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海豚岛 作者:司各特·奥台尔-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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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有鱼,”其中一个说。
“只够我的人吃,”我父亲回答说。
“你们有十四条鱼,”阿留申人说。
“现在只有七条了,我们吃掉了七条。”
“七条里你们能省下两条来。”
“你们营房里有四十个人,”我父亲回答说,“我们的人就更多。而且,你们有你们自己的鱼,你们带来了鱼干。”
“我们吃腻了鱼干,”阿留申人说。
他是一个矮个儿.只有我父亲肩膀一般高,一双小眼睛就象两颗黑卵石,两片薄薄的嘴唇就象石刀的刀锋。另一个阿留申人模样跟他非常相象。
“你们是猎人,”我父亲说。“要是你们吃腻了现在吃的东西,尽可自己去捕鱼。我得为我们的人着想。”
“我们将告诉奥罗夫船长,你拒绝我们分享鲈鱼。”
“好吧,你们去告诉他吧,”我父亲说。“不过也要提提我们拒绝的缘故。”
这个阿留申人向同伴咕哝了几句,两个人抬起短腿迈开大步,翻过了村子和营房之间的沙丘。
那天晚上我们吃掉了余下的白鲈鱼,大家都很高兴。我们还不知道当我们吃着鱼,唱着歌,围着火听老年人讲故事的时候,我们的好运即将给卡拉斯—阿特带来不幸。
第三章
三面环岛宽阔的海草区离海岸很近,一直延伸到一里格开外的海面上。即使刮大风的日子里阿留申人也要在这里深海区捕猎海獭。他们黎明乘皮划子离岸,要到晚上才拖着杀死的海獭归来。
海獭游泳的时候,样子很象海豹,但实际上却完全不同。它的鼻子比海豹短,一双带践的小脚也跟海豹的阔鳍不同,它的皮毛比海豹厚密,而且美丽得多。其他方面也不相同。海獭喜欢仰卧在海草区,随波上下浮动,不是晒太阳就是睡觉。它们是海里最顽皮的动物。
阿留申人就是从这些动物身上猎取毛皮的。
从峭壁上我可以看见皮划子在海草区上来往穿梭,刚刚掠过水面,长镖枪就象箭一样飞来飞去。天黑以后,猎人们把他们的猎获物带回珊瑚湾,在海滩上剥下海獭皮,剔去海獭肉。两个兼管磨尖镖枪的男人担任这项工作,凑着海草点亮的火光一直干到深夜。早晨海滩上满地都是剥去皮的海獭,波浪都让血染红了。
部落里的许多人天天晚上都跑到峭壁上去数数白天杀死的海獭。他们数着死海獭,考虑一张毛皮值多少珠子和其他东西。我却从来不去海湾,回回我看见猎人的镖枪掠过水面上,我都要生气,因为这些动物都是我的朋友。看它们在海草中间游戏晒太阳该多么有趣啊,那比盼望弄串珠子戴在脖子上要有趣得多啦。
有天早上,我把这种想法告诉了我父亲。
“珊瑚湾周围的海里剩下的海獭已经不多了,”我说。“阿留申人没来以前那里多得很。”
“还有很多海獭聚居在岛周围的别的地方,”他回答说,在笑我的无知。“这些猎人走了以后,它们还会回来的。”
“一只也剩不下来,”我说。“猎人们会把它们杀个精光的。今天早晨他们在南边捕猎,下个星期他们就会挪到别的地方去扬猎。”
“那艘船已经装满了毛皮,再过一个星期阿留申人就准备走了。”
我相信,父亲一定以为他们很快就要离开岛上,两天以前他曾派我们村里一些年轻人去海滩上用一根圆木打造独木舟,这根圆木是从海里漂来的。
除了让海风吹得生长不良的小树,岛上没有别的村。要过很久才有那么一根圆木漂到岸上来,大家也总是把它抬回村里,放在波浪冲不走的地方打造独木舟。派到海湾去挖空圆木的人,晚上就睡在圆木边上,那就是说他们要在那里监视阿留申人,万一奥罗夫船长打算不拿出一些东西来抵偿我们该得的一份就开船溜走,他们就会立即发出警报。
人人都担心他会来这么一手,所以除了海湾里有人监视阿留申人的船,还有其他人在监视他们的营房。
时时刻刻都有人来传送消息。乌拉帕说,那个阿留申女人花了整整一下午洗她的皮围裙,这是她到这里来以后,从来不曾有过的。一天清早,拉莫说他看见奥罗夫船长全神贯注地修剪了他的胡子,所以看起来和他刚来时一模一样。磨尖长镖枪的阿留申人已经停止工作,全部时间都用来剥制黄昏带回来的海獭皮。我们卡拉斯一阿特村里的人都知道,奥罗夫船长和他的猎手都在准备离开岛上。他会不会拿东西来换我们该得的一半海獭皮,会不会趁着夜色偷偷溜走?我们的人是不是一定要用武力来取得我们应得的一份?
