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狼记-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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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喜欢三师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二师兄似乎以前有个青梅竹马,儿女心思不在三师姐身上。可是三师姐哪里是个容易安分轻易甘心的家伙。往后三师姐出了师门,大师兄就算不想闯荡江湖也免不了跟着出去。
这一个接一个的麻烦,怎么可能逃得过。
一个家仇在,又有些偏激,剩下的俩,一个实心眼,一个缺心眼……
还真是让人操心。
二师姐要是多几分见识就好了。
大师兄……希望他看了那么多诊,能给他自己积些福吧。
任何方其实并不信这个,一身医术一身武艺放在二师兄身上,在他看来,就是……
两筐肥肉绑在了一头牛背上。
偏偏而这头牛,还早晚要进狼群。
任何方耸耸肩,撇开这些,专心开始收采斓香菌。
这些菌子都是同时撒的孢子,要在菌伞刚刚撑开的时候采下来,否则就没了药效,野生的也就因此极其难得。
任何方为几年后那一日盘算了三件古怪东西——迷|药、烟雾弹、重弩。烟雾弹不难,以前学校里学的东西他还记得清楚,效果不错,或者说是骇人,已经捣鼓出来了。不过确切地说,应该是烟雾包。
重弩则难办了些,主要卡在锻造和机械工艺上,炼金属的高温,打造的手艺,这不是取巧能出来的。好在那些少年专心阵法之外,暗器也算马马虎虎还可以,暂且也就搁下了这茬。
所以目前任何方主要摆弄合适的迷|药。其中顶尖的一个方子卡在一味难得的药上,便是这斓香菌。前世辞职后几年游览众多,果园温室菌房也曾去过。既然有可能,当然要最好最烈最合适的。
莫看任何方不少事能免则免,可花大把时间种植三师姐口中所说的蘑菇,他却不在乎。
因为到时候自然能多换回来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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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儿。”
“二师父。”任何方抬头,看到何息莞揭帘进来,唤道。
尽管不想承认,但是自己的嗓子的确是甜甜的。
没办法,还是儿童。
“没想到真成了。”何息莞击掌,兴奋地叹道,“啊呀,方儿,怎么就不见你捣鼓别的药?难不成,真像慧儿说的那样,你是个属兔子,爱吃蘑菇的?”
“方儿不是属鼠吗?”任何方左右开工,言语间又是好几打的菌伞,“不过大师傅说,方儿也可能属猪。”
“这个二师父我也不清楚。”何息莞不太好意思,似乎有些歉疚,开始一起采菌伞,“二师父初见你时诊过脉,那时你应该是一年三个月到四个月之间,算起来恰好过年前后。而且小孩出了娘胎,长身体的快慢常常很不一样,还真不好说。”
“没关系,爹娘双亲地下有知,见我现在有师有长,有兄有姐,乐还来不及呢,不会在意这些的。”任何方抬头,淡然勾唇,回道。
为保持合适的阴凉,竹棚上盖了层层细蔑草毯,常常浇水。阳光透过,射进来几缕,已然被染上了半透明的草叶子的绿色。
外面林间的风过,带动半干的草叶瑟瑟轻响,光柱因此微晃,追逐着因它们显了形飞舞盘旋着的灰尘。
——任何方的笑容,在此间此刻,仿若危崖顶,松柏间,青石映月光。
“呃……”何息莞不由愣了一下,窒了窒,心下一闪而过的是年轻时候一些记忆。
呸呸呸,什么叫做年轻时,我现在还年轻呢。
只是,自己这个徒弟怎么越看越不像话了啊……
这表情,该是八岁的孩子脸上有的吗?!?
“二师父。”
“怎么啦?”哄孩子的口气。应该的应该的——何息莞拼命对自己强调。
“二师父什么时候教我们易容呢?”不奇怪不奇怪——任何方使劲对自己暗示,当作没有注意何息莞忽然份外慈爱柔和起来的语调。
“怎么突然想学这个?”
