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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白狮 全(上) by bluevelvet-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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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教堂,格奥尔吉司祭很爽快地答应了他们的要求,把他们领到存放名册的房间里。因为时间已近中午,司祭要回家吃饭,他把房间钥匙交给他们,嘱咐他们在查看完之后锁门,并把钥匙交给一直住在教堂里的杂工克洛德科夫。 
洗礼名册和捐献名册都有了相当长的历史,最早的记录是从十七世纪开始的。他们当然不用全部看完,从后向前找,很快就找到了相应的年代。在洗礼名册的1921年的记录中,他们找到了伯伮斯·莫拉托夫的名字。往前,可以找到另一个莫拉托夫家的人,名字是安德列,这应该就是伯伮斯的父亲;往下,却再没有发现任何姓莫拉托夫的人。这有两个可能,一是莫拉托夫家到伯伮斯时已经是最末一代,二是伯伮斯虽然有子女,但改了名字,想到伯伮斯只活了短短二十三岁,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比较大。 
在捐献名册上,他们发现了一些值得关注的东西。名册上有好几处出现了莫拉托夫这个姓氏,虽然时间不同,但可以看出,莫拉托夫家一直都非常支持宗教事业,而且,所记录的每笔捐献的数目都很大,从这推断出,莫拉托夫家族肯定颇为富有。但这个家族为什么会在伯伮斯这一代突然衰落了呢?伯伮斯怎么那么早就死了呢?这个家族的过去和白狮之间有关系吗?很多疑问还是无法解开。 
他们从房间出来后,来到教堂侧翼的房间,打算把钥匙交给杂工克洛德科夫,但奇怪的是,找了一圈却没看到人。两个人又找了一遍,最后还是斯蒂芬在耳堂旁边的凹室里找到了他。克洛德科夫穿着一身旧袍子,厚厚的胡须几乎遮住了整张脸,这使得辨认他的年龄变得相当困难。他坐在凹室的地板上,双腿向前叉开,后背抵着墙壁,脑袋低垂着。刚发现他时,斯蒂芬和朱利安还以为他死了,但随即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好哇!”斯蒂芬大叫一声,“你居然在教堂里偷喝酒!” 
听到叫声的克洛德科夫先是吓了一跳,但在看清楚来人后,他又放松下来。“少吓唬我,小子!我可不是好惹的!” 
“哼。我会告诉格奥尔吉司祭的,说你在他不在的时候偷着喝醉酒。” 
克洛德科夫毫不在意,手里把弄着伏特加酒瓶,大大咧咧地说,“你也太不尊敬老人了吧,小子。” 
“你年纪很大吗?”朱利安插嘴说。从杂工那被胡子遮住的脸庞上很难看出他的实际年龄。 
“我已经五十七岁了!!”克洛德科夫得意地说,接着又冲斯蒂芬挥了挥拳头。“你这个不尊重老人的臭小子!等着你到我这岁数,有你好瞧的!!” 
斯蒂芬向后退了一步。他威胁克洛德科夫一方面是因为在教堂里喝醉有些不成体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老人自己的健康好,但对方完全把他的好心扔到地中海里去了。斯蒂芬想尽快离开,便催促朱利安把钥匙交给他,但朱利安好像突然对这位爱喝烈酒的杂工产生了兴趣,把钥匙交到他手上后,在他面前蹲下来,说:“我是记者,最近刚刚来到这地方,对这里发生的故事很感兴趣。你年纪这么大,肯定对这镇子的历史很熟悉咯。” 
“跟我有什么关系。”克洛德科夫看都不看他,自顾着喝酒。 
“如果你能跟我讲讲那些事的话,我会感激不尽的。为了表示谢意,我可以请你喝酒。我可是苏格兰人,从小就是在酒桶旁边长大的。” 
这回克洛德科夫涣散的双眼显得有了些神采。“威士忌!很好、很好!亚伯劳尔、格阑都蓝都是非常美妙的好酒!不过,”他咧嘴笑了一声,“我还是喜欢喝伏特加,真的,把你整个燃烧起来,这才是酒!科利文老爹居然喜欢葡萄酒!葡萄酒?那不就是水吗?!” 
“那么你答应了?”朱利安问。 
“是的!不过既然你提出请我喝酒,那么我就不客气了,我希望能得到一瓶波特·爱伦或者塔姆娜法尔林。” 
朱利安和斯蒂芬同时挑起了眉。真是苛刻的要求,朱利安想,但他并不是不能办到。“我答应你。”他说。 
大概看出朱利安是认真的,杂工来了精神。“你保证?” 
“以名誉发誓。” 
“嘘——”克洛德科夫笑嘻嘻地在朱利安面前晃着手指,“这可是在教堂,要小心发誓哦。”他站了起来。“我们去后面我的房间吧,在这里说——”他扫了一眼教堂中厅,“——总感觉怪怪的。来,你们两个,跟着我。” 