阿留申人忙于准备离岛,而我们人人都提出了这些问题——只有父亲是例外,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每天晚上都在忙于打造新的镖枪。
第四章
阿留申人是在一个阴天离开的。北部深海掀起的波浪向海豚岛滚滚而来。这些波涛在岩石上撞得粉碎,连吼带叫冲进了岩洞,白色的水花高高溅起。天黑以前,肯定有一场暴风雨。
破晓后不久,阿留申人撤掉了皮帐篷,把它们抬到海滩上去。
奥罗夫船长没有拿东西偿付我父亲应得的海獭皮。猎人们捆起帐篷的消息传来,部落里所有人都离开村子,急急忙忙朝珊瑚湾奔去。男人们手拿武器走在前头,妇女们紧紧跟上。男人们走下通向海湾的小路,妇女们却隐藏在峭壁上的灌木丛中。
我和乌拉帕一起来到很远的岬角。也就是猎人们刚来时我在那里隐藏的地方。
当时正在退潮,岩石和狭窄的海滩上到处是一捆捆海獭毛皮。一半猎人已经上船。其余的正在蹚水把毛皮扔上小船。阿留申人一边干活一边笑闹,仿佛他们离开海豚岛十分高兴。
我父亲正在同奥罗夫船长谈话。由于猎人们的吵闹声,我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但是根据我父亲摇头的方式来看,我知道他一定很不高兴。
“他生气了,”乌拉帕小声地说。
“还没有生气,”我说。“真气的话,他要拉耳朵的。”
正在打造独木舟的人也已经停手,留神看着我父亲和奥罗夫船长。部落里的其他男人则站在小道口。
小船装满海獭皮向大船驶去。小船靠近大船,奥罗夫船长举手发出一个信号。小船重新回来时,船里装着一口黑箱子,两个猎人把它抬到海滩上来。奥罗夫船长揭开箱盖,抽出几个项圈。当时天空几乎不透光线,可是当他来回摆动项圈时,圈上的小珠子仍然在闪闪发光。我旁边的乌拉帕激动得屏住了呼吸,我也能听到藏在灌木丛里的妇女们正在高声喝采。
可是我父亲把头摇摇,在箱子面前背过身去,这时喝采声嘎然而止。阿留申人站在那里沉默不语。我们的人离开了小道口,向前移动了几步,站在那里看我父亲的眼色行事。
“一张海獭皮换一串珠子这种交易我们不干,”我父亲说。
“一串珠子再加一个铁镖枪头,”奥罗夫船长举起两只手指头说。
“这个箱子不可能装那么多,”我父亲回答说。
“船上还有几口箱子,”俄国人说。
“那么把它们都搬上岸来,”我父亲说。“船上有一百零五包海獭毛皮,海湾这里还有十五包。你还需拿出三口这样大小的箱子。”
奥罗夫般长对他手下阿留申人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不过话的意思很快就清楚了。小海湾里还有许多猎人,他的话音刚落,他们就动手把海獭皮往小船上搬。
我身旁的乌拉帕一直在气喘吁吁。“你看他会给我们另外几口箱子吗?”她低声地说。
“我不相信他。”
“他把毛皮弄上大船,说不定就会离开。”
“十有八九是这样。”
猎人们须走过我父亲面前才能上小船,当第一个人向他走近,他就上前去拦住去路。
“其余的毛皮说什么也得留下,”他面对奥罗夫船长说,“把箱子送来才能拿走。”
俄国人直僵僵地挺起身子,指指正在朝岛上吹来的云朵。
“我要在暴风雨到来以前把货装好,”他说。
“给我们另外几口箱子。之后我会用我们的独木舟帮你装货。”我父亲回答说。
