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之孟丽君传奇-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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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笑吟吟地道:“郦卿免礼。你还没用午饭罢?今日李妃倒是提醒了朕,确是朕疏忽了,不曾替爱卿考虑周全:你每日下朝,再为晋王授课直至午时,午后自然还要回兵部衙门料理公事,其间若是回府用饭只怕来不及了,倘若随便将就又不免有伤身子。朕才刚传旨下去,命御膳房从明日起,每日午时备好膳食,送至毓庆宫,今后爱卿就在毓庆宫用午饭好了,也省得一来一去地耽搁工夫。”
孟丽君微微抬头,见皇帝脸上颇含关怀之意,心头一暖,知道这是臣子少有的殊荣,跪下谢恩道:“微臣谢皇上恩典。”她与皇帝相处这一年下来,对这位九五至尊的脾性已有了相当的了解:他诗词文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对治国理政不甚热衷,尤其不喜处理朝中琐事;他宽和仁德、用人不疑,有盛世仁君的风范,但也正因如此,缺少杀伐果断的气魄,耳根又颇软,易为权臣左右,并非能在乱世中力挽狂澜的英主;他不拘礼法小节,不喜陈规陋习,并非食古不化的迂腐之人,却不免有时过于恣意妄为了些;对心头真正在意之人,他关怀备至、十分体贴,而对于不在意之人,即便那人再如何想方设法讨好卖乖,他也全然不放在心上,这自然也是因他帝王的身份所致。孟丽君无论人品才华、相貌口齿,都十分中皇帝的心意,兼之有大才而不显耀、受恩宠而不骄纵,更令他甚是喜爱,早已列为心头一等一在意的人物,是以不论大事小事均十分替她着想。
皇帝走过来,伸手扶她起身,道:“朕也还没用午膳,今日爱卿就权且和朕一道用了罢。”孟丽君不着痕迹地将手缩回,拱手道:“微臣不敢逾礼。”皇帝道:“爱卿素来不是那等迂腐拘谨的俗人,朕恕你无罪,只管随朕过来。朕还有国事要和你商议。”说罢转身就走,孟丽君只得跟他来到偏殿。
偏殿内已摆上膳食,孟丽君略扫一眼,心中大喜,抢上两步,躬身道:“多谢皇上准了微臣等的奏折,削减宫中用度。”皇帝笑着伸出手指,向她遥点了两点,道:“爱卿果真是个水晶心肝的玻璃人儿,和你这等聪明人说话,原不必朕多费半句口舌。”孟丽君也微笑着回道:“若非皇上有意以此相告微臣,将午膳菜肴份例减半,微臣便再如何聪明伶俐,也难以揣摩圣意。”
皇帝在正位落座,示意孟丽君坐在下首,举筷道:“朕特地吩咐御膳房,今日上的都是云南名菜,气锅鸡、过桥米线、宣威火腿……还有这味荷叶粉蒸肉,都是爱卿喜欢的……”孟丽君既已落座,便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念,见皇帝举止十分殷勤,脸上也无受宠若惊之态,泰然自若地陪着皇帝用过午膳。
孟丽君从宫里出来,照常回到兵部衙门。经过侍郎理事所时,忽然想起一事,正要抬脚进去,却听房内传来说话声,道:“……既是如此,就不必麻烦郦尚书了。”声音听来倒有几分耳熟,却一时想不起究竟是谁。随即听得朱绍麟的声音拂然道:“夏贤弟,你不是说有位女眷要请明堂诊治么?我好容易求得他亲口答允出诊,你怎又改口说不必了?咱们原是十数年的交情,你便要戏耍捉弄于我,也就罢了。你当堂堂朝廷兵部尚书,日理万机、百事缠身,也是你能随口戏弄的?”口气中已颇含责备之意。
