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之孟丽君传奇-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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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丽君心头一热,点头应允,知道方才一时情绪过激,将心里话尽数说出,未免言语有失检点。记得从前和爹爹议论朝政时,有一次也是如此,爹爹的话语至今尤在耳旁:“你一个小女孩儿,哪里知道官场险恶、宦海沉浮之风波。有多少忠臣义士,都屈死于一时的言语不察!所谓‘伴君如伴虎’,便是如此。”
康信仁看着孟丽君,如此少年,如此才华,加上如此雄心壮志,着实可敬可佩。脑中飞快闪过一念,这个念头他早数日就有了,一直不曾说出来,这时终于定下心意,说道:“君玉,你随我来,老夫有话问你。”
走进舱里,康信仁转过身子,肃然道:“你我甚是投缘,老夫知你也是爽快的堂堂男儿,只问你一句话:老夫知你父母双亡,欲认你作螟蛉义子,你可愿意?”
孟丽君一惊,脑中心念电转。回忆起这十数日里,康老爷子不仅对自己的才华赞赏不已,听说自己父母双亡,更是如同亲人一般照顾有加,令人大为感动。自打离家之后,自己主仆二人一路奔波流离,没有一日过得轻松舒坦,便是睡梦之中心底也不曾踏实过。唯有这一段时日,才总算略略安心。对于康信仁,不知如何,她乍一见面便心生亲近,相处之后愈觉投契,更有一种如父如兄的情感,十分信得过,若非如此,先前也不可能将心里话语直言说出。若论恩结父子,原是再好不过。孟丽君想到这里,又觉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恢复本来面貌,答道:“在下自然愿意。只是向有一事隐瞒:这副容貌并非我原本面目。既然恩结父子,自当用本来面貌拜见义父。”
见他一脸惊疑之色,知他将信将疑,说道:“请义父教人端来一盆清水。”康信仁吩咐下去,丫鬟端上清水,孟丽君低头洗去头颈上的易容药物,片刻之后抬起头来,康信仁只觉心头一震,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旁边那丫鬟也看得呆了。
孟丽君轻声叫道:“义父,义父!”康信仁方回过神来,赞道:“昔人言:不识子都之美者,无目也。古有潘安、宋玉这等美男子,时人皆道美于绝色女子,老夫从来不信,只当是溢美之辞。今日见了孩儿你这副相貌,方知原来世上当真有如此美男子。只是不知你为何要更易容貌?倘有隐衷不便说出,老夫也不勉强。”
孟丽君料到他必有此一问,自然不能告以实情,早编好一套话语,答道:“孩儿自幼生就这副相貌,三岁时一位高僧替我看相,言道男生女貌,是为不详,十五岁前,务须遮掩本来面貌,否则必然一生孤苦、劫难重重。十五岁上将遇贵人,从此遇难成祥,再无避忌。现在想来,高僧口中的‘贵人’,必是义父无疑。”
她信口诌来,一番话说得天衣无缝,康信仁本就信佛,闻言岂有不信之理,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原来如此。”向丫鬟道:“彩柔,将船上所有下人都叫到船头,老夫有话吩咐。”彩柔领命出去。
康信仁望着那盆由澄清转为暗黄色的水,心中好奇,问道:“孩儿你用的是甚么药物,竟然如此神奇,功可掩盖本来肤色?”孟丽君微一犹豫,答道:“义父定然记得那第二页药方,实不相瞒,上面的几味药物正是用以调配这副易容丹药。此药名唤‘易姿丹’……”康信仁失声道:“甚么!易姿丹?!”孟丽君奇道:“怎么?义父听说过‘易姿丹’之名么?”
康信仁自知失言,支吾几句,岔开话头,说道:“此事以后再说。孩儿,且随为父到船头,教下人们都来见过他们的少爷。”拉着她手走到船头。孟丽君心生疑窦:“义父明明知道‘易姿丹’之名,却不肯说,似有难言之隐。先前他看我容貌,眼中除了惊叹诧异之外,还闪过一丝莫名的亲切和熟悉之色。我的容貌肖似娘亲,莫非义父从前认得我娘亲?”
