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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柏杨全集-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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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喷唾沫之,或叫他滚蛋焉,或叫他混蛋焉,或请他另行高就焉,小官崽便只有三条路可走:一是第二天不声不响,照常上班,非他无耻也,实在是生活逼人,只好把大官崽的话,当作王八放屁。一是跟该大官崽对吵对骂,他干你老母,你也干他老母,如果你的后台奇硬,他算吃一次亏学一次乖,如果你没有后台,则卷行李走路,但心头之气就消得多矣。另一个是,害一场遮羞生气型的病,请病假焉,或请长假焉,把一场非礼官司,来一个艺术化之。
   
   
   宇宙锋
   属员们的政治病,只要那个顶头上司稍微有点度量,或托人致意,或亲自登门道歉,便会一药而癒。前些时柏杨先生在办公室吃了上司的白眼,心里一想,我这么大岁数,怎么沦落到小孩子之手?当时也不言语,但我第二天就不去上班,盖我病啦,病得连掏五毛钱打电话请假的力气都没有啦。除非上司表示失礼失礼,或者你既不惜老怜贫,我就视富贵如浮云。柏杨先生这几年非当初穷兮兮之状,如果仍以为我还恋栈,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的男公子和女公子都在美国,我已努力鼓励他们早日加入美国国籍,以便光宗耀祖,二人每月都要寄来数十元或数百元美金给我,有美援可恃,当然有胆量掼纱帽也。大概该上司也打听出来我即将成为美国人之父,肃然起敬,不但没有申斥,第二天还亲自光临柏府,我见他进门,就赶紧上床要哼,谁知他乃老资格医生,也不问我啥地方痛,就掀底牌曰:「我总算年轻,你老人家不要和我一般见识。」听后满身舒泰,跟在他屁股后乖乖的上班而去。当然,不见得每一位患者都会有我这样的好儿女;有很多朋友,小不如意,便大害其病,结果旷职七天,着予撤职。
   所以遮羞生气型的病,并不简单,必须有最高的境界和最高的艺术,恰到好处害之,再恰到好处癒之,那才叫上流份子。有些人不分青红皂白,一时蠢血上冲,猛害头痛,其不把他害得丢盔掼甲者几希。若柏杨先生,要不是男女公子都在美国,有美援可拿,敢害那场病乎?记得十年之前,初来台湾,在某一家杂志社当编辑,辛辛苦苦,若牛若马,有一天为了一篇稿子,我说可以用,社长老爷说不可以用,争执几句,社长老爷大怒曰:「这里是我当家,抑是你当家?」这还用问?当然是他当家,我就掉头而去。第二天上午,正在严重考虑是不是要请人送封信去,说我病啦,想不到社长老爷先下手为强,派员送来一笺,另附一百五十元现钱,笺上曰:「阁下自来本社工作,表现优异,业务蒸蒸日上,十分感激。唯以最近经费拮据,不得不行紧缩开支,否则难度难关,拟请阁下在府暂时休息,遥为指导,一俟营业情况好转,当再敦请襄助,情不得已,乞谅乞谅。」我只好悲悲惨惨在家孵豆芽。
   呜呼,一个人如果没有点特殊的门槛或特殊的办法,无论啥病,都以少害为妙,否则如黄河决口,一溃而不可收拾。从前职业好找,「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在家里住」。病啦没有关系。如今则「此处不留爷,别无留爷处,处处不留爷,上吊一条路」。对低级职员而言,三十六计,不病才是上计。
