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部长前传(完)-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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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曲折的。”
这时,贾士贞才恍然大悟,他的心里反而很平静,好像从没有过的冷静和沉着,微微一笑,说:“仝处长,我想到了,或许多少也有思想准备。”
“小贾,你千万别多想,”仝处长冷笑了一声说,“中国近十亿农民过着什么生活,你大学毕业,当一名教师,有那么高工资,应该说是非常幸运的。何况全省六七千万人口,省委组织部才一二百号人,哪能都挤到省委组织部里来呢?”
听了仝处长这番话,贾士贞大笑起来,是啊!仝处长的觉悟真高。仝处长真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难怪仝处长盼着早点从省委组织部调出去,不过不知道仝处长为什么不要求调出省委组织部去当教师,或者当农民,而要当厅长呢?
仝处长看着贾士贞莫名其妙地大笑之后,他担心贾士贞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神经受到了刺激,于是进一步安慰道:“你能有机会借到省委组织部那是非常幸运的,但是,据我所知,当时一定向你说清楚了,只是借用一段时间,并不是一定就调进省委组织部。不管怎么说,总算在省委组织部干了几个月,也算是一段光荣历史,辉煌过几个月,可谓见过世面了!”
贾士贞越来越不明白仝处长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甚至他觉得仝处长有点像街头那些卖狗皮膏药的骗子,用当今最时髦的话来说,叫“忽悠”。仝处长就像那个《卖拐》小品一样,竭尽忽悠之能事。
“至于乌城地委组织部那里,”仝处长又说,“我会打电话向他们说清楚的。不要再三心二意的了,把教师当好,前途同样是光明的。”
贾士贞到底是怎么离开仝处长办公室的,他已经没有一点记忆了,回到办公室时,贾士贞有些坐立不安,好像同志们看他的眼光都变了。是啊!你现在算什么?什么也不是,本来自己在省委组织部就低人一等,省委组织部的等级比任何单位都界限分明。部长是省委常委,那是位高权重,在全省干部心中是赫赫威名的角色;副部长虽名气不小,可得在部长授意下工作,必须听部长的指挥;而那些处长们从另一个层面讲,却又是一些实权派人物,领导们日理万机,而干部选拔、考察上的具体工作都掌握在他们的手里,就像仝处长那样,他不仅管着十多个工作人员,而且掌握着考察干部的权力,一个干部怎么考察,群众测评什么结果,考察材料如何写?部长们是不可能去过问的,因此处长们也就成了一个特殊人物了;副处长以下的都是具体工作人员,他们是组织部的最基层群众,他们好比是皇宫的太监,只有离开组织部,到市县,或者到其他部门,他们的地位才发生变化。而贾士贞呢,在借调阶段,只是省委组织部的等外公民,只有从借到调进组织部,才能成为最基本的群众。现在,这个机会没有了,只要迈出省委组织部的大门,他再也不可能跨入这幢大楼的大门了。
贾士贞呆呆地坐在机关干部处办公室的那个临时座位上。自从仝处长和他谈过话之后,他突然间有些魂不附体似的,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即离开省委组织部。但是却又不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方式离开,是告别,还是永别?是高兴,还是悲伤?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些留恋唐雨林。他到省委组织部之后,一直是跟着唐雨林外出考察干部的,他不仅向唐雨林学到了许多考察干部的经验,甚至和他产生了一定的感情。他想,唐雨林一定了解一些关于他的情况,他似乎也感觉到唐雨林有话要对他说,冥冥之中,也许这就是他不肯马上离去的原因吧!这样胡思乱想着,直到快下班时,唐雨林才风风火火地进了办公室,这时正好办公室没别的人,唐雨林悄悄地来到他身边,低声说:“士贞,你还不走?你走吧,在省委大门外左边人行道上等我。”
贾士贞点点头,深情地看看唐雨林,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可是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却又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出了省委大门,贾士贞站在雄伟壮观的省委大门前,顿时,当初报到时的一幕浮现在眼前。那时,他是何等的激动和兴奋,怀抱着远大抱负和对未来的憧憬,将自己的前程描绘得如诗如画,然而,现在一切都破灭了,他觉得自己突然间由一个制高点一下子跌入万丈深渊,所有的理想和冲动顷刻间都化为泡影。
贾士贞在省委大门口呆呆地站了一会儿。
“士贞!” (9)
(下期看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教训再深刻,省委组织部是不可能调进去的了!也许这个遗憾只有带进火葬场去了。)
大木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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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仝世举证实这次提拔的处长真的没有他时,他的痛苦心情并不比贾士贞要好到哪里去。
听到叫声,贾士贞忙回过头,原来是唐雨林,贾士贞停住了脚步,向前来的唐雨林苦笑了一下,唐雨林伸出手,贾士贞一把抓住唐雨林的手,唐雨林用力地握着,半天才说:“士贞,我真的没想到……”
贾士贞只觉得心头一热,委屈的泪水蓄满了眼眶,过了一会儿,才强忍着痛苦,一边用力握着唐雨林的手一边低声说:“唐处长,谢谢你……”
唐雨林轻轻地在贾士贞的肩上拍了拍,说:“你呀,你还不了解省委组织部,你太耿直了,吃一堑长一智吧!记住这句话,‘直如弦,死道边;弯如钩,能封侯!’谁掌权谁都希望用那些听话的人。接受教训啊!”