来到船头,下人们已都到齐。这艘大船素来用于装载药材货物,长年往返于长江之上,船身极大,坚固无比,单只水手就有十数人之众,加上服侍的家人,共有二十多人。康信仁站在船头,将认孟丽君为螟蛉义子以及她原本更易了容貌之事说来。这十几日里,孟丽君轻描淡写地治愈了船上好几人的宿疾顽症,众人对她既感且佩,听说老爷将她认作义子,自然高兴。又见她换过一副俊美如玉一般的容貌,不再是从前那副面黄病弱的样子,众人都见识过她手段,不感奇怪,反觉理所当然。人人都想:“哎呀!我怎地就没想到?郦神医医术通神,甚么样的病治不好,怎么可能自己反是一副病人的模样?原先的模样自然不会是他本来面貌了。”一一上前见礼,恭声叫道:“郦少爷。”
康信仁叫过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小厮,吩咐道:“魏能,你乘昨日来的快舟立刻原道返回咸宁。回去跟夫人说,送来的书信老夫看过了,祖望这孩子福泽浅薄,老夫命中无亲子,乃是天意,无可奈何,教夫人节哀顺便罢。”说到这里神情黯然,又道:“老夫已经加快船行,少则五日、多则七日,便当回府。将这里的事情告诉姑爷、姑太太,命人赶紧收拾好轩竹厅,备给郦少爷住。”魏能答应着去了。
回到舱里,孟丽君扶康信仁坐下,回身跪倒,说道:“还没正式拜见义父,君玉疏忽。”向他磕了三个头。康信仁点头道:“好,好!好孩儿。”展眉一笑,扶她起来,说道:“老夫只当大家都忘了,你也省得磕头,老夫也乐得装作混忘了,偏你还记得。既磕了这三个头,老夫自然不能白受,少不得要送孩儿一份见面礼。”从旁边棋桌上取过日常所用的棋盘棋子,道:“你义父嗜棋如命,别的拿不出手,见你也是好棋之人,这副棋具便送了给你罢。”
孟丽君和他下了十几日棋,自然知道这副棋具乃他心爱之物。用白玉作白子,墨玉作黑子,棋盘更是一大块碧玉雕成,质地虽然略微不如从前所见碧玉如意一般晶莹剔透,却也是难得一见的上等美玉,更何况体积如此巨大,玉质均匀,毫无瑕疵,可说得上是无价之宝、贵重无比。她素来不好这些珍物,便待推辞,又知康信仁脾性率直,言出如山,遂道:“多谢义父厚爱。距离武昌府好有好几日水程,你我父子自然还要手谈几局。孩儿房里僮儿病了,自不方便,不如这棋盘棋子还是放在义父房里,改日对弈也便宜。”康信仁棋瘾大发,说道:“莫待改日,今日时辰还早,来来来,你我先下三局。”
第一部 第十六章
发表时间:2005…09…18
长江水流湍急,船上风帆扬起,全速前行,五日之后便已抵达武昌府。康信仁留管家康全及船上水手等人在码头卸下药材货物,送入各处药铺珠宝行里,自己带着孟丽君、荣兰及一众丫鬟家人先行回转咸宁家中。
早有家人抢先一步回府报了讯,康信仁妹婿吴道庵迎了出来:他原是个饱学秀才,只因家道中落,与老仆相依为命,艰难度日,也是姻缘巧合,与康信仁之妹康氏一见倾心,遂私定终身。康信仁得知后不但不怪,反将他招赘入府,供他吃穿用度,读书赴考。吴道庵心中感激,发誓要考取功名,以谢岳家,无奈天资不高,才力有限,两科乡试都名落孙山。康信仁也不苛求,依旧和颜悦色以对,吴道庵心里越发过意不去,见自己终日虚费钱粮,却无所建树,便有言约道:四十岁之前必要求取功名,否则终身不复功名之想,就在康府安安分分做一个帐房管事。康信仁家大业大,原不在乎多一人口粮,见他执意如此,便也依了他。如今吴道庵三十有八,今科乡试是他四十岁前的最后一次机会,整日里只埋头于书房读书,等闲从不出门。但此番侄儿亡故,舅兄又出门在外,这等大事,只得出面打理丧事,费尽心力,几日下来叫苦不迭,听说康信仁回府,急忙迎出门外。
