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之孟丽君传奇-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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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开了这个头,皇甫敬武将出身,虽早已不在其位,对军情的关切未有稍减,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重上战场、再建功勋,怎肯放弃眼前这个在现任兵部尚书面前表现的绝佳机会?于是打开话匣,和她讨论起前方战况、兵力部署、作战策略等话题。皇甫敬滔滔不绝地大谈自己见解,孟丽君倾耳聆听,偶尔才插上一言半语,却往往或者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或者提出了一个皇甫敬从未想过的策略,二人相谈甚欢。
直到管家吕忠进来禀报,说夫人备好午饭,有请老爷和表姑爷,二人已谈了整整一个时辰,尤觉兴致未尽。皇甫敬这时对孟丽君的兵法韬略已是钦服有加,心道:“如此少年,当真是天纵奇才。”再三留她用饭。孟丽君因皇甫敬是爹爹结拜兄长的缘故,自见了他,便觉亲近,也不愿就走,欣然留下。
移步来到后厅,桌上摆了三副杯筷。皇甫敬见厅内只有两个服侍的丫鬟,皱眉问吕忠道:“少华呢?今日贵客光临,快叫他出来见客。”吕忠陪笑道:“少爷昨日不知从哪里得了三篇兵法,今日一早就在园子里看书舞剑,吩咐说不让打扰。”
皇甫敬变色道:“便任由他这么使性子么,也不看看今日贵客的身份!快叫他来。”孟丽君已挥手阻道:“是说少将军么?无妨,改日再见也是一样。贵我两家既是亲戚,日后便当多多走动才是,原也不急在这一时。”皇甫敬喜道:“正该如此。”又解释道:“小儿脾性乖戾,因我皇甫家三代只得他一根独苗,自小受他祖母溺爱娇宠,就连我也轻易管教不得,说来实在惭愧。”孟丽君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丫鬟摆上酒菜,孟丽君自着意学酒以来,酒量渐大,人前应酬越发挥洒自如。一时酒饭完毕,皇甫敬道:“既是亲戚,那便是一家人了。可否请大人移步后园,容草民与大人继续前谈。”孟丽君立时猜知他心意,乃是千方百计要自己见一见其子皇甫少华,可怜天下父母心,想来也是为了儿子前途打算之意,点头道:“好。”
出了后厅,穿过长廊,正巧迎面一个丫鬟急急走来,见了皇甫敬,屈膝行了一礼,道:“老夫人急着唤老爷呢。”皇甫敬极是孝顺母亲,见丫鬟这时来唤,知必出了大事,向孟丽君陪笑道:“大人……这个……这个……”孟丽君道:“老元戎只管请便。”皇甫敬一脸感激,道:“草民去去就来,大人且随管家在园子里随处转转。”向孟丽君抱拳施礼,又对吕忠使个眼色,这才随那丫鬟匆匆向内室走去。
孟丽君随管家吕忠来到后园,一路行来,见园中花木俱是平常,想来主人家于此并未经意。见吕忠有意无意间将自己慢慢引向园中一间凉亭,便料知其少主人定在亭中。记起从前爹爹曾经不止一次地提起过,皇甫伯父家有位小公子,和自己同年,因是八月十五日月华当空时所生,故名唤少华。又想起当年那封通风报讯的书信正是他亲手所写,心中不由微生感慨。略想了想,径直便向那凉亭走去,荣兰紧随其后。吕忠心中几分欢喜几分担忧,想起少爷暴躁狂傲的脾气,不敢靠近,只远远地望着凉亭。
