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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卫风无月-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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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已经不是我能干涉得了的事情了。再说,那些事,我就算知道了,又怎麽样呢。 皇帝看我吃的少,居然自己动手给我添了一勺粥。我已经见怪不怪,他盛了我就吃。反正将来秋後算帐,多这一条不多,少这一条不少。所以,虱子多了不怕痒,死猪不惧开水烫,这是一个道理。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麽好怕的。 吃完饭皇帝说:“得预备著过节,你身上不好,往年是贵妃主持办理,今年还是照旧吧。内府那边的帐你管著,帮衬著她一些,可也不要过劳了。” 我答应一声。反正,她要支什麽钱,我照支给她就是了。又不是我的钱,省出来也装不到自己的口袋里,我干嘛给皇帝省钱呢。就是前两天查帐,也不是爲的他,而是爲了有点事做不那麽惶惶终日 。 “今天你好好养著,不要过内府那边去。”皇帝伸手摸摸我的头发,状似抚摸小狗:“药还是要吃,回来我要查的。” 我背过身过翻白眼。行啦,大哥,戏词儿一套一套,不知道的人真以爲你多爱重我呢。 好不容易把皇帝送走了,正想更衣换鞋,小陈笑著上来说一句:“侍君劳碌惯了——皇上不是刚说了您今天别出门,好好养病的?” 我拎著一只靴子,才想起来皇帝是说过这话,笑一笑把靴子丢下。嗯,就当今天过周末了。休息一下。 不过,休息的时候,要做些什麽呢?在以前的星期天,我会把积了一周的衣服泡进洗衣机里,放多多的洗衣粉,然後清理垃圾,换床单擦窗户……单身男人的生活,也不能真的象猪圈一样。现在呢?卫生是没什麽好打扫的,衣服根本一天七换八换也有人早早给洗净熨好。窗明几净,没什麽可擦。 我打个呵欠,正想睡个回笼觉,忽然外面进来报说,贵妃来探我的病。我打个哆嗦,说:“就说我还没起,请她回去。” 刘童摇摇头:“主子,贵妃品阶总是高过你,这个架子端不得。我服侍主子更衣,多少说两句话,留贵妃喝一杯茶,旁人就挑不出什麽错处。” 我苦著脸任他捧衣服给我。真是的。 大开了门迎贵妃进来。她穿了一身桃红,挺俗的顔色,却因爲肤光莹莹,显得象一枝桃花似的豔。一点不象孩子他妈,倒象二八年华的少女。真是漂亮。皇帝豔福真不浅。我跟他揖礼,她娇俏的说:“哎呀,快进屋去,看吹了风。” 我从善如流,跟她进屋,还得请她上座。茶端上来,她问我吃什麽药,身上好不好,总之就是什麽客套说什麽,什麽没营养她问什麽。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反正我是病人嘛,病人懒些总是可以原谅。再说,我也不觉得她就是单纯来探病的。能说的话说完了,我和贵妃眼瞪眼。女人在一起肯定有好多话聊,我听见办公室的女同事,一支口红就能聊半个锺头,且聊的兴高采烈绝无冷场,连带著嘻嘻哈哈。这些後宫的女人,坐在一起说起衣料,也是很能说的。可是我和她,能说什麽? 又续水,再喝茶。 “咳……”她清清喉咙,不知道是打算说什麽,忽然外面报说,贤妃来了。哎,我今天真有眼福。贵妃娇豔,贤妃素净,要论风姿,真是春兰秋菊棋逢对手。我一面把贤妃迎进来,一面对这个左拥右抱的皇帝恨的牙痒痒的。外面多少光棍娶不到老婆,他倒好,一个人占几十几百个份额,真是…… 这个时代的人,好象不明白,一个萝卜一个坑的道理。贵妃和贤妃也互相客气我,我再让人给贤妃上茶,然後把刚才回答贵妃的问题又回答了一遍。 