孟丽君听他称那人为“夏贤弟”,脑中灵光一闪,登时记了起来,那人正是当年在酒楼中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举子夏代宗。此人当初对自己十分嫉恨,自己见他量小狭隘,对他亦无甚好感,难怪昨日朱绍麟曾说“瞧我面上,你莫要借故推辞”云云,原来竟是为此。然而一年不见,他却怎还留在京中,又忽然央请朱绍麟说项,来向自己求医?疑念顿生,当下住了脚步,站在窗外静听二人说话。
只听夏代宗软语解释道:“朱兄误会了,小弟怎敢戏耍兄台?我方才之所以说不必麻烦了,只因那位女眷本人并不在京中,自然无法请郦尚书替她诊脉了。其实小弟的本意,原也没指望郦大人出诊,只求讨得一丸生子灵药,托人带去就是了。”朱绍麟听了这话,语气登时缓和下来,道:“原来如此。但你也听了我方才转述明堂的话语,他说世上并无一举得男的仙药,必得经他亲手把过脉,方能得知病因,开方抓药。要不然你再等片刻,他也该从宫里出来了,你待会自己求他去。”
夏代宗半晌无语,过得一会,方道:“罢了,罢了。此事就当小弟甚么也没说过,朱兄莫要放在心上,更不必再和郦大人提起。”听得房内传来一阵踱步声,又是几声哗哗的书页翻动声,又听夏代宗的声音自嘲道:“朱兄如今可算是万事如意了。记得从前在私塾读书时,你就爱偷偷摸摸地找些兵法来读,我那时还笑话你不读正经书、长大没出息。现下看来,唉,我才是没出息的那一个。”朱绍麟劝道:“夏贤弟不必灰心,以你的文才,再努力两年,来年春闱定能高中,日后成就必不在我之下。”夏代宗默然不语。
孟丽君听二人只是说些寻常言语,并无异处,只道自己多心,正要走开,却听夏代宗似是随口问道:“这页画的是地图么?这些红色蓝色标的都是甚么?”立时又道:“算了,不必回答,反正你说了我也听不明白。倒是眼下军情到底怎样了?我听市井传言,都说朝廷大军已节节进逼,再过几日就能攻破昆明了,不知是不是实情?”一面说,一面仍听得书页哗哗翻动声。孟丽君一紧,心道:“难道他在翻那本前方战况合辑?”耳听朱绍麟的声音道:“哪有这样轻巧的事,要攻破昆明,少说还得再过两……”
孟丽君不待他把话说完,忽然提声道:“朱兄在么?”抬脚进去,见朱绍麟坐在座中,夏代宗站在几案旁,手中拿着翻看的正是那本的战况合辑,见她进来,慌忙放回案上,双手垂下。朱绍麟站起身道:“你从宫里出来了?——这里有一位故人,不知明堂是否还记得?”
孟丽君看了夏代宗一眼,见他较之从前清瘦了不少,故作愕然道:“是么?恕下官记性不好,不记得这位大人是哪一位了。”夏代宗脸上闪过一丝怒色。朱绍麟笑道:“这是我的同乡夏代宗,是咱们同榜的贡士,后来因病没能参加殿试的那位。明堂现下可记起来了?”
孟丽君“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夏大人。不知大人如今在哪里高就?”夏代宗眼中如要冒出火来,强自压制着低下头去。朱绍麟却未瞧见,解释道:“夏贤弟眼下并无官职在身。”
孟丽君眼中精光一闪,绝美的玉容上登时笼了一层冰霜,冷冷地道:“既无官职在身,堂堂兵部衙门,朝廷的机密重地,岂是寻常百姓随便往来之所?朱大人!”朱绍麟从未见过孟丽君发威时的模样,给她冷峻的目光轻轻一扫,惊出一身冷汗,躬身道:“下官在。”孟丽君道:“此人是你带进来的罢?你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本官罚去你两个月的俸银,你可心服?”
