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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5726-觅渡:梁衡第一本自选集-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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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0年10月)


《觅渡》 第三部分享受人生

    享受人生    
    “享受”这个词,在很长一段时间和大部分时候是被当作贬义词使用的。随着年纪增长,阅历增多,才知道这种理解未免狭窄。人来到世界上,美好的生命只有一次,而且内容无限,你就是抓紧享用也只能仅得其中的一部分。老作家孙犁见几个年轻人在泰山极顶,不欣赏这泰山风光,却围坐在一块巨石上,大打扑克。他感叹到:扑克何处不能打?这泰山风光却能享受几回?你看,这不是享受吗?这里没有剥削,没有欺诈,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取之不尽,其乐融融。    
    上面只是随举一例,其实享受自然只是人生一部分。生命中值得享受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比如享受知识,读书学习;享受艺术,听音乐、赏诗文、观演出;享受刺激,探险、登山、看竞技比赛;享受感情,亲情、友情、爱情;享受成功,奖励、鲜花、掌声;享受环境,浴新鲜空气、赏满眼绿色;享受安宁,心平气和,自我平衡;享受休闲,散步、谈天、度假;享受精神,信仰、理想、宗教,等等。还可以举出许多许多,这都是自然赋予我们,让我们尽情选择享用的。一次朋友谈天,有人说,独身或僧尼无爱无伴,少了多少享受?马上有人反驳道:这也是一种享受,享受孤独。生命原来是这样地多层次、多角度。生命之花原来是靠这许多的享受来供养的。试想一个在鲜花掌声中受勋的人,和点一支烟来过瘾的人,这是两种多么悬殊的享受。但是只要可能,不同的人接受同一种享受时又是多么的平等。朱自清说:“老于抽烟的人,一叼上烟,真能悠然遐想。他霎时间是个自由自在的身子,无论他是靠在沙发上的绅士,还是蹲在台阶上的瓦匠。”但事实上许多人一辈子也没有能够享受到生活的全部内容或主要的内容。就像我们住进一家五星级的大酒店,除了睡觉,其他的健身、娱乐、美容、商务等设施都没有享用。又像不少人对计算机的使用,只不过是将它当成了一部打字机。生命是博大丰富的,可享受的东西无穷之多。生命又是很短暂的,许多有意义的东西稍纵即逝。我们对享受的理解,既不该狭窄,更不该冷漠。    
    当然,那种剥削、占有、挥霍式的享受,是最低级而不入流的。我们这里讨论的是全面的享受,他实际是对生命的认识、开发和利用。要达此点,先得有两个条件,一是勇气,就是对生活的勇气,鲁迅所谓直面人生,古人所谓舍我其谁,现在的流行歌曲唱的:潇洒走一回,痛快活一场。对生命没有充满信心的人,不热爱生活的人,是不可能享受到生命之果的。望高峰而却步就看不到极顶的风光。将出海而又收帆,就体会不到惊涛骇浪。二是创造。生命之身是父母所赠予的,而生命的意义却全靠后天的开发。可以说,你有多少创造,就有多少享受。马克思、毛泽东、邓小平、哥白尼和牛顿、爱因斯坦都分别创造了一个新学说,并因这个新学说开辟了一个新领域、一片新世界。因此,他们生命中就有了一种特别的滋味,就多了一份特殊的享受,我们这些常人是无论如何难以看到的。这么说来“享受生命”这句话又是多么沉重,就像说“我要登上珠穆朗玛峰”,不是随便哪个人都敢开口说出的 ,但这种高峰的风光毕竟有人能享受到,它确实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爱因斯坦、达尔文、爱迪生、开普勒等人,他们的伟大发现完成时,都说过类似的话:现在生与死对我都已无所谓了。因为他们都已享受到了生命中最成功、最华彩的段落。就是那些壮志未酬、行将赴死的勇士,如布鲁诺、文天祥、项羽、谭嗣同、林觉民等,也是一种对生命成功的享受。当常人将父母给予的血肉之躯用来做衣食之享时,他们却将生命的炸弹做最后一掷,爆出无限的光热,通过凤凰涅,得到了永生。他们不但生时享受事业之乐,理想之乐,身后还永享历史之功和人格之尊。    
    本来,追求物质的进步和精神的自由,或曰两个文明,就是人类生存奋斗的最基本目标。列宁曾将共产主义形象地比喻为苏维埃加电器化;战争时期,战士们在战壕里憧憬的美好生活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我们不是苦行僧,我们的许多劳动、斗争、牺牲,就是为了能在行动之后享受这幸福的结果。但幸福又是个动态的东西,如想要独立高峰,就只有一座接一座去攀登,才能一次又一次地享受。可是我们常犯的错误是,当登临一个山顶时,除了擦汗、喘气,却常忽略了这山的美丽,忘记了脚下的林海,悬崖上的鲜花,还有天边的流云。这种享受若不经意便稍纵即逝,若再无追求,也就再没有新的享有。人生之中从最基本的吃饭穿衣,到无尽的物质和精神享受,这是一个多大的库藏,多么宽广的领域,你一方面可以最大限度地去开发、创造和丰富,另一方面又可以尽情地去利用、索取和享受。一个真正懂得享受生命的人,不但将造物者给他的一切都能尽情享受个够,他还进一步享受着自己的创造,更还有少数杰出人物又能跨越时空永享历史的光荣。    
    但是请别忘记,造物者同时又制定了一条铁的规律,生命只有一次,并且时间有限。所以我们对生命的享受不会那么从容,也不会没完没了。生命是一根甘蔗,甜甜的,吃一口就少一节。让我们好好地珍惜它,细细地品味它,尽情地享受它。    
    (2000年3月29日)


