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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白豆 作者:董立勃-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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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时无动于衷。甚至还想到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做得有点恶,有点霸,有点坏。
    人在世界上,谁能把每一件事都做得没有错?况且好多事,当时看好像做错了,可过后看它又是对的了。相反,也有好多事,当时看好像做对了,可过后看它又是错的了。
    老胡不知道眼下的这件事,以后看会是对是错。他压根儿也没有去想过。他只是个男人,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对他来说,天下最大的事,就是把自己喜欢的女人娶回来当老婆。
    女人能让一个男人变成傻子,变成疯子。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事让老胡去干了。老胡已经和白豆谈到结婚的事了。
    用了似乎这个词,是因为白豆还没有正式成为他的老婆。婚礼定在十月一日国庆节举行。这是给吴大姐送去野鸡野兔时,吴大姐给他们选定的日子。说这是个好日子,那一天,全国都在欢庆,而且每年这一天都欢庆。
    国庆节,不也就成了你俩的结婚纪念日了。说得老胡心里美滋滋的。
    说这话时才是七月多,还要两个多月才能到十月一日,老胡嫌等得太久,尽管他想不出再会有什么事,能改变那个选定的日子,可他还希望能早一天还是早一天好。
    因为不管你这个人有多么了不起,你都无法知道明天在你的生活里会发生什么。
    如果老胡能知道,就在一个月后,还会有一个男人出现在他和白豆之间,老胡就不会同意吴大姐选定的那个吉利的日子了,他会马上就找个休息日把白豆娶了。
    老胡不知道以后的事。下野地没有一个人知道,连那个一个多月后也想娶白豆的男人也一点不知道。这个男人在这以前至少有五次机会从白豆面前走过,可这个男人连注意都没有注意到白豆。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多么了不起的人也不能完全把握自己的人生进程。而老胡算什么?和一棵草、一株树、一块石头在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
    老胡的人生大事,只是他一个人的。一个人的事。
    在这个季节,在下野地这个地方,老胡的事根本就算不了个事。
    在下野地,真正的大事是另一件事。
    作为献给“八一”建军节的礼物,一条命名为“军垦大渠”的渠通水了。这一句话里连着出现了两个军字,并非一种偶然。在它的背后有着太多的含意。
    下野地在1950年以前没有人,1950年一下子涌来了一大群人。这些人是来种地的,却全带着刀和枪。他们甚至还来不及把帽子和领子上的士兵的徽章摘去。直到现在他们还习惯穿着黄色的军衣做事。农场还在使用着军队的编制包括一些管理方式。对他们来说八月一日仍然是他们的重要节日。尽管他们实际生活已经和北方南方的农民没有多大差别,却在骨子里固执地把自己当做一个兵。哪怕是个开荒种地的兵也要紧贴着那个兵字。
    军垦大渠的挖掘,用了整整两年多的时间,有三个人在挖大渠时死了。其中有一个山东女兵才十九岁,在最冷的那个大雪不断的月份里,她被一块滚下来的冻土块砸倒在了渠底。他们全埋在了大渠旁边的土丘上。
    他们的存在一点儿也没有冲淡大渠通水时带给大家的欢乐。
    人们没有理由不为这条大渠欢呼雀跃。这条人工挖掘的大渠长有三百里,一直从西南那座叫做天山的雪峰上通下来。夏季的烈日保证了在最干旱的季节里,它也不会干涸也会翻滚着波浪。下野地有三十万亩的荒漠会在它的滋润下变成绿洲。垦荒者将会拥有越来越多的棉花玉米和小麦,下野地的全部生活内容会随着这条人工河的奔流而变得越来越丰富多彩。
    大渠边有一道用松树枝和野草花搭成的彩门,锣鼓和鞭炮汇成了震天的声响。下野地的每一个人都来到了彩门前欢呼。连首长也从乌市赶来了。那个首长,尽管只有一只眼睛,可他在大家心目中的位置没有受到影响。
    他的讲话一次次被热烈的掌声打断。特别是他的最后一句话更是让大家高兴得跳起来。他说,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天堂的话,那么我们的下野地就是一座天堂,并且是一座越来越美好的天堂。
    谁不想生活在天堂里?下野地的人也一样。
    白豆也在大渠边,也在人群里,也在听首长讲话,也看到了首长只有一只眼。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是白麦的丈夫。白麦写信只说她嫁人了,嫁给了一位首长,但从来没有说这位首长只有一只眼睛。
    因为不知道,也就无法想像得出,白豆如果真知道独眼首长是白麦丈夫,她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没有发生的事,谁也不能预料。
    大渠的建成通水,真的是一件大事。
    尽管我们对它的重要性进行了充分的估量,可有些事在它的影响下真的发生时,还是让我们始料不及大吃一惊。
    大渠通水后第六天。下午,没有风,没有云,太阳在天上,有点斜。
    一个女人走出家门。她的胳膊弯着,提着一只柳条编的篮子,里面装满了衣服,有女人的衣服,也有男人的衣服。
    她是个米脂女人,很年轻,她的光滑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抬起又落下的脚步问,有一种轻松愉快。
    谁都可以看出她要去哪里,要去干什么。
    在她以前,已经有好多女人和她一样这样走着。在她以后,还会有好多女人像她一样这样走着。
    一个女人去水边洗衣服。
    这实在是件太平常的事,不光在下野地是件平常的事,就是在世界别的地方,也是件太平常的事。
    不过,当我们这样说时,已经开始有些不平常的东西正在出现。
    只是我们暂时还不能看到它,我们甚至一点儿察觉都没有,可它离我们是多么近啊。
    这个下午,这个女人,还有那条水渠,决定了我们这个故事的进程。

