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 作者:回心石+-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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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然相逢,恍如隔世。小竹已是泪流满面,哽咽地唤道:“落华……”太过突然的重逢令人措手不及,一时间难以相信它的真实。他,真的是昔日的少年吗?为何看来竟是如此的忧郁?仿佛心底压抑着一腔愁苦。芳心隐隐作痛着,她伸手,微微颤抖,分不清是缘于激动还是受伤。
他怔忡着,注视着她的接近。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缸照,尤恐相逢是梦中。
纤纤玉指抚上他削瘦的面颊,指尖温热的触感震撼着她:这,不是梦啊!他,真的回来了!
仿若触电一般,持节疾步后退,突然单膝而跪,拜倒在她身前。小竹未及反应,他已沉声道:“隐十三参见倚青县主。”
小竹惊呆,喃喃道:“隐十三?你……是隐形人?”
持节道:“世人皆以为十二隐形人,隐十三乃是意外之棋。”语声有些苦涩。
果真是意外之棋啊!谁能料想得到北阳王爷身边的近身侍卫竟会是信天的间谍?!当真是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巨隐是心腹。
茫然地,小竹上前扶起他,他却避嫌般地闪开了。
光阴如梭,沧海桑田,原来世上的一切果真都经不起时光的消磨,鸿沟已如天堑般横亘在他们之间,经久的思念原来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为什么?”她问道。她不明白,无法理解。往日洒脱不羁的关落华为何会沦为今日的隐十三,甘愿做一颗受人摆布的棋子?又是什么,使得一切变得如此疏离?这么些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盈衣呢?她在哪里?”行影相随的两人怎么会落得他孑然一身呢?
万箭攒心的痛感穿透周身。盈衣……他今生的唯一。可惜……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她,不在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小竹黯然神伤。战乱消弭、天下一统,所有的努力是缘于他的期盼、他的幸福。
往事犹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落华,二月十五花朝是你的生辰,你想要什么礼物?”繁花茂密中,豆蔻少女笑问道。
抚着才及肩的螓首,少年以兄长的口吻调笑道:“我要竹儿花容月貌、早日觅得如意郎君、一生平安。”
少女不满他的敷衍,荡开他的摩挲,冷笑道:“花容月貌又如何?也未必是福。难道女子的宿命就合该是嫁人生子吗?”柳眉飞扬,一扫方才的巧笑纯真,满目皆是超越年龄的冷然。
被奚落的少年一愣,随即莞尔,“竹儿果然异于庸脂俗粉。”
少女闻言非常受用,一扫不悦,娇笑着道:“无功不受禄。就冲你这句话,我定要送你份大礼。你到底想要什么?”
少年敛笑,垂首而思。飞花缤纷、飘摇生姿,一片绚烂。许久,少年抬头,花雨中,飘然出尘,片叶不沾身。灵眸转动,他望向密林深处。
远处,一袭素纱的身影若隐若现,近乎透明。三分轻灵七分魅,伴着柔风香花,幻境一般缥缈。
“盈衣,那个来历成迷、冷漠如冰的女子呵!”心中轻叹着,少女了然,洞悉着他眼中的迷恋,浓烈得深不见底。霎时间,她只觉得翘首痴望的少年一下子飘离的好远、好远……莫名的酸涩悄悄地弥漫在心头。
“我要……”久久,少年终于开口,温情无限:“我只要盈衣幸福。”
“啊?”少女愕然,眼底有一丝挫败溜过:“盈衣?幸福?”可是她一直是忧郁的啊!连笑容都遗忘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幸福呢?!于是追问道:“那盈衣怎么才会幸福呢?”
“也许……如果盛世昌平再现的话,她就会拥有幸福了。”轻吟的话语中盛满了怜爱疼惜。
少女仰头,虔诚地看着他,小心的问道:“盈衣的幸福是否就是你的幸福?”
少年点头,沉重而坚定,“也是我今生唯一的心愿。”
少女默然,只凝视着他,似要将那面容、神情铭刻于心。
“竹儿……”他有些不安地唤道。
“那好,”少女咬牙,郑重的承诺道:“终有一天,我会给你一个昌平盛世的。”
只有那么一天,他和盈衣才能真正长相厮守。
可如今,天数未定、胜负未分,一切混沌不明,伊人却已消逝。盈衣啊,留他一人,你何其狠心!
一阵激动,牵动了伤口,鲜血喷涌,遍染轻衫。
持节皱眉,不忍道:“你伤势太重,速速返营疗伤去吧!就此别过。”
不要!为何才见面又要分别?明月无恨盈复亏,待到重逢又几时?
“落华!”
持节停伫,回眸,安然得近乎麻木。难道,他真是心已死吗?
小竹不甘心地追问道:“你方才救的,是曲小竹还是……倚青县主?”
静静相对着,持节道:“事如春梦,了无痕。落花已入土成泥,这世上,再无关落华。”
一颗芳心陡然坠落,直跌入无底深渊,豆大的泪珠又夺眶而出,身子一软,她险险跌倒,
残余的意识,仅存的自尊强迫着自己硬是提着一口真气兀自强撑。
事如春梦啊!