康信仁替二人介绍了,吴道庵先前听魏能报讯,早知舅兄认了一位路上结识的神医做义子,还听说这位神医相貌俊逸非常。这等话语他听过便罢,从不往心里去,这时乍一见到孟丽君,还是大吃一惊,心底不由赞道:“这人相貌果然出众,真可称得上‘珠圆玉润’四个字。若非是这一身的轩然英气,几乎让人误以为是女子装扮而成。舅兄果然眼力不凡,如此人品,自是大富大贵之相。”与孟丽君拱手相见过。
一面走进门,康信仁一面问起夫人孙氏的近况,得知她只是由于伤痛过度而卧病不起,延医诊治后已然无碍,才放下心来。
走进内堂,丫鬟仆妇拥着两个中年妇人迎上来,孟丽君见左边一人年纪略长,当是康信仁之妻孙氏,右面一人自是其妹康氏。二人见了孟丽君,也是一惊。康信仁与家人说了几句话,回头向孟丽君道:“孩儿,过来拜见你义母及姑母。”孟丽君正待上前跪倒见礼,孙氏已抢先说道:“且慢。”上前拉住她手细看一会。孟丽君见她脸上颇有不悦之色,眼神也颇为挑剔傲慢,便丝毫不惧,直视回去。
孙氏看了一会,松开她手,说道:“老爷,想是妾身眼睛花了,妾身怎地竟会觉得,她象是个穿了男装的女子呢。”
孟丽君心中一阵剧跳,脸色却丝毫不变。这一个多月的逃亡生活里,街头巷尾人人都对云南提督孟府小姐抗旨出逃一事议论纷纷,她必须装作一个毫无干系的外人来听说这一切与她自身密切相关之事,早已练得不动声色、神情自如。
她还未开言,康信仁已然沉下脸来叱道:“休得胡说。他是读书人,正预备赶考功名,不过生得文秀些罢了,你怎么敢说他是女人装扮。”知道夫人伤痛亲子夭亡,对自己立时相认义子之事颇为不满,才会胡言乱语、口不择言。记起孟丽君日前所说“男生女相,是为不祥”的话语,生怕她就此嗔怒,忙解释道:“你义母大病初愈,一时口没遮拦,孩儿你不要见怪。”
吴道庵也道:“嫂嫂果然眼花了,这孩子乍一眼看确有几分象是女子,但女子怎能有他这一身豪迈英气?”孙氏见丈夫发怒,又听说孟丽君预备赶考功名,自然不是女子,少不得赔礼道:“妾身老眼昏花,不辨雌雄,公子还请莫怪。”孟丽君微微一笑,朗声道:“好说。在下自知男生女相,原怪不得夫人看走眼。”
这么一闹,康信仁不便再令孟丽君行礼拜见,听夫人一口一个“公子”,连带孟丽君也只好称她作“夫人”,知道这是心结,性急不得。吩咐下人拿了行李,吴道庵领着孟丽君前去轩竹厅安顿。
等孟丽君去得远了,孙氏道:“老爷,妾身还是怀疑她是个女子,我瞧她秀眉樱唇,一双手洁白光润,欺霜赛雪,试想天下间怎会有如此粉妆玉琢的男子?”康信仁笑道:“妇道人家果然见识短浅。你只不过瞧见他的容貌,便道定是女子,又怎知古时多有这等绝美男子,为女子所不及。相貌终究只是皮相,你且听我说他所作所为,便再不疑心:女子断不能有他这等才华气度、胸襟抱负。”当下将一路见闻一一说来,再将孟丽君那日所言幼时得高僧看相,说道男生女相,是为不祥,十五岁上将遇贵人的话语转述一遍,又道:“老夫一见这孩子,便觉得亲近喜欢,想来也是与他有缘。当日我乍闻噩耗,昏厥过去,若非他及时救治,只怕老命休矣,再见不到你们了。”
孙氏这才消了疑虑,不再多心,却道:“既然老爷是他命中的贵人,他又救了老爷性命,认他作义子,也无不可,妾身无话可说。只是可怜望儿福薄早夭,康氏就只他这一脉香烟,老爷何不令那郦君玉改姓为康,也好继我康氏香火?”提及死去的孩子,不由流下泪来。康信仁安慰几句,说道:“夫人你有所不知,君玉这孩子天分极高、学识出众。原本他相貌平庸之时,我便觉其气质高洁华贵,出类拔萃,绝非常人,恢复原貌后再一看,更是天下无双的美少年。老夫这一双眼,珠玉尚且识得,如何识不出这等人才?此子日后定然不是池中之物,你我岂可掩其本来真姓?他便不改姓康,有朝一日飞黄腾达,难道竟会亏待我康氏一门不成?老夫命中无子,康氏香烟便是就此而绝,也是天意,强求不得。”