4 

你们要知道,我今年五十七岁,记性不太好,可你们却偏偏喜欢问那些我出生之前的破事!真是讨厌透顶!哦!别那么瞧不起我!我从娘胎里带来了一对好耳朵,你们问的那些人我可都知道。 
塞奥罗斯?伐木厂老板的父亲?那就是老伊沙克·塞奥罗斯嘛。他大概是在我十六、七岁时死的,我对他还有点儿印象……他和他儿子长得一个德行:一身脂肪,一脸横肉。小孩子们都怕他。你觉得这号人肯定在镇子里被人排斥吧?但是你错啦。老塞奥罗斯很有钱,我听说他继承了一位在美国的远亲的财产,不过谁知道呢?我们这的人尽是些穷光蛋,美国啊!太远了,没人会想到去查证的。再说,我们这里的这些乡巴佬,大概连美国是在北边还是南边都不知道吧。 
伐木厂老板塞奥罗斯是怎么变穷的?变穷还不容易!使劲花钱呗。当初,塞奥罗斯家的房子可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好房子呢,他女儿出嫁的时候可风光啦。他们家人口多,分来分去,多少钱也不够啊。而且那老小两个塞奥罗斯都是酒鬼和赌徒,不仅不会挣钱,还把手里的财产像倒酒一样的洒出去,最后生生把塞奥罗斯的母亲给气死了。等到小塞奥罗斯继承家产的时候,一查点,根本就没剩下什么。托他老子的福,他年轻时生得还算英俊壮实,就从外边找了个老婆……不,不是那个伊伦娜,我说的是他原来的老婆,也就是尼古拉的亲生母亲,那倒是个好女人,可是不知怎么的,生下孩子后没几年就暴病死了。后来塞奥罗斯就到西边跑生意去了,好些年不见人影,镇子里的人也快把他给忘记了,除非有时见到尼古拉,才能想起他还有个父亲,但也都认为可能在战争的时候死在那儿了。后来的事,你们肯定都已经听说,塞奥罗斯发了一笔小财,还讨来一个漂亮老婆,不过现在,这两样他恐怕都快失去咯。上帝是公平的,我说的对吧?像他们父子那样作恶多端的人到头来一定没有好结果。 
米哈伊尔·布瓦伊?问他干什么?我们还是小声一些吧。让我议论塞奥罗斯,我敢,人人都敢,因为他就是个普通人,可布瓦伊……那可是镇子上真正的实权人物啊,即使在全国也是有地位的。他的发迹史我知道的不多,听说也是从他的父辈罗伯尔·布瓦伊那里开始的。我没有见过他的父亲,他在我出生前就带着妻子孩子去外地谋生了,后来我们听说有一个新崛起的保险公司老板是他时还不敢相信呢。别的?别的我可不知道了。 
莫拉托夫?……唔,我好像有点儿印象。你们要明白,这个家族最后一代死去的时候,我可还没出生呢,说错了可不管。我听说——只是听说,这个家族以前相当富有。不过嘛,我没亲眼见过,我小的时候镇上的首富是托法娜姊妹,就是那对足不出户的守财奴姐妹。我还听说,这家族的最后一个成员是因为叛国罪被处死的,你瞧瞧,年纪轻轻的,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呢?可说也奇怪,在我小时候,我的母亲一提起那个伯伮斯·莫拉托夫就开始叹气,而我的父亲就开始嘲笑她,说她是个没用的喜欢伤感的娘们儿。说真的,叛徒就应该被处死!虽然我们也投降过德国人,但我们后来不是参战了嘛。人总得想方设法让自己活着啊!你们这两个毛头小子怎会懂呢! 