朱绍麟心中颇不以为然,但在孟丽君的目光逼视之下,说不出辩解之辞,只得应道:“是。”孟丽君转头望向夏代宗,目光越发严厉清冷。夏代宗的一腔怒火,在她冷冷的目光注视之下,全然瓦解崩溃,只觉一股巨大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一颗心突突作响,似要从胸中跃出,就连呼吸也不顺畅了。
孟丽君盯着他看了一阵,才道:“本官不管你为何而来,又探知了多少军情机密,念你初犯,这次便暂不予追究。但他日若教我得知你将机密泄漏出去,刑部大狱当恭候阁下大驾。来人!”外面走进两个当差的衙役,齐声道:“大人!”孟丽君沉声道:“将此人押到衙门外去。”二人应了,将夏代宗押送出去。
孟丽君待人都出去了,从案头取过那本战况合辑,缓声道:“我方才口气有些重了,还望朱兄不要介意。这本战况合辑关系军情机密,乃朝廷紧要大事,就在兵部里也只有寥寥十数人知晓,怎可让不相干的人随意翻看?万一泄漏出去,误了大事,如何得了?还望朱兄以后多加注意。”
朱绍麟悻然道:“只怕是大人多虑了。夏代宗与我相交十数年,他只是一介书生,压根便不懂丝毫兵法战略,不过随手一翻、随口问上一句罢了,又怎会是在刺探甚么军情机密?如今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议论前方军情,多是盼望朝廷能早日平定叛乱,难道这都是在探听军情么?”
孟丽君知此事到底有损他颜面,他稍露不忿之色,也属正常。朱绍麟此人重情重义,为朋友两肋插刀亦在所不辞,却不免有时公私不分,有因私废公之嫌,自己原也想借此事稍稍提点于他,免得日后酿成大祸,是以有意为之。他纵然此时不能理解,过得几日自然也就想清楚了。当下微微一笑,道:“不论如何,事关军情大事,总是谨慎些的好。”
朱绍麟长吸一口气,面色渐趋和缓,避过此事不提,转口问道:“大人过来,可是有事要吩咐下官?”孟丽君听他将改口称“大人”、“下官”,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便也不动声色地回道:“不错,我过来找你,原是要知会一声:我家中有事,明日要告半日假。”朱绍麟点头道:“下官知道了。”一时无话,孟丽君告辞出来。
第三部 第五章
发表时间:2006…04…03
次日午后,孟丽君回转太师府,换过便服,禀明太师,带了荣兰、段亮二人,一行三骑前往北郊白云庵。
那段亮及其孪生兄长段明,二人的父亲段耕原是兵部小吏,从前曾与朱奎结怨,后来朱奎升至兵部侍郎,便公报私仇诬陷段耕,令他屈死狱中。段氏兄弟屡次投状申冤不果、行刺暗杀不遂,为报父仇立下重誓:无论何人,只消能除去朱奎,弟兄二人便当执鞭坠蹬、甘为仆佣,一生奉他为主,绝无二意。而孟丽君自去年七月招贤武试之后,便即着手清查兵部,查出数起冤案,皆是从前朱奎只手遮天所致,段耕一案便是其中之一。孟丽君暗中集齐罪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除去朱奎,从此将兵部大权尽揽手中。段氏兄弟大仇得报,喜出望外之下,便欲投奔孟丽君,又恐她不信二人能耐,于是报名参加补遗武试,双双中了武进士之后,当众言明昔日所立重誓,恳求孟丽君收留。孟丽君爱惜二人武勇,更感其为父申冤的志向,准其所请,将二人收入府来,作了自己的贴身侍卫。段氏兄弟对她既心怀感激,复又敬佩无比,自是死心塌地一片忠心。
出了北静门,路上行人稀少,主仆三人纵马行出十数里地,已到天均山。从山脚处起,行人渐多起来,想来都是前往白云庵上香的香客。山路骑马到底不便,易伤行人,遂将马匹寄放在山下茶寮,步行上山。行至岔道口,孟丽君轻声道:“咱们走左边,先去空灵庵。”
原来天均山上共有一大一小两座尼姑庵,朝阳峰上的白云庵,乃是京城有名的一所大庵堂,香客施主众多,上山之路宽阔平坦。而落霞峰上的空灵庵,相形之下就小得多了,香火也不盛。
三人沿着山路走出数百步,听得山上传来一阵悠扬飘逸的钟声,远处已隐约可见空灵庵的外墙檐角。一路上竟不见人踪形迹,道路崎岖蜿蜒,十分难行。荣兰叹道:“这样一所人迹罕至的庵堂,自然没甚么人布施,尼姑们的日子想必清苦得很。”孟丽君回头看她一眼,道:“若是一心向佛之人,又怎会在乎些许身外小事?这空灵庵可比白云庵清净多了,也少了凡尘俗世的滋扰打搅。”
来到庵前,只见山门破旧,已是年久失修,正殿上供奉观音大士法像,也已金漆破败,露出斑驳的泥胎。孟丽君走过去,在蒲团上行了几礼,一个中年女尼迎上来,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驾临敝庵,可是为随喜布施,还是要做法事?”