   政治病如果害得恰到好处,小则能消痰化气,大则能保命全身,不一定都是见不得人才卧床不起也。若某部长、某局长、某啥长,平常威风凛凛,连放屁都有人作文章研究它的哲学基础,不知道哪一个过节没有搞好,被免了职,朋友和部下前去看他,一律挡驾,曰他病啦,严遵医嘱,不能见客,是他真的要断气哉?当然不是。而是大家见面,有啥可谈的,第一,朋友和部下不能责备他本人没有干好,如果开口曰:「你确有很多可以检讨的地方,像某次焉,你贪污了一百万,像某次焉,你断了你上司三百万财路。」那不是去安慰他,而是去开调查庭矣。第二,朋友和部下又不能责备他的上司,你把他上司骂得一文不值,他不表示同意,与心有违;他如表示同意,又怕你是上司的暗探,将来不提拔他。与其惹麻烦而冒危险,不如病了算啦。而且不管怎么,凡是去看他的人都不能给他官做,自己如丧考妣还来不及,再见那些凡夫俗子,徒浪费时间。
   历史上害政治病的朋友多矣,像前边说到过的司马懿先生和袁世凯先生,以及周瑜先生,都是为政治性的事件而害之。但也有很多可怜的朋友,却为的是非政治性事件而害之,那就更十分高竿。君看过京戏上的《宇宙锋》乎?赵高先生的女儿为了拒绝嫁给皇帝(该小姑娘一定有点神经不健全,现在的女孩子不要说嫁皇帝,一听说能去美国,连擦皮鞋的都嫁),老头大怒,训之迫之,她就病啦,害的是一种疯病,叫声:「爹爹,我的儿呀。」把赵老头叫得两眼冒火,婚事只好作罢。呜呼,装疯不但是一种最高级的政治病,而且是一种最高级的艺术,从前庞涓先生要想杀孙膑先生,把孙先生双脚砍断,糟蹋得不像样子,孙膑先生就靠一场政治病逃脱魔掌。他疯了之后,沿街乞讨,连国王都骂,庞涓先生还不相信,弄点狗屎送到他面前当米饭,孙膑先生怎会不知道那是狗屎,但他仍抓起来吃,而且还啧啧称香,用舌头猛舐嘴唇。有如此高深的造诣,庞涓先生怎能不死在他手里哉?
   还有更纯属于私人的事件,而大害政治病的,东汉时公孙述先生看中了任永先生的漂亮妻子,乃半软半硬,勾搭成奸,还打算斩草除根,把任永先生杀掉,于是乎,任永先生忽然瞎啦,那是一种俗名「睁眼瞎」,外表和普通人一样,只是看不见东西。有一天,他眼睁睁的看他儿子掉到井里,都不得不假装看不见,后来公孙述先生伏诛,当天他的眼就啥都看得见。
   
   
   探病学
   害病固然形形色色,探病也同样形形色色,一个人再穷再困,不幸大病临头,或住了医院,或请了病假在家里哼,总会有几位好心肠的亲戚朋友,前来探望。恐怕读者先生中每人都有探病的经历,父母住院,天天往看,急在心头;老板住院,时时往看,急在表面;朋友住院,间隔往看,也有各种情绪。夫一个能活到五十岁的人,无论如何,在探病方面,应该都属饱学之士。柏杨先生现在提出一个问题,台湾芸芸众生,你知道谁是权贵份子?你当然可以说知道,若某大人,提起来会叫人背皮发紧,但知名的权贵固多,不知名的权贵亦不少也,用不着东打听西打听,到处蒐集情报,只要看一下飞机场和荣民医院,便虽不中不远矣。一个人到了某一种火候,犹如马不离槽,狗不离窝,他们也不离开那两个地方。飞机场不用说啦,送往迎来,心如火烧。荣民医院(想当年是台大医院,如今台大医院行情看跌),位在郊区,为各种病官集中之所。驱车前往,只要一趟,便可面面俱到,有一网打尽之效。在这两个地方常露面的人,即令不是正在当权的朋友,也是「热烘烘的太阳往上爬」的人物,或许还没有到炙手的程度,却是在那里慢慢的热,终有一天会大热而特热的焉。
