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步步生莲-第3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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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仪仗到了芦州,一走进芦苇丛中的道路,杨浩就有一种回到故乡的亲切感,这里的天非凡的蓝,这里的草非凡绿,这里的风……呼吸起来都是一种自由安适的味道。这里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假如说自从到了这个时代,有什么处所是最让他难忘的,那无疑就是芦州了。
远远看到芦州城高大坚固的城门时,与他离开时的那个风雪天不同,城门口已凑集了州府所有官吏和许多军卒百姓,杨浩的心情与当初离开时也截然不同,他有一种久别归故乡的感到。
马宗强知情识趣地牵过一匹马来,杨浩纵身上马,便向远远站在城门口相迎的人冲了过去。此心安处是我家,我家就在芦州府。
前来相迎的是一个个虽然久别却十分熟悉的面貌,木恩、木魁、甜酒、柯镇恶、穆青斑、范思棋、林朋羽、李玉昌……,还有他的家人冬儿、焰焰、娃娃……,站在最前面的,是一身官衣,春风满面的张继祖张大老爷。
张知府那副模样,不像是离任,倒像是上任,人堆里属他最为兴高彩烈,远远见杨浩单骑驰来,他便马上迎上前去,笑得天官赐福一般,颤悠着一身肥肉,欢天喜地的道:“下官张继祖,率芦州官吏、士伸百姓,恭迎太尉大人,太尉,一路辛苦,恭喜荣升啊,哈哈哈哈…………
杨浩无暇细看那许多熟悉的面貌,他只匆促一瞥,向大家招了招手,便在一阵欢呼声中走向张继祖,以前,他或许会不管不顾,先去与亲朋好友寒喧一番,叙叙离别之情,但是这一番回来与往日不同,须得先公后私、公私分明。
两下里攀谈一话,场面话未说及几句,大队人马就赶了上来,于是一周回返府衙。州府官吏俱都进入大堂,杨浩便把那位打了蔫的宣旨使公孙庆请了出来。
公孙庆那一跤结坚固实摔在地上,摔得头破血流,头上缠着厚厚的白布,官帽都戴不上去,只能歪歪斜斜地顶在头上,公孙大人就歪戴着官帽,棒着圣旨,艰巨地走上前去,往众人面前一站,像念喜歌儿似的宣读了一遍圣旨。
圣旨宣罢,他就像一块破抹布似的被人丢到了一边,再也没人去理会他了。张继祖笑容可掬地对杨浩道:“大人请看,印押名册,一应交割之务,下官都已收拾齐备,全都堆在公案上,请大人交接。”
杨浩笑道:“此事何须着急,本官与张大人两番相遇,都是来去匆促,今番张大人卸任,也不急着走,这交接之事放在明日也不妨。”
张继祖道:“不瞒大人,下官远来芦州上任,家属俱都不曾携来,整整两年不曾相见啊,我那幼儿如今都快一岁了,还不曾见过他这亲生爹爹模样哇。”
杨浩点头道:“张大人的确辛苦了,嗯……?”
他忽然感到有点不对劲儿,刚刚惊愕地张大眼睛,张继祖已感伤地道:“唉!千里做官,何其不易啊。自从得知大人归来,下官归心似箭,早就打点好了行装,欲与家人团聚,如今马车就候在外面,还望大人体恤下官,早早交接了,下官好立即上路,与家人团聚。”
张继祖说的诚恳,杨浩不好再行推却,二人马上又把那位被人当成破抹布扔在一边的公孙大人扯过来见证,当面进行交接。交接已毕,张继祖立即告辞,杨浩百般挽留,张继祖去意匆促,于是刚刚走马上任的杨浩又带领州府官吏把张继祖送出了芦州城。
一登上车子,张继祖便吩咐道:“张安,快马加鞭,星夜兼程,速速赶回汴梁。”
回头看看还站在城门口的杨浩,张安纳罕地道:“叔,咱们这么急做什么?”
张继祖骂道:“蠢才,杨浩此来,来者不善。早日回京,早日外放,早一天与芦州撇清关系,你叔能力高枕无忧哇!”
