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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庆王府 (下)+番外-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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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一番话说完,周围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既然不立后又为何要刻这“皇后之玺”?既然刻了,又为何不立后?知情者为皇上的情断魂伤惋惜哀叹,不知情者为皇太后的决然武断震惊莫名。众人齐刷刷的目光一齐向座上的皇帝看去,看他如何决断。
然而,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只见皇上听到皇太后的话后,既不惊喜,也不悲伤,老僧入定似的沉默着,没有任何表示。
许久许久后,袁龙宜才伸出手去接过那枚皇后印章。
站在皇上身旁的庆王爷凝神看过去,这才看清,原来那枚精致的印章上龙飞凤舞的花押竟是一个字,一个盘旋空中,几欲散去的一个“风”字。
这个字仿佛一把剑,深深地刺痛了庆王爷的眼睛,让他不忍心再看下去,赶紧移开了目光。
轻轻闭上眼,庆王爷心里全明白了。
毫无疑问,皇太后早想好了今天要宣布的懿旨,提前就让墨无痕刻在了印上,想趁此时拿出来,一则能给皇帝一个惊喜,二则也能安排下后面选妃的主弦。
自己其实也猜到了,墨无痕能欣然接受这样的皇差,肯挣皇家这份钱,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只是不知道皇太后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要用这样的法子来换回皇上的体恤。
墨无痕依然微笑得从容淡定波澜不惊,旁边庆王爷则轻轻簇起了浓眉,一声不吭静观局势的发展。
皇太后这一举以退为进的手段实在是兵行险招,太过急躁。她想以此感化皇上,通过出让中宫的位子这一手段来换得皇上实质上纳妃的行动。
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无非是想跟皇帝做笔交易:用一个不可能的皇后虚名换得几个妃子入宫。只要江山后继有人,就算皇上把这皇后之玺送去了北庭,她也什么都不怕了。
然而,她似乎是想错了!
庆王爷在心里暗暗摇头,哀叹这个母亲还是不够了解他的儿子。
风天行愿意倾心相爱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会轻易移情他人的人。皇太后此刻的做法,无异于画蛇添足饮鸠止渴,只会让袁龙宜更加思念那人,更加绝望于这个挽不回的定局。
果不其然,袁龙宜不仅没有立刻派人把手中印章快马送去北庭,也没有对皇太后的恩泽表现出一丝的高兴或感激。
他凝视那个风字良久,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句话:“不必了,……已经……太晚了。”简短话语轻轻地从口中说出,其中蕴含地却是让人心碎的凄凉,孤雁般心灰意冷的哀鸣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禁为之动容,难过得垂下头去。
这的确是一道下得太晚的懿旨。晚得让所有真心的抚慰都变成了尖刻的嘲弄。让原本就未愈合的伤口更加鲜血淋漓。知情者都在心里这样想。
皇太后若是在一年前颁布这道懿旨,皇上必会感激涕零;皇太后若是在半年前颁布这道懿旨,至少天行不会远嫁他国。
然而皇太后今日才颁布这道懿旨,已经时过境迁于事无补,除了让皇上徒增伤心外,还能有些什么用呢?晚了,的确是太晚了。
皇太后几欲落泪的眼再也唤不回帝王眼中的亲情。心如坚冰的皇帝将“皇后之玺”收进袖内,站起身,决然离去。留下皇太后崩溃般坐在椅子里,瞬间苍老了许多。
第五十五章 雅室密谈 
皇上走了,庆典欢快热闹的气氛也被他全数带了去。剩下所有人面面相觑,不只该如何进退。
皇太后看看老国舅,要老国舅想个办法。可老国舅缩着脑袋,眼睛骨碌骨碌转着,却拿不出个主意来。皇太后只好回头再叫庆王爷。
