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网 > 其他电子书 > 6034-万物花开   :野生的万物 >

第4章

6034-万物花开   :野生的万物-第4章

小说: 6034-万物花开   :野生的万物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则要让它误认为有一头母猪的屁股正在它的身下,让它呜噜呜噜直喘气。    
    二皮叔一边磨刀,一边眉飞色舞,挤眉弄眼。不过我不太相信有这样的事。他杀猪的时候我差不多都在,我从没听见过任何一头猪像他所形容的那样叫唤,它们呼天抢地地嚎叫,凄惨粗砺,好象有人往它们喉咙里塞了一大把砂子,每次我都要堵上一会儿耳朵。    
    谁能从刀子下的猪叫听出名堂来呢?    
    那就是我二皮叔。他说你不能用听人的耳朵来听猪叫,他扯着我的耳朵让我听,哼哼哼,呜噜呜噜,他学人的哼哼,又加进了猪的叫声,听起来有点像是猪叫出了人的声音。但等到真正杀猪的时候却不是这样。    
    所有杀猪的工具都在二皮叔的屋子里闪闪发光,放生刀、剃毛刀、晃钩、砍刀、锉把、尖刀,长刀短刀,宽刀窄刀,它们一一挂在墙上,这使二皮叔的屋子像一间刑讯室,又像一个武器库,现在看来,还像一个恐怖主义组织的秘密据点。二皮叔从来不让它们生锈,他又磨又擦,所有的刀,寒光闪闪映照在我二皮叔的歪脸上,使他看上去阴气逼人。    
    猪难道不怕他吗?    
    恰恰相反,二皮叔对猪,尤其对母猪有一种深刻的柔情。    
    我常常觉得自己看到如下情景:灯光之下面,稻草之旁边,我二皮叔深情抚摸一头母猪。他对这头无辜的猪说,你这狗婆子×,骚×,小婊子,我知道你前世是一个女人,又风骚又勾人,把人的魂都勾掉了,你好吃懒做,谁权大你就让谁日,你让村长日了又让支书日,支书日完又让治保主任日,你怎么不给我日,你嫌我是个杀猪的,你今世变成猪真是报应啊,变得好,变成猪你就落在我的手上了,你这个骚×婊子狗婆子×。我二皮叔边唠叨边动作,那年赶集我碰你一下奶坨子你吐我一脸唾沫,我摸死你。他说着就自己把裤子脱了,想要进到猪里面。母猪也不躲,二皮叔干脆趴在母猪上面。事毕之后我二皮叔对母猪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躲,看你眼睛我就知道你是一个骚货,全身上下都有一股骚味,小骚×,往后我给你放生,让你痛痛快快转世投胎做人。二皮叔叹一口气说,到时候你又不认得我了,只认得村支书,你这个狗婆子逼。    
    我二皮叔认为,杀一头猪就是给它天大的幸福,不是让它死,而是给它放生,放一条生路让它投胎做人。这样的真理大家都明白,但我二皮叔最明白。    
    所以杀猪叫福猪。杀猪刀叫放生刀。    
    每一只猪在我二皮叔的眼里它们都是人,二皮叔能看到它们风情万种扭扭捏捏。他做梦都梦到所有的猪都半猪半人,所有的人又都半人半猪,所以人人都喜欢他,所有的女人都愿意跟他睡,不愿意跟支书睡。    
    在猪的世界里,我二皮叔是一个说一不二的帝王,有后宫三千,嫔妃七十二。当然,变成了肉猪的母猪已经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母猪了,母猪小时候叫草猪,公猪小时候叫仔猪。草猪和仔猪到一定时候都要阉掉,让它们只长肉不配种。用二皮叔的话说,这种母猪的猪逼下不出小猪。    
    二皮叔最喜欢杀变成了肉猪的母猪,并认为这头母猪在被杀的过程中跟他一样,感到莫大的幸福。    
    现在,二皮叔就要杀猪了,尖尖的放生刀、长长的刮毛刀、重重的砍刀,多么明亮,多么灿烂,就像太阳一样,它们的光芒聚集在二皮叔的眼睛里,使他在猪的眼里更加目光炯炯。而晃钩在空中摇来荡去,如果有一只猪抬头看天,就会看到这只晃钩和蓝天白云在一起,或者和星星月亮在一起(杀猪经常是在早上五点多),这样的情景会使猪忽略它的凶险性吗?    
    猪又看见了洗脸盆,红的蓝的花的,里面有半盆水,人在里面放了一点白色的粉末(有的猪不认识盐),用棍子搅了搅,一种咸咸的水腥味就升了起来,而二皮叔的尖刀划破水面,发出嘹亮的啸声,带着无边的今生前世的寂静,以及前世今生的喧哗,一步步紧逼而至,一头猪,如果不死到临头是绝对听不到这些旷世的声音的,人也不能。    
    死就是这样一个深渊,穿过深渊由猪变成人,或者穿过深渊由人变成猪。


