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真好-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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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丹：我们常常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你们和国外的天气预报节目存在多大的差距？几年前，我们的节目和一些发达国家，比如美国、加拿大、欧洲诸国、以色列等，无论在内容提炼、主持人叙述方式上的确存在很大的差异。应该说，他们的节目叙述更透彻、更有人情味、预报更加细致、画面更加精美。世界上每年都有一个各个国家的天气预报节目比赛，我们从1990年开始参加。刚开始的时候，我们的主持人背景画面都是常规的云图加环流形势，结尾处是主持人被摄像机的移动楞楞地从画面“拖”出去。主持人本身并没有走动，就好象脚底下装了轮子，被人强行拽出去，生硬而不合情理。内容也通常是公文式的台风警报、沙尘警报，好象没有灾害就不足以吸引人。但后来的参赛节目有了很大的转变，我们开始选用通常的天气话题。比如2004年做的参赛节目，我们选择了春分的话题与当时的天气特征有机地结合，背景是很有中国韵味的京剧脸谱做衬底。天气图也分得很细致，有全景式的、有局部的区域放大，有专门讲解降雨的，也有描述冷空气路径的，还有关于冰雪节的视频画面，最后主持人结合春分吃饺子，端着一盘饺子讲天气。
宋英杰曾经把历年世界气象电视节各个国家的参赛节目进行翻译，我在一旁观摩并且记录。有的国家，气象节目真的是很简陋，一个面无表情、举止僵硬的主持人在颜色单调、沉闷的地图前叽叽呱呱，让人昏昏欲睡，而有的又过于哗众取宠，主持人站在河面上临时搭建的地图上徘徊着说天气，突然一个裸体老头冲进画面“扑通”一声跳进河里。
当然，有一些节目做得非常好，尤其是欧洲的节目，虽然主持人是一个胖胖的老头，而且还懒懒地坐着，但是他能把专业的天气预报说得深入浅出，针对实况和预报的天气走向，结合季节特点和人们的日常活动，节目就象娓娓道来的聊天。画面的颜色一般是不张扬而非常大气的蓝或绿为主色调，各种天气符号和图标都很精致、细腻，看这样的节目，即使你不关心天气，都会觉得赏心悦目。我私下觉得美国和加拿大的节目不是很考究，画面一般是那种看起来脏脏的绿色，各种天气符号也显得粗鲁得很，但是主持人的交流感和语言却足以征服观众。
讲到语言，宋英杰和我都有深深的感慨。和很多国家的节目相比，我们的讲解语言已然很生动、通俗了。但在预报内容上，仍然没有和一些发达国家相比。比如细致到某个高速公路的天气、学生放学时刻的天气、各种休闲运动的分门别类的天气提示等等。我们的信息来源和分类预报还很少，经常有难为无米之炊的尴尬，所以很多提示和点评显得隔靴搔痒。很多预报还都是表格式的，预报结论还显得很模糊。
有一位来自“袖珍”国家的主持人告诉我，他的预报写在一张扑克牌上就足够了，比如“明天全国多云，16到23度”，但是气象节目给予人们的关爱却是一张扑克牌所无法容纳的。因为我们常常可以听到象“宜人的今天过后，就该是穿毛衣的时候了”，“从今天开始将要面对寒风刺骨的冷天气了，所以我特别想说一声：对不起”，“周末的特点将是晴朗而多风的天气，风很冷，就象从冬天直接拷贝来的一样”，“11月是阴沉昏暗的代名词，它紧随夏季的最后一丝炎热而来，又在冬日的严寒之前离去”等等。一种信息性的节目中常常流淌着一种温情。
在发布预报之余，很多人还会针对观众的担心而进行天气点评，从人们的感觉和心理状态出发，直接针对观众的疑虑。如“我们所看到的这些仅仅是高层的云，基本不会造成什么坏天气”，“今天我们都已经知道大西洋上发生了什么，有人担心这个台风是不是会影响周末的度假，我可以告诉你：放心吧，不会的”，“我国北部和西部都发生了强烈的降雨，但这并不是雨季的开始”，“明天的气温不算低，但是风太大了，所以感觉并不暖和”，“尽管星期日的高气压会为我们带来好天气，但我们必须先忍受周末的雷雨”。
气象节目中往往也有幽默，但是我们的同行们都深知天气预报是“正剧”，1995年曾经获得世界气象电视节大奖的英国主持人弗朗西斯。威尔逊认为：低俗的幽默冲淡了天气节目的本质特征。很多人的基本共识是：如果你太刻板，你就缺乏吸引力；而如果你太幽默，你就缺乏可信度。