《觅渡》 第三部分与朴老缘结钓鱼台

    与朴老缘结钓鱼台    
    我与佛有缘吗?过去从来没有想到这个问题。1993年初冬的一天,研究佛教的王志远先生对我说:“11月9日在钓鱼台有一个会,讨论佛教文化,你一定要去。”本来平时与志远兄的来往并非谈佛,大部分是谈文学或哲学,这次倒要去做“佛事”,我就说:“不去,近来太忙。”他说:“赵朴老也要去,你们可以见一面。”我心怦然一动,说:“去。”    
    志远兄走后,我不觉反思刚才的举动,难道这就是“缘”?而我与朴老真的命中也该有一面之缘?我想起弘一法师以当代著名艺术家、文化人的身份突然出家去耐孤寺青灯的寂寞,只是因为有那么一次“机缘”。据说一天傍晚夏尊与李叔同在西湖边闲坐,恰逢灵隐寺一老僧佛事做毕归来,僧袍飘举,仙风道骨,夏公说声“好风度”。李公心动说:“我要归隐出家。”不想此一念后来竟成真事。据说夏尊曾为他这一句话,导致中国文坛隐去一颗巨星而后悔。那老僧的出现和夏公脱口说出的话,大约不可说不是缘(后来,我读到弘一法师的一篇讲演,又知道他的出家不仅仅是有缘,还有根),而这缘竟在文学和佛学间架了一座桥。敢说志远兄今天这一番话不是渡人的舟桥?尽管我绝不会因此出家,但一瞬间我发现了,原来自己与佛还是有个缘在。    
    9日上午,我如约驱车赶到钓鱼台。这座多少年来作为国宾馆、曾一度为江青集团所霸占的地方,现在也揭去面纱向社会开放。有点身份的活动,都争着在这里举办。初冬的残雪尚未消尽,园内古典式的堂榭与曲水拱桥掩映于红枫绿松之间,静穆中隐含着一种涌动。    
    在休息室我见到了朴老,握手之后,他静坐在沙发上,接受着不断走上前来的人们的问候。老人听力已不大灵,戴着助听器,不多说话,只握握手或者双手轻轻合十答礼。我在一旁仔细打量,老人个头不高,略瘦,清癯的脸庞,头发整齐地梳向后去,着西服,一种学者式的沉静和长者的慈祥在他身上做着最和谐的统一。看着这位佛教领袖,我怎么也不能把他和五台山上的和尚、布达拉宫里的喇嘛联系起来。我最先知道朴老,是他的词曲,那时我还上中学,经常在报上见到他的作品。最有影响、轰动一时的是那首《哭三尼》。诗人鲜明的政治立场、强烈的爱憎、娴熟的艺术让人钦佩。可以说我们这一代人,只要稍有点文化的,没有人不记得这首曲子。而我原先只知唐诗宋词,就是从此之后才去找着看了一些元曲。佛不离政治,佛不离艺术,佛不离哲学,大约越是大德高僧越是能借佛径而曲达政治、艺术、哲学的高峰。你看历史上的玄奘、一行,以及近代的弘一,还有那个写出《文心雕龙》的刘勰,写出《诗品》的司空图,甚至苏东坡、白居易,不都是走佛径而达到文学、科学与艺术的高峰?只知晨钟暮鼓者是算不得真佛的。