孙氏听他这么一说,心中越发悲痛,本就大病初愈,不由咳嗽连连,康信仁忙吩咐丫鬟扶了夫人进内室休息。
康氏一直不曾开口,这时使个眼色,下人们会意退下,房内只余他兄妹二人。康氏轻声说道:“你不肯教那孩子改姓康,也就罢了,何苦再说那一通大话来欺瞒嫂嫂?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将实情告诉她么?”康信仁看她一眼,叹道:“你也知道,我少年时做下了无数荒唐事,那时对她原非真心,只是后来得知她一个人带大孩子,于贫困之中依旧对我不弃不离,心中委实感激,才发誓要一辈子好好待她。我本来预备在今年乡试之前将真相言明,也好教祖望认祖归宗、改回姓郦,他日便可光耀我郦家的门楣,至于我自己,却实在不配姓郦。但如今……唉!都是我当年的报应,命中无子也是应该的。我就算将实情告诉她又能如何?徒引她伤心而已,还是不说的好。”
康氏点头道:“说的也是。”顿了一顿,道:“那孩子本就姓郦,可不是巧得很么?不知你可曾留意,他生得象谁?” 康信仁脸上闪过一丝异色,神情激动,却极力自持,道:“你也觉得象么?那日他现出本来相貌,我便一惊,偏巧也姓郦。听他说所用的易容药物叫做‘易姿丹’,后来我借故查看过他药囊,确是爹爹的旧物,那就更加不会错了。我自打第一眼见到这孩子起,心中便生出一股说不出的亲近之意,到底是血浓于水,方会如此。”
康氏道:“只有一件事:他若是明珠姐姐的儿子,却如何会随母姓郦?”康信仁道:“我也不知。但我既能更名换姓,妹妹她或许也更改了姓名,又或许妹夫同样姓郦,也未可知。”康氏道:“既如此,你可询问了他父母的情况?”康信仁道:“自然问了,他说父母双亡。我又问他医术师从何人,他说是祖上所传。再不会有错了,我那可怜的妹妹……”说到这里,语音哽咽,再说不下去。
康氏惊道:“那怎么可能?明珠姐姐医术通神,学得了郦伯父七、八成的医术,怎么会年纪轻轻的,便……便……”也说不下去了。康信仁眼中泪光闪烁,竭力克制,说道:“我记得当年大娘便是三十岁上呕血不止而亡故的,任凭爹爹再高明的医术,依然无力回天。妹妹小时便身子孱弱,我曾听爹爹私下说过,这病代代遗传,传女不传子,或迟或早总要发作的。一旦发作起来,时时呕血,半年之内便香消玉陨,无药可医。”
康氏一怔,眼角慢慢流下泪来,半晌才拭泪道:“好在君玉是个男儿,日后倒无此顾虑,也是一幸。”抬头问道:“你打算将这段往事告诉孩子,让他认你这亲娘舅么?”康信仁摇头道:“自跳崖之时起,郦明玥便已经死了。此人罪大恶极、猪狗不如,哪里配做人兄长、娘舅!”康氏见他这话说得咬牙切齿,知他自十几年前挥霍尽家产,走投无路、跳崖不死之后便心念大变,对往昔所作所为大感惭愧内疚,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但提起从前之事,依旧不能忘怀,劝解亦无益,岔开话题说道:“祖望的灵堂设在前厅,你去瞧瞧罢。我回房里看看嫂嫂,劝她节哀。”
康信仁呆呆地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