孟丽君走到距离凉亭十数步外,便听得兵刃划空之声,一个清亮的声音吟道:“……一钩已足明天下,何必清辉满乾坤!”再近几步,只见一人在亭外舞剑,日光下长剑耀眼生辉,剑势如虹。那人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生得虎背熊腰、珠庭广额,颀长的身影与剑光相映,端的仪表出众、气宇轩昂。他眼角余光明明瞧见有人近前,却毫不理会,直到将一整套剑法舞罢,收了剑式。孟丽君喝彩道:“好剑法!”那人才抬起头来,冷冷地道:“我剑法好不好,关你……”这时骤然瞧清孟丽君的面容,登时呆了,一句话生生顿住:但见阳光从她身后射来,照在她身上、脸上,却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光辉,两道明如秋水、清似霜露的目光含笑看着自己……
皇甫少华片刻间回过神来,脸上不由一红,将目光移开,依旧强撑道:“……关你甚么事!”陡然发觉自己语气不对,少年人到底心高气傲,撇不开面子,立时沉下脸来,道:“你是甚么人,胆敢偷窥本少爷剑法?”又回复先前冷冰冰的声音。
孟丽君见他如此,踱了两步,淡淡地道:“我不过随处走走,看见有人舞剑,便停下来瞧瞧罢了。”皇甫少华见她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丝毫不把自己瞧在眼里,心中一阵恼怒。将手中宝剑随手扔给她,又从亭内取过一柄寻常的剑,道:“咱们比划比划。你若赢得过我,就当你只是随意瞧瞧。你若输了,我要拿你去见官,治你一个擅闯民宅的罪名。”
孟丽君瞧着手中明晃晃的长剑,知是一柄宝剑,随手将剑抛在地下,摇头道:“你比不过我的。”皇甫少华怒道:“还未比试,你怎么知道胜得过我的落月剑法?”
孟丽君肃然道:“阁下剑法高超,我是比不过的。然剑者,一人敌而已,不过匹夫之勇,兵法韬略、运筹帷幄之术方是万人敌。你的兵法才略比不过我。”皇甫少华听到这样一句话,先是一怔,随即失笑道:“你我素不相识,你何以断言兵法才略,我不及你?”
孟丽君道:“从你方才所吟诗文便知。‘一钩已足明天下,何必清辉满乾坤!’所谓兵者天下大事,为将者须当心胸宽广、着眼全局。古来成大业、立大功者,其胸襟气魄皆远超常人。此诗若由我来作,当改一个字:将‘必’字改作‘况’字,‘一钩已足明天下,何况清辉满乾坤!’”
皇甫少华在心底将两句诗反复念了几遍,不得不承认,改过这一字之后,整首诗品格迥异。这么一比,先前的诗文确嫌小家子气了些,流露出自足自傲的意味,而改过一字后便转为谦虚进取之意。却还不肯服气,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这个娇美柔弱、看上去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竟敢夸口精通兵法韬略。忽然想起一事,从亭中取过一本书册,道:“会改几句诗,便了不起么?这里有三篇兵法,我且教你见识见识,甚么叫做真正的兵法韬略。”说着将书册双手递过。
孟丽君不由微觉惊疑,和他说了这一阵子话,已知此人脾性狂傲倔桀。见他将书册双手递来,显是对那三篇兵法的作者敬重有加,却不知是何人的书稿,竟能令他这般恭顺?当下也双手接过,翻开第一页,只一眼,便哑然失笑,从头至尾翻了一遍,心中忍俊不禁,脸上神色丝毫不变。
皇甫少华见她看完,面上微露得色道:“怎样?” 孟丽君不动声色道:“少将军,这三篇兵法并非你所作罢?”皇甫少华道:“自然不是。此乃大家之作,见解精辟独到,更兼文采斐然,便是千百年后,也当青史留名。我的文字怎能与之相提并论?”一面说,一面从孟丽君手中小心翼翼地取回书册,放在一旁。
孟丽君微微一笑,道:“依我看来,这三篇兵法的作者还是略嫌浅薄了些,终不过纸上谈兵罢了。凭此就想青史留名,未免儿戏。”她故意说出这话,原是要激一激对方,且看他会如何应对。
皇甫少华闻言双目圆睁、双拳紧握,怒道:“作此兵法之人是当世一位大大有名的奇才,他文韬武略、惊才绝艳,乃是盖世无双的大才子。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出言不逊?”