后来我看书多了,又更知道朴老在上海抗日救亡时的义举善举,知道了他与共产党合作完成的许多大事,知道了他为宗教事业所作的贡献,更多的还是接触他的书法艺术,还知道他是西泠印社的第五代社长。在大街上走,或随便翻书、报、刊都能见到朴老题的牌匾或名字。我每天上班从北太平庄过,就总要抬头看几眼他题的“北京出版社”几个字。朴老的故乡安徽省要创办一份报纸,总编喜滋滋地给我看他请朴老题的“江淮时报”几个字。人们去见他,求他写字,难道只是看重他是一个佛门弟子?    
    会议开始了,我被安排坐在朴老的右边。正好会议给每人面前发了一套《佛教文化》杂志。其中有一期发有我去年去西藏时拍的一组十三张照片,并文。图文分别围绕佛的召唤、佛的力量、佛的仆人、佛的延伸、佛是什么、佛是文化等题来阐述。我翻开那期请他一幅幅地看,边翻边讲。他听说我去了西藏,先是一惊,尔后十分高兴,他仔细地看,看到兴浓处,就慈祥地笑着点点头。最后一幅是我盘腿坐在大召寺的佛殿前,背景是万盏酥油灯,题为“佛即是我”,并引一联解释:“因即果,果即因,欲求果,先求因,即因即果;佛即心,心即佛,欲求佛,先求心,即心即佛。”这回朴老终于些微地冲破了他的平静,他慈祥地看着图上的人影,大笑着用手指一下我说:“就是你!”并紧紧握住我的手。因为朴老听力不好,所以我们谈话就凑得更近,大概是这个动作显得很亲密,又看见是在翻一本佛教文化杂志,记者们便上来抢拍,于是便定格下许多有趣的镜头。    
    会议结束了。我走出大厅,走在绿中带黄、绵软如毡的草地上。我想今天与朴老相会钓鱼台,是有缘。要不怎么我先说不来,后来又来了呢?怎么正好桌子上又摆了几本供我们谈话的杂志?但这缘又不只是眼前的机缘,在前几十年我便与朴老心缘相连了;这缘也不只是佛缘,倒是在艺术、诗词等方面早与朴老文缘相连了。缘是什么?缘原来是张网,德行越高学问越深的人,这张网就越张越大,它有无数个网眼,总会让你撞上的,所以好人、名人、伟人总是缘接四海;缘原来是一棵树,德行越高学问越深的人,这树的浓阴就越密越广,人们总愿得到他的荫护,愿追随他。佛缘无边,其实是佛学里所含的哲学、文学、艺术浩如烟海,于是佛法自然就是无边无际的了。难怪我们这么多人都与佛有缘。富在深山有远客,贫居闹市无人问,资本是缘,但这资本可以是财富也可以是学识、人品、力量、智慧。在物质上,更重要的是在精神上富有的人,才有缘相识于人,或被人相识。一个在精神上平淡的人与外部世界是很少有缘的。缘是机会,更是这种机会的准备。    
    车子将出钓鱼台大门时,突然想起一偈,轻轻念出:    
    身在钓鱼台,心悟明镜台。    
    镜中有日月,随缘照四海。    
    (1993年12月)