满脸泪痕,小竹冷笑道:“好!隐十三!持节!我记住了!”霍然转身,她不再留恋地南去。
“竹儿,你为何还不明白,你的幸福……不在我这儿。”他喃喃自语着,向北而行。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一南一北的身影,愈行愈远。背道而驰的抉择注定永远都不再有交集。
野外,复又平静,天地间一派萧瑟。清风掠过,天青色的身影再次浮现,唇边,笑意荡漾,伴随秋意,阵阵阴冷。
第十二章
情到不堪回首处,一齐分付与东风。
洒落一路泪花,小竹蹒跚而行,四肢百骸俱如针刺,又兼胸中肠一日而九回,更添心伤,无力承受。举目所见,天地已浑然变色,颠倒旋转着,赤橙黄绿一齐涌上,交错斑驳,金乌西坠下,越见模糊晦暗,如入迷境,难辨西东,一任茫目而至沉沦。
双腿好似灌了铅般举步维艰,也不知拖行了多久,她方才见信天军营自眼底浮现。霎时,蓦然感受到一股亲切,犹如游子返家的欣慰。
远远地,守卫的兵士已瞧见了异动,警觉地围上前,登时不由个个大惊失色:“县主!”
嘈杂的呼叫声在她听来却是分外遥远。小竹推开身旁欲搀扶的小卒,咬紧牙关向营中冲去。奈何力不从心,脚下一软,她便踉跄地跌入一双臂弯,罗鸿焦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县主!怎么会这样?!”
什么也别问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厌倦无比、疲惫不堪,但愿能从此沉沉睡去,不再醒来。
“小竹!”平地想起一声惊雷。只一瞬,她便被紧紧地揽入另一具温暖的怀抱,温馨又熟稔。下一刻,暴跳如雷德吼声在她头顶炸开:“军医呢?快传军医!”
白云深……心中默念着那个名字,小竹宽慰地倒在他的怀中,前所未有的归宿感真实得强烈,仿佛唾手可得的幸福。
可惜,意识自那一刻脱离……
白云深注视着怀中的人儿,衣衫褴褛,血泪斑斑,触目惊心,更可怕的是已气若游丝。阵阵惊悚感铺天盖地地将他淹没,立时将小竹打横抱起,他直飞奔入帐。
当她再次醒转,已是两日后了,劫后余生,甚是欣喜。
眼角,是巍然的身影,白云深倚在床边而憩,睡梦中,一双剑眉仍自纠结,皱痕中忧色满溢。
暖流滑过,甜意将她伤痕累累的心房填塞的满满。他,一直守在自己的身边吗?
浅眠的白云深有所知觉,才睁眼,便见小竹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他,不禁大喜过望,紧握住
她纤软的柔荑,久久不能成言。
苍白的脸上绽出一双笑靥,她低声问道:“你还生我气吗?”
白云深动情地摇头,道:“我只要你平安!”当她一身伤痕、奄奄一息地倒下时,他顿时冷汗淋漓,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什么青龙扳指,早就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眼圈微红,小竹幽幽道:“我还以为这次在劫难逃了,一路上浑浑噩噩,心中只想到‘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
他心中一凛,交握的双手又紧了紧,生怕她真如柳絮般飘然而去。“小竹……”他柔声道,眼角复又昭现着一如既往的霸气:“我觊觎天下已久,这番霸业他日终会成就;同样的,我喜欢你,所以你一定不会有事。”
小竹震慑,望进一双郑重含情的眸子,双颊立时飞上两片红晕,映着病容,益见娇艳。她别过头去,嗔道:“歪理。”
白云深不容她躲闪,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抚上她的下颚,轻轻扳过,脉脉对视,“总之,我白云深想要的,就一定会得到!”
鼻尖有股酸意流动,男人的占有欲啊,原本最是为她唾弃的。可如今,在她意冷心灰之际,白云深这番略显霸道的承诺却令她心动。往日里冷静,肃杀,无情的他现在却是那么的温柔,还有些惶恐。这些,都是因为她而展现的。原来,在这个世上,撇开她的才智谋略,还是有人会在意、会怜惜她曲小竹这个人的!
皓腕一翻,她反手握住他,笑得甜蜜而安心。
至于关落华,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就让它埋藏在阴暗的深处吧!虽然,还有点想他,还是会心痛,不过那些都不过只是梦一场。
整整月余,小竹方才痊愈。饶是白云深为她搜罗了各色良药名方,可惜一指仍是废在了流云刀下。
“北阳那里可有异动?”小竹强打起精神,掩饰着眼底的落寞。
白云深冷哼道:“没把他们赶尽杀绝就该偷笑了,还敢有什异动!”继而又愤愤道:“居然敢伤我的人,死十次都不够。”
小竹微微脸红,讥笑道:“我记忆中的流紫郡王沉稳、果敢,更重要的是很冷静。曾几何时,你竟变得如此浮躁了?”