5 

“这个克洛德科夫还真是个挺有趣的人。”在离开教堂后,朱利安对斯蒂芬说。“虽然他告诉我们的新鲜东西不多,但对了解塞奥罗斯还是有些帮助。而且我们还知道伯努斯·莫拉托夫是被处死的。我觉得白狮的秘密和镇子的过去一定有联系。”他停了一会儿,接着说,“或许这正是‘他’提示的方向。” 
“我一想到我们的调查也许被人在暗中操纵就有种奇怪的感觉。”斯蒂芬皱眉,“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监视着。” 
“‘他’有这个能力。”朱利安肯定地说。 
斯蒂芬紧张起来。发生在他房间和旅店C307房间的事情一直让他觉得害怕,他清楚自己很容易被迷惑,很容易屈服于虚假的梦境,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次会面对什么,更不知道再这样发展下去,自己是否会被梦境中的种种恐惧逼疯。斯蒂芬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当真要送克洛德科夫酒吗?” 
“我必须履行诺言。我想最好是让雪松山丘旅店帮忙从贡登-麦克费尔公司订购。” 
“那可是要花掉你很大一笔钱了。我真没想到原来你出手这么阔绰。”斯蒂芬笑了笑。“我原以为你答应他只是在开玩笑。” 
“在教堂里发下的誓言最好不要随便违背。”朱利安认真地说。 
“哦?我怎么不知道你还相信这个?你不是对宗教不屑一顾嘛。” 
朱利安回身看着他,说,“可我们现在在东欧对吧。自古以来这里就是出产小仙子、僵尸、吸血鬼的乐土,现在还有白狮出没,谁知道上帝是不是也很青睐这里呢?不过嘛,假如克洛德科夫因为喝我送他的酒而受到惩罚,被雷火击中变成灰尘,我可是一点儿都不会惊讶。” 


6 

从教堂出来,他们直奔四历法酒馆,在那儿吃午饭,然后一起来到斯蒂芬家。一进门,大白猫邹伊就扑向朱利安,大概是希望能得到几条炸鱼,但当它发现从朱利安那里什么得不到后,就摇晃着尾巴跑掉了。 
在斯蒂芬的房间,他们把从教堂杂工那里得到的信息记录在斯蒂芬的电脑里,接着将塞奥罗斯和布瓦伊家的谱系重又列了一遍。不知是什么时候,邹伊悄悄溜到了他们身旁,它腻在斯蒂芬脚边,冲着他喵喵叫。“真没办法。我去给它弄点儿吃的。”说着,斯蒂芬抱起白猫,走了出去。 
这边,朱利安继续把谱系翻来覆去的看着,想从中找到一些有趣的东西。他从布瓦伊家族谱系列表的最上端看起,一直看到列表的底端。从米哈伊尔·布瓦伊的名字上引出了一条细线,指向布瓦伊的妻子,然后从他们两个人的连线中间又引出一条细线,指向的名字是蕾妮·霍斯塔托娃。“怎么?霍斯塔托娃医生原来是布瓦伊的女儿吗?”朱利安对这个发现很惊讶。接着,他看到从霍斯塔托娃的名字那里引出的细线指向的是安东·霍斯塔托夫,看来这就应该是女医生已经过世的丈夫。布瓦伊家族的列表到这里结束。 
朱利安接下来看的是塞奥罗斯家的谱系,这个家族人丁兴旺,谱系列表非常杂乱。伐木厂厂主塞奥罗斯的父亲安德列·塞奥罗斯一共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两个女儿都出嫁离开了小镇,一个儿子在战争时期死了。而老安德列自己也是四兄妹中的一位,有一个年长的姐姐、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再继续查看这些人众多的后代时,朱利安突然看见了一个他刚刚熟悉的名字——安东·霍斯塔托夫,他是老安德列姐姐的外孙。 
这样一来,塞奥罗斯家和布瓦伊家就有了亲戚关系。朱利安认为这个发现非同小可,也许从中可以挖出秘密来。他急着想和斯蒂芬讨论这个发现,却突然发现后者去给白猫弄吃的半天没有上来。 
他一边叫着斯蒂芬的名字一边走下楼梯,听到从厨房传来一些响动,一进门,却被吓了一跳:厨房地板上溅满了牛奶。纸盒、塑料碗也在地上乱扔着。白猫邹伊正在舔地板上的奶。而斯蒂芬则背对着门口蹲在拐角的柜子旁边不知道在做什么,一听到身后有动静,他立刻转过身,朱利安看到他正在往自己的手指上缠绷带。 
“你怎么倒个牛奶还能把手弄伤。”朱利安轻蔑地说。 
“这可不是我自己弄的。”斯蒂芬晃了晃手指。 
“难道是邹伊咬的?” 
“不。是被乌鸦啄的。” 
“开玩笑。这是在屋子里,窗子也都关着,哪儿来的乌鸦。” 
“你也见过的呀,就是那红眼睛的白乌鸦。” 
朱利安疑惑地看着斯蒂芬,走过去把他手上的绷带解开。伤口很尖锐,就像是被鹤嘴钳猛击过似的,紧挨着的皮肤有一些撕裂伤,的确很像是鸟嘴啄出来的。“怎么发生的?”朱利安问。 
“我在给邹伊倒牛奶,不知道为什么它突然冲着窗子大叫起来,我看过去,发现有一只白乌鸦正用翅膀拍打玻璃,这时也不知怎么回事窗子自己打开,乌鸦飞进来到处乱撞,邹伊追着它跑,把东西都弄翻了。我想把鸟捉住,结果被啄了一口。” 
“真奇怪。”朱利安把斯蒂芬的伤口包扎好,然后说,“‘他’怎么会选择这时出现。” 
“是警告吧。”斯蒂芬有些担心地说。 
“也许。但‘他’为什么既向我们提供线索同时却又阻止我们呢?这说不通。不过,即使这确实是警告,你难道会退却吗?” 
“当然不会。” 
“那不就行了。我看‘他’只是跟你逗着玩,或者是对你很好奇。我们还是继续干自己的事情吧。我刚刚发现了很有趣的东西:那位严厉的女医生不仅是布瓦伊的女儿,她的丈夫安东还是塞奥罗斯的亲戚呐。” 
“我知道。” 
“你知道?”朱利安说,“那么你应该设法接近医生,从她那里套出他父亲或者是塞奥罗斯的秘密来。” 
“哼,医生和她父亲已经断绝关系,如果我惹恼了她,在我受伤要缝合伤口时她少打麻药,我会疼死的。这种事我不干。不过……”斯蒂芬狡黠地笑着,“你似乎和她相处的不错,为什么你不自己去打听呢?” 