两个美女脸上带著各有千秋的微笑,一个如春风拂面,一个似清月生辉。不光脸蛋儿美身材好,气质也是一等一。唉,还是叹一声。人比人气死人,皇帝怎麽就这麽好豔福。 但是看两个人笑的和气,言语温柔,眼睛却都是闪闪亮的。我知道这两个女人肯定心里是想咬死我。不过还没有找到机会就是了。要是一找到,还不马上扑过来。贤妃就不说,洛妃可是一等一的好手段,明宇告诉过我的,我可一时也没忘。她们坐了一会儿,告辞走了。可怜我一个病人,还拖著腰送她们出门。回来之後,小陈给我端茶上来,凑著说:“主子歇歇吧,脸色又不好了。” 我抱著茶杯窝在椅子里:“再等等吧,等该来的都来了,我再大歇。” 果然话刚说完,外面报说,李妃和亦妃也来了。 好不容易把这两个女人也打发走,我瘫在椅子里,拖长腔说:“下面的人真的不见了……再见小病也要变大病,病不死也把我累死。” 刘童答应著。我挥挥手:“把门关起来,谁来也不开了。” 刘童答应著,真的去关门。我觉得头有些跳跳的痛,捧著脑袋把自己扔上床,小陈过来给我放帐子,忽然压低声说:“明侍书有个字条给您。” 我立刻翻身坐了起来,伸手去接。薄薄的绵纸上写了一行小字,我把这一行字从头看到尾又倒过来从尾看到头。小陈小声说:“侍书嘱咐,您看完就烧了吧。” 我嗯了一声,他端烛台过来,打著点上火,我把纸条凑上去烧了。刘童在外面说道:“主子睡了麽?” 我眨眨眼,小陈接过去说:“已经睡下了,什麽事?” “刘嫔来探望主子。” 我看看小陈,小陈看看我。原来觉得明宇那张纸条不过是未雨绸缪,可是刘嫔来的时间这麽凑巧,倒叫我意外了。小陈小声说:“回了她?” 我想了想,反而把头发捋一把:“请她进来吧。” 刘嫔打扮的也是很不错,珠环翠绕,豔光绰约。我一上午连见了四个大美女,四妃里面贵妃贤妃都漂亮之极,李妃和亦妃也是。而这个刘嫔……走路的姿态娜婀多姿,也是很有风情。 她向我行半礼,莺声呖呖的说:“拜见侍君。” 我说免礼,请坐。茶端上来,她又说:“侍君身体好些了吧?” 我淡淡地说:“好多了。” 她笑了笑,身後的宫女捧上一个盒子:“这是上好的北地的药,治风寒是很有效的。侍君能用得上自然好,用不上放著以後送人也是好的。” 我心里打个突,盯著那个捧近了的盒子。 明宇啊明宇,你该改名叫明半仙才是。你怎麽知道刘嫔要来,又怎麽知道她会送药给我?就是不知道你所说的最後一样,是不是也与事实相符。刘嫔这个盒子里,是不是装的并不是良药? 小陈把盒子接过来,我嘴上客气著“教你多费心”,看著小陈已经打算把盒子放在一边几上,然後自然是收起来。我指著盒子说:“不知道是什麽药,打开来看看。内用还是外用,请夫人指点我一下。” 刘嫔愣了一下,笑说:“好。” 小陈把盒子递给我,我接的时候只伸了一只手,托著盒底,等小陈一松手,我的手也一歪,盒子一下滑落在地,清脆的一声响,盒盖已经破裂开来。 有点浅白的烟气升腾,我掩著鼻向後退一步,细看那些烟粉没沾到身上,擡头说:“真对不住,失了手。” 刘嫔脸上却现出极奇怪的神色,她身边的宫女咦了一声,上前去捡盒子,说道:“雪参怎麽……” 一句话没有说话,人软软的瘫了下去,眼耳口鼻中沁出细细的血丝来,脸孔却成铁青的。我愣在当地。 明宇那张条子写的是:“刘嫔送毒,千万小心。” 我只当是她会送些吃的,里面下毒,我当然不想以身试毒,可是不收下又怕人疑心,干脆当她面打翻了好释他人疑心。没想到这毒药这麽厉害。刘嫔身体僵直,脸色雪白没半分血色,嘴唇颤动著却说不出话来。我问:“夫人,这是怎麽回事?” 她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突然放声尖叫起来。那毒不知道是什麽,太医院的人取了去验,还不知道何时验出个结果来。刘嫔惊惧难当,跪在皇帝跟前哭得似梨花带雨,一直在分辩,说她送来的是雪参和上好干草药,用红线扎了放进盒子里,上午就备好了,用过了午膳,由那宫女捧了一起过来。