第003章 下马威
张继祖火烧屁股一般赶回家抱大胖小子去了,公孙庆一班人则被客客气气地“请”去窑洞安歇了。
身边的人都已是自己人,尽管这些人是出于各种目标汇集到他身边的,对他的底细懂得的也是参差不齐。
杨浩望着张继祖的车子消散在地平线上,忽地回想问道:“怎么不见木团练?”木恩踏前一步,抱拳道:“启禀大人,木团练身子越来越不好,听闻大人回来,木大人本想亲来相迎的,奈何病体沉重……”杨浩心中一沉,点点头道:“带我去探视一下。”
一众官员都随在杨浩身后向木本的住处走去。
李光岑的真正身份、和他与杨浩的真正关系,是最高的机密,身边这些官儿多多少少都已知道一些芦州所图,但是他们之中每个人把握的机密都是有限的,许多人并不知道杨浩的这张底牌,所以在公开场合,杨浩与木恩谈起李光岑时,只以木大人称之。
李光岑的住处在羌寨中,一行人到了他那座木楼前,杨浩沉声道:“病人居处不宜人手参杂,诸位同僚且请稍等,本官独自登楼。”
杨浩拾阶而上,一个少女正在楼上扇着一只小炉,炉中药汤沸扬,阵阵浓郁的药气随风扑来。
一见杨浩涌现,那少女看清他模样,忽然弃了蒲扇,急急爬前两步,向他顶礼膜拜,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这少女正是姆依可,旁人不知道杨浩和李光岑的身份,他的几位夫人却是知道的,焰焰的性子有些粗线条,并不代表她不明确这些人情圆滑,何况娃娃和妙妙都是人精,至于冬儿更不用说了,就算不动心机,本性使然,既是夫君的义父,她也会视做己父一般尊重的。
以她们身份不便亲自前来服侍,便把姆依可派来侍候李光岑寝居饮食,代她们尽一尽孝道,“老呢……”姆依可跪爬而起,喜极而泣。
杨浩轻轻拍拍她的削肩,眼力已投向楼中:“好久不见了,月儿,你先照看着药炉,老爷去见见义父口……“是!”姆依可拜伏于地,再抬头时,杨浩已经轻走了进去。
李光岑在躺在榻上,眼力炯炯地盯着他,一见他进来,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就欲挣扎着起来,杨浩一个箭步闪过去,按住了他的双手,就在榻前单膝跪下,低声道:“义父,我回来了。”
眼前的李光岑已不复当初猛虎一般的强健,病来如山倒,此刻的李光岑形销骨立,十分的憔悴刁粗大的骨架、方正的脸庞,如今瘦骨嶙峋,气色也透着灰暗,只有一双眼睛仍是十分有神,杨浩未料到他已病到如此模样,泪水忍不住漾满了眼眶。
“浩儿,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李光岑握紧他的手,欣慰地笑道。
杨浩看到榻旁一只酒葫芦,皱一皱眉,恼道:“义父这么重的病,怎么还要饮酒?”李光岑笑道:“不关旁人的事,义父酒虫儿发作,可比这病还要难熬口你放心,酒我已经不喝了,只是馋酒时,嗅嗅这葫芦儿过过瘾。”
他取过葫芦,砰地一下拔下塞子,葫芦果然是空的,却还有些酒气,李光岑把酒葫芦送到鼻端贪婪地吸了口吻,又赶紧塞上,笑道:“义父底本只想着让族人们有个安稳的所在,这一生便再无所求了,可是人心不足啊……,实未想到,我芦州天时地利俱备,能有今日实力,义父还想撑着、活着,等到打下夏州城,夺回属于我家基业的那一天……”他握着杨浩的手道:“为父还要等着我儿手刃李光睿,登上夏州之主的宝座,等着抱抱我的宝贝孙儿,怎肯现在就逝世?”他虽瘦骨磷绚,顾盼却仍有威,说的高兴,忽地坐了起来:“自幼质于异族时,我李光岑就是日日活在生逝世边沿,从十三岁流亡于吐蕃,数十年来浪迹天下,哪一天睡下,都不晓得能不能活看见到明日的阳光,嘿嘿,老夫还不是活到了今天?如今我只想再撑个三年两载,抱抱我的孙儿,亲眼看着我的儿子光宗耀祖,他阎罗王敢不给这个面子?”杨浩握紧他的手,微笑道:“谁不给面子,那咱就打到他给面子!”李光岑一呆,旋即哈哈大笑,重重一拍杨浩肩头道:“这才是我儿气势,哈哈…………,他咳了两声,忽地警觉道:“你我身份,外界尚还不知,要警惕些才是。”