7 

小镇的医疗所内暖气很足,窗台上的蛇头贝母在隆冬季节便开花了,带着紫红色斑点的花朵向下垂着。霍斯塔托娃医生正拿着小喷壶给花浇水,并把干掉的老叶片从花盆里捡出来。这几盆花是她的心爱之物,最初是病人送的,经过悉心照料,它们给医疗所带来一些大自然的气息。在工作累了的时候,她很喜欢看着那几盆蓬勃生长的植物。 
这天没人来看病,医疗所的工作轻松许多,浇完了花,霍斯塔托娃招呼尼古拉帮助她一起整理药品。他们正忙着,大门吱的一声打开,朱利安·雷蒙走了进来。 
“你好,雷蒙先生。”尼古拉冲他打招呼。“你头上的伤怎么样了?” 
“差不多全好了,谢谢你。”朱利安说着坐在诊室的椅子上。霍斯塔托娃停下手里的工作,来到诊室,问他:“你是来看病吗?” 
“是的,顺便再跟你们说说话。我的膝盖有些疼。”他说着指了指左腿。 
医生让他把裤腿卷到膝盖上来进行检查,这时,她发现在朱利安的左膝盖下面有一块凹陷,皮肤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痕。 
“这是怎么弄的?割伤吗?”她问道。 
“不。是枪伤。” 
霍斯塔托娃和尼古拉都诧异地看着他。而朱利安好像是习惯了似的轻松地说,“别这样看着我,这只是年轻时在波黑受的旧伤而已。” 
听到这个地名,医生猛然一惊,朱利安感到她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颤抖了一下。但她竭力把自己激动的心情给压了下去,伸手按了按膝盖,说,“伤到骨头的老伤口时间一长就开始找麻烦了,现在天气又这么冷,你一定要注意保暖。我会给你涂抹用的药膏。” 
交钱拿药之后,朱利安并没有立刻离开。他来的主要目的本就不是看病,他坐在靠窗的沙发旁边,假装欣赏盆栽,眼睛却时不时地看向继续整理药品的医生。他有的是时间,并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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