孟丽君不愿张扬,在善缘簿上随手写了“郦如兰某年某日布施纹银十两”,当日她与傅家娘子相见,用的也是“郦如兰”这个化名,说道:“在下此来,为的是求见一位故人。可否烦劳师太通报,有请静虚师太出来一见。”那女尼见了孟丽君这等容貌气度,知非常人,将她迎入客房,道:“施主稍待。”
过得一会,一个三十许岁的女尼缓步走进,见了孟丽君,合十施礼道:“郦施主安好。”孟丽君见她面色平和安宁,体貌较之从前稍显福态,想是心宽体泰的缘故。使了个眼色,段亮会意,带上房门出去,守在门外。
等了约莫一顿饭工夫,荣兰打开房门,孟丽君拱手道:“师太多多保重,晚生告辞了。”静虚回礼道:“贫尼尘缘已了,六根清净,青灯古佛伴此余生,正是再好不过,施主不必记挂方外之人。”孟丽君再施一礼,带着荣兰、段亮二人出来。
下了落霞峰,原路折回,走上通往白云庵的大道。行至半路,忽听前面的的马蹄声响,竟然有人骑马从山上横冲直下,丝毫不顾道上行人百姓,一面纵马疾驰,一面高声呼道:“让开,让开!可别冲撞了国舅爷的大驾!”手中马鞭乱抽,前面闪避不及的行人皆吃了鞭子,连忙呼痛避开正道。
孟丽君听到“国舅爷”这三个字,心中一动,京城中敢称国舅的,唯有一人,便是国丈刘捷独子、中宫刘后之弟刘奎璧。也只有刘府家奴,才会在天子脚下尚且如此气焰嚣张。眼见那人鞭子朝自己脸上抽来,冷笑一声,抬头向他望去。那人蓦地惊见孟丽君的绝色容光,登时一呆,手中一紧,鞭梢已教段亮握住,动弹不得。
孟丽君正要说话,只听蹄声如雷,又有十数骑人马疾风般从山上驰下。道路虽然颇为宽敞,到底仍是山路,先前一骑冲下,百姓们尚可勉强侧身让出道来,眼见十数骑一齐驰来,不由战战兢兢,慌忙将身子贴住山壁,直恨不得嵌入壁内。几个带着孩子一同上山进香的妇人,忙将孩子紧紧护在胸前,再顾不得手中包袱,零碎物件散落一地。
片刻间那十数骑已至跟前,见此情形,一齐勒马停住。其中一人“噫”的一声惊呼,两道灼热痴迷的目光落在孟丽君身上,便再也移不开了。
先前那人这时方回过神来,发觉少爷等人已在身后,一来怕受责骂,二来不知怎地,心中竟隐隐不愿眼前之人为此吃亏,赶忙大声叱道:“还不让开!惊撞了国舅爷的大驾,你可吃罪不起!”
孟丽君目光一扫,见对方有十数人,且由方才勒马的架势看来,其中至少数人武艺不凡,己方只有三人,众寡不敌。何况今日便服出行,只为上香许愿,不愿多生事端,低声道:“段亮。”段亮松开手,退至孟丽君身后。孟丽君微微一笑,道:“山路狭窄,还望国舅爷体恤下情,松马缓行。”说罢侧身让过。
马上一个壮汉鞭子在地上虚抽一记,骂道:“老子快行慢行,干你这小白脸屁事?滚得远远地去罢!”向马上一位锦衣公子陪笑道:“少爷嫌那尼姑庵里烦闷,小的倒有个主意:前面不远处有个猎场,快马过去只消一柱香工夫,不如小的们陪少爷过去打猎散心,一个时辰后再来接夫人和二小姐,那也赶得及。不知少爷觉得怎样?”半晌不闻答话,抬头却见少爷怔怔地出神,顺着他目光望去,竟是方才拦路的那个“小白脸”,心中不禁嘀咕道:“莫非这小白脸会勾魂术么?”忙高声唤道:“少爷,少爷!”
刘奎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