杨浩道:“无妨,芦州官吏,俱在楼外,一会儿出去,我便颁布已拜木大人为义父。”
李光岑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喜道:“我儿准备大干一场了?”杨浩微笑道:“心意未决时,当三思而后行。
心意已定,那就再不得瞻前顾后,犹疑不决了。
假如什么事都遮遮蔽掩,属官们必也首鼠两端,难以逝世心踏地的追随,除了党项七氏共主的身份和义父的真实身份涉及对夏州的奇袭之效暂不颁布外,其他的一切,都要让他们知道。
“好,好!”李光岑欣喜地道:“扫荡天下,就要这样光明磊落的胸襟,若是对内对外都只一味的玩弄诡计诡计,何人肯为你效逝世。”
杨浩道:“浩儿正做此想,所以才要向众官吏摊牌。”
他顿了一顿,又道:“义父必定要按时吃药,屈服医嘱,好生地将养身子,有朝一日,儿还要陪伴义父一同风风光光地返回夏州城呢。”
这一阵说话,见李光岑就已有些精力不济,杨浩料他得知自己归来,一直在这儿欣喜相候,始终不曾睡下,恐怕早已疲惫了的,便道!”儿还有很多事想与义父商量,却也不忙于一时,众官员还在外边相候,不宜让他们等候过久,义父先歇下,忙完了这些事情,浩儿再来探望义父。”
他轻轻一笑,低声又道:“浩儿既已回来,立即会着手准备,后日,便建府开衙、升格节度,明正言顺地开创我芦州大业。”
※※※※※※※※※※※※※※※※※※※※※※※※杨浩出来,阐明方才已拜木团练为义父,不知本相的官员也都知道杨浩与木团练那是同生共逝世闯出来的交情,如今他官居太尉,不但如此重视旧人,见他膝下无子,还能拜他为义父以尽孝道都是十分的感佩。
杨浩也不多言,便带领众官员赶回了府衙。
坐在那个熟悉的地位上,面前还是昔日那些熟悉的面貌,杨浩看在眼中感到份外亲切,而在芦州众官吏眼中的杨浩,却与往日有着太多不同。
他成熟了,不再是那个从霸州一家仆一步登天坐上知府宝座,成为一方牧守的草莽好汉,这两年来,他走南闯北,文争武斗,见过了友多的场面,历经三国,见过三个皇帝、三个皇后,与他们斗智斗勇,眼界开阔了,胸襟气度便截然不同。
昔日的杨浩,只是特赐银鱼袋的一个六品知府,坐在这大堂上时,就像是坐在聚义厅上的仁义大哥,亲善有余,气度不足,所生的威仪连他那套绿色的官衣都压不住,更莫说让官员们心生敬畏了。
此刻,他是横山节度使、检校太尉,文武两途皆至人臣巅峰的人物,但是举止气度雍容华贵,一袭黑底金蟒的官袍穿在身上,也是轻松自若,绝没有一丝拘束突兀的感到。
他已脱胎换骨,举手投足,雍容自显,虽然他仍是谈笑晏晏,和气可亲,可是一种无形的威压不知不觉地便影响到了众官员的心理,敬畏自生。
这两年,他们做了许多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是缭绕着杨浩去做的,而杨浩却始终不在芦州,哪怕李光岑、丁承宗再如何擅长鼓动人心,积蓄力量,主心骨不在,对他们来说,总有一种虚无缥缈、不着实地的感到。
如今杨浩回来了,当初的一块璞石已经磨砺成了一块美玉,对他们来说,自然有着非比平常的重大意义。
他们都殷切地望着杨浩,两年来,种种机密的筹备,都等着杨浩来揭开,他们的锦绣前途,都等着杨浩来带路,他们现在都急切地渴望着,渴望着从杨浩口中听到他们最想听的那句话,那句彻底转变芦州命运的话。