   故柏杨先生曰:「探病为升官之本。」文艺腔一点,可曰:「探病为热起来之本。」盖大官崽躺在床上,病态可掬,悠悠然而抬望眼,见各色人等罗列床前,不仅官心大悦。对更大的官,就扬言杀身以报。对较小的官,觉得「他这个人真不错,天天来尝黄龙汤,有机会得提拔提拔他」。于是乎如此这般,其妙无穷,不久之后,那位尝黄龙汤的朋友,登到台上,向可怜小民致训词,勉励小民礼义廉耻,道德救国矣。一个不善于探病的家伙,能有此洪福乎?柏杨先生天生异禀,《圣人集》序言中曾有考证,柏杨先生之初生也:「狂风大作,天崩地裂,火山爆发,日月无光,麟龙并臻于庭,凤鸾群朝于堂,华亭鹤唳,蜀山猿鸣,灵霄荡荡,地府摇摇,极尽热闹之能事。」这就是说,我老人家跟任何一个历史上的大家伙相同,天生的要我管辖万民,骑到万民脖子上眼前欢而地头蛇。可是,为啥弄到今天仍苦兮兮爬不起来欤。根据哲学家的考察,我最吃亏的在于不会探病,记得一○年代,辫帅张勳先生,官拜长江巡阅使,柏杨先生翩翩少年,满腹经纶,经奉天道尹之介,前往晋谒,想不到张公病矣,我病榻拜见,曰:「大帅不要担心,肺炎虽重,仍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不死,算不了绝症也。」我说的本是实话,谁知道探病却是不准说实话的,事后听说张大帅本预备畀我赈灾委员一职,叫我去世界各国考察,朗朗前程,被我自己葬送,现在一想起来,就自打嘴巴。那时如果能从赈灾委员渐渐热起来,今日早热成了头牌矣。年轻小子,能不提高警觉哉。
   探病是一桩非同小可的大事,探得好探得妙,受用无穷;探得不好探得不妙,砸锅到底,还不如不探。清王朝末年,有两个大官焉,叫什么鸭头公狗头公,有名有姓,提笔却忘之矣,都很衰老,有一天,甲害了要命型的病,乙扶着手杖前往探视,甲看他摇摇欲坠,叹曰:「油尽灯枯,你我二人不知谁先走一步也。」乙当官当久啦,圆滑闪避,不负责任,早成了习惯,一听问谁先走,当答曰:「当然您先走,当然您先走。」把甲当时就气得半死,幸亏是两个老家伙,无可奈何,否则岂不是故意触霉头乎?
   从这些形形色色的探病史上,可把探病客分为四大类型,一曰混蛋型焉,一曰饿狼型焉,一曰圣崽型焉,一曰唱片型焉。像柏杨先生探望张大元帅,乙大官探望甲大官,所露的那一手,非存心和人过不去,而是一时鬼迷心窍,说话脱了常轨,属于混蛋之型,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既捅了马蜂窝,便是连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也。还有一种情形,病人如果害的是腹膜炎,偏偏探病的家伙想当年也曾害过腹膜炎,节目就顿时可观,只看他脸上那种他乡遇故知的神色,就值回一张票价。他会一跳就跳到床前,大肆宣传他当年的英雄事蹟,如何如何的绝望啦,如何如何的开膛破肚啦,如何如何的死里逃生啦,最后又提出许多警告,警告不要害怕啦,警告小心医生把剪刀留在肚里啦,其状好像为基督作见证的施洗约翰,叫人血压猛升。一次我的孙女右臂被开水烫了够,(呜呼,现在小孩子真是淘气,不到两岁,就爬高爬低,若柏杨先生幼时,到了五岁还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动的,这样下去,怎不教人着急?)