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响未来中国传媒30人-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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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月阳:当时的读者定位是,一个是官员,一个是经济理论界的,再就是大企业的高层管理人员。到现在也是这样,官员占一半左右,理论界占四分之一左右,企业界占四分之一左右。普通老百姓很少。
采访者:有一种观点认为《中国经济时报》这样的读者没有消费能力,你怎么看?
包月阳:我不这么看。我认为我们的读者有待开发。我们的读者多数是管签单的,主要是为政府采购签单。在中国,政府是最大的买家呀,从工程到汽车、到办公用品,不仅是政府采购法调节范围之内的采购,而且未纳入政府采购法调节范围的广义的政府采购,我们的读者都是有决策权力的。在我们的报纸上投放广告,对许多产品尤其是大宗产品的供应商是相当有价值的。
第一部分第8节 善用“经济”的眼光(2)
采访者:谈谈报纸的经营思路吧。
包月阳:我不分管经营,到目前为止,报社经营的路子走得不是特别好。经营思路与这份报纸的定位、优势、读者群之间的关系都没搞清楚,这是一个遗憾。我们也认识到了这一点。
采访者:请你谈谈报纸的发行和影响力如何?
包月阳:发行量增长非常快。头一年只有几千份,第二年就有几万份,以后每年百分之四十、三十、二十地增长,今年还在增长,还没有下降过。在全国性的经济类日报的发行量上早就达到了仅次于《经济日报》的规模。
这份报纸对舆论的影响力还是不小的。前些年,胡舒立做过研究,在国内媒体中,除了《中国日报》,就是《中国经济时报》,被国外转载引用得最多。直到现在,我们的网络转载率还是非常之高。
采访者:一位经济类媒体的老总认为报纸生产的商品是读者,要强调赢利,你怎么看?
包月阳:报纸当然要赚钱,否则怎么生存发展。但我认为报纸一定不是仅仅为赚钱而存在的,一定要承担一定的社会责任。
中国的经济改革进行到现在这一步,有些人感到困惑,我们要走向哪里?中国已经出现很严重的两极分化,在一些地方甚至出现“黑金政治”。有人认为:如果任其发展下去中国的民主化就是富人的民主化,而没有弱势群体的民主,普通老百姓根本没有发言权。
如果报纸这样的社会工具也只强调赚钱,只为富人服务,只写老板的生活,没有人为弱势群体说话,中国的市场经济就会被市场势力所操纵,那样的市场经济就是吴敬琏所说的“坏的市场经济”;那样的民主只是富人的民主,当然也就不是真正的民主。
目前中国的一些报纸过于强调赢利,越来越强调为富人服务,为富人鼓吹。媒体在维护市场经济规则、维护社会公正、弘扬社会正气上的义务是不能回避的,媒体不能一门心思赚钱,变成一个只追求利润的普通企业。
采访者:你认为《中国经济时报》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
包月阳:前面所提到的四项编辑方针,其中第一条(前导性)非常重要。
例如,十五大前夕我们作了一系列报道,包括对吴敬琏的专访,当时他提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就是社会公正加市场经济,还有对当时《求是》杂志总编辑邢贲思的专访,还有对中央党校副校长李君如的专访,以及一些市委书记谈市场经济的专访;还刊登了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为十五大准备的一系列研究报告,关于国有经济战略性高速的,其中包括有进有退,有所为有所不为等重要思想。这些报道将十五大的东西提前透露给了社会,也可以说是做了舆论上的准备,形成了很大的声音,前导性很强。
具有前导意识的思想性的东西、政策性的东西,是我们报纸具有竞争力的重要因素,我们还会坚持。
采访者:你如何评价经济类报纸的成功与否?
包月阳:要看是否拥有多而稳定的读者。没有读者就不能挣钱。但如果要在挣钱和影响力之间选择,我选择后者。在美国,《纽约时报》不是最赚钱的,但是社会影响力是最大的。
采访者:经济类媒体特别多,你如何看《中国经济时报》的竞争对手?
包月阳:《国际金融报》是重要的对手。
采访者:不觉得《21世纪经济报道》、《经济观察报》是对手吗?
包月阳:首先他们是周报,我们是日报。关键是我们的读者基本不读他们的报纸,他们的读者也基本不读我们的。这是正常的差别化竞争。任何一份报纸,作为一种商品,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需求。
采访者:请你预测一下众多的经济类媒体的走势,将会如何分化?竞争力如何对比?