《觅渡》 第三部分桑氏老人

    桑氏老人    
    题记 人之于世,诚搏一气也,气壮则身存事成;气馁则人亡事败。    
    “四人帮”垮台之后,曾留下许多冤案。我在当记者时曾受命调查过这样一件。    
    山西蒲县为吕梁山南端一偏僻小县。县城南有一座柏山,遍生松柏,森森然如仙境鬼域。山上有一庙是《封神演义》里黄飞虎的行宫,曰东岳大帝庙。庙下有一阎罗殿,殿内泥塑有阴曹地府中的诸般惨烈之状,为国内惟一保存的地下阎罗殿。凑巧冤案就发生在这里。受害者共牵连二百多人,为首的是一位县委书记,已被迫自杀。但出面斗争最激烈者却是一名孤身老人桑宝珍。桑原为志愿军战士,转业后回县,在县委当炊事员,后又上山看庙。他被无故逮捕,但极坚强。每晚残阳压山,晚霞血照之时,他便双手把定铁窗,向全城大呼:“桑宝珍现在开始喊冤……”蒲县县城极小,一条街不过二三百米长,人少房稀,他一声呼喊声震半街屋瓦。这时大家就说:“桑宝珍喊冤电台又开始广播了。”家家屏息凝神,小小山城惟闻铁窗吼声,其声如困兽之嚎,十分人。当局不得已,将其释放,他一获释即进京告状。进不了中南海,就跑到西单电报大楼向中央发了一份一千二百字的电报。回县后,当局恨其告状,又抓他进牢,他复日日喊冤,并拒不剃须理发,铁窗夕照其威严之状更如一头笼内猛狮。后由于上面干预,当局要释放他,劝他先理个发,他仍拒之曰:“留个纪念,让世人看看这场冤枉。”我上山之时,老人终因折磨既久,身心交瘁,已躺在医院里。但神志清楚,听说来了记者,十分高兴。可惜他已不能说话,只以手指心,表示其志已遂。    
    此案假判错定当然是坏事,但大小牵连二百余人,其中有知识有地位的也不少,然而奋然出头,力争力抗者竟是一看庙的孤身老人。县委书记被迫自杀亦当同情,若以其智、其势愤而反击,效果当更在老人孤斗之上,然却悄然自遁黄泉。呜呼,人之于世,诚搏一气也,气壮则身存事成,气馁则人亡事败。所以文天祥身系大狱之中仍赋《正气歌》。    
    壮哉,桑氏老人。    
    (1980年12月)


《觅渡》 第三部分青山不老

    青山不老    
    《三国演义》上有一个故事,写庞德与关羽决战,身后抬着一具棺材,以示此行你死我活,就是我死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埋了就是。真一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这种气概大约只有战争中才能表现出来,只有在书本上才能见到。但是当我在一个小山沟里遇到一位无名老者时,我却比读这段《三国演义》还要激动。    
    窗外是参天的杨柳。院子在沟里,山上全是树,所以我们盘腿坐在土炕上谈话就如坐在船上,四围全是绿色的波浪,风一吹,树梢卷过涛声,叶间闪着粼粼的波。    
    但是我知道这条山沟以外的大环境,这是中国的晋西北,是西伯利亚大风常来肆虐的地方,是干旱、霜冻、沙暴等一切与生命作对的怪物盘踞之地。过去,这里风吹沙起能一直埋到城头,县志载:“风大作时,能逆吹牛马使倒行,或擎之高二三丈而坠。”可是就在如此险恶的地方,我对面的这个手端一杆旱烟的瘦小老头,他竟创造了这块绿洲。    
    我还知道这个院子里的小环境。一排三间房,就剩下老者一人,还有他的棺材。那棺材就停在与他一墙之隔的东屋里。老人每天早晨起来抓把柴煮饭,带上干粮扛上锹进沟上山,晚上回来,吃过饭,抽袋烟睡觉。他是在六十五岁时组织了七位老汉开始治理这条沟的,现在已有五人离世,却已绿满沟坡。他现在已八十一岁,他知道终有一天早晨他会爬不起来,所以那边准备了棺材。他可敬的老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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