可是问她雪参和草药是哪里买的,除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宫女谁还动过这个药盒,她却张口结舌说不出来。我精神还是不济,皇帝也没有再问,只是让人将她看押起来。而宣德宫的地上因爲沾了毒,皇帝命人验毒还没结果,我也不能再住这里。听他这麽一说我倒有些因祸得福的喜悦。不住宣德宫,我搬回思礼斋去,岂不是可以见到明宇了麽?这事情前前後後拿去问问他,一定清楚,我还有好些话想和他说…… 结果皇帝来了一句:“侍君身体不适,旁的地方不见得住的舒服自在。把贴身穿的用的收拾一下,先搬到朕的寝宫来。” 我本来兴高采烈,一听这话,立刻象是霜打了茄子。得,还不如让我留在原地儿呢。 我的步辇却不在院子里,说是拿去上漆。皇帝一挥手,大方的说:“和朕同乘回去便是了。” 切,谁稀罕。 其实我心里明白,皇帝心里应该也有数。上了步辇,凉风吹的布幌摇摇荡荡,我小声说:“毒应该不是刘嫔放的。她又不傻,下毒从来都是件背人的事,哪有人把毒大大方方送上门来的,要是我真是死了,她洗不脱嫌疑。” 皇帝看我一眼,笑说:“你倒明白。不过她说不清楚前因後果,也必定有弊,一定要问个清楚。” 我眨眨眼,虽然又从鬼门关前打个转,但是我并不记恨那个刘嫔。追根结底,这个祸源是我身边坐的皇帝。谁让他娶这麽多老婆呢?又谁让他把我摆在风口浪尖上呢。有人想杀我,也不怪他们。这本来就是个人吃人的後宫。其实刘嫔未必没有除我之意,但是今天这个事情,应该是药被人调了包去。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多加些人手看护她,别被人弄成畏罪自杀。” 皇帝一笑,一手揽住我的腰顺手回带,我坐不稳,靠在他身上,听他说道:“我的白风心肠倒真好。” 我慢一拍才反应过他说了啥。什麽,什麽叫,他的,白风?呕,我好好一个人,怎麽成了他的,他的了? 折腾了半天,晚饭一直到掌灯时分才摆上。皇帝吃饭也不是额定百八十个盘子碗的,菜是不少,摆了满满的一几,二十多个,还有碧粳米饭,素粥,炸点心面果子七八样子主食。我一天没怎麽认真吃东西了,居然胃口大开,吃了好些。皇帝看著我吃,笑吟吟的象是心情极好。外面裴德悄没声息进了来,在皇帝耳边低声禀事。皇帝看我一眼,放下了筷子,说道:“带进来。” 我咽下嘴边的饭,捧起茶来喝了一口,皇帝显然心思已经不在吃饭上,眼角却还看到我的动作:“现在别忙喝茶。” 我悻悻的把茶杯放下。外面禁军侍卫已经带了人进来,是两个宫女,穿著银红的衫子,齐整清秀。两个人都花容惨淡,被推进殿来,跪下磕头,声音抖得象大风吹的一样。 饭桌轻捷无声撤了下去,皇帝慢慢踱步到殿中的雕龙椅处,却不忙坐下。我坐在一边,香茶已经端上了来,我却没有喝茶的心情。 这又是出了什麽事呢? 还有,明宇到底是什麽人呢?他怎麽会知道刘嫔送来的盒子里带著毒的? 裴德十足是个人精,我对茶没偏好,但是以前的习惯却带了来,喝的东西总是喜欢烫烫的。端给我的这盏茶就烫的很,热水流过舌头,麻麻的热热的。天越冷我越爱喝热茶。这个人能做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当然是有他的本事。 左首那个宫女叩个头,直打哆嗦。裴德不愠不火的声音,有些阴柔不定的说:“知道什麽都说出来,皇上圣明,天恩浩荡,没什麽好怕的。” 那宫女声音很细,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天生如此:“奴婢,奴婢……昨日里奉主子之命,去秦太医处秘密取了药材和雪参……” 裴德恰到好处问了一句:“还有旁的吧?” 那宫女打个寒噤,声音很低,说道:“还有二钱乌提草。” 裴德轻轻咳嗽一声。那宫女哆嗦的更厉害:“公公,我说的实话,确实只有这麽多,再没有别的了。娘娘私下里取药是犯禁,可是乌提草只能让人腹泻体弱,娘娘她万万没有谋害侍君之心。” 