奥罗夫船长不吭声。他的眼睛在朝海湾周围慢慢扫视。他看了看我们站在十几步开外岩石岬角上的人。他又打量一下峭壁上的人,这才把眼光收回来看我父亲。这时他又对手下的阿留申人讲了几句话。
我不知道谁先动手,是我父亲先举起手拦阻猎人,还是那个背包的猎人先往前冲,把我父亲推在一边。这些都突如其来,我简直分不清楚。我蹦了起来,乌拉帕尖声大叫,峭壁四周也响起一阵喊声,与此同时我只见礁石上有一个人躺了下来,那是我父亲,满脸鲜血。他正在慢慢地站起身来。
我们的人举起镖枪冲下了岬角。大船甲板上冒出一股白烟。一个强烈的响声在峭壁上回荡。我们五个战士倒在地下一动不动。乌拉帕又尖叫了一声,往海湾里扔了一块石头。石头掉在奥罗夫船长身边,没有伤着他。于是峭壁顶上到处都在往海湾里扔石头,打中了几个猎人。我们的战士冲上去把他们按倒在地,打得难解难分。
我和乌拉帕站在峭壁上看着他们,不知如何是好,只怕扔出手里的石头,会伤着我们自己的人。
阿留申人扔下海獭毛皮包,腰里拔出了刀子,我们的战士也向他们冲了上去,于是两边的人在海滩上轮番地冲来杀去。有些人倒在沙子上,又爬起来重新厮杀。还有一些人倒下去了再也没有爬起来,我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有好一阵子,我们似乎会赢得这场战斗。可是战斗一开始划回大船的奥罗夫船长又带回来许多阿留申人。
我们的战士被迫退到峭壁上。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但他们还在小路口继续战斗,不愿后退。
这时风刮了起来。奥罗夫船长和阿留申人忽然掉头向小船奔去。我们的人没有去追赶。猎人们上了大船,扬起了红帆,大船在守卫海湾的两块礁石之间开始慢慢移动。
大船消逝以前甲板上又升起一股白烟。乌拉帕和我在沿着峭壁奔跑,我们的头上响起了一阵仿佛大鸟鼓翅飞去似的呼呼声。
我们在暴风雨中奔跑,瓢泼大雨扑打着我们的脸。那时其他妇女也在我们身边跑,她们的哭喊声盖过了风声。跑到小道口,我们碰见了我们的战士,许多人都在海滩上战斗过,几乎没有人离开战场,而且都受了伤。父亲躺在沙滩上,波涛已在冲刷着他。看着他的遗体我马上想到,他不该把自己的秘密名字告诉奥罗夫船长,回到村里。所有流泪的妇女和悲伤的男人也都说,由于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名实姓,大大削弱了他的力量,以致在同阿留申人和卑鄙的俄国人的战斗中没能活着回来。
第五章
那天晚上是卡拉斯—阿特村上所有人记忆中最可怕的时刻。浩劫那一天黎明时分,把年纪太大不能战斗的老年人算在内,全部落一共四十二个男人。而当夜幕降临,妇女们把牺牲在珊瑚湾海滩上的人抬回村子时,只剩下了十五个男人,其中七个是老年人。
全村妇女没有一个不失去父亲、丈夫、兄弟或儿子的。
暴风雨持续了两天,第三天我们把牺牲的人埋在南部高地上。死在海滩上的阿留申人给我们点火烧掉了。
这以后很长一段时期,村子里冷冷清清。人们要找吃的东西才出去一趟,回来就默默无语地胡乱吃一些。有些人想离开村子,乘独木舟到一个叫做山塔·卡塔利拉的岛上去,这个岛在东方尽头,但其余人说,那个岛上淡水少得可怜。末了大家一起开了个会,决定还是留在卡拉斯一阿特。
会上也推选了一个新头人来接替我的父亲,他名叫克姆基。这个人年纪已经很大,年轻的时候就有好人、好猎人的名声。就在他当选头人的那天晚上,他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说道:
“诱捕飞禽、深水打鱼和打造独木舟的人差不多都牺牲了。过去妇女呆在家里烧饭缝衣,不要干其他活儿,现在不得不代替男人,去对付村外的各种危险。为这,卡拉斯一阿特会出现一些怨言,也会有人想逃避责任。这些人将受到惩罚,因为没有大家齐心协力,我们都得灭亡。”
克姆基给部落里的每一个人都分配了工作,给乌拉帕和我分配的是搜集鲍鱼的任务。这种海贝生长在沿岸的岩石上,多得很。退潮时我们把它们搜集在篮子里,提到方山上,把深红色的鲍鱼肉从壳里挖出来,放在平坦的岩石上晒干。
拉奠的任务是看守鲍鱼,不让海鸥,特别是野狗吃掉。我们村里有十多条狗,主人死了以后,它们离开了村子,加入了岛上到处游荡的野狗群。它们很快变得跟野狗一样凶恶,回到村子里来无非是为了偷吃东西。每天将近黄昏,乌拉帕和我帮助拉莫把鲍鱼放进篮子,提回村子,妥善地保存起来。
这时,其他的妇女则在长满仙人掌的灌木丛中,采集号称“金枪鱼”的红苹果。她们还捕了很多鱼、网了很多鸟。妇女们勤勤恳恳地工作使我们分到的东西实际上比以前男人们打猎时还多。
村里的生活按说应该太太平平,但实际并非如此。男人们说妇女们担当了理所当然属于他们的任务。尽管现在她们变成了猎手,男人们还是瞧不起她们。这就常常惹出很多麻烦,后来克姆基下令重新进行分工——从今以后还是由男人打猎,妇女收割。当时已经有了充足的过冬食物,由谁来打猎实际上无关紧要。
但这还不是卡拉斯—阿特村秋冬不平静的真正原因。那些在珊瑚湾战斗中死去的人还活在我们心里。我们到岛上或海上任何地方,也不管是打鱼、吃饭或者晚上坐在簧火旁边,我们都会想起他们。我们全都怀念着某一个人,我怀念的是我父亲,他是那样高大、强壮和仁慈。几年以前我母亲就死了,自那以后,乌拉帕和我都一心想承担起母亲的担子,乌拉帕比我大几岁,操劳得就更多。现在父亲又去世了,照顾拉莫更不容易,况且他经常调皮捣蛋。
卡拉斯—阿特村的别的人家也是如此,我们怀念死去的人。落在我们心上的负担要比落在我们肩上的负担沉重得多。
秋天食物储存了起来,家家户户篮子里都是满满的,这样就有更多的时间去思念他们,于是我们村子传染了一种病,人们坐在那里,不说也不笑。
春天,克姆基把整个部落召集在一起。他说,整个冬天他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现在已经打定主意,他要乘独木舟到东边一个国家去,当他还是孩子的时候,东边就有了这样一个国家,而且他曾经去过一次。去到那里需要好多日子,但他还是要到那里去,给我们找一个安身的地方。他将一个人去,他不能抽出更多男人去作这样一次旅行,他会回来的。
克姆基离开那天是一个大晴天。我们都到海湾去送行,看他把一只大独木舟推下水,里面装了两篓子淡水和够吃许多天的“金枪鱼”和鲍鱼干。
我们目送克姆基荡桨穿过狭窄的礁石口,慢慢划出海草区,进入大海,他在那里向我们挥手,我们也向他挥手。朝阳在海面上照出了一条银自色的水道。他就沿着这一条水道渐渐消失在东方。
那天余下的时间我们一直在谈论这次旅行。克姆基能不能到达这个我们一无所知的遥远国家呢?他会不会在冬天过去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