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9-莲花次第开放-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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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让人好奇,却不敢惊扰。我循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看见池中的金鱼竟然围成一个圆圈,追逐嬉戏。间或有几条大鱼,黑色,脑袋露出了水面,鱼嘴一张一合,也要呼吸这陆上的空气一般。那黑鱼仿佛知道人们的心意,你不注意它,它便欢跃;你若守着等着看,它便无踪。
我不禁也呆住。
坐在莲池旁边,麻雀、鸽子和喜鹊此起彼伏地飞着。鸽子们站在庙宇飞檐上的麒麟像上,小爪子全然不顾地抓着异兽的脑袋。麻雀们恬然地踱步,只要你端坐不动,它便会踱至身边来寻食,它若高兴,还会打量你两眼。池塘里,睡莲已经不见了踪影。幽深的绿色,只有鱼儿欢快不眠。
我坐在这水边,噤声息心,生怕自己过于莽撞,惊了这份静谧。万物如果不怕人,该当此景了。
云板在响。晚课开始了。我站在玉佛殿的外面,轻声和唱。殿外,零星的几位游客也驻足合十,他们的默然让我感动。尊重,是门外人最可贵的态度。师父们出来绕殿了,一共十五位,大僧师父后面,是几位女居士,也都穿了海青。我看着师父们,心里突然有些感慨:众僧像,如众生像啊,他们或金刚,或慈悲,或学究,或眉目清秀,或行止从善,也有面目上透着病痛和哀伤的。作了披剃和皈依,想是有着不为人知的大缘由吧。
亲佛,是需要遭遇,需要放下的。站在殿外的我们,不也是一路要着、追寻着、苦苦问着,然后来到殿外,学着放下、学着舍弃、学着经历苦却不以为苦的吗?
师父们默然出殿,这时天微微落了雨。我征得守殿的居士同意,进殿礼佛。看见观音,看见无数的人被接引,那牌位之多,密密麻麻,如同我们生而为人的种种疑问,需要答案,需要被告知,需要被开启。我便又落了泪。爱弥深,缘已尽,万千不堪,独自吞咽。这奔劳无尽的生涯,该用怎样的心胸装下?
作家废名有言:捧一颗虔心,寄念天下诸般孤弱。南普陀妙湛长老圆寂时亦留下偈语:应怜世上苦人多。而这玉佛殿的观音像前,写着:愿生西方净土中九品莲花为父母,花开见佛悟无生不退菩萨为伴侣。
苦海无边。但若只是沉湎深味而不觉察,岂不辜负了这些貌似苦相的因缘?想那宝玉,不正是在切爱之时了断背身,以一己之痛伤众生之痛,由此发担当之心的吗?老太太哭道:你原本就是个石头,为何哄骗我多年?唉唉,这哄骗相扰的人生,不过是为了让我们了知无常的真相啊。
在无常中轮转,懵懂不觉,稍有觉心,又常为剑尖上的蜂蜜所迷,由是耽搁,由是迷茫,由是不能放下,由是萌发退转。苦,不足叹,唯有苦中作乐,尚不自觉,着实令人扼腕叹之!不闻法,不足叹,那有闻法善缘却不能相机应用、生起信念者,才真正可叹啊。
雨下大了。我不撑伞,信步下山。雨丝,受之于天的甘露,为行者拂尘。有登山的人错肩,矫健身影,倏忽隐于黛色山峦之中。
西山脚下,村落里的炊烟又起。人间烟火,与静默兰若,原本便相携相契。由烟火识兰若,由病知药,由苦知无常,便是今日最好的晚课。
第五辑 带着皮囊跋山涉水垭口
垭口:两山之间可通行的狭窄处,往往是逼仄到极致的地方,十分考验人的忍耐力,若坚持,必将豁然开朗,柳暗花明,这是应该怀揣期待的所在。
原本打算去一趟五台。想起每次这个时候去,那山谷里清冽的溪流和凉爽的风,还有一蓬蓬的野花,甚至都有师兄托我给如师父带书。
但还是没能去成。去五台于我,历来不易。每次都要真的下决心,要万事俱备,没有一点点违缘才可以。