贾士贞无奈地点点头,他知道,唐雨林是真心对他好,是真诚地劝告他,然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教训再深刻,省委组织部是不可能调进去的了!也许这个遗憾只有带进火葬场去了。
“你打算什么时间回去?”唐雨林问,“我到时来送你。”
贾士贞不敢再看唐雨林,他害怕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眼泪会滚出眼眶,只觉得心里有些发酸,朝唐雨林摆摆手,他从内心不希望让唐雨林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不管怎么样,在省委组织部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能有唐雨林这样的领导,已经足够了,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他的!
贾士贞在宿舍里整整睡了三天,谁知他不吃不喝是怎么度过的,如果不是收水费的人把他叫醒,也许他真的饿死在宿舍里了。且不说贾士贞当时的凄惨景象和他是怎么离开宿舍的,也不说他是如何考虑回家问题的。他又哪里知道省委组织部在这次机构改革中大规模调整领导干部时,省委组织部一下子提拔五位处长到副地厅级,却没有仝世举。这是仝处长没有想到的。就在仝处长和贾士贞谈话的第三天,省委组织部那些被提拔为副地厅级的处长们都知道消息了,当仝世举证实这次提拔的处长真的没有他时,他的痛苦心情并不比贾士贞要好到哪里去。
再说贾士贞回到乌城时,太阳已经落山了,这是他故意选择下午时间上车的,他要在人少的时候,悄悄地走进家门,避免碰到熟人。
下车后,贾士贞的头脑一片混乱,分不清东西南北,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车站出口处挤满了人,尽管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昏黄的灯光还是如同白天那样照在一张张期盼等待亲人的面孔上,贾士贞不知为什么,有些害怕那些面孔,甚至害怕那些迎接亲人的面孔当中会出现他的亲人、他的同事、他的朋友,他不愿意让他们见到他灰溜溜、狼狈不堪的样子。贾士贞低着头,目光避开所有人。想到当时去省委组织部时,那种风光和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心情,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出了车站,他想到妻子、女儿,贾士贞巴不得一下子见到玲玲。自从仝处长和他谈话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给妻子打过电话,他目前的处境玲玲一点也不知道,他如果突然背着行李出现在妻子面前,怎么向玲玲解释呢?想到这里,贾士贞毅然决然改变了计划,先不回去见妻子,而是回到父母那里去,他坚信父母是最能理解他的。
贾士贞站在父母家的门口,犹豫了半天才轻轻地敲了两下门。
“谁呀!”这是母亲的声音,过去,每次来到父母这里,无论是他一个人,还是带着妻子女儿,他们一定会大声叫着父母开门,然而,此时,贾士贞却连一点响声也没有,直到门开了,母亲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昏暗的灯光下时,他才轻轻地叫了一声:“妈……”母亲愣住了,似乎有些不相信眼前的现实,“儿子,士贞……你……”
贾士贞的心里一阵伤感,扔下行李,扑到母亲的怀里,这个动作有点像当年从幼儿园归来,希望妈妈抱一抱儿子,“妈……是我,我是您的儿子士贞……”
“儿子,你怎么……”母亲搂着儿子,“你是从哪儿来的?怎么连个电话也没打?”
这时,父亲在屋里大声说:“谁呀?怎么站在外面讲话,干吗不进屋?”
母亲这才拉着儿子,拿起地上的行李,欣喜万分地说:“儿子,快进屋,进屋说话。”母亲一边拉着儿子一边大声说,“他爸,是士贞,是儿子回来了!”