庆王爷见皇太后召唤,答应一声,上前半步,抱拳行礼,有意无意的,将墨无痕挡在身后。
“王爷你看?……”皇太后愁得没法,只能跟庆王爷要主意。
庆王爷倒不见踌躇,看看四周众人惶惑的面孔,微微一笑,张口回答:“太后不必焦虑,皇上本就公务繁忙,刚才看戏耽搁了多时,皇上也是急着去料理公务。想必现在在勤政殿外等着进谏的使臣已经排到园子口了。依臣看,不如待用过了晚膳后,等赏灯时,再去请皇上过来议事比较好。”
庆王爷看似轻松的一席话即回答了皇太后的问题,也顺便替皇太后找回了面子,又让众人都有了可下的台阶,于是引来一片附和赞许声。
皇太后听得庆王爷的话说得有里有面,不无道理,心下便宽了许多。待庆王爷讲完,点头应允缓和了面色宣布:都下去休息,待稍后再继续进行下面的活动。
说完这番话,皇太后起驾,在老国舅和一大群宫女太监的陪同下,回去悦新殿休息。
待他们走远后,戏楼里的众人这才如遇大赦般松了口气,又活了过来。
今日到场的不仅有所有在京的各部官员,还有从各地赶来述职的地方大吏。平日这些人难得聚到一起,今日好不容易有了这个见面的机会,哪能还顾得上什么休息不休息。一看皇上太后都走了,立刻四散开来,或找人叙旧,或结交新朋,寒喧声四起,热闹非常。
众人三五成群在园子里随意游玩,谈天说地,不时议论纷纷。庆王爷则领着墨无痕来到一处专为他准备的僻静雅室坐下休息。
墨无痕进了屋,四处看看,然后一屁股坐下来,累坏了的样子。
待下人都退下后,墨无痕懒洋洋地把腿抬起来架到旁边庆王爷的腿上。嘴里轻声抱怨:“在后台站了一下午,累死了!”
庆王爷冷冷地回他:“谁让你上后台站着的,前面有座你不来,你说能怪谁!”。
墨无痕撇撇嘴,又说:“你们皇家也太吝啬了,做寿做得就给人家吃包子,真够抠门的!都不如乡下的土财主,人家还知道杀只鸡给大家喝汤呢!”说着话,墨无痕从怀里掏出新得的银票,一张张地把玩。
庆王爷扭过头冷眼看了墨无痕一眼,只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算是对墨无痕的回答。
墨无痕看着银票,全当没听见庆王爷的冷哼。待把银票又数了三遍后,皱起好看的眉毛轻声嘀咕:“腿痛死了,也没人给揉揉!”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娇媚可爱,分外惹人怜惜。
庆王爷早吃够了他这套,根本不上他的当,见他故意撒娇,偏不理他,反而冷冷地奚落:“你若是肯少用点心眼,我看也就不会腿痛了!”言下之意,对墨无痕颇有怨言。
墨无痕纵然脸皮再后,也被庆王爷这句话挖苦得红了脸。浑身不自在,悻悻地放下银票抬起头来。自己这次确实是做得有些过分了。出风头,要赏赐还在其次,没跟他商量就独断专行倒确实是有些对不住眼前这人的。
墨无痕抬头看见庆王爷脸色铁青,板着脸似乎真的是生气了,不由嫣然一笑。
从椅子里坐起身子,手臂攀上庆王爷的肩头,墨无痕对着庆王爷的耳朵轻轻吐气:“就算你生我的气,也总该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啊,你这样自己生气,我又不知道错在哪里,想跟你道歉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你说你这气不是白生了么?”说出口的声音好像怕惊动了面前的老虎一样,格外地轻柔。再加上墨无痕一脸的无辜,让人实在无法怀疑他的心地良善。
然而,庆王爷跟他纠缠了半辈子,哪里还会被他这表面柔弱的样子蒙蔽得住。看着墨无痕在自己面前做戏做得如此逼真,不由更加来气,唬着脸推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道:“演了一下午,你还没演够?你再跟我演戏,小心我收了你的银票拿去烧火!”
庆王爷平日对墨无痕总是没办法,可是真急了的时候,还是有办法的。
就象眼下,墨无痕一听说庆王爷要烧他的银票,立刻就“老实”了。不仅马上收起了银票和脸上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还拿回了架在庆王爷身上的腿。老老实实端端正正在椅子里坐好。两手平放在腿上,小学生一样等着庆王爷问话。
如此夸张的乖巧样子,让熟知墨无痕脾性的庆王爷差点没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心里道:你还真是会做戏啊,你哪里就有这么听话过的时候。一时忍俊不已,想气都气不起来!