“三师姐会喜欢啊,二师父不是一直想让她好好学些东西吗?”然后,以她的性子,肯定会常常扮了不同人的样子下山去玩。
这样能长些见地吧,趁着还在山城的范围内,趁着自己和二师兄还顾得到,趁着离师父们不远,历练历练世情总是好的。
起码,比对着练剑的二师兄发呆发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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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斜,白日里被太阳晒热了的水,此刻又慢慢凉了下去。
任何方惬意地泡在溪弯里。
水乃活水,这一段流速适中。脚下是轻软的沙泥,间着小小的鹅卵石。身后,青岩被常年的水冲得滑溜溜,水面上头的部分还散发着些余热。肘旁,另一块大石头稳稳靠着,差不多能支着小臂撑了脑袋打个盹。
任何方满足地喟叹了一声,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岸边苇丛,林间树木,还有其后,凝了软雾,没在夕阳金光里的淡淡青山。
背后的林子里,百来米开外,忽然惊起一群已经晚歇了的鸟。
任何方没有回头,随意地朝肩头泼了把水,脚下却不徐不急地站直了。
有人急急过来,近到几十米的时候,任何方挑挑眉,又懒懒赖了回去。
“二师兄?”跑这么急做什么。
“呼……”廖君盘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看,长出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一丝疲惫,“我和你三师姐过招时下手重了些,她现在正赌气。”
“……”任何方能说什么,只是摸过一旁的一个竹筒,扔给廖君盘。
下手重了些么,二师兄不是那么把不准出手分寸的,估摸三师姐起了劲头了罢。
早上的事,她总得找个地方撒撒火。偏偏流水不知落花意,当然更是气闷。
廖君盘接了那个东西,看看,笑笑,三下五除扒了身上汗脏的衣服,洗了洗手脚,拔开塞子从竹筒里挖了些东西,在两肘两膝上抹了些。
下一刻,“哗啦”一声,水花四溅,溪里多了一个人。
任何方不免被央及,伸手抹了把头脸,指间却多了一根水藻。盯着上头还爬了根黄绿色水虫的鱼草,任何方翻翻眼,撇撇嘴,随手往下游一扬,干脆蹲身埋头到水里,好好浸了一浸。
“小师弟,那可是能全草入药的药材啊。”廖君盘见他这个不满十岁的师弟如此古怪的表情,忍不住摇头,开口调侃了句。
任何方动了动,没有起身还嘴。他本来是要说什么的,可在水里张了眼,入目正是他二师兄的身体。
少年人的身形,挺拔劲韧,肌理结实,让任何方想起前几天见过的一头山狸猫。并不是虎豹这般的猛兽才会有流畅的线条和蓄藏待出的爆发力。猫科动物特有的,优雅中的锋锐,于在山林里过活,独自捕猎,一米来长的小型野兽上,也托现得淋漓尽致。
溪水折射了晚阳柔和的光,春藻碧绿,山石棕褐,也有青白的。这其中,那具深麦色的肢体恣意舒展,毫无掩饰。
所以,他现在……
好吧。任何方对自己说。这般时代里的男子性成熟八九岁是早了些,但习武的关系,也不算过分。
—— —— —— —— —— ——
在水里憋了一会,任何方呼啦一下子窜上了岸,“我差不多了,灶上柴草大师兄有新砍了些,这些天都够了。二师兄你多呆会好了。”
“嗯。”廖君盘并不清楚任何方来了多久,只以为他泡够了。展开身子,舒舒服服摊在水里,疲累慢慢吞没了他,“山路草杂,小心长虫。”
“呵……”笑而不答,他套了条裤子,回头看了眼侧背对着他的廖君盘。
目光滑过少年形状漂亮的肩头,眼神深了深。甩了上衣搭在肩上,任何方径自走了。
直到系系嗦嗦的踏草声远去,廖君盘才猛然醒悟过来。
长虫碰上任何方,该小心的似乎不是他这个师弟。
磨砺自有锋锐出
五年后。
冬夜。
—— —— —— —— —— ——
南陆福省,长犁县,最宽的一条街上,雨雪泥泞满地。
威武衙门老旧的门房里,两个值夜的当差搓着手,凑在火炉旁,暖着黄酒。其中一个眉飞色舞地说了个荤笑话,两人会心低笑起来。
越过门房,往前几十步,重红钉漆大门紧紧关着。
门后,黑漆漆的大堂里,青天碧海日月图前,一个青衣少年站在案台上,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仿佛和黑夜融为了一体。
外面,寒冷冰湿的风刀子呼啸着,却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人,正是任何方。
—— —— —— —— —— ——
角落里悄无声息地跪落一排七个人,带着一人长的一捆东西。
“公子,人带到。”最右边一个开口。
“见血了?”
“属下不慎,请公子责罚。”其中三个低声齐答。
“每天加拔剑一千。”
“是,谢公子。”三人应,明白是比较轻的责罚,只能算是加了些训练强度,并没有为难他们。
“毒黄蜂老江湖了,辣得很。你们既然都是皮肉轻伤,也称得上能应变了。”任何方弹弹腰上佩剑。打个巴掌塞个蜜枣,先抑后扬,习惯了的手法。不过倒也没有诓他们,“回去罢。”
“是。”
和来时一样,七人不见了,连地上刚刚沾到滴落的泥水也按任何方教导的,细心擦去。所有痕迹,就此统统消弭。若不是原地尚留了几丝他们带来的寒意,刚才那番便可以断定是幻觉。
—— —— —— —— —— ——
不过杯盏茶时间,少年忽然低声道,“怎么了?”
“公子。”答话人有些踟躇,“小鱼死了。”
“嗯——?”解释。
“回公子,东西有变,小鱼身旁,守国寺四条泥鳅寸步不离,没有机会,所以——”为首的平举手刀,横划示意,一道劲风声。
少年撇撇嘴,瞄瞄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多出的六个人,沉吟了会。
“下手干净不?”
“干净。”
“东西呢?”
