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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020.步步生莲-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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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人请讲。”

    “明日一早,我将率本部人马南下。如有百姓愿意相随,还请将军勿要阻拦,他们现在还能活着,也是将军之功和许多将士付出了鲜血和生命的代价换来的,相信将军也不愿他们再冤枉死去。杨某言尽于此,告辞。”

    杨浩起身,向他拱一拱手,转身便走。

    罗克敌盘膝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他,杨浩刚刚走到帐门口,罗克敌忽道:“今日一场血战,末将受了伤。”

    杨浩止步,转身,眉尖微微一挑,有些诧异他提起的话题。

    罗克敌继续道:“末将的伤……很重,说不定明日一早会昏迷不醒。”

    “嗯?”杨浩的目光微微一闪。

    罗克敌目光一垂,淡淡说道:“一会儿,末将会颁下一道军令,晓谕所有将士:返宋之旅,险象环生,本将军若有不测亦或无法掌控全军之时,将由赫龙城将军暂代本将军之职,所有将士,悉从赫龙城将军调遣吩咐。”

    赫龙城赫指挥是程世雄的人,那就是说……

    想到这里,杨浩又惊又喜,再看眼前这位少年将军时,竟有肃然起敬之感,他欣然长揖道:“多谢罗将军。”

    罗克敌轻轻一笑,云淡风轻:“杨大人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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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莲子始生 第146章 夺节
    天亮了,程德玄匆匆起身,着人弄些食物果腹,又吩咐侍卫去召集所有都头以上阶级的各位将领到钦差帐前听命。

    他的营帐外面,士兵搬了十多块石头充当座椅,在帐前左右一字排开。不一会儿,那些都头、虞侯、指挥使纷纷赶到,各依官阶左右坐下。虽说如今境况有些狼狈,但是他们的甲胄也都齐整,坐姿挺拔如松。钦差帐前的气氛立时便肃穆了许多。

    程德玄最为注重仪表,即便在这样的环境中,他还是精心地梳洗打扮了一番,遮住了昨晚洗过,晾了一晚刚刚干透的官服穿上,束紧了玉带。挂上佩剑,又摸了摸额头正中那点血红的疤痕,然后把官帽向下压了压,这才举步出帐,走到帐口轻咳一声,两排将领齐刷刷地向他望来。

    程德玄脚步沉稳,按剑而行,在他身后,两排侍卫寸步不离,前边两人一持节已持绒,走在程德玄身后,亦步亦趋。

    那钦差的使节不过是一截饰以兽毛的竹竿,但是这小小一根竹杆代表着钦差的身份,又岂可小觑。朝廷命将,以节为信,持节的钦差,可以使之调动指挥军队。而钺,则是一柄锋利的黄铜大斧,铜质较软,本不适合战场厮杀,但是用来砍头确实绰绰有余了。这钺就是“尚方宝剑”,可以直接斩杀抗命的朝廷大臣。

    以往承德玄召集众将议事,很少摆出这样的阵仗,今天他将节钺都摆了出来,着实有些令人意外。但是更令人意外的是,承德玄一现身。两排官员齐刷刷起身抱拳向他行以军礼,那一双双眼睛明明都已看清他身后的侍卫所持节钺,众将领竟然没有丝毫诧异。或者可以说,自始至终,所有的将领脸上就不曾有过任何表情。

    承德玄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一扫众将,沉声问道:“罗军主怎还未到?身为禁军将领,难道不知点将不到,有杀头之罪?”

    赫龙城踏前一步,抱拳一礼,大声说道:“回禀钦差,罗军主于昨日浮云谷口一战受创,夜间伤情趋重,高热恍惚,难以帐前听令,特令末将代为请罪。”

    程徳玄见他全副披挂,兜鏊护项戴的整齐,这一近身全身甲叶锵锵。语气也极恭敬,便满意地点点头,沉声道:“知道了。诸位将军。此处距铭固城已不足三百里路程,本官决定,立即集合人众,绕过前面那座山峰,从速赶往铭固。众将官各率部众,约束百姓,半个时辰之后拔营起行,不得延误!〃

    杨浩冷声应道:“行藏已经败露。意图已为敌所掌握,前方是一马平川。虎狼已磨尖利齿,程大人要驱数万军民,做那狩猎场上的牛羊不成??”