父亲从客厅里走出来,看着突然回来的儿子,他那双惊奇的目光盯着儿子看了好一会儿,儿子有些手足无措,愣愣地定在那里,只是母亲看着这一老一小,有些莫名其妙,把儿子拉到旁边,突然来到丈夫面前,瞪了老头子一眼,说:“儿子,先吃饭吧!我和你爸正准备吃饭。”
这时父亲才明白什么似的说:“来来来,先吃饭,士贞一定饿了。”说着转身去了餐厅。
聪明过人的父亲从儿子的一言不发中感觉到了什么。对忙着端菜的老伴说:“我看今天喝两杯,儿子回来了,再添两个菜,我还有瓶陈货。”
父亲的反常举动更让贾士贞一阵心酸。贾士贞太了解父亲了,这些年来,除了逢年过节,父亲在家里很少喝酒,特别是今天这种只有他和父母一起的时候,贾士贞想到了父亲也许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只觉得一阵酸楚,甚至觉得自己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有些愧对父母似的。 (10)
(下期看点:贾士贞到省委组织部后居然去王学西单位考察干部,这不仅让王学西大为震惊,措手不及,也让贾士贞深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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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士贞看了看父母,强忍着眼中的泪说:“爸、妈,我……我被省委组织部退回来了……”
他不明白,他到底在省委组织部这几个月做错了什么,更不明白领导为什么就如此不明不白地把他退回原单位。如果说有什么地方犯了错误的话,那并不是他的错,王学西是什么样的人,他实在太清楚了,真是冤家路窄啊!他到省委组织部报到那天偏偏出了车祸,遇到王学西见死不救不说,谁知这个世界如此之小,贾士贞到省委组织部后居然去王学西单位考察干部,这不仅让王学西大为震惊,措手不及,也让贾士贞深感意外。然而这样的巧事只有他们两人之间心知肚明,王学西虽然捏着一把汗,对他那天借口没有用自己的专车救人而害怕贾士贞坏了他的事,但是,王学西到底生姜老辣,佯装他和贾士贞之间从没发生过任何事。而贾士贞对王学西的见死不救没有好印象也好,考察干部过程中群众意见之大也好,他这个只不过是借调到省委组织部的工作人员,对于一个将要提拔为厅局级领导干部的人来说,绝不会起到任何障碍作用的。是的,贾士贞算什么?他在省委组织部算什么?充其量算一个陪着考察干部的人数,一个摆设而已。他没有发言权,没有建议权,甚至连边鼓也敲不到。可在仝处长眼里,他太不自量力了,他居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顾自己的轻重,鬼使神差地向仝处长提出王学西考察材料上的问题。至今,当时那令他胆战心惊的一幕还铭刻在他的大脑里,想到当时那个景象时,他都会一阵不寒而栗。
父亲把酒拿来了,母亲把菜也端上餐桌了,可是贾士贞还像木头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茫茫思绪又把他带回伤心而苦恼的不快的往事中去,每每想到他和仝处长之间的那场不愉快,贾士贞的心里总是惶惶不可终日。
父亲把酒斟好了,看着儿子发愣的样子,说:“士贞,来,老爸今天陪你喝两杯!”
贾士贞这才回到现实中来,并竭力掩饰着自己忐忑不安的心情。
他坐到父亲的旁边,端起酒杯,笑了笑说:“爸,感谢您对我的养育之恩,此时此刻,我知道您对儿子有许多猜测,但是,你心疼儿子,知道儿子心里有难以言表的苦衷……”贾士贞没有说下去,双手举着酒杯,站起来,向父亲深深鞠了个躬,便将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贾士贞左手端着杯子,右手拿过酒瓶,给自己斟满了酒,这时父亲拉着儿子,深情地看着儿子说:“儿子,坐下来,老爸今天不是让你借酒浇愁的,爸爸是迎接你的归来,无论什么原因,你总是回到家里了,回到父母身边了,这是团圆,应该高兴。如果说你是借酒销愁,那是老爸的错。”
这时母亲过来了,丈夫对儿子说的这番话,她都听到了,她把菜放好后看看儿子,说:“士贞,你爸今天高兴,他是看到你回来了,但酒不能多喝,吃完饭,还要让玲玲带孩子过来。”
看着父母那慈爱的目光,想到妻子和女儿,贾士贞一下子忘掉了心中的烦恼和不愉快,他举起酒杯说:“爸、妈,儿子今天高兴,敬二老一杯……”
“嘀……铃……铃……”电话铃响了。
“接电话。”父亲说着就要站起来。
“我来接,说不定是孙女儿打来的!”母亲满脸喜悦地去客厅接电话了。
听了母亲这话,贾士贞即刻兴奋了起来,可随之而来的,则是惶惶然中一种复杂而难以言表的心理状态。
父子俩盯着铃声在响的电话机,只见母亲拿起了听筒,“喂……”母亲满脸兴奋,“哟,是我的孙女啊!岚岚……你妈呢?来,到爷爷奶奶这里来吃饭……叫你妈接电话……”
“玲玲啊,还没吃饭吧,你带着岚岚过来吧!过来吃晚饭,我和你爸等你们……”母亲说完便挂了电话,只字没提自己儿子回来的事儿。母亲的如此举动,这是丈夫和儿子都没有想到的。
回到餐桌旁,母亲若无其事地说:“她们娘儿俩马上过来了,我孙女一来我就特别地高兴……”边说边转身笑盈盈地拿碗筷去了。
此时,贾士贞却坐立不安了,他放下酒杯,一脸严肃地说:“爸,你们为什么没问我怎么突然回来了呢?”
父亲轻松地笑了笑,说:“儿子啊,俗话说,知子莫过于父,从你一进门,我就注意了,从你的表情,老爸已经猜出了八九分,你不说,自有你的道理。”
“爸……”贾士贞深情地注视着父亲,眼眶里噙着泪花,就像儿时在外面受了委屈一样。
“儿子,怎么了?”母亲看着父子俩严肃的表情,随即又说,“士贞,有什么事尽管对你爸说。”
贾士贞看了看父母,强忍着眼中的泪说:“爸、妈,我……我被省委组织部退回来了……”
“什么?”母亲双眼大睁,一只手却抚在了儿子的头上。
父亲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也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儿子的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有什么?别把这当成什么大事,当初人家省委组织部就是说的借调,既然是借调,那就有调和不调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