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过雨-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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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的事。
就在他心烦意躁之际,房门被推开,有人进屋来——
云樵惊喜的转过身,一看,不是他期待的钟灵,却是使他一直妒嫉在心的常欢。
常欢一脸友善的神情,并无云樵所以为的怜悯之色。
两个人在乍见对方时,心中都暗自吃了一惊。才多久呢?明明都是英俊潇洒的男人,却
都变得憔悴、瘦削和不修边幅。
“你真是令人失望,没想到你竟如此不堪一击。”
“谁要你对我抱有希望?”何云樵有明显的敌意。
“你真想在这屋子里待上一辈子?”常欢平静的问。
“你以为我还能做什么?”他冷冷的反问。
“只要你想做的,没什么不能做。”常欢诚恳的。
“我还能去晨跑?去爬山?去逛街?去跳舞?”何云樵忍不住狂笑了几声。“出去丢人
现眼?”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常欢依然保持平静。对于何云樵的心情他颇能体谅,他之
所以不来看他,是他认为何云樵需要些时间去独处、去学习适应这一切,更因为常欢他自己
心里也矛盾得很,只因他和何云樵之间的心结太深了,他自觉欠他太多,加上又有个钟灵,
他实不知如何劝慰何云樵。
“我说的是其他的事,你心里明白的,对吗?”“明白什么?明白我是个跛子,嗯?”
何云樵继续冷笑着。
“看来你不只是身体残废,连心也盲目了。”常欢终于忍不住皱眉,不客气的说。“身
残仍有补救的余地,心残便无药可救了,你真是令人生气又同情的残障者。”
何云樵怔住了。万万料不到常欢会这么说,一种深切的悲哀正像把利刃般戳着他的心。
是的,常欢的话重重地刺伤了他,毫不留情地解剖了他,他阴沉着脸,一股被羞辱的愤怒在
心头熊熊燃烧着。
“我是残障者又关你屁事?谁要你这个混蛋来提醒我,是谁让你来的?”他急促的说。
“本来是不关我的事,可是你折磨钟灵,我不能不管。所以我来提醒你。”常欢愤然
说:“你不要以为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有权力去伤害你身边所有关心你的人。”
“你——常欢,你是什么意思?把话给我说清楚。”何云樵的眼睛也赤红了。
“没有人愿意你变成这样!你明知大家心里都难过,你却偏抓住了别人的弱点,一而
再,再而三地去伤害他们。你为什么不振作起来,非要把自己弄成这种要死不活、阴阳怪气
的模样,你可知道钟灵为了你,变得好忧郁、好悲观吗?我原以为让她照顾你,可以帮助
你,没想到我反倒害了她。”“谁要你假仁假义,施舍钟灵来陪我?”何云樵微微变脸。
“我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喜欢的人可以滚得远远地,我不需要你们任何人帮忙,我会料
理自己的事。”
“是吗?就是把自己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屋子里?”常欢带着怒意。
“你——”何云樵再也忍不住的爆发了。“你懂什么?谁要你来说风凉话?天下的便宜
事全被你一人占尽了,你试试去打跛自己的腿看看,看你还能不能潇洒、冷静,你去试试,
你怎么不去试试?”
“我干嘛要打跛自己的腿?”常欢平静了。“我不会做这种无意义的傻事,很多事情是
看你自己如何调适。也许你遇到的困难是前所未有的,但只要你肯想办法去克服,就一定能
成功,问题是你并不肯试着去做、去克服。”
“克服?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能抹去我是个残废的事实?”何云樵反问。
“你这么介意别人的看法?”常欢说。
“为什么不?”何云樵喘息着。“我一直是别人钦羡的、注意的焦点,你能想象那种内
心的挫败煎熬吗?”
常欢又皱眉,这是他意料中的,但由何云樵自己说出,他不禁觉得心中凄然。
“原来你这么虚荣!”他不得不这么激他。
“虚荣?”何云樵无奈的笑了。“曾经拥有的却突然间失去,谁受得了呢?我却接二连
三地:心爱的女孩投向别人的怀抱,现在我又成了可笑的跛子,你知道吗?我觉得上天待我
太苛、太不公平了,我——好恨。”
“或许事情并不像你想得那么糟?”常欢的眼中掠过一抹痛楚。
“我不知道。”何云樵痛苦的。“我只是——觉得一切不再有希望和意义,我已经一无
所有了。”
“你——其实耿耿于怀的是钟灵背弃了你?”常欢问。“唉!”何云樵叹了口气,眼神
飘忽的。“我记得我曾告诉过你我不能失去她的,但我还是失去了她,感情的事本就无法强
求。本来——我或许仍有一丝希望的,但,看我现在这副德性,什么都不可能了,对不对?”