    程徳玄目中杀气一闪,冷笑道:“杨大人意欲何为?”

    他今日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为的就是杨浩昨夜那番话。他料杨浩今日要率军独自南下,只待他出言反驳,便请节绒,砍他的人头,如今杨浩果然站了出来,程徳玄狞笑着盯着他。目光像刀子似的在他颈项间移动。

    杨浩弹弹衣衫,漠然说道:‘杨某不会随你东行,我将率人马南下。取道西行,觅一线生机。”

    程徳玄仰天大笑:“杨浩,你三番五次冲撞本官,本官以大局为重。都不与你计较,如今你胆大包天,竟敢擅自独行,本官容得你,国法军律却容你不得,来人,把杨浩给我拿下!”

    程徳玄一喝,身后已得了他嘱咐的侍卫立即闪出几人,手中缨枪飒然逼向杨浩。杨浩身后也攸地闪出几个人来,迎住了他们的缨枪。这几人正是范老四和他的几名部下。那几个兵各自端着一架弩,弩机张开。箭簇森然。

    范老四双手各持一弩,阴阳怪气的道:“哥几个把枪都给我收回去。老子胆儿小,谁敢乱动,我这手指头已哆嗦,你的小名就要玩完。

    程徳玄勃然道:”杨浩,你这是要造反了?好,好得很,本官早知道你这边陲野蛮目无王法,众将官,还不把杨浩及其叛逆给我拿下?徐指挥。你还在等什么?”

    程德玄见禁军指挥徐海波呆呆地站在那儿,好像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不禁大怒,如今罗克敌伤重。自己最可依赖的朝廷大将就剩下他徐海波了,这个蠢材不马上调兵制住杨浩以及一众附逆,居然还站在那儿发呆。

    听他喝令,徐海波双眼一垂。抱拳应道:“钦差大人,末将不是此地最高属官,正负钦差既起争执。末将未获军主将令,不敢干预。”

    程德玄几乎气晕过去,大骂道:“混账,罗军主已伤重昏迷,难道你要本官去着他下令不成?”

    徐海波面无表情,木然答道:“罗军主伤重,昨夜已指定将令代司其职。”

    程德玄怒不可遏,喝道:“是谁代行其职,出来!”

    “末将在此!”赫龙城应声出列,拔剑出鞘,凶神恶煞般地喝道:“奉军主之令,赫龙城如今代行军都虞侯之职,三军将士悉从本官调遣。不知钦差大人有何吩咐?”

    程德玄气的一佛出世,也忘了他是隶属边军程世雄一系的人马,当下一指杨浩,喝道:“吩咐?还问本官有何吩咐?你还不马上把这辜负天恩、蔑视朝廷的狂徒擒下?”

    “末将遵命!来人啊,你们还不马上把这辜负天恩、蔑视朝廷的狂徒擒下,更待何时?”

    赫龙城一声令下,数十虎贲刀出鞘、箭上悬,杀气腾腾地扑上来,把程德玄和他那些亲兵团团围在中间,看那情形,谁敢妄动,立时便要被视为肉泥。

    程德玄又惊又怒:“你……赫龙城,你要造反

    杨浩微微一笑,伸出两根手指,将抵在他胸口的锋利枪刃轻轻拨开。淡淡说道:”圣上有言,如前行受阻不得东行,可当机立断,南下西行以避强敌,将百姓迁至府州,麟州、延安府一带。程德玄出于一己私心,执意东行,置众将士与数万百姓的性命于不顾,有负圣恩,来啊,给本钦差夺了他的节钺!”

    赫龙城向程徳玄的侍卫们喝道:“尔等还不退下!”