台怀镇之外,还有很多山。往深处走,都有寺庙。那儿都不是旅游点,但都非常好,朴素,
坚韧。
我如果去那里,就住在农民家里。5元10元一天。雪白的被褥,稍稍有些潮湿。屋子里虽然没有洗手间,但起夜的时候,可以看到清朗的月。睡到凌晨,就能听见钟声。会有人在那个时候,祝福我们。
在憨朴的老乡家里,我可以自己做饭。老陈醋,刀削面,扔几片青菜叶子和西红柿。尽管我那么爱巴蜀,常常把他乡当家乡,到了饮食上,骨子里还是挚爱黄土高原的简单。在那里,我都是走着。不坐车,不结伴。自己一个人归乡。
21岁,去还愿,一天翻了两座山,走的路不知道有多远。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捐了,然后,背着妙师父给的厚厚七本经书离开。站在五台县的火车站站台上,我看见车站房顶上的那只鹿,悄悄背身,流了一脸的泪。
你让你妈放心,有五个菩萨跟着你呢,不会出事的。如师父跟我说。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我相信。我拿什么来报答呢。想起这个,我心里的潮水就忽忽地涌流。
妈妈跟我说,还是不要去了吧。拜佛,在家里一样可以好好拜啊。她这么一说,我就决定不去了。其实,只要我心里想念着它,它就和我在一起了。
下午的时候,在草席上,我听见那个比丘唱:销我亿劫颠倒想……我立时便前往了。
那是垭口,风似有似无。我上了座,披了毯子。心很暖,身子很轻。师父唱得真好啊,加持我离开时空的局限。
不必开静,就在此坐罢!
不必奔劳,就是此处了啊。
第五辑 带着皮囊跋山涉水乔达摩的弟子们心常醒觉
我负命而来。只为和慧命遭遇。只为重新认出自己。
卧佛寺。
空山万里。瓢泼之雨来于天际。
我们五位同修,在参拜完佛涅槃像后,被阻雨中。
于是,我们在殿里坐下,与安详入灭的佛陀对面。
一位师兄感慨:佛陀是在挽留我们吧?大家均静默。
雨点颗颗粒粒,直落脚下,与青石相碰撞,开出千万朵水花。
沁人心脾的凉意,夹杂着鸟儿振翅的微声,向这心、这耳鼓袭来。
形容你自己一下,你是什么性格?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金刚。愿以雷霆力守护,愿效大丈夫担当。
不可承受的是轻。唯负重与远行,与我投契。
那你为什么耽搁?
为厌离心重,为烙印太深,为怕一放手便永诀。不敢找师父问询,怕一问询便弃绝所有,只为现时的慈悲停留。师兄们为我把脉,告诉我,不要因为惧怕而缄默。缄默是耽搁上路的障碍。我愿意就此常坐不起。坐下来,无论寂静山林,无论鼎沸人声。很快地,这身体便成了尸体。触觉顿失,空留皮囊。自少年时代,有此经验后从不退转。坐,无我的出离。无时空维度的存在。坐,似久违了的法印。无生疏的路径。坐,神态和相貌成了壳。它们如同纸屑,纷纷凋落虚空。有快乐的时候吗?有的。在心意不散乱的时候。在小事情一件件完成的时候。在分享和为他人谋福利的时候。在以自己的力量报答父母爱人恩德的时候。并且知道,这个力量是发乎内心,但如有神助的时候。我一点都不为自己担心。我只是在延续上一世未竟的事业。我负命而来,只为和慧命遭遇。只为重新认出自己。这个使命,如此清晰,不能忽视,不可以昏沉掉举。所有的一切都会逐渐显山露水。悲喜,根本是无影踪的事。早上准备出发的时候,梦见自己上了峨嵋的金顶。那不是尘世中的青山。山上没有寺庙。金顶因为风蚀,显露出些微菩萨的面容。又看见礼敬三宝和礼敬戒律的谕示。这个地方来过的。孤峰顶上的莲花座啊。我们都是乔达摩的弟子。愿心常醒觉,早日能归去。
第五辑 带着皮囊跋山涉水朝礼白塔后的自谘日记(1)
自谘:一般指僧众于七月十五(农历)结夏安居完毕,于大会中,任由众人恣举自己所犯过错,并当众忏悔。是批评与自我批评在佛教中的体现。