他不以为意,只宽慰一笑,道:“事不关己,关心则乱。”
她略显羞涩,扯开了话题:“听说京师那儿有公函来,如何?”
“正是这事要和你商议呢!”他道,“如今北阳那儿自是不足为惧了,我方众军也需假以时日修养生息一番,所以我有意回朝。”
小竹颇感意外:“怎么?王爷召你吗?”
他不置可否,道:“王爷夸我们立下大功,欲论功行赏。”
她不屑道:“你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还在乎这些虚名吗?小心功高震主!”
功高震主!恰巧一语道中了白云深的心思,“我图的,不是虚名。”
小竹心头一阵不安,逼问道:“你究竟有何打算?”
他的眼中流露出难掩的雀跃:“据京师的探子回报,王爷他老人家最近身子有些欠安。”
小竹接口道:“所以你便想借此机会回京一探虚实?”
白云深坦然承认。
“然后呢?”小竹追问道,“如若王爷他真有不适,你又意欲如何?”
他一时语塞。若真是天赐良机,难道就任由它白白错失吗?可是……那个约定……当真叫他进退两难啊!
小竹将他的矛盾尽收眼底,焦急道:“你会背弃我们的约定吗?”
见不得她的忧郁,白云深不由自主地心软了,柔情顿长,探手将她揽入怀中,小竹一惊,不及挣脱,便听他在耳边低语道:“不会的。就算我白云深负尽天下人,也决不会背弃你的。”
闻言,她心神微微一恍,静静地伏在他胸膛上,似怨似嗔地轻叹道:“你啊,越来越放肆了。”
“哈哈哈哈哈……”他心满意足地狂笑。
金陵,依旧不改它的绮丽繁华,歌舞升平、纸迷金醉。经历过沙场浩劫的小竹再回首,只觉它一派糜烂。
他们抵达时暮色已沉沉,信天王爷一天操劳,早早歇下了。白云深与小竹遂各自回临云馆、浴兰轩。
待到夜幕降临时,竟下起了雨,不甚大,却淅淅沥沥、绵延不绝,透着丝丝入骨的凉意。
小竹凭栏,眼见雨丝如牛毛般密密坠入岫湖,不觉出神。
“哆哆哆——”来人象征性地敲了敲廊柱,径自走入。小竹侧目,果不其然见白云深一身湿淋淋地冒雨而来。
她笑道:“看来这雨还不够大”。
“怎么?你喜欢雨天?”白云深未解其意。
小竹摇头:“这雨太小,阻不了不速之客。”
他一笑而过,问道:“我还是那么惹人嫌吗?” 随手抛开淋湿的外袍,他伸手欲牵她,却被她灵巧地闪避开,问道:“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想与你秉烛夜谈,可否?”
小竹笑拒道:“一路鞍马劳顿,我想休息了。”说着,便向内室走去。
白云深箭步上前,佳人手到擒来。
小竹低呼道:“放手!这里是金陵!”
他不以为然地反问道:“那又如何?”
“如果……”她低语道:“王爷知道了……”
白云深有些气恼,狠狠地似欲将她揉入自己体内,“人活一世,何必顾及世俗的眼光?”
小竹垂首,尚在犹豫:“世俗并不可怕。我是担心如此一来,王爷对你我心存猜忌,那……”
“唉……”他深深叹气,道:“他对我早有防范之心,你担心也无用。小竹,当只有我们
两人的时候,可不可以做些别的?”
“啊?什么?”她与他不是向来只谈国事的吗?还有什么事?
难得她露出一副无辜不解的样子,煞是可爱。白云深邪邪一笑:“譬如说……我们可以庆祝凯旋。”
小竹继续傻傻的问道:“怎么庆祝?”
白云深强忍着满肚的暴笑,低头,双额相抵,气息在她鼻尖拂过,低喃道:“这样庆祝……”
小竹刹那间突然清醒,意识到他的举动,于是在他的唇覆下的千钧一发之际慌忙跳开。奈何纤纤柳腰被他环住,徒然的挣扎不过使两人飘然地自廊边旋开而已。再回神时,小竹惊觉自己的背已靠上了冷硬的墙,而腰间的铁臂未见一丝松懈。抬首,白云深唇边的笑漾得更开,笃定地望着怀中的猎物,一派悠然。她的双颊顿如火燎般滚烫,晕染出醉人的绯红,平日里那双灵动的明眸一时间无所适从,游移不定,只得将目光投降他身后的岫湖。
雨犹在下,雨势渐大,冬日里更添冷意,岫湖上已是一片浩淼。烟笼寒水,湖上,碧练桥依旧凌驾,蒸汽氤氲中更显出色。
桥上、高处,一袭明黄色的缎子临风而立,夜色中格外刺眼。也许是因为失神,他手中的伞已滑落、坠地,激溅起水珠迸射。没有了遮挡,那张苍白的俊颜便呈现在小竹目前,落寞、哀伤的眼也正穿透水气注视着她,和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