若岩极力讨好马向东,求他为自来水总公司说好话,并能在万豪酒店竣工大会上,为自来水总公司重树形象。马向东告诉他,解铃还需系铃人,他必须去找慕绥新,如果慕绥新肯为他正名,那就万事大吉了。没有办法,迟若岩只得硬着头皮去见慕绥新。
6月里炎热的一天,通过慕绥新秘书的安排,迟若岩好不容易走进慕绥新的办公室,当面作了详细解释,并信誓旦旦地做了“认罪”表态。此后,他又到慕绥新家中,恳请市长能在适当场合,给自来水总公司说句好话。迟若岩后来说,这次见面前后不到5分钟,谈话的气氛非常不好,慕市长当时板着脸什么也没说,迟若岩小心的送上两万美元,便非常尴尬的退了出来。事实上,慕绥新以后也没为自来水总公司说过什么好话。
而经过此次挫折,迟若岩深感已无法继续在自来水总公司干下去了,无论如何他都得走人了。
早在“万豪事件”之前,春风得意的迟若岩感到自来水总公司已经搞得不错了,他曾找马向东表示想要换个职位再谋进步。马向东欣然允诺,并向慕绥新推荐迟若岩到沈阳的一个区当区长。当时慕绥新对迟若岩的能力也颇认可,尽管慕绥新私下一直认为迟若岩是马向东圈子里的人。然而“万豪事件”之后,市委没有通过马向东的建议,迟若岩知道“症结”在慕绥新那里。他对马向东说:“马市长,这个事儿你不用再跟老慕谈了,我直接跟他讲吧。”
1998年底,迟若岩听到要调他任市政府副秘书长的消息,便急切去找马向东。马向东告诉迟若岩已经知道这一任命,但表示爱莫能助,并对他说副秘书长这一职位,会耽误他的发展。迟若岩已经别无选择,为了日后的前途着想,为了取得慕绥新的信任,迟若岩不得不向慕绥新“投资”,迟若岩后来供诉,到1999年5月,得知慕绥新在医院治病,他拿了3万美元去看望慕绥新,前前后后一共给了慕绥新6万美元。1999年6月,迟若岩还是被正式任命为沈阳市政府副秘书长。
这只是马向东与慕绥新实力较量中的一例,还有那个宁先杰,当了很长时间建委副主任,找他想当建委主任,马向东也曾满口答应,结果他与慕绥新一说,慕绥新坚决不同意。还是宁先杰聪明,看出了门道,主动向慕绥新靠拢,主动讨好慕绥新,主动给慕绥新送钱,没出一年,他真的当上建委主任了。
这时候马向东已经看明白了,如果再与慕绥新较劲下去,他不仅没有一点胜算的希望,还会成为血本全无的孤家寡人。其政治命运就更不好说了。于是,当他一听说某直辖市市长要调走时,为了表现出更大的“忠心”和“热心”,带上礼品积极地到北京活动,让慕绥新到那个直辖市当市长。
事实上,与其说是为了慕大哥延长政治生命,倒不如说他也包藏祸心,那就是他打不倒慕绥新,还不如把慕绥新高高抬走,进而实现自己当一把手的愿望。后来尽管他没有活动成功,慕绥新在这件事上心里还是比较感激他的。但这时的慕绥新,已经自持政绩市长的头衔居功自傲,把一切都不看在眼里,自然对于马向东的表现也不会让步,他更加大肆张扬,更加无所顾忌,就像大闹天空的“孙猴子”,早忘了头上那个“金箍咒”,把一个干部起码的“度”抛到脑后。当然,他的危险和危机也逼近了。
“强龙”与“地头蛇”(9)
当慕绥新知道公安局长杨加林打黑,传出刘涌说他受贿;当慕绥新知道马向东在监狱里,亲自指挥“打慕保马”的那一刻,内心复杂极了。作为一个政治人物,他岂能不知道在这些特殊时期,任何一个举动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阴谋!绝对是个有计划的阴谋!他往北京打了一个电话,没有找到那位应该找到的大领导,更愈益感到自己的判断非常准确。
其实,自打他当上沈阳市市长以来,在“三讲”中,全市上下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已经满天飞了,什么他支持老婆贪赃枉法,贪婪无度;什么纵容子女在沈阳包打天下,搜刮民财;甚至把他过去多少年的“陈谷子烂芝麻”都捡起来……
那时,已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时至今日,如果在这关键时刻,把这两个消息一发布,无疑,等于抛出了一颗很有爆炸力的政治炸弹,还会波及其他,引发连锁反应。
他也知道中央对待自己培养的高级干部,是非常爱护的,是轻易不会“两规”的。而一旦高级干部被“两规”,就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法网的。因此,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非常想知道中纪委对他的看法。
他知道自己肯定有问题,他也知道中央对他有看法,否则,就不会把他弄到这里来了。但是,他也知道中央不希望他这样的干部犯错误,如果要得到上级的保护,那么就必须有一个大前提: 他的问题不能太严重,或者说他被查出来的问题,不足以治罪。为此,他感到大事不好时,已经把能引起不良反映的问题,都处理得一干二净了。他已经与他最贴心的人们订了攻守同盟。是的,他是收了许多钱,也给不少人办过事。但是,收了钱没有办事的,或者没有办成事的,他都通过秘书,把钱清清楚楚地送了回去。一是为了寻求心理平衡,不欠人家人情;二是为了防止对方怨恨,凑热闹在这节骨眼举报他;三是为了平安度过这道人生难关,保住他的乌纱帽。剩下的钱物,他认为都是应该收的,不收怎么能体现出他是市长?不办事要你市长干什么?