孟丽君侧过身子,淡然道:“清儿,将我名讳说与他听。”荣兰道:“是。” 上前一步,向皇甫少华朗声说道:“你可听好了:我家公子姓郦名君玉,表字明堂,乃新科状元郎、朝廷昨日刚拜任的兵部尚书是也。”
皇甫少华全身一震,倒退几步,犹自不敢相信。孟丽君双手背负身后,嘴角似笑非笑,说道:“莫非皇甫少将军还不肯信么?”目光扫来,霎时神采大放、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若非深谙兵法、胸有万千韬略之人决不能如此。皇甫少华立时信了,惊喜交集,扑通一声跪倒道:“弟子昨日得了先生的三篇兵法,拜读之下惊如神人,只恨无缘拜会。先前实不知先生屈尊驾临寒舍,少华多有失礼。”
孟丽君扶他起身,道:“少将军请起。我方才多有戏弄,也请莫怪。你我年纪相若,又是表亲,‘先生’二字,实不敢当。”皇甫少华一怔,道:“表亲?”孟丽君聊聊数语,将二人的“亲戚”关系以及今日的来意说了。
皇甫少华立时记起,前日爹爹从太师府回来后对祖母、母亲和自己说的话语,心底自然知道,自己和眼前这个仰慕赞叹的人物,其实并没有甚么亲戚关系。含糊应了一声,请孟丽君在亭内坐了,自己侍立一旁,岔开话题道:“弟子昨日只知,作此三篇兵法之人,乃是朝廷的新科状元郎、翰林学士郦君玉郦大人。想不到先生竟是梁老太师的爱婿,如今更升任了兵部尚书之位。恭喜先生大才得施,这真是朝廷的福气,更是前方一众将士的福气!”
孟丽君见他眼中满是喜色,想起从前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又想起自己今日前来皇甫府的另一层用意,说道:“方才我见了少将军所舞剑法,果然不同凡响。不知少将军还通晓何种技艺?无须谦虚,只管说来。”
皇甫少华原非谦虚之人,只因心底已对孟丽君钦服有加,在她面前方收了狂傲之态,这时听她问起,傲然答道:“弟子五岁习武,七岁骑射,十岁读兵书。马上马下的功夫,十七年来尚未遇过敌手。至于韬略谋断,虽不及先生远矣,却也远胜寻常武人。”说着从旁边石桌上取了一卷书笺,双手递过来道:“这是弟子今早读了先生大作,敬慕惊赞之余,自己所写的一则注解。只因时辰有限,才只注到第一篇的第三十七句。还请先生不吝赐教。”此时双手递来,自不是为了手上之物,而是为了眼前接物之人。
孟丽君接了过来,见一共有三页纸,俱写得密密麻麻。她看得飞快,片刻便已尽数看完,果然不差,得了自己七分真意,文字功夫也还不错,确然远胜寻常武人。其中自也有若干疏漏之处,误解了原文含义,当下一一指明纠正,皇甫少华点头受教。
说了一会子话,孟丽君看似随口问道:“少将军锦绣年华、武艺精湛,不知是否有意,以堂堂男儿之躯、于国难之中,杀敌平乱、建功立业,报效朝廷?”皇甫少华霍然道:“此乃少华向来心之所愿。”
孟丽君点点头,知他必会如此应答。想当年爹爹闲居云南提督一职,十数年来未有征战,便生出了满腔英雄落寞之感。如今皇甫伯父父子,自然亦是如此。天下间本就藏龙卧虎,朝廷又一向重文轻武,由此而推,那些身怀绝艺而不为朝廷所用、因此不得不隐身草莽之人,想来也必多如牛毛。思及于此,越发坚定了自昨日出任兵部尚书起,心中便一直在考虑的一项提案。
皇甫少华话语出口,一颗心便悬在空中,等着孟丽君的答复。却不想她似乎思虑重重,一时并未答话,自不敢催促,只静静候着。眼光无意间望向她光洁如玉般绝美的面庞,悬在半空的一颗心忽然微微一动,登时转过脸去,眼观鼻、鼻观心,再不敢向她瞧上一眼,心中怒骂自己,怎会生出如此念头、亵渎了先生?