我看著跪著的两人,心里感觉很怪。说不上的同情还是厌恶,其实感觉很淡漠。不管是不是刘嫔,总之有人要杀我这是真的。这个侍君才当了一个多星期,这是第二次谋杀。 时已近冬,虽然皇帝这间暖阁里还是融融如春,我却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直钻上来,心里凉冰冰的。那宫女惊恐的擡起头,裴德嘴角带著冷笑,萧杀之意昭而不显:“那麽欲断魂,是怎麽进的你们前春宫?自己长脚跑进去的?” 那宫女连连磕头,暖阁里铺著厚毡,可是她实在太用力,沈闷的叩击声听的我毛骨悚然。一想到那咚咚的沈闷的声音是人的头骨碰著硬砖发出的,我就觉得不寒而栗。那宫女声音里带著哭音,都不成|人腔儿了:“公公,裴公公,奴婢说的全是实言。您说的药名我听都没有听说过。药材是我从太医院药库里拿来的,可是拿回来就是红梅在整理,奴婢再也没沾一沾……” 裴德没再理会她,转头问旁边那女子:“你说。” 那女子哆嗦著,手紧紧揪著自己的裙子拧成一团:“回,回公公的话,奴婢,只负责外边屋子,里面的事儿,奴婢确,确实不知道……” 裴德下巴扬起来,旁边的侍卫递上布包。摊开的布包里是张黄纸,常用来包药的那一种纸。纸上还隐隐有层白色粉末儿。我虽然不大懂药,可是看一眼就觉得心里发毛,不由自主向後缩了缩。裴德轻声细气地问:“那这包著欲断魂的包纸,怎麽又在前春宫的花根处找著了?” 那宫女眼神散乱,双目紧闭,身子向一旁栽倒。侍卫抢上一步看了,朗声说:“厥过去了。” 裴德挥挥手,捧著布巾的侍卫慢慢退後。 皇帝坐在椅上,手指一扣一扣的敲著椅背,声音里听不出什麽情绪:“这样也问不出什麽来。” 裴德躬身:“是,是奴才无能。” 是啊,这种事很难找证据。刘嫔虽然九成是让人陷害了,她送来的掺那个泻药的盒子,被洒了那个要命的毒粉。可是没法证明她是让人陷害的。 那边裴德跟皇帝小声说话,我听不太真,好象是说什麽不能爲打老鼠伤了玉瓶儿之类,况且也的确没有眉目去查其他人…… 啊,这个范围是太大了,三宫六院自四妃而下,个个都是怀疑对象,只除了我自己之外。其实我倒觉得哪有那麽大的怀疑面积?虽然皇帝的女人,嫉妒的也多。但是这个人又要知道刘嫔偷偷备药,又有能力弄到这什麽什麽“欲断魂”,还要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放进去。能有这麽大能力的人可不多,一下子排除一大批人。我一手掩口遮住个呵欠。药名子起的真好,叫什麽欲断魂。让我一下子想起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我一点不关心是谁下的毒药,我只想知道,明宇他究竟是什麽人,他是怎麽进的冷宫,又是怎麽出的冷宫,和我到底什麽关系。还有,他怎麽会知道有人要给我下药的? 御医被传进来,说要再给我好好检查检查身体。这个我倒不反对,我也怕那个厉害的毒粉沾到衣服上而我自己却一无所觉。从里到外的衣服都脱掉了,泡在大温水池子里,旁边太监也只穿单衫短裤,拿木勺舀水给我从头往下浇,挺舒服的。 太医在一边半屈了膝,一会儿让我伸舌头,一会替我翻眼皮,拿了木锤在我腿上臂上背上挨片儿的轻砸,还拿银针刺虎口贲关,看变不变色。虽然觉得烦琐,可是这是爲了自己的小命儿著想,我自然乖乖配合。等洗好完事儿从水里爬起来,有人端过一大碗浓浓的不知道什麽药煎的汤,黑糊糊的。太医看我捧著碗一脸退避三舍的表情,行个礼说:”侍君不要看这样子不好看,药材可是地道的珍奇异宝。历来皇子被册爲太子,常有这麽一碗药备著呈上,喝下此药,三年五载,一些寻常毒物已经不能伤及身体,一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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