包月阳:周报不会继续存在这么多,会被半月刊、周刊取代,一部分会向日报过渡。周刊阅读方便,易保存,比报纸方便得多。
采访者:请你谈谈《中国经济时报》的长远目标。
包月阳:如果有机会,一定会朝着《华尔街日报》的方向发展,最重要的是要有钱,有两个亿的人民币就足够了。
我个人觉得《中国经济时报》是一个优良的媒体,没有多少债务,发行量没有下降过,读者是中上层的读者,有价值并且稳定,虽然广告不是特别多,但影响力还不错,如果投资者有眼光,会看到它的价值不错。
采访者:未来的三五年内《中国经济时报》有什么样的计划?
包月阳:积蓄力量,等待机会。目前二三千万元的营业额不允许我们做成像《华尔街日报》那样。
采访者:读者一般认为《中国经济时报》学术性的东西多一些。2003年年初你们做的“出租车黑幕”,是否标志着你们在做一些调整?在编辑、报道方针上会慢慢有所改变?
包月阳:不是。过去我们也做类似的问题性报道,尤其是初期比较多。1994年、1995年我们做过非常多的关于民工的报道,从调查到评论都有,而且很尖锐。2001年我们做过兰州证券黑市,很轰动。但像这样的报道我们近来做得不是很多,一是要有做这类报道的记者,二是要有这样的机会。
“出租汽车垄断黑幕”这件事情对我们来说,压力非常大。但这件事情涉及包括出租车司机、乘客在内的许多人的利益,涉及中国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和完善,而且我们的记者用了这么长的时间做了这么细致的调查,做得很扎实,我们要是不发,作为一个报人,良心上说不过去。
采访者:贵报创办时你已经看到经济类报纸有许多问题,在稿件方面你如何对记者进行管理?
包月阳:刚才提到的四个编辑方针是一个重要原则。我们有一份《编采指南》,是借鉴了路透社、美联社、《华尔街日报》等媒体的采编指南,从中挑出一些适合中国的东西,又加上本报特色的东西形成的。
采访者:具体来讲,你是否欣赏那种深挖内幕的、破坏性的、爆炸性的报道方式?
包月阳:对这种方式我认为无需作评论。但我认为做这种报道,调查一定要扎实,要客观,准确。我不欣赏那种报告文学式的报道,而且坚决反对。在我的《编采指南》上就有这么一条,不准用报告文学的方式写新闻。对于调查性的报道,我们要求每一个细节都有事实来源,都有录音,或者有经采访对象签名认可的文字记录。
采访者:在版面设计、文章体例方面,《中国经济时报》如何根据市场发展进行变化?
包月阳:2003年10月我们做了改版,质量较差的纸换成了很好的纸,黑白印刷改成了彩色印刷,在版面设计上,风格作了很大的调整,调整后有点像《21世纪经济报道》,这一点上太盲目了,因为“21世纪”是周报,日报的版式不能像周报。
我认为,首先要定位的是日报的版式,内容搭配要以消息为主体,日报主要是做新闻的。要分清稿子的轻重缓急,通过标题、引题、小标题来导读。现在我们没有导读,标题都用一样的字号,这个我反对。日报就要通过标题的栏宽、字号来导读,要让读者一眼能看到版面上重要的文章,看到文章的主题。
在图片和图表的选用上,我认为图片对于经济类日报价值不大,它的信息含量不大,在网络时代尤其如此。对经济报纸来说,图表应该更重要,有了图表,不用图片也可以把版做得很漂亮,而且信息量大。
第一部分第9节 做媒体的温和改良派(1)
做媒体的温和改良派
访《经济观察报》总编辑何力文/杨林萍 柏 松
采访者:大学毕业后,你在大学里教书,一教就是四年,这是一个主动选择吗?
何 力:有一种人他会设立一个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会不断地努力。另一种人,他在不同的环境中有不同的表现,说得好听是随遇而安,说得不好听是随波逐流。我显然属于第二种人。第二种人有的也会做比较重要的工作,主要看运气。
采访者:你在《中华工商时报》工作的时候,当时那里有很多现在看来媒体内比较有名的人。
何 力:那会儿有很多人。很多经过了漫长的媒体生涯的“媒体角儿”聚在一起,就想办一张不一样的报纸。最初的这种不一样体现在形式上,如版头、标题的制作、版面、新闻的样式等,后来体现在很多方面。比如在办报宗旨方面,《中华工商时报》一开始就亮明了“在商言商”这样一个口号,强调自己的“商味”、“民味”、“海味”。《中华工商时报》还有一个新的新闻体裁叫“观点新闻”,当时在国内出现是比较有创新的,这种体裁相对来说,是用比较客观的视角来叙述,把新闻的主观性压缩了。
采访者:后来这些人都选择了离开,而且大都变得比较有名了。
何 力:我觉得有几个原因:第一,《中华工商时报》当时有许多很好的传统,但随着这么多年的发展和变化有的消失掉了,那么很自然的情况就是,当《中华工商时报》停止发展或发展缓慢的时候,很多人会选择新的发展空间。再有,就是我们要很客观地分析离开的这些人的去处,他们去的那些媒体绝大多数都是市场化的媒体。
采访者:这期间,你具体做的产品是什么?