《万物花开》 第二部分深渊

    深渊的形状就是一把刀的形状。    
    在深渊的门口,是我二皮叔的手。他的手小而多肉,又软又滑腻,猪是多么喜欢这样的手啊!猪屁股也喜欢,猪奶子也喜欢,猪颈也喜欢。但猪颈喜欢的方式有所不同,它的喜欢是一种颤抖。    
    猪颈预先感到了凉意,所有刀的凉意都传到了猪颈上。此外还有水的凉意和晃钩的凉意。凉意的立方就是冰,冰在猪的颈窝跳动,像火一样灼热,它烧红了颈窝的那一小片皮。皮在跳,深渊就在眼前。    
    四五个人来了,他们围着猪。他们的手是大手,按着四只脚,按着头,二皮叔的放生刀像闪电一样一刀扎进猪颈窝,深准狠快,热血像惊雷喷涌,染红了猪的天空,猪的落日无比辉煌,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这是一个有学问的人说的,他现在已经死掉了)。一只猪,就要从黄昏沉入它的黑夜了。它喷出的猪血,被准确地接在脸盆里,脸盆里的盐水使血平静下来,变成一种红色的豆腐。    
    如果不是二皮叔动手给猪放生,猪就会不听话。    
    猪想,这是一个什么人啊,也配杀我,一个生手,杀也杀得不到地方。猪在刀子拔出之后,就会把脖子一扭,刀口对准那个半生不熟的杀猪人,把脖子里的血像男人尿尿似的尿到他的身上,这下这人就完了,活不了多久就会死,死了变成猪。    
    有一只猪,特别捣蛋,刀子刺进颈窝里拔不出来了,它带着刀跳上了房顶,把屎和尿全都拉在这家人床顶的瓦上。当然这种事不可能出在我二皮叔的身上。    
    说到屎和尿,我建议二皮叔制造一种杀猪的机器,这种机器一共只需要四个机关,连接一把刀和三个孔道,一个孔接血,其余两个分别接屎和尿,中间是一个大圆洞,刚好用来把猪夹在中间。这种机器的外形是这样的:一眼看上去是一只大水缸,但这只水缸不是泥烧的而是木头的,它的下面伸出三只木桶,像是长了三条大粗腿,上方斜着一根细长的木棍,木棍上连着轴,轴的顶端安了一把尖刀,整个形状其丑无比。我不知道它到底像什么,也许像第某代机器人。机器人是全世界最丑陋的东西。    
    这台丑陋的杀猪机耸立在我的脑袋里,跟我脑袋里的五个瘤子挤来挤去,它力大无比,在我的脑袋里生了根,成为第六个瘤子。    
    它将用枫树的木头做成,我们的油榨、糖榨都是用枫树做的。枫树在四季山上长了满满一山,它一辈子的大事就是要做成一架前所未有的杀猪机。待到满山红叶时,一台杀猪机在王榨横空出世,枫树和猪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干净利落的场面没有出现,屎和尿淌了一地。一边的大灶在烧水,一只特别大的锅,蒸汽像乌云滚滚而来,猪的血快要流尽了,如果这时候它睁开临终的眼,看一看这个世界的最后一面,它就会看到红光正在散尽,乌云遮敞了落日,但这乌云跟以前的乌云有一点不同,它热烘烘的,而且有一股腥骚味。    
    腥骚之中又夹着稻草的气味,稻草铺在地上,猪感到它的四肢重新又被抬了起来,它以为它就要升天了,它正要出尽最后一口长气,却不料,噼的一下,四肢一松,它感到自己的背重重地落到了地上,这时它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在它最后的意识里以为自己业已转世,成为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四肢张开,躺在村支书的大床上,支书的烟草味正在向它靠近。    