孟丽君正想心思,浑然不觉。过得一会,才回过神道:“如此甚好。我此刻不宜多言,少将军且待几日之后,见了朝廷的皇榜就知。”见与皇甫少华说了半个时辰话,仍不见皇甫敬前来,他自不会轻易怠慢自己,想是家中确实出了大事。当下站起身来,说道:“今日叨扰一日,我也该告退了。烦劳少将军引路出去。”
皇甫少华心中失望,还盼能与她多谈一会儿兵法,却不敢挽留,引路出了凉亭。孟丽君一面走,一面说道:“你写那注解,若有疑问,只管到太师府来见我。”皇甫少华大喜,连道:“多谢先生。”
吕忠站在远处,自然听不到二人交谈,这时见少爷恭恭敬敬地引孟丽君出来,忙上前相迎,更听得少爷一反向来脾性,口口声声以“先生”相称,不由大惊。
第二部 第十八章
发表时间:2005…08…11
一行人从后园出来,正在长廊转弯处,忽见一个妇人低头掩面泣声奔出,差点与前面引路的皇甫少华相撞。那妇人停住脚步,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一言不发,飞快地从几人身旁穿了过去,朝前厅奔去。孟丽君见她三十来岁年纪,一身粗布衣裳,容貌端丽,只是眼睛红肿,泪痕满面。
皇甫少华见了这个女子,微微一怔,随即道:“下人不懂礼数,冲撞了先生。”孟丽君料想多半是皇甫府家事,自己不宜过问,说道:“无妨。”
从皇甫府出来,孟丽君看看天色,约莫未时三刻,时辰还早。今日除了晚间还要进宫为太后请脉之外,原无他事。此地已是京城东郊,距离东平门不远,正好微服过去,瞧瞧城门守卫。于是打发了轿子先回府去,自己和荣兰二人信步向东平门走去。
走出数百步,已到月影湖畔。忽听前面人声喧哗,一人道:“好,好。总算救了上来。”另一人道:“可不知这女子是哪家人,竟会如此想不开,要投湖寻死?”孟丽君一惊,走了过去,站在树荫下观望。只见远处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女子,正从湖里一步步涉水上来,旁边站了四、五个围观之人,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等那男子靠到岸边,几个人抢步上去,将二人从湖里接上岸。有人当即认出那女子身份,惊道:“是傅家寡妇!”那男子上了岸,捡起岸上一件胸甲穿了,原来是个士兵。想是胸甲过于沉重,不宜带入水中救人的缘故。
几人将那女子放在岸边,一探鼻息,还有浅浅的呼吸,都松了口气。另外数人便又议论开了,均道:“傅家娘子平素最是温柔贤淑,从来不与人口角,纵然受人欺侮,也不过笑上一笑。这么个好脾性的人,怎么会投湖自尽呢?可当真想不通。”
孟丽君向荣兰道:“我们过去瞧瞧罢。”走出两步,荣兰蓦地瞧见那女子的面容,不由“啊”的一声惊呼,原来正是方才在皇甫府所见的那个妇人。孟丽君眉头微皱,她先前见了这妇人,只当是件寻常小事,不想竟险些闹出了人命。却不知这妇人在皇甫府里究竟受了甚么委屈,出来便径直投湖自尽?遇上这种事情,便是毫不相干之人,她也会帮助救治,更何况这妇人与皇甫府有关?
于是上前拱手说道:“在下粗通医术,可否让在下瞧一瞧这位娘子?”众人抬头猛然见到这样一位容貌出尘、衣饰华贵的人物,均知不是常人,一齐住了口,退后一步,让出路来。那救人的士兵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这时看了孟丽君一眼,依旧不发一声。
孟丽君蹲下身来把她脉搏,立时知她虽然一意求死,毕竟发现得早,连湖水也没呛入几口,原无大碍。只是她已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加上身子本就孱弱,兼又伤心过度,教湖水一激,昏了过去。倘若调理得法,将养数日,也就好了。
站起身来,忽然想起方才有人称她傅家寡妇,可见她丈夫已死。向方才说话之人问道:“请问这位娘子家住哪里?家中还有些甚么人?”那人指着一个方向道:“她家倒不远,就在那边,却没有别的人了。她的男人原是前面皇甫老爷家的家将,一年前死在了外地,就连尸骨也没见着。”说着连连摇头。
孟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