星期六的下午。太阳当头照着。
我和几个同修师兄提前来到了妙应白塔寺。道友青茹发心供养堪布师父,并且一直在为五明佛学院剪辑纪录片,所以,我们这些学佛的同修才会有了这样一个缘分,得以亲近上师。我们不想迟到,所以早来了,等着师父。
白塔寺,我以前常来。因为临近广济寺,旁边又有几家不错的佛教书店,加上这里非常安静,所以,但凡要来,总会逡巡大半日。有时候也会什么都不想,只是来绕绕塔。
但近两年来得少了。印象中,白塔寺总在翻修,常常掘地三尺,像北京的三环路,刚刚铺好了路,又挖开,每一次重复建设也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
走到大门口,发现一年前掘开的地依然裸露着,殿堂之间全部是大坑。工作人员说还在修,不能进。于是,我们绕道。我记得在白塔边上,还有一个小铁门,以前修院子的时候,我就曾经从这里走过。大家跟着我一起走进胡同深处,快到白塔时,眼前的景象却让我瞠目结舌。原来的铁门不见了,与白塔咫尺之遥,垒砌了砖墙,而墙下面,赫然一座厕所。
大家哑然失笑。我颇为忿忿。指着小巷里十步之外的另一处厕所感慨:至于么?这么近,要建这么多厕所?!这这这,多不如法啊!师兄笑我著相,说心里干净,何见污秽?唉。
青茹打来电话,问我们是否已在路上,我告诉她我们已到,只是寺庙在修,不能进去,但也许堪布师父来了,可以商量。我心里暗暗思量,即使不能进去,堪布师父也不要走到这个胡同里来啊。让他看见那白塔下的厕所,多不好。
于惴惴中,师父来了,随行的还有他的一位侍者。两位尊者,真的是非常飘逸漂亮,他们红色和明黄色的僧衣,在初秋的风中悄悄地飞扬。一个师兄马上上前顶礼上师,上师赶忙把他扶起来说,不要在外面顶礼。上师想到的,是更慈悲的方便,不想以此惊人,反成触扰。
青茹上前跟门口的工作人员说,是否可以看看白塔,师父想去拜一拜。工作人员严肃地说,不可以。如果要进去,必须盖五个章,请示N个领导,才能放行。又有师兄说,上师难得来汉地,从东藏跋涉千里,这是他很久以来的心愿。
那工作人员一脸正气,说就是从美国来,从火星来,我也不会放行。这个可爱的小伙子就像我们小学课本里那个严守纪律的卫兵,坚决不让忘带工作证的列宁同志进院上班。对他的尽职尽责,我们无话可说。师父远远地唤我们,说可有小路,能够绕道?只要能近一些看看白塔,就足够了,不要给别人的工作添麻烦。
我硬着头皮给师父带路。并解释说,那塔下面有个厕所。语气中满是内疚之意,惭愧之情,就好像那厕所是我盖的一样。师父笑了,说没关系。青茹也笑说,师父不会觉得厕所有什么问题,师父只会慈悲众生的无明啊。
堪布师父沿着胡同走了一圈。他看塔,如此专注,如此真诚;我们看他,悄悄观察,默默景仰。在塔前,他面露笑容,深深合十,自言自语说:多好啊,像五台山的那座大白塔,都是一样的庄严,一样的好啊。赞叹之后,师父拜了下去。我心内感动,随堪布师父一起全心拜塔。在拜下去的那一刻,心中清净,一尘不染。
这次亲近高僧,对我来说,非常难得。我是个嫉恶如仇的人,或者说,是分别心颇重的人,对很多人和事保持距离,并且对那些甘于深陷泥淖中的人很难生起慈悲之心。对自己,经常毫不留情地手刃,对他人,亦是如此。稍不如法,便成烦恼。常常戴着自己以为真如的眼镜衡量别人。包括师父。我甚至害怕看到不如法的师父,怕动摇自己的信心。我也知道,应该多看自己,少看他人。但习气使然,一直以来妄想执取不断。
对于很多作恶的人,狡诈的人,并且坚决不认错的人,我缺乏平等的观念和持久的耐心。很多时候,会觉得佛菩萨真的伟大,这样的众生,还不舍,还要化现诸多方便,给予机缘。
扪心自问,我的最高理想(以前和目前)就是离此娑婆世界,永不再来!并且我知道,没有任何人和事情可以阻挡牵绊我的这颗厌离之心。好的地方谁不向往?娑婆之苦谁愿沉溺?