    但事实的真相却不是这样,烟草味实际上是稻草味,没有村支书,人用稻草垫着已经断气的猪,就要给猪刮毛了!    
    一门大灶在燃烧,    
    一片蒸气遮住了天,    
    一只水壶高高举,    
    一头肥猪要刮毛。    
    兹啦一下,猪感到自己的屁股上落下了一只软塌塌的火球,像油一样沾在了自己的皮肤上,一种又锋利又冰凉坚硬如水的东西掠过它的屁股,好象一阵凉风,又像一片热水。猪好生奇怪,它想,难道支书的武器改变了?难道他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难道自己跟不上现在的时代了?猪决定改变自己的习惯,努力跟上这种刀刮一样的节奏。    
    一共烧了两大锅水,烫了十几二十壶,烫一处刮一处,花了半个多小时,一头猪全身的毛就刮光了。    
    猪光溜溜地躺在那里,二皮叔说,这可像了一个脱光了衣服的胖娘儿们。猪听见了这句话的后半截,一个脱光了衣服的胖娘儿们,它心中一喜,没想到这么快就转世成功,裹在一阵凉风和热水里,跃上葱笼三百旋,看环球如此凉热(猪的前世背了很多语录和诗词,转世之后也没忘个干净),它的前世特别瘦,它的情敌比较丰满,没想到,这么快就如愿以尝,当上了胖娘儿们,肉感、性感、丰腴、风流,等形容词像煮熟的土豆一样,香喷喷地落到了猪的喉咙里,猪又激动又扭怩,想到这一世将要乳房高耸,屁股突出,它就有说不出的高兴。想一想上一世的干瘦和扁平吧,上帝真是太公平了。它没想到现在已经到了一个骨感时代,必须瘦得能看见排骨才有人说你性感。    
    猪正想睁开眼睛看看自己作为一个新人的胸脯,突然哗啦一下,一大盆凉水泼在了猪的身上,猪全身上下滴着水,白花花地被挂在了晃钩上。说时迟,那里快,我二皮叔手拿一把三角形的利刃,在猪屁股处一闪,手到肉落,猪尾巴和大肠头就不见了。    
    二皮叔单手翻转猪身,扶住背部,从头到尾轻轻一划,猪背开出了一道浅线,雪白的皮上一道粉红,有一种时髦的装饰感,既像时装,又像纹身。我二皮叔又把猪身翻到正面,在两排奶子之间轻轻一划,叭嗒一下,整只猪全开了。    
    猪感到骤然的轻松和失重,灵魂出窍,有一种久违了的快感高潮。在高潮之中我二皮叔拿一把砍刀在猪骨猪肉猪内脏中游曳,就像一片树叶在水中游动,他的手忽高忽低,忽里忽外,刀光在猪的身体里闪动,像一尾骚性十足的鲮鱼。二皮叔不见了,只剩下一只手,手也不见了,只剩下一把刀在自动跳跃,猪也不见了,猪成了一堆皮肉和一堆内脏,心是鲜红的,肝是暗红的,猪腰子、猪肚、猪大肠,一一翻出来。肠子要用温水洗,猪油要从肚皮上掀开。割断猪头,叫猪首,割断舌头,叫赚头(舌头,谐音蚀,蚀头不吉利,故称赚头,南方粤语地区则把猪舌叫猪利。)。    
    猪首破开两半,就变成了猪头肉。王榨爱吃猪头肉的是两个老头:日本人和酒葫芦,于是,这只猪头的两半边就分别拎在了这两个老头的手上。一头猪,一头空怀壮志的猪,一头发誓要用来生的姿色迷倒公社书记(现在叫乡长)的猪,就这样变成了一堆猪肉和骨头。