庆王爷懒得再跟墨无痕计较他的态度问题,集中精力开始数落墨无痕的罪状。“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送礼本就是图个高兴,你却要把皇帝弄哭;把皇帝弄哭也就罢了,偏还要刻那个什么皇后的印,让皇家母子间本来就矛盾重重的隔阂越来越难以收拾。……你这不是火上浇油么?你到底图什么啊?”庆王爷倒豆子似的一口气说完,看墨无痕如何回答。
墨无痕虽然是扬言过他跟袁家的账算不完,有机会就要算算。但他这些年住在庆王府,却只醉心于琴棋书画之间,从来都不过问朝政之事。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事关社稷的事。
此刻他突然要插手皇家事务,而且出手就直接捅上马蜂窝,不能不让庆王爷对他警觉起来。
然而,面对庆王爷的质询,墨无痕却好像并不紧张。手里把玩着身上的香囊,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你说这个啊?他们要哭要笑,那都是他们自找的,跟我无关。我只是奉命行事而以,……”
“胡说!”庆王爷真的生气了,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搬弄是非之人,怎容得自己的家人这样做事!“怨不得你?若不是有你们这样的小人从中作梗,事情哪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想想这半年多来朝里发生的接二连三的变故,庆王爷忧心如焚,说话难免就有些火大。
“我是小人?”墨无痕才不买他的账。单凤眼里闪过一丝凌厉,刀子似的扫过庆王爷的面颊。出口的话便带了霜意:“你们袁家的人还真是一贯的不知好歹!身上有条龙就以为自己是天了,专喜欢听阿谀奉承,就会拿忠臣贤良出气。”
庆王爷被墨无痕骂得脸上一寒,便察觉了自己的失误。有道是:作为上者,一定不能闻过则怒,一定要闻过则喜。只有闻过则喜,才能广纳良言,处事公正。
自己刚才一味按照自己的想法判断是非,恐怕会错漏一些不知道的东西,造成认知的偏颇。实在是治人者的大忌。
一念到此,庆王爷烦躁的心绪便宁静了许多,面色缓和下来,也不计较墨无痕的忤逆之言,只是耐心询问墨无痕:“那请问无痕:你说的这“好”是什么?“歹”又是什么?”
墨无痕一番话说得畅快,占了上风,便有些掩饰不住的小小得意。勾起眼角看着庆王爷,缓缓地说:“这“好”么,当然是你家皇上借我的戏排解出了心里的苦闷,心病缓了,他就还能多活上几天,让你家的天下暂时无忧。……”
庆王爷略一沉思,暂且点头认可下墨无痕的说法,示意墨无痕继续说下去。
墨无痕眼珠一转,有了下文。“这“歹”么,当然也是为了你家皇帝好!”墨无痕停下话头看看庆王爷,其实是给自己争取时间好往下编。
庆王爷不急不火静观其变。
墨无痕心念电转,停顿间便有了说法。“你家皇帝眼下呢挂在一棵树上,上不去,也下不来!”墨无痕把手放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个吊死鬼的手势,惹得庆王爷邹了邹眉。
“绳子套牢了,他自己下不来,你要是硬拉他,只会让他死得更快,你要是想救他,就的先托住他,再解开他脖子上的绳套,才能把他放下来!只要他能放下来,以后的事不就怎么都好说了。……不管什么事,总要有命才能干,所以,这“歹”么,就是要“逮”住机会先解套。”墨无痕自说自话,对自己的说法颇为满意,没注意庆王爷越来越黑的脸。
第五十六章 凤目圆睁 
庆王爷是个王爷,统领兵部权倾朝野素日不苟言笑的王爷。不怒时也有三分威严。
此刻寒了脸,那威严上就更添了些不容人抗拒的霸气。
“无痕!”庆王爷不想再听墨无痕说下去了。出言打断他的话。“你自己说,今日你处心积虑趟这趟浑水,到底安的什么心?”庆王爷双目如电,困住墨无痕的身形。“别跟我说你只是趁火打劫谋取钱财,你那鬼话蒙得了别人,蒙不过我。”
墨无痕双眉一挑,凤目圆睁,“我为何要趟这浑水?你以为我愿意来趟这趟浑水?!”墨无痕的脸上也没了刚才的顽皮,丹凤眼里转过一片肃然。“我家青儿要建功立业,要重振墨家,光耀门楣。你这朝堂之上,乌烟瘴气要死不活,有志之士不能进展所长,饱学之人处处受人掣肘。你说,如此昏庸的朝廷如此无能的皇帝,让我家青儿为他卖命,我还能安心坐在家里享福吗?”