然而我也知道,这个好坏、苦乐之分也是我的妄执啊。心随境转,苦乐分明,我执仍在,无明炽燃。
当我遇到上师,问起自己应该选择什么相应的法门时,师父答曰:进得门了吗?就选法门?我便又问,怎样才算进得门来呢?上师说,先有出离心,再有菩提心。我哑然。
上师开示说,出离心就是为自己的生活确定新的目标,不是为了五欲而生活,而是为了解脱而生活,在这个基础上,要发起菩提心。菩提心就是为了度尽一切众生而发愿成佛。能力不够,所以才发愿成佛,以度尽一切众生。这两点是在家人学佛的基石。
我听得脸上发烧,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局限。我是自私的,我慈悲自己认为可以慈悲的,我漠然自己内心感到叹息的。这个菩提心的生起,我无法、又无力。我的所谓是非判断、我严重的分别心,是我的习气,不能放下,由是成为烦恼。
虚空必然粉碎无疑,但知道并不等于证悟,证悟并不等于解脱。
菩提路远,习气猖狂,那是我习惯了的“温床”,让我在堕落之时自在,堕落之后愧悔。由是辗转,由是耽搁。
之所以痛苦,是因为我看到我们的智慧和定力直至现在,从来没有打败过习气。这个挫败感让我们几乎失去信心和忍耐。
之所以痛苦,是因为我们听闻了善法,却一再地错失和遗忘,在需要应用的时候,根本想不起来。我们即使知道这个方法论,却又不能真正地形成我们的世界观,不能由苦相解脱出来,故而只能见苦执苦,放不下苦,成为忧患。
所以,真正自在的佛才会说,实无众生可度。而我们,有人我分别之患的凡夫,才会戴着习气的眼镜,悲天悯人,而不自救,这才是真真可叹!
这一生,所为何来?每一刻,我都在深深地自问!我曾经听闻善法,但我能够时时守住这颗真心,不掉举,不退转吗?!那种种习气的陷阱,我能够保持警醒,不沉溺于其中吗?!觉者告诉我,狂心歇处,即是菩提。然则狂心歇了又起,菩提与烦恼错身相继。习气和智慧从来都在较量。稍有怠惰,便溃不成军。
第五辑 带着皮囊跋山涉水朝礼白塔后的自谘日记(2)
我看到《楞严经》中,佛告富楼那云,此迷无本,性毕竟空。昔本无迷,似有迷觉。觉迷迷灭,觉不生迷!!可见我那所谓再起之狂心,从来都未有过真正的停歇,如果真的歇下来了,菩提生起,又怎会再次堕落?!
上师说,从世俗谛的角度讲,由于无明还未消除,由于还没有完全证悟,修行者会断断续续,不能长时间处于智慧之中;而佛是完全证悟者,时时刻刻都在那个境界里。这就好比噩梦与好梦是修行者路上的分别,它们都是梦境。而在究竟的佛之境界,这些都不存在。那是此岸与彼岸的合二为一啊。
我看到很多人和我一样,常常为自己的习气感到惭愧。人能自知,是改过的基础。但若只是知道,却不能身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