《万物花开》 第二部分瘤子奔跑

    我生日那天起就再也没见过三躲。她妈说,这个狗婆子×,定是被人拐走了,拐走卖×去了,别个拐她还不如我卖她,连根毛都没见着,这个烂逼真是赔钱货,赔大钱的货。    
    我到马连店去过几次,我想她被卖到马连店去就好了,我可以经常看到她,卖到县城也可以,王榨有不少人去北京打工,说北京还没有我们滴水县城好玩,而且什么地方都要几十块钱的票才让进。上滴水县坐两块钱的车就到了,千万不要卖到大西北,那里到处都是沙子,连口水都没有喝的,卖到河南也好,河南近一点,还能逃回来。但三躲说过,她要是被人卖了就不逃回来了,坚决不逃。    
    我去找三躲,一个人到处乱逛。地里没有什么人,壮劳力都出去打工了,每家都是老人妇女小孩,哪里都是空空落落的。我先在路边安南爷的地里拨了两兜花生吃,又到火车家的苕地里用木棍刨了两个生苕,然后我在田岸上边走边找刺芽吃。“刺芽咧红彤彤,细伢吃了耳朵聋”,这是我奶奶说的。我不信。    
    我边吃边走,越走越远,结果就走到了下湾子。    
    下湾子有许多枫树,秋天的时候又红又黄的,像一个新娘子,但下湾子比我们王榨穷,光棍多,新娘子也没我们村多。他们村的人没手艺,木匠也没有,铁匠也没有,只有几个石头客,出去打工的人都赚不了钱,做点生意都陪了。    
    太阳很大,整个下湾子懒洋洋的。我挨家挨户看他们的柴屋和粪坑,结果在一间柴屋里看到了那个女孩。    
    她衣服上都是灰,头发上有好几根松毛。我把锁头往门上碰了几下,听到响声她扭过头来。我说“哎哎”,她看着我,不说话。我问,你是哪来的?她不理我。我到柴屋后面的一棵矮枫树上折了一根细长的树枝,从门缝里伸进去撩她。我捅捅她的裤腿,又敲敲她的肩膀。当我正撩着她的短发的时候,她冷不防一把把树枝夺过去了。    
    我又去折了一根更长更细的的树枝,我觉得这有点像钓鱼杆。我用树枝够她的头,老够不着。她瞪着我说,你大老远在门外捅什么,你进来。她说话的样子有点像三躲,眼睛也是细细长长的,单眼皮。我说你有点像我们村的三躲。    
    我想她肯定是被人拐卖的。    
    我停在柴屋门口,脑子里的瘤子却在呼呼跑。    
    瘤子里的大头在呼呼地跑,像一阵风,瘤子里的我到木匠蚕豆家偷出一把大锯子,一个跟头翻上一棵枫树,我像一只蚂蚱,从一棵跳到另一棵树。在树冠之上,树叶之中,有一把亮闪闪的锯子在跳动,谁也不知道是一只蚂蚱在举着这把锯子。我奶奶在纳鞋底,她眯着眼睛说,这锯子怎么会自己在树上跳呢?奇了怪了。安南爷在地里耨草,他抬头看见一把锯子在天上自己走路,说,莫不是不明飞行物来了?线儿躺在一个地沟里,她仰着身,张着腿,喘着气,她对她身上的人说:快看快看,不看就看不到了。那人说什么也没有你好看。    
    我把锯子塞进门缝,锯子又自己跳到铁丝上,它锯呀锯,一点声音都没有,像一把无声手枪,子弹击中目标,自己一点没暴露。同时它又是一隐身的锯子,世界上只有我能看见它,不但看不见,而且摸不着,只有我能摸着它,我一碰到它,我也变成了隐身人,下湾子的人谁也看不见我。我说:断!铁线就断了。锯子又飞到门上,把大铁锁锯断,那女孩走出柴屋,坐上我的神锯,逃回她爸妈的身边。    
    锯子不管用,我又去拿斧头。我决定像穿山甲那样挖一个洞,从王榨的地下穿到下湾子,然后我举着斧头一摇一摆,人不知鬼不觉,就到了柴屋地底下。咚咚咚,从地下传出来的声音使她大为振奋,她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皮,像一只机警的女豹子,我敲一下,她的耳朵就动一下。我决定敲十三下,等她的耳朵动够十三下,我腾的一下,从她柴屋的地下冒出来,就像从水里冒出来一样轻而易举。她一惊,又一喜,她正想说话,我就把她的嘴捂着,决不能暴露目标。我抱着她,呼的一下钻进了我的地洞,顺手抓一大把柴禾把洞口挡住。然后,我就把她救到了我家。    
    但她说她不是买来的,是她爸妈亲生的,她抱弟弟没抱好,摔断了腿,她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