一家大小轮流照顾,五小时后曾发一次高烧,恰巧一个朋友太太前来串门,一听说孩子遭了水烫,不由心花怒放,盖这一下子她可以满足她的发表欲啦,就一屁股坐下来,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说她十岁时也烫过手臂,因为保养得好,连疤都没有留下,然后厉声曰:「你们老一辈有责任呀。」又说烫伤不比其他创伤,没有细菌,而是细胞和肌肉组织破坏,然后又厉声曰:「烫伤如果超过全身的三分之一,就非死不可,你们娃儿超过没有?」又说伤者千万不能发烧,一旦发烧,就是白血球死亡过多,就要完蛋,然后又厉声曰:「千万烧不得,千万烧不得,可怜一条小命,能生生烧死。」家人本来已经又怕又急,听了她一番致词,更觉前途茫茫,老妻和侄女马上流下四行眼泪,我把该广播肉台拉到街口,挥手曰:「白白。」她瞪大了眼,等到弄清楚原来是我赶她滚时,我已砰然一声,把门关住,让她空对电线杆自怨自艾好心不得好报也。
   
   
   恶客
   和混蛋型探病客同样罪大恶极的,还有一种饿狼型探病客。普通情形之下,病人床头桌上,总有一点比较昂贵的食物,都是平时吃不起或平时舍不得吃,再不然就是特别富于营养的玩艺。我们探望朋友病时,怎能花一块钱买两个馒头耶?即令含着眼泪当裤子,都得买点在我们眼中高不可攀的东西,像奶粉焉,像洋大人的罐头焉,像其他一想起来都要流口水的瓜瓜果果焉。盖一旦到了卧床不起,自然有权享受享受。柏杨先生有一叔父,家有良田千亩,可是他天生的节约救国,有一次大病来临,为了省钱,不肯请医吃药,到了后来,眼看就要断气,才叹曰:「我这一辈子没有吃过鸡蛋,死不瞑目。」家人一听,赶快去买了三个鸡蛋,堆在床头教他瞧之,而且马上给他煎了两个,老人家大口吃下,觉得浑身毛细管都凉风习习,病竟霍然而癒。
   一个人平时想吃很多东西,尤其中国同胞,几乎百分之九十肚子里都缺少油水,一天喝一盃牛奶吃一个蛋,便是神仙生活,大多数农民一辈子很难吃上一斤猪肉。苏东坡先生曾说过一个故事,有两个穷措大在一起聊天,说他们一旦中了爱国奖券,或中了马票,该怎么办?一人曰:「我要是发了财,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另一人曰:「胡说胡说,我要是发了财,吃了还吃,哪有工夫睡耶?」可见吃在小民生命中占有多么重要的地位。从前四世纪西晋王朝时,大官崽何曾先生一顿饭要花一万美金,可是他还皱着眉头发愁没地方下筷子,我们真算运气,没有交上这种朋友,否则他害起病来,真不知道要送他点啥也。好在何曾先生这样的人少之又少,而像柏杨先生这样的人触目皆是。于是无论害病探病,都和「吃」发生密不可分的关系。
   中国人见面,每曰:「你吃啦没有?」西崽乃讥之曰:「只知道吃。」盖他忽略了小民缺少的是啥也。柏杨先生前些时因被贼老爷偷了东西,惜财心切,就感起冒来,病中啥都不想,就是想吃果子汁,呜呼,你知道果汁罐头多少钱?曰「十块钱」,简直要人老命,平常不要说吃啦,便是想一想都觉得暴殄天物,罪过万分。可是既然政躬违和,老妻看我可怜,就买了两罐,后来有位朋友前来看望,也送了两罐,放在床头,只是看看,用不着下肚,便觉心里舒适。假使这时候有人学会了夷人之礼,送给我一束鲜花,你说扫兴不扫兴乎哉?管仲先生曰:「仓廪足而后知荣辱。」翻译成白话,就是:「油水足而后知赏花。」只关肚皮,而不关文明水准,西崽先生不可不知也。
   人类真是一种稀奇的动物,在害病上更显得稀奇非凡,没有害病时,见了苹果就流口水,想起燕窝就浑身抽筋,认为有朝一日春雷动,一定要吃个天昏地暗。可是一旦真的病啦,