何 力:我在《中华工商时报》先做新闻,1993年、1994年做周末版,后来又回来做新闻。那时就想做一些思想性比较强的、“虚头八脑”的东西到市场上卖,但效果不好,挺灰心的。所以当筹备《经济观察报》的时候有人提出“要让思想成为商品”,我觉得这挺好,终于可以实践这个想法。
采访者:当时卖不好,现在就卖好了,这是一个什么原因?
何 力:我觉得当时资源还是比较少。今天看来可能是因为资金强度的原因,终于使我们的产品可以呈现在希望阅读它的那些人面前。中国很大,有各种各样的读者群,各种各样的媒体都有生存发展的空间,关键在于你那块磁铁的力量有没有那么强大,把你想吸引的人吸引过来。
采访者:你怎么看待在《中华工商时报》十二年的这段工作经历?这是一个不短的时间。
何 力:怎么说呢,我一直认为媒体很难吸引一流人才,目前在中国这不是一个成长性特别好的行业。如果去银行,去保险公司,去证券公司,都会收获很大,媒体在这个方面有天然的弱势。其实也不完全跟体制有关。从全球的角度来看,像报纸这样的媒体,也不是大买卖,道·琼斯已经是全球最大的财经媒体集团,2001年的销售额才十几亿美金。但是,毕竟《华尔街日报》的总编辑可以影响华府的经济政策,《纽约时报》驻华盛顿的记者可以经常参加白宫的晚宴,所以媒体记者除了物质上、经济上的追求以外,还有一种影响别人的愿望。这种愿望可能是与生俱来的。
采访者:《经济观察报》快速成长,并取得一定成功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何 力:客观原因是这个时代在发展;主观原因是很幸运,我们有一个非常优秀的管理团队;相对而言,比较可贵的是,我们有更鲜明的企业文化;有一个价值取向更明确的管理团队和一些核心的人力资源管理平台;这个平台和这些资源结合得比较好。
采访者:外界愿意或者你自己也喜欢被称为“温和的改良派”吗?
何 力:我个人温和这件事特别简单,就是性格,就是胆小。至于报社,我们觉得“改良”的意思就是社会发展的进程应该是渐进的,求同存异的,互相承认的,导向未来的。
采访者:这些“温和”表现在哪些方面?该如何理解“理性、建设性”?
何 力:一张报纸没有背景,没有资源优势,如何处理好各种关系?如何在政治上立于不败之地?我想说两年后的今天,我们已经开始尝到当初确定“理性、建设性”的甜头了。不管当初是权宜之计也好,或者是主动选择也好,到了今天就更是从内心里觉得这样的选择是正确的。这不仅仅是因为缓和了很多矛盾,更重要的是,我们发现中国确实已经开始有一些人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来影响别人,用这样的方式来改变社会。这些人是改革开放二十多年来的推动者和受益者,他们是随着这二十多年发展而发展的。
“理性、建设性”就是说要强调共同点。我们很多人在想问题的时候,习惯强调彼此的差异,为什么不强调彼此的共同点呢?事实上彼此的共同点不是没有啊。
采访者:从内容的编排上,你也多次提到平衡,如何把握?
何 力:我相信没有两头甜的甘蔗,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的市场环境当中。我们有两种选择,如果非要我选择,一个是增加新闻,一个就是继续增加评论。我们一致的看法就是继续增加评论。因为如果增加新闻,那就变成了和别人类似的东西,你就没有办法跟别的媒体区别开了。
采访者:关于媒体内部管理问题,《经济观察报》好像有自己比较独特的理解。
何 力:中国的媒体行业职业化程度不高。什么叫好报纸,什么叫好文章,什么叫好标题,什么叫好新闻?基本上是以主观经验为主,这些年逐渐有了一些客观的市场化的评价手段和方法,也是刚刚起步。《经济观察报》有一个所谓的口号是“以工业标准建设商业文明”,或者说建设报纸的工业化标准或工业化流程,其实应该说还差得很远。但建设新标准是我们的方向。
采访者:《经济观察报》从起步到发展的两年中,一定遇到很多困难。
何 力:从大的方面来说,核心的问题是资源不足,人力资源和新闻资源,现在这依然是最主要的问题。在现有的资源背景和平台上,《经济观察报》客观发展的空间有限,如果要进一步发展,真正想进入一个主流媒体的行列,在政治、经济、新闻资源上应该有更大的突破。另外就是管理上以及对现有资源的整合能力还有待提高。
采访者:你认为《经济观察报》目前有什么不足吗?
何 力:有。如果我们在经济上能不断地发展,我们就会增加人,就会增加信息量,当然还有一个方式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