             第三章  雪水河向西流

                第一节

    一个女人来到水渠边。
    修水渠时,想到了要让以后来洗衣服的女人方便,靠近营地的渠堤一段就铺上一层层青石板。踩着台阶,女人可以一直走到水边。
    踩着石头台阶,女人走到水边。台阶上,已经有两个女人在洗衣服了。一个是山东女人,另一个是湖南女人。
    看到她走过来后,两个女人对她笑笑,她也对着两个女人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弯下腰,把篮子里的衣服拿出来,放到旁边石头上。
    再一件件放到水里摆动,衣服湿透了后,再从水里捞出来,打上肥皂在石头上来回搓洗。
    湖南女人先洗完了,提上洗好的衣服先走了,山东女人继续在洗。
    水很大,也很清。水是雪水,水是冰水,不管太阳多毒,总是那么凉。
    洗好了一件,又拿过一件,是男人的衬衫。米脂想到了她的男人,不由得把衬衫放近脸前,去闻衬衫发出的一股她熟悉的气味。
    多好闻的气味啊。一接近这样的气味,她的身子就不由得会发软,会让她在这件衬衫包裹的宽厚的胸脯下,温柔得像水一样。每天晚上只有闻着这样的气味,她才能睡得安稳,才会做一个好梦。
    想到这些,身子又有些发软,手也跟着发软。衬衫放到水里,水流很急,一下子把衬衫从手中冲掉了。
    这是男人的衬衫,可不能让水冲走了。米脂女人伸手去抓,没有抓住,不由得把身子向前伸了伸,想着能靠近那件衬衫。
     手马上就要触到衬衫了,眼看就可以抓到衬衫了。
    身子却不听话,她好像太舍不得那件衬衫了,或者说衬衫舍不得她,不肯自己被水冲走,要让她一起陪着它,就把她也拉到了水中。
    米脂女人掉到了水中。女人只是像水,却并不真的是水。人活着离不开水,可水有时候却会把人当敌人,一点也不讲情面。当女人和衬衫一起落入水中后,渠水就把女人和那件衬衫一样对待了。
    可女人不是衬衫,衬衫不怕渠水把它翻起卷下。到时候从水中捞起,衬衫还是衬衫,一点也不会变。女人却不能像衬衫一样,水能让掉下水的女人变成另一个女人。
    山东女人看到了米脂女人掉进水里,除了大声喊叫,她没有别的办法。
    离大渠二百米远,有两个男人在给玉米地浇水。听到喊声跑过来。
    下野地的男人多是北方男人,水性好的不多。他们不得不利用一个闸门的阻挡,才把米脂女人从水里救出来。
    把米脂女人放到渠堤上。
    看着这个女人,他们大吃一惊。
    女人眼睛睁不开了。女人不呼吸了。女人的心不跳了。
    水渠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已经把这个女人给杀死了。
    但他们大吃一惊却是另一个原因。谁能想到被淹死的女人,竟是马柴马营长的老婆。
    水渠啊水渠,你真是太不像话了,我们刚刚为你欢呼喝彩过,把你看做给我们带来好日子的希望,你却那么残忍地把我们中的一个女人给谋害了,并且还是马柴马营长的老婆。马营长是决定着下野地发展方向的重要人物,你打击了他就是打击了下野地的每一个人,你让他伤心就是让下野地每一个人都伤心。
    追悼会上,马柴马营长一落泪,好多人都跟着落了泪。
    开完追悼会,下野地这一天听不到说笑声。
    老胡说,马营长真伤心了。白豆说,那个女人真可惜。老胡说,以后你去洗衣服可得小心。白豆说,我没事,我会水。老胡说,人家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白豆说,她就是不会水。老胡说,我也不会水。白豆说,我教你。老胡说,我是块铁,水浮不起我。白豆说,水能把大轮船浮起来,你算个什么。老胡说,反正我不学。白豆说,你以为我真想教你啊。对了,老胡,我想去翠莲那里看看。老胡说,要不要我陪你去。白豆说,不要。你只要去打一只野鸡就行了。
    提一只野鸡,去看翠莲。在路上走。走着走着,听到后边马蹄响。没有回头看,继续往前走。不一会,马蹄声响在身边了。一辆马车在身边停下来。
    白豆站在路边,没有往车上跳。
    老杨说,上车吧,正好顺路。
    白豆上了马车。马儿在走,蹄子敲着路面,噔噔噔地响着。谁也不说话。
    路过一片玉米地。玉米长得快有人那么高了。白豆说,这些玉米长得真快,上次路过,还矮着呢。
    老杨转过脸,像是变戏法,一下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水果糖。老杨说,给。
    要是以前,老杨什么也不要说,白豆就会把水果糖接过来。可这会儿,她怎么还可能要老杨的水果糖呢。看白豆不接,老杨直接放进了白豆随身带的小包里。
    白豆不知说什么好。一把水果糖不算什么。可这个时候,它不再只是一把水果糖。
    白豆的眼睛有点湿。女人就是这样,一点感动,心就发潮。
    直到这个时候,让白豆说老胡和老杨哪一个更好,她还是说不出来。
    不过,她一直不明白老杨为什么会主动地放弃她。
    想问问老杨。又想,就是问出来了,又有什么意思?她能因此去改变什么吗?这么一想,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也许别人看来,白豆是幸福的。可白豆面对这两个男人之一时,总有点涩涩的苦味。
    老杨遇到了吴大姐。吴大姐说,老杨,前天在七队,看到了个姑娘,觉得还不错。给你介绍介绍,怎么样?老杨说,谢谢大姐了,不过,这个事,还是等等再说吧。吴大姐说,什么意思?还想着白豆?老杨说,也不是,只是没心情。吴大姐说,你瞒不了大姐,我看你,还是喜欢白豆。
    老杨不说话了。吴大姐说,这我也就不明白了,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你怎么就不愿意了?老杨还是不说话。
    不是不想说,而是没法说。他能说被吓住了,害怕了。男人的自尊,让他不得不把屈辱藏在心里。看到老杨不说话,吴大姐觉得这个男人真是让人莫名其妙。