然而杨浩显然比任何人都沉得住气,他与众人叙着家常,聊起自己这两年来的种种经历,但是对他回到芦州以后的打算却只字不提,也丝毫不谈及芦州这两年来机密进行的诸多事宜,撩拨得众官员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杨浩将众人的反响看在眼里,却故作未见。
力还没有蓄够,势还没有造完,岂可匆促,从一开端,他就是被命运推着走,从现在起,他要把命运把握在自己的手中,从容调度,建衙,锋盟、取银州,内政、外交、耀武力,在众望所归的时候,振臂一挥。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人……※※※※※※※※※※※※浓※※※※※※※※※※※※※官员们带着满腹的困惑和扫兴退下去了,纷纷去与范思棋、林朋羽、木恩等追随杨浩起家的官员们揣摩杨浩的心意,商量相应的对策,大堂上顿时一空。
杨浩垂下眼力,微微地蹙起了眉头:有一个人,他还没有见到,这个人,在如今的芦州拥有极大能量,绝非一个藉藉无名的人,怎么可能对他避不露面?而且,无论是木恩还是义父,私下攀谈时也没有提起这个人,这是怎么回事?丁承宗!丁大少爷的心思,他比任何人都更明确,他也知道,全部芦州再也没有比丁承宗更热衷于辅佐他成绩大业的人了。
仇人都已经逝世了,往日的恩怨已经成了过眼云烟,丁承宗兄妹为他默默地做了许多事,所图不过就是尽释前嫌,重归于好,怎会对他避而不见呢?杨浩百思不得其解,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你既然沉得住气,那我便不闻不问,我就不信,我已回到芦州,你与我避不见面,就能解开心结,持续做你的影子军师他振衣而起,正欲离座,一抬头看见堂上情况,不由却是一怔,只见堂上静静静地站着两个人,却是柯镇恶夫妇。
杨浩眉尖一挑,诧然道:“贤仇俪还有事么?”柯镇恶夫妇互相看了一眼,逡巡着又走了回来,柯镇恶一撩袍襟,便在他面前跪了下去,杨浩一脸讶然地道:“柯大人,这是做什么?”他脸上一片惊奇莫名的表情,可是很诡异地,却没有急急离案上前搀扶,双手反而按住了书案。
柯镇恶满脸惭容地抱拳说道:“柯某……向太尉大人请罪。”
杨浩又慢慢地坐了回去,微笑道:“柯兄这是说的什么话来,往私里说,柯夫人与贱内焰焰是闺中腻友,柯兄的内弟是杨某的贴身随从,我与柯兄同生共逝世,交情深厚。
往公里说,自芦州初建,贤伉俪便为杨某鞍前马后,繁忙奔走,守芦州、袭银州、杀李继迁,贤仇俪功不可没。
自本官离任远赴开封后,贤伉俪与木本、木恩两位指挥使练乡勇、i士卒,将芦州打造的铁桶一般,使得芦州百姓免受四方杂胡侵扰,可谓劳苦功高。
本官自付为芦州百姓付出的辛苦远远不及贤仇俪,贤仇俪有功无过,何罪之有?”他这样一说,柯镇恶更是羞得无地自容,吱吱唔唔地说不出话来。
穆清漩瞪了没用的丈夫一眼,大步上前,往杨浩身前一跪,挺起她可观的胸膛,很爽脆地道:“大人,穆清漩对大人直说了吧。
我穆柯寨本在府州治下,府州治下所有山察,一向俱受府谷辖制,穆柯寨自然也不例外。
清漩的幼弟辅佐了大人,我穆柯寨自然也是心向大人的,承蒙大人相邀,又有照顾幼弟之意,所以我们夫妇才赶来芦州,真心实意想为大人效率。
可是,清漩的家还在府州,折家,随风堂,的探子找上了我们夫妇,要我们将芦州一举一动随时向他们通报。
我夫妇父母双亲、本姓族人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