    几名侍卫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垂下枪尖,倒退而回。刘世轩随之走出。旁若无人地从程徳玄身旁走过,从那两名侍卫手夺过钦差节绒。

    “你。。。。。。你们。。。。。。”程徳玄手脚冰凉,一时只觉手足无措。他是一个文吏,一直在开封府南衙办差,天子脚下,律法森严,那里的官吏个个兢兢业业,做事如履薄冰,谁能想象会有人胆大包天竟敢抗拒钦差天使。可是他却忘了,当兵的三个月不发饷,就敢杀官造反闹哗变的。历朝以来,军卒哗变炸营的事都有发生,如今诸事有杨浩顶着,这些死人堆里打过滚的大头兵哪会把他这鸟钦差放在眼里。

    杨浩一手持节,一手持绒,高声喝道:“由此向东,二百里平原,契丹铁骑虎视眈眈,正坐侯我们自蹈绝境。为数万军民安危计,本官决定,放弃东行,转而南下,避敌锋锐,另觅生机,诸营将官速回本阵。差遣人马,约束百姓,半个时辰之后,拔营起寨。”

    “本将遵命!”众将佐轰然应诺,只听甲叶子“锵锵”作响,战靴踏地嚓嚓有声,片刻的功夫,上至指挥、下至都头,诸营将官走得一个不剩。

    程德玄孤零零地站立在当场,无比怨毒地看着杨浩,攥紧剑柄的手指轻轻地颤抖着。范老四挑了挑眉毛,把手中平端的两支弩机晃了晃,程德玄咬紧了牙关,那握剑的手终于一根根张开,慢慢垂了下去。

    范老四一张嘴,“卟”地吐出一截草梗,他摆了摆头,立即便有两名亲兵过去,缴了程德玄的剑。

    杨浩转身行去,漫声说道:“程大人,剩下来的路,就让杨某带着大家走吧,你可以歇歇啦。”

    程德玄冷笑:“杨浩,你夺我节钺。目无朝廷,此番南下西行,成。你有欺君之罪。拜,千古骂名你要一肩承担,我真没想到,你竟是这么愚蠢的一个人!”

    杨浩脚步微微一顿,又复前行:“程大人何必不忿?杨某夺的不是节钺,而是责任。成败功过,由得后人说去,杨某能力有限,只为眼前的人、眼前的事,负责!”

    这支多灾多难的人马终于调头南下了,尽管这一路上丘陵丛林跋涉不易,但是这样的路上不需苦苦赶路。百姓们还吃得消。尤其是这一路上树木荫凉,又多河水山泉。也算是在这烈日炎炎的天气里的一桩享受。

    罗克敌躺在一个简易的担架上,他的伤当然不是真的那么重,可是程钦差还在队伍里,如果他好的太快吗,成钦差面上不太好看,所以这戏还得演几天。杨浩走在他旁边。看着前方人群中那几个高大的身影。说道:“本官也看不出那人来历。那日浮云谷,若非这老者手下十八条大汉以神射之技相助,边撤边以箭术招呼,迫使那支冒充禁军的契丹人马撤退。恐怕咱们还不能轻易摆脱他们。据此看来,他们对咱们应该是没有敌意的,草蛮中尽多豪杰,西北地区尚武之风盛行,有些大户人家豢养些骁勇善战的武士也是有的。”

    杨浩轻轻叹口气道“只是。。。。。看他行装模样,却不像富绅大户人家的做派,难免让人怀疑。”

    范老四插嘴道:“大人,他那十余个手下,一手箭术神乎其神,徒手格斗也是一等一的好手,戏本有些养马贩马的大豪,家中有几个这样的高手是可能的,可是十多个手下无一庸手,那可不是人人办得到的。”

    杨浩道:“是了,你就在西北当兵,可曾听说过什么姓木得人家?我询问那老者身份,他总是不答。不过他那十多个忠心耿耿的部下,彼此称呼都是姓木的,其中以那个木恩为长。”

    范老四摇头道:“不曾听说过。不瞒大人,报效程将军以前,我范老四是个马贼,这西北道上的英雄人物,我纵然不曾全都见过,也一定听说过的,其中绝无一个姓木。”

    杨浩道:“这就奇怪了,曾有人听木恩唤那老者为主上,这样的称呼。我虽不知出处,却觉得那老者身份应该不低。”

    “主上?”范老四摸摸大胡子,狐疑地道:“莫非那老家伙不是汉丨人?据属下所知,党项羌人、土番诸部的近侍武士称呼其首领多用主上的敬称。啊……大人,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党项羌人?”