尽管如此,他还是沉不住气,心里还是觉得不托底。就像放到天上的风筝突然断了线,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因此,他在医院急于想知道中纪委究竟掌握他多少情况?是什么态度?有个什么结论?因为这每一道门坎,都决定着他的命运。决定着他是通向天堂,还是通向地狱?
开始时,他还胸有成竹满不在乎。他知道他有三张“挡箭牌”。在他的周围已经筑成了铜墙铁壁,风雨不漏。而且他这三方面都“呱呱叫”: 他是全国有名的政绩市长,上有领导赏识他,下有群众拥护他。
大概也正是这些政绩,才使他平时目中无人,无所顾忌,没有一点防范意识。结果应验了那句老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过,他还不害怕,他还可以一推六二五,还可以把他的问题推到社会风气上去,现在社会风气不好,法不责众嘛!所以,现在有人告他,反映他的问题,他并不十分紧张,现在想干事的干部,有几个不触犯人们利益的?有几个不挨告的?只要没有确凿证据,没有特别严重的问题,自己能说清楚也就完了。
无疑,上边的态度明确了,他也左右不了了,下边还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要自己坚守住岗位,把问题承认的最少,他坚信还有可能东山再起。
他从来没有被“两规”过,不知道中央掌握多少情况,才对高级干部“两规”?他更闹不清“两规”应该享受什么“待遇”?能不能“治病救人”了?他没有想到刘丽英发下话来:“边办案,边治疗,办案服从治疗。”而且,他被“两规”后,主要是治病,很长时间了没有人急着找他谈话,似乎就是先治疗。这样一来,每天住在高级病房里,专案组为他找来高级的医生看病,高级的护理人员陪护,开出高级的进口西药。其实,久病成良医,他对自己的病情非常了解,他知道现在他的病,已经到了什么阶段,需要吃什么药?他没有想到医护人员对他的病,也比过去更认真了,更没有想到专案组的人员,对他的病也非常清清楚楚,甚至都能说出那些很拗口的外国药名。他反倒有些过意不去了,确切地说有些感动,甚至有点躺不住了,治不下去了。他常常陷入一种“静坐月明中,孤吟破清冷,隔溪老鹤来,踏碎梅花影”的孤独困境中。
“强龙”与“地头蛇”(10)
然而,慕绥新此时的孤独是常人难以猜度的。他的孤独决不是为了家庭琐事,也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原因,因为他曾经代表过一座城市,那是一种信仰的结合,他曾为此而自豪,也为此而孤独过。尽管那时也很少有人能理解那种孤独,尽管那种孤独与今天的孤独不能同日而语,有着本质的不同。那种孤独充满了希望,今天的孤独不仅没有希望,甚至连他的对手们也不理解他,说他今天这种难以忍受的孤独,脚上泡是他自己走的。是呀!如果他当初不固执,接过马向东伸过来的“橄榄枝”,主动承担了那12万美元的责任,也许这个震惊中外的腐败事件就掩盖下来了,他照样还可以指点江山。他嘴上也这么说,但是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中纪委决不是仅仅根据马向东的举报,才下决心的。
孤独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痛苦,不管怎样强烈的恐怖,只要和大家在一起就能忍受,但是孤独等于死。忍受孤寂或许比忍受贫困需要更大的毅力,贫困不过是降低人的身份,但是孤寂就会破坏人的性格。他被“两规”以来,就觉得自己像个被陷入沼泽地的老虎,一天比一天更深邃地往冰冷阴暗的漩涡里坠落,找不到它的边缘,看不到它的止境,或许进来了根本就没有终极。他孤独的一个人,眼前没有一根稻草可以借助,他想绝对没有人走过同样黑暗的道路,这里或许就是他的人生。有时,他也模模糊糊地听到一些声音,看见隐隐约约一些人探问病情,也有人主动伸出手来,但是他从来不能准确地判断,那只手为什么伸出来,是不是他所需要的那只手?是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不是又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一直不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