                第二节

    失去米脂女人的马营长不得不躺在床上。他真的是太喜欢这个女人了。太喜欢的东西会成为生命的一部分。失掉这一部分对整个生命的伤害是无法估计的。不过,要是以为这个事会把马营长击倒,那就大错特错了。
    马营长可不是一般的男人,这位陕北黄土高原上长大的汉子,曾经在延安的三五九旅当过劳动模范。对于革命事业的信念已经坚如钢铁,在他面前没有什么情感是不能战胜的。他这时躺在床上,不过是让整个身心恢复到正常状态。就像是感冒发烧了一样需要钻到被子里发发汗。只是他的躺倒和别的男人躺倒不一样,他牵动着下野地每一个人的心。大家都想去看看他却只能是想想。
    不是谁想接近马营长都能办到的。比如现在马营长躺在床上,能到床边去看他的只有营部的干部。
    刘副营长和吴大姐两口子一块来了。刘副营长说,去了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吴大姐说,多好的一个人谁也忘不了。刘副营长说,活着的人还要一样活。吴大姐说,要活得更好才对得起走了的人。刘副营长说,你肩上担子重得很可不能垮了。吴大姐说,得赶紧找个人照顾你。
    刘副营长说,不是为了你个人是为了党的事业。吴大姐说,咱下野地这两年来了不少女子。刘副营长说,我给老吴说了她目前工作重点就是给营长找个伴。吴大姐说,不用你说我也明白我的责任。
    马营长一下子坐起来,把吴大姐和刘副营长吓了一跳,不知他要干什么。马营长说,走,老刘,出去转转,去看看咱们的庄稼地,看看同志们。刘副营长说,你的身体?马营长说,这点事都顶不住,还叫共产党员呀。刘副营长说,那也是,也是,走,我陪你去。吴大姐说,我也去。
    刘副营长说,你女人家,就别去了。马营长说,不,让她去。她是妇女干事,有些情况,比咱们都熟悉。刘副营长听出了意思,马上说,对对,一块去,一块去。
    开荒营有八个队。每个队都有上万亩的耕地和男男女女二百人左右。说马营长肩上的担子重,是有充分根据的。近十万亩地的春播夏管秋收全要由他来安排。而霜冻风沙冰雹还有干旱和害虫,它们纠合在一起,比战场上的敌人还要狡猾凶恶,它们常常会出其不意地在某一个月的某一天的某一个瞬间发起攻击,让我们那注入了太多血汗的希望毁于一旦。下野地之所以能生存发展起来,就是因为有马营长带领我们击退了那些顽凶的一次次进攻。
    虽然马营长不用像别的人一样挥着坎上鏝在地里挥汗如雨,但没有一个像他这样辛苦操心的人是不行的。
    除了庄稼地,还有近两千个人也要他管。两千个人不像是两千只羊,一根鞭子一只狗就能把它们想往哪里赶就往哪里赶。要把两千个人团结在一起为了一个理想甘心情愿地奉献自己,不光是要做好政治思想工作,更要费心地让他们有房子住有饭菜吃有衣服穿。
    还要让男人有妻娶。
    所以,上级才把大批山东女兵和湖南女兵派到了这里。所以就有了一句这样的话在流传,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干部。
    当然说马营长是下野地人的父亲似乎有点肉麻,可说他是下野地一颗日夜不落的太阳倒也不显过分。
    你说说,马营长这样的男人是不是比别的男人,更应该在工作了一天回到家里后,有一个温柔的女人从各个方面伺候照顾他,让他的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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