“放肆!”庆王爷啪的一声,大掌拍在二人间的檀木小几上,震得杯盘乱跳。
庆王爷眼中喷出怒火,好像要吃人的样子。完全不为墨无痕的辩解所动。“你明知皇上爱驰神往覆水难收,还要排演这样的戏目让他追悔终生;你明知南朝江山后继堪忧,皇太后急不择路,还要接下皇太后的活计,精心为她篆刻;你明知皇太后与皇上不合,不仅不设法劝阻皇太后,反而还借机在大庭广众下炫耀你的作品,利用众人的好奇心理推波助澜,蓄意加重皇帝和太后间的分歧。将选妃立后之事推上死路。你说,你居心何在?”国之大事,容不得半点儿戏。不论墨无痕出自何种目的,他的做法已经威胁到了江山前程。庆王爷就不能不认真过问。
庆王爷一口气说完,屋里已是一片肃杀之气,仿佛空气中都有冰渣掉落。
墨无痕一动不动,凝眉侧面,静听庆王爷对自己的控诉。
待庆王爷说完后,墨无痕冷冷一笑。“说得真好,可是,你说我搬弄是非,那我问你,我墨家不过就是抢了你五王爷的婚,跟相府结了个亲。我兄长墨无影虽然贪图功名可也没有利令智昏,说他谋反,你们有什么证据?”眼中闪过泪光,将双目润泽得更加犀利。“我们墨家世代书香,没杀过人,没放过火,全家上下到底做了什么事要被判处株连之罪,抄家、流放、满门尽灭!……你说我伤天害理,可我小弟从没出过家门一步,他被野狼咬伤死在流放路上的时候还不满十六岁,你倒是说说,这天理又何在?”
家人的惨死,是心头永远抹不去的伤痕。不愿意提起,并不代表已经将那些旧事忘记。不去追究,也决不意味着已经原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人,谁不爱自己的家人!那些血脉亲情,纵然埋入了黄土,也会在心底永远占据一席位置。不灭的恨象土中的种子,见到风雨就会勃发。
“你袁家是天下至尊,要什么就得有什么,想怎么便能怎样!天下人都不被你们放在眼里,能利用时便利用,不能利用时便踢开。一个个都是薄情寡性之人,还装什么母慈子孝鸳鸯情深,说“不愿辜负每一个为南朝江山尽忠尽责的臣子”。我怎么就没看见有哪一个尽忠尽责的臣子有好下场的?……”墨无痕连敲带打,专挑薄弱处下手,一番话说得庆王爷脸上红、白、黄、绿,依次闪现。
“够了!”庆王爷真的怒了。不知是生自己的气,还是生墨无痕的气,出口的话带着令人振颤的霸气。“你是我府里的人,别人看你的作为便是看我庆王府的作为。你在我府里,想怎么便怎样,我都不会管你。只要你不做出出格的事,纵然在外面花天酒地,我也不会介意。但是,我再说一次,朝廷上的事,我不许你插手其间。你听清楚,你若敢再胡闹,休怪我无情!”庆王爷的话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然而,墨无痕似乎全不明白他的用心良苦。见他如此霸道,反而越发不服管教。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庆王爷客气了,我墨无痕一介罪人,多蒙皇家高抬贵手才能侥幸活到今日,又全仗庆王府遮风挡雨方能苟延残喘,我感念圣恩还来不及,哪敢怪你无情!”说罢便向门口走去。
庆王爷好心全被当成了驴肝肺,气得七窍生烟。不由心里也发了狠。“好,你行,你能干,也罢,以后你的事我都不管,你想怎样就怎样。爱去哪里去哪里。我再不过问就是。”
庆王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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