    杨浩奇怪地问:“何以见得?”

    范老四道:“党项羌人特别崇尚白色,故自称‘大白上国’你看那老者和那十几个大汉,外边虽裹着各色衣袍,但内里尽是白衣。还有,党项羌人尚武好战,若受外族侵辱伤害时,必须复仇。未复仇前,蓬头垢面赤足,禁食肉类,何时斩杀了仇人才能恢复常态。我听说那日十八壮士突然出手相助,就是因为那个老者被契丹人的流失所伤,那大汉木恩和那十几个汉子才暴跳如雷,扯烂衣衫,赤手上阵,不畏生死,剽悍难敌,看着实相是党项羌人的做派。”

    范老四越说越觉得可能,便道:“大人若觉得可疑,属下去盘问一番可好,别看他们个个武艺了得,可是好虎架不住狼多,如今在咱们军中,就不怕他们能翻上天去。”

    杨浩连忙摇头道:“如此情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只是心中存疑罢了。他们现在和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莫要惹恼了他们凭添许多风丨波。只要他们不生事端,管他们是什么出身来历呢。”

    范老四不以为然地应了一声,罗克敌问道:“杨大人,咱们逃入山谷时,所携粮食不多,这几天行军下来。粮食眼见告罄,从此向南,再往西少,一路少有人家,更无大城大埠,可是无处补充粮食的,这一点杨大人须得注意。”

    杨浩道:“这两日我已经开始节省着用了。这里都是丘陵山地,每到驻扎之地,我都使人猎取野物、采摘野果山菜,下河捉鱼,以补粮米不足。等出了森林,行进速度应该可以更快一些,我想回捱过去的。”

    他叹了口气,看看在丛林中艰难行进的队伍,喃喃道:“再难捱,我们也必须得撑过去。。。。。”

    天色晚了,人马又在林中驻扎下来,百姓们已经养成了习惯,不需有人吩咐,安顿了家小以后,青壮们便四下散开,摘野果、挖野菜,捕捉一些小兽地鼠。以补粮米不足。

    那个老者在一棵大树虬龙般暴漏出地面的树根上坐了下来,木恩吩咐两声,便有几个大汉分头去捕食猎物了。他们没有兵器,但是每回丨回去,总能徒手捉到几只猎物,令别人眼热不已。

    木恩从老者身边取过皮口袋,赶去小溪边汲水,老者有些疲倦地靠在树上,阳光从枝叶间投射下来,映在他身上一片斑斓。老者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自己一生境遇,实在是离奇之至。他从未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莫名其妙地被当作了汉丨人百姓,然后稀里糊涂的一路东向,直至走进这连绵的山脉森林。

    他是一个党项人,党项诸部中最强大的有八个不咯,分别是西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野离氏、房当氏、米擒氏、拓跋氏,这就是党项八部。其中拓跋氏本出自鲜卑族拓跋部,是党项诸部中最强大的一部。而他,原本就是这个最强大的部落的首领之子,他叫李广岑。

    可是,对他而言,身为部族首领之子、身为拥有夏州、州、银州、宥州、静州五洲之地的定难军节度使之子并不值得庆幸,反而是他这一生坎坷痛苦的根源。

    作为拓跋氏族之子,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另一个强大的部落吐蕃潘斯罗部做人质,他的父亲是拓跋族长,是党项各部的大首领,是大唐钦封的定难军节度使。可他。却只能从小生长在异族,被人口为人质。

    当它十五岁的时候,按照约定,应该由他的父亲把他接回去,再换一个儿子来继续充做人质,可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父亲定难军节度使李生病暴卒,他的三叔被迅速拥立为三军留后,后唐末带离从珂顺遂推舟,把定难军节度使的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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