“云樵——”常欢叹息。
“你知道吗?我遇见小灵的时候,她才是个刚从国中毕业的小女孩,那样怯生生、可怜
兮兮的,我就发誓我要保护她,不让她再受到丝毫的委屈,我用那么长的时间来等她长大,
我一直都十分的有把握——”何云樵眼中的光芒热切起来。“原以为小灵会是我的小新娘,
可惜我错了。”
“你怎么如此悲观?”常欢微笑,心里却下了一个痛苦的决定。“经历这次意外后,我
才发现一件事,钟灵对你其实有情,只是她自己可能也弄不清楚罢了!你一定不知道,当你
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时,她竟然对我说,她宁愿代你死。你想,她若不是对你有情,怎可能
说这样的话?加上她今天早上来找我,看她那憔悴不堪的模样,我就发现她其实是很在意你
的,否则她大可不顾你的死活,随你去自生自灭,你懂吗?她一直在期待你振作起来,你如
果真的爱她,就别让她伤心。”
“你——”何云樵眼中光芒重现。“你说的是真话?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不爱小
灵了?”
“也许。”常欢耸耸肩。“我不想欺骗自己,我觉得我喜欢的是不存在的盈盈而非钟
灵,而她的潜意识里或许也是喜欢你的,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而你这个情圣又不曾对她
表达过什么。”
“是吗?是吗?是吗?”何云樵掩不住欣喜的喃喃重复着。
常欢略略迟疑了一下,才肯定的点点头,好像很艰难似的。
“相信我,只要你好好振作,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别再让钟灵为你忧郁失意了。”
“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何云樵露出难得的笑容,像个孩子已
经走出了黑暗般,开朗了不少。
常欢微微一笑,却隐藏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忧伤。“好了,我得走了。”常欢说。“我
还要赶去电台,过几天再来看你,希望你不要食言才好。”
“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为了钟灵,我会振作的!”
常欢呆怔一下,是这样吗?他有些懊恼,不知道自己的牺牲究竟是对还是错?他自己也
没有把握。
8
常欢走进“心情驿站”,他四下张望,眼光落在屋子的一个角落——
钟灵已经先到,她一人独坐在那儿,长发披泻在肩上,双眸如星,正对着他招手。
他的心脏没来由的一阵狂跳,事先背得滚瓜烂熟的开场白,在见到钟灵的一刹那,竟一
下子就忘得差不多了。
唉!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这次的谈话本就相当的困难。
或者,他该用写信的方式来说明一切,就可免掉这面对面的难堪与不舍。
但是,就怕信里根本写不清楚,反而弄巧成拙。
总之,不管怎样,今天他必须和钟灵把事情谈妥,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一切可能就
会前功尽弃。他不能也不忍给何云樵燃起了希望之后,再将他推入绝望的深渊。
于是,他只好万般不舍地牺牲自己和钟灵的感情了。
常欢提起精神,不再迟疑的朝钟灵走去,在她对面的位子坐下。钟灵柔柔一笑,伸手就
要去握常欢放在桌面的手,常欢不着痕迹的飞快把手缩回,凝肃的说:
“坐好!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钟灵嘟嘟嘴,扮了个鬼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坐正了身子。
适巧侍者走来,常欢心绪混乱的叫了杯咖啡。
他心虚的凝望钟灵,她今天穿了件水蓝色的伞状洋装,很是青春亮丽、娇俏动人。唉!
钟灵,钟灵——他在心底痛苦的呼唤她的名字,可知道你有多吸引我吗?你就像个会使魔法
的小精灵……
“常欢,”钟灵抢先开了口:“你知道吗?云樵整个人都变了哟!他不再死气沉沉,也
不阴阳怪气的乱使性子了。他变得令人耳目一新,神采飞扬的。我总算可以舒口气了,要怎
么感激你呢?云樵说是你点醒了他,是你令他浴火重生的,喏!依我说啊,我以后加倍地对
你百依百顺好了,以补偿前些日子对你的冷落。你说好不好啊?”
“哦!”他勉强的应着,面色更沉重严肃。“钟灵,我有很重要的事,你可否安安静静
的听我说?”
“什么事?瞧你满脸严肃的。”钟灵不解的歪着头想了下,忽然紧张的瞪着他问:
“喂,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又交了别的女朋友,那我可不答应哦!我要的爱情是很专一、
很绝对的。”
常欢听钟灵似嗔似怨的说完,心下一窒,勇气也消失大半了,几乎不知该如何开口。半
晌,他才咬咬牙说:
“别胡说了!我哪有交别的女朋友?”
“那我就放心了,没什么比这更严重的了。”钟灵笑嘻嘻的拍拍胸口,竟忽略了常欢更
形难看的脸色。
侍者送来了咖啡,常欢也不加糖,端起来硬是狠狠的啜了一大口。苦极了,但比不上他
的心苦。
“钟灵,你真的爱我吗?”常欢问得艰难。
“老天,你这么郑重其事就是为了问我这问题?”钟灵瞪圆了眼睛,夸张的嚷着。“你
发神经吗?”
“我没有发神经!”常欢对钟灵正色的说:“我这一辈最正经的就是现在,我要知道答
案,你一定要说真话。”
“唔。”钟灵哼了一声。“你还在怀疑我什么吗?”