“到手了,图纸处理后,已经放到大鱼处。”
“去东北逮狍子。”
“是。”
“跟老猎户好好混混,动动脑子。皮料么,随便你们换些酒喝罢。”
“谨记公子教诲。”
下一刻,这六个人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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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方走到那捆留在角落里的东西旁边,立定,拔剑,连点三处。
一片细针射出,麻绳布袋随之四裂散开,一个人贴着地面滑出,飘向门口。
任何方早有准备,跃起,左手一卷衣袖收了那些暗器,凌空俯身拔起案台签架上三枚竹签,一甩手射向那人。
那毒黄蜂带伤,知道自己不敌,本是抢个先机,而后施展绝技腹蛇舞,贴着地面溜出去几丈,此刻正想起身而逃,见竹签飞来,欲躲却居然不及,尚没有时间惊讶,他已然被钉穿咽喉,两膝也被钉废。
咽喉那支签,没有伤到大动脉,却是钉断了气管。
当下,毒黄蜂惊恐地睁大双目,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
任何方冷冷盯他一眼,左手垂落,轻轻一甩,叮叮当当掉下十数枚毒针,右手袖子里则滑出一段短短的竹子。
拿剑漫不经心削着竹子,任何方道,“你奸淫女子过百,其中有二十几人上吊而死,十几人投井溺水而亡,还有吞金割喉的二十多个,报仇不成被你杀的十多个,算来,窒息而死的最多。”看看手中一把小小竹片,吹吹上头并不存在的灰尘,还剑入鞘,宣布结论。
——“所以,你也该这么死。”
少年的嗓音临近变声期,略哑,已经不像童音那么清脆,淡淡道来这些,说的不是什么风花雪月,在这夜里,本该诡异无比,却显得笃定当然,自有一股让人安心信服的力量在里头。
可惜,没有旁人得以欣赏。
毒黄蜂自己哪里听得进去,只是一味往门口爬。他武功狠辣,又擅用毒,惯用的扇子里有暗针,加上采花恶行,这名号,贴切得一针见血。十来年间,他虽说不上纵横江湖,也算是来去自如了。
否则,怎么会做了那么多恶事还好好的,能有机会栽在任何方手上。
天下家有二八妙龄闺女的父母,常年担惊受怕的噩梦源头,在离漆皮脱落,朱红黯褪的大堂门槛三尺的地方,咽了气。
一把竹片撒向大堂,落下一阵轻响,有几支掉在毒黄蜂尸旁,沾了点血。寓意乃是所谓的,——罄竹难书。
下一刻,大堂上空空如也,方才还在案台上的少年,不见了踪迹。别说泥水脚印,连避打暗器时难免落在木质上的刻痕,都未在这满堂器具中留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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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方在喝酒,时不时笑笑,就着半开的窗看外面飘着雪,两腿搁在桌上,支开身子,两根椅腿离地,一晃一晃地。
他心情很好。
随便哪个人在这种冬天,在上房里睡饱了,起来,吃了热热的饭,啜点热热的小酒,都会心情很好。
虽然,任何方开始反省,觉得自己有时候有些多余造作。
没办法,因为第一次带他们出来做这种事的时候,抛尸的那地方,附近有个小院子里刚好长了些竹子。
而且,任何方又反省了下,发现自己老是发死人财。
没办法,他没那种古板的道德感,所以一手带出来的十五人也不会拘泥。
这几年栽在他们手里的人,身上干净的银两和上品药物都被搜刮一空。当然,银两就是银两,银票当票是不要的,上头有官印私印的也不要,除非任何方实在没钱了,才会拿来,着了内劲,掰碎了又捏来捏去,毁得面目全非再使……
不过,这种一分钱难倒任何方的时候实在不多。
药物么,入得任何方眼,被他称作上品的,又能有多少。
其他的,管它好剑美玉,任何方却是一概不动的。
免得麻烦。
那十五人开始并不明白为何,只是一味服从。后来慢慢入得了些门道,明白了里面得失,对任何方愈加敬佩起来。
见利忘义是常态,对着价值千金的东西,能清清醒醒不动心念,但为置身事外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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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黑背枭落在窗口,瞅瞅里面,一头扑到任何方怀里。
任何方挠挠它脑袋,轻轻一抬手,送它到床上。
那鸟也不客气,在被褥间打滚扑腾,把自己一身狼狈擦干,这才跳到桌上,慢条斯理梳着羽毛,啄食起盘子里的糕点干果来。
手心里多出一个小蜡团。任何方没有急着看,他抬头望望外面,起身戴了斗笠,披了蓑衣,拎了包裹,扬起一只空着的手。
桌上的枭慌慌张张飞到他手上,又钻到他怀里,找到老地方窝好。
任何方摇摇头,一晃手,掌心多出一块干牛肉来。拿着逗了逗那只鸟,引得它足足转了两圈,随手把这美味插在腰带上,拢好蓑衣,捏碎手里的丸子,看了一眼。
——Your senior fellow apprentice has achieved a new level 。(你的师兄已经达到一个新层次。)
隔着蓑衣拍拍枭,示意它吃相安分些,随手把纸团丢进嘴里,任何方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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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龙城城外南郊偏东几百里处的山野里。
一个人踏着齐膝盖的雪,在满天鹅毛里行路。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