我们的同行也每天都面临着预报不见得很准确的情形，一方面他们往往会很诚恳地展示自己的局限性，例如：“明天XX和XX地区的人们都会欣喜地看到雨，但我真的不敢保证雨会下多大”、“明天西北部的这两个州都会下雨，但请你留意，也有可能下的是雪”，“下午雪就会慢慢停止，至少也会减弱一些”或者“周末我们可能拥有晴朗的好天气，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这样的天气”。另一方面，在预报出现明显错误的时候，不少人会以或庄重或诙谐的方式披露自己的“过失”。甚至在某些天气频道中还专门设置“道歉时间”，说明错误、解释原因，让观众获得足够的知情权，也获得足够的尊重。
下面是一个很普通的例子，预报的错误并不大，但并不放任这样的错误：
现在是我们承认错误的时间了。我曾在昨天的预报中说“LOIRE北部会持续降雨，而BRETAGUE会是晴天，如果再往地中海看，你会看到更多的阳光”，而今天的事实是除了BRETAGUE的情况之外，其他的都与预报吻合。BRETAGUE实际的云量比预报的云量显得更多一些。要是没有这个失误，昨天的预报很完美。很不巧，给法国带来晴朗的反气旋星期天将离开法国进入中欧。
不过，当预报准确而观众误以为预报有偏差的时候，也会有及时的解释，例如：昨天我们预报的气温并没有错，只不过由于有风，你所感觉到的温度似乎比预报的温度要低，天气预报没有骗你，是你的感觉在欺骗你……
我们再通过两个例子感受一下气象主持人的漫谈风格：
1、今天早晨在苏格兰高地行进中的云系，在南下的过程中，来自南方的水汽与云系挟带的新鲜冷空气相遇，可真下了不少的雨。英格兰地区由于目前晴朗，温度降得很低，达到－6℃，太冷了。我们可以想像到，目前云带的前锋处降水最强烈。云带还要南下，以席卷整个英国，随着云带移动，北部地区午后时分将开始放晴。目前高地正在下雪，西北部的8℃与东南部的－5℃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苏格兰高地已经下了很大的雨雪，但应该不会持续多长时间，我认为到中午它无论如何也要逐渐放晴了。以后那里将是寒冷而多雾的天气。南部地区因为很干燥，很快就要转晴，那些能够见到太阳的人应该说一句：我们真幸运！
2、我认为最近天气变化很剧烈。我们看到早晨这里下了大雨，打破了宁静，也结束了大家所盼望的阳光的照耀。下面我们就看一下卫星云图。这个就是给我们的天气造成影响的降雨云带，它像一条蛇，它是要一点一点地蠕动，所以等它完全离开英国，可能要到下午了。没有云带覆盖的地方天气开始好转，但是我们看到西边斑斑点点的云团又接踵而来，今天夜间将开始影响北部地区，那里出现的将是一幅很冷的画面。
在下文，我们将引用英国的资深天气节目主持人Bill Giles的一篇文章，从中我们可以了解他们是如何选择天气主持人的，而天气主持人又应当具备什么样的素质。
上篇：关于天气预报气象学家还是记者/Bill Giles（英国）
广播电视节目制作部门需要面对的一个重大问题，就是用气象学家还是记者来主持广播或电视中的天气预报节目。我认为，毫无疑问的首选应该是本领域的专业人员或者说气象学家。但是从各国的情况来看，能够承担并乐于承担节目主持的气象学家是很少的。
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在于：大多数气象学家毕业于数学或物理专业，擅长的是计算和逻辑思维，他们的学业背景和工作内容决定了他们往往并不是很优秀的媒介传播者，有关他们的传播潜能还有待于进一步的挖掘。
如果从他们当中挑选广播或电视天气预报节目主持人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因为他们的传播技巧是很少的。虽然潜移默化地向他们灌输一些传播观念和技巧，以提高他们吸引观众（或听众）的能力也并非不可能，但是如果他们生性羞涩，拙于这项工作，我们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首先，无论学业背景如何，一个潜在的气象节目主持人必须喜欢了解和感受天气，而且最好也能预报天气。他们应该是这样的人：早晨起床以后首先会仰望蓝天而不是俯视花园，当他们看电视的时候，往往会不由自主地从故事的情节中跳出来凝视银幕上的云朵。
其次，他们必须具备应用计算机制作图形的能力，在一些电视机构当中，实际上经常是由主持人绘制图形的。虽然我们并不要求主持人都能成为电脑绘图高手，但是他们除了能够讲述天气故事之外，还应该知道什么样的图形是赏心悦目的。
当他们具备了这一切资质之后，他们还要具备以他们一鳞半爪的气象知识向观众绘声绘色地讲述天气故事的技巧。而这正是我们怀有疑问的事情。
在BBC天气中心，我们有21位天气节目主持人，这个群体蕴含着多种多样的才智，所以当气象部门提供天气信息的时候，我们就能够展开我们的气象服务。
各国的气象学家都有这样一个共同的习惯：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的科学标准。这就使得那些并非出自数学或物理专业的人们难以和气象学家心息相通。因为人们生活在天气之中，而不是生活在天气预报过程的理论部分之中。
那么，是不是具有传播技巧和对天气充满遐想的主持人门必须要通晓预报天气的深奥的理论过程而掌握预报天气的能力呢？我认为不必。倘若我们有充足的挑选余地，我们会挑选受过良好教育，触类旁通的人，而不必是在大学中学过这一特定专业知识的人，这样我们会吸收很多合适人才。
显然这些人应该接受一些气象学的培训，而且我建议还应该让他们用八周左右的时间了解天气预报实际过程。掌握天气图分析的能力（包括定出高低压及锋面）。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天气预报过程的掌握不妨更深入些，还有相当多的一部分培训在于使他们会读懂数值分析产品，而且也能够气候特点引入到每日的天气节目当中。换句话说，我们不是选择气象学家并培养他们的传播技巧，而是选择一个视野开阔，感情丰富，拥有良好的学业经历和传播能力的人，而后培养他们在气象方面的能力。
这样的选择是明智的，因为这些人离出色地承担天气节目主持人工作这一“彼岸”更近一些。
上篇：关于天气预报与两位总理面对面/宋英杰
2002年10月18日，冷雨霏霏的北京，长达157天的漫长冬季恰恰从这一天开始。那一天，朱镕基总理和温家宝副总理冒雨来到我们天气预报制作机房和演播室。
其实当时我的心情很微妙，总理视察从事天气预报的工作人员，却巧遇这种阴沉沉、冷飕飕的天气，心里总有些别样滋味。前一天我值班的时候已预报了华北降温8—12度，但我宁愿这一次的预报是不准确的。
朱总理走进我们“阳光灿烂”的演播室，笑容可掬地对我们说：我们经常见面。我迎上前去半开玩笑地对总理说：“昨天我们预报今天北京降雨降温，我真的怕您昨天没赶上看天气预报，看到您今天衣服穿得这么合适，我就放心了。”朱总理开心地笑了，对我们大家说：放心好了，天气预报我们每天都看。“天气预报我们每天都看”，对于一位日理万机的共和国总理来说，能够养成这个习惯是非常不容易的。但半个小时之后他用一个小故事证明，他的话不是客套，天气预报他的确每天都看。
“天气预报每天都看”，这句话，我们并不是第一次听到，江泽民、李鹏、乔石、李岚清、贾庆林、钱其琛、邹家华、姜春云、宋健等领导同志，都曾经对我们说过这样的话。江泽民同志还面对面特地询问我们都是出身于什么专业，话说得那么快，口齿还那么清晰，并且告诉我们：每天我特别注意主持人的棍指在哪里。李岚清同志还告诉我们，是他的老伴让他养成了每天收看天气预报的习惯。再忙，也要看完天气预报再去做其他的事情。我们每每听到这样的话，都很感动，同时也深深地感受到一种神圣的责任。很可惜，我们很正规的制作机房和演播室2001年才投入使用，所以很多领导人都没有机会深入现场，体验一下他们“每天都看”的节目是怎样制作出来的。
我请朱总理和温副总理站在我们每天指点天气的位置，感受一下我们每天的工作状态。朱总理非常熟练地仿照我们的手势解说天气，并且“亲手”展示天气预报主持人的各种手势，同时赞扬这些手势非常优雅，当然我们实实在在觉得总理的手势比我们优雅得多。我们的同事拍摄了朱总理用手势挥洒自如地指点天气的情景，后来我们经常回放，虽然朱总理可能是第一次象我们一样指点天气，但的确很象一位举止娴熟而优雅的“气象先生”。
温副总理看到演播室中主持人背景只是一面蓝墙，并没有观众在节目中看到的预报图，就仔细向我询问抠像技术和画面合成的方法，从这一点，就足见他的认真细致和谦和。其实和温家宝同志并不是第一次见面，1997年大年初一的那个寒冷的清晨，他就曾经来慰问我们这些坚守在天气预报第一线的同志们，我记得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宋，你好！”当看到因为这一句“老宋”让我感到很突然、略显疑惑的时候，他补充了一句：“你是天气预报的创建者嘛，就是老宋嘛。”正是因为这句话，留下了“老宋”这个称谓和一张在场所有人仰头大笑的珍贵照片。
当听到我们正在筹备一个全天候的气象频道的时候，朱总理配以坚定的手势对我们说，你们要让大家都知道天气预报很重要，我们都要看天气预报。直到今天，我们在紧锣密鼓创建气象频道的过程中，我总会温暖地想起他的这句话。
在暖意融融的演播室里，我“斗胆”邀请朱总理和温副总理为我们题词留念，当时我并没有仔细地去想如果被拒绝会很尴尬，而且也知道朱总理很少题词，但是我相信以朱总理的人格、性格和对天气预报的熟悉，他应该不会拒绝我这个看起来似乎很唐突的“请求”。这时，朱总理会意地笑了，并没有思考该不该题词，只说了一句：写点什么呢？那一刻，我激动得想哭，虽然在接待视察、参观的各种场合我都非常的平静和松弛。
当时我们很多人都猜想朱总理会为整个行业或者部门写一句话，也许他看出了大家的心思，于是在提笔的那一刻，告诉我们：我就给你们写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