他怔着,心里微微一颤,本能的就想逃避了。但是心念再一转,理智又全回来了,这团
纠结的乱麻,此刻不理,更待何时?迅速的,他不安的轻咳了一声,匆促的说:
“你说过要对我百依百顺的,那我说什么,你都会照我的话去做吗?”
“我说过的一定算,常欢。”钟灵突然变得无限温柔。“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上的人,
也许我曾经对不起你;但是,此后我一切都会听你的安排,你要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
常欢听傻了。
他心中热烘烘却又酸楚的绞痛着。
在这一刹那间,他终于看清楚了钟灵对他的感情有多深、多切。然而,他竟必须狠心去
斩断这份情缘,他多不舍啊!
唉!常欢啊!常欢!你又何必自以为强者,你也只是个凡人!一个面对感情时也会软弱
的男人,你可不是神。
他无可奈何的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睛居然不争气的湿了。
钟灵被常欢的神情惊吓了,她心慌意乱的盯着常欢,心里有种不祥之感。
常欢忽然主动地伸手握住了钟灵已经吓得冰冷的小手,给了她深深的、紧紧的一握。
“有你这番话,我就心满意足了,钟灵。”他深切的凝视着钟灵。“我这辈子都会记得
你对我的好。”
“你怎么了?你说的话都好奇怪,我——我听不懂。”钟灵惊慌的抽回自己的手。“常
欢,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钟灵!”常欢悲痛的低喊:“你知道吗?云樵他一直都爱着
你,从你还是小女孩时,他就爱上你了,他一直在等你长大,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钟灵的眼睛睁得好大。
她心中混乱极了,惊异极了——以至于无法思想了。她只好死命的盯着常欢,心里隐隐
有些懂常欢所说的话了,却又十分不愿去相信它。
她张开嘴,诧异而结舌的惊喊:
“常欢!你——你不可以——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我——
我会生气的。”
“我没有开玩笑!”常欢正经而痛苦的说:“我也很希望我是在开玩笑,但我说的每个
字都是真的。”
“我不信。”钟灵固执地摇头。
“是真的,记不记得你要去出家的事?”
钟灵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
“云樵为了你,跑去找我,要我制止你的蠢念。他那时就很清楚的告诉我——他无法忍
受失去你。我明知如此,偏又自私的和你热恋着,我是不是算——横刀夺爱呢?我知道真相
却不曾对你说,我太自私了。云樵会变成这样,我该负责任的。知道吗?他出事后,我一直
良心不安,然后你又来告诉我,他潦倒颓废、消沉……我想了又想,挣扎又挣扎,我想——
我差点就杀了他,我不忍再见他如此消靡不振下去。所以——”常欢顿了下,残忍的说: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答应我——去爱云樵,好吗?虽然,他有点缺陷,但他还是和从前
一样出色,一样的优秀,更重要的是——他一直都爱你,你不是说要报答何家吗?那么,去
爱云樵吧!我想这是你干爸、干妈他们最希望你做的一件事。”
钟灵定定的看着常欢,面颊上的血色一下子都褪尽了,白得像张纸,她就那样一瞬也不
瞬的盯着他,眼睛不曾眨一下。“钟灵,”常欢挣扎着说:“我知道我这么说很残忍,但
是,求求你吧!去接受云樵,他才是真正爱你的人,你——你会发觉,爱他——并不是件困
难的事,就当我负了你,我不忍再伤云樵的心,他已经再也禁不起任何打击了。”
钟灵闭上眼睛,只觉得头晕目眩。她忽然很想狂笑一场。从头到尾,她究竟扮演了什么
样的角色?她的人生为何总是如此的戏剧化!她真像个戏子,一会儿是复仇天使,一会儿又
得当报恩仙女。好荒谬,真的好荒谬,这也许就是她的命吧!她——认了,常欢说得对,云
樵再也不堪一击了,她怎么说都不能再去打击他,更何况,他好不容易才又振作起来,她就
认命吧!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常欢仍注视着她,深切而哀伤的注视着她。常欢那深邃的眼
睛迷迷蒙蒙的。
钟灵异常平静的脸,令常欢诧异又不安。
“常欢。”她柔情似水的说:“你为什么哭呢?”
常欢的心强烈的痉挛着,钟灵的平静和温柔更加深他的痛苦,使他更加有犯罪感,更加
惭愧不安。眼泪在他眼中打转,他低低的说了句:
“我对不起你!”
钟灵摇摇头,细心的伸手拭去他滑落出来的泪滴,轻轻地摸了摸他瘦削的脸颊和凌乱的
头发,最后拍了拍他颤抖而冰冷的手。她温柔坚定的告诉他:
“我都知道了。我会听你的话,照你的意思去爱云樵,你不必担心也不必为难,这辈子
我注定是要来还债的,我希望我能还清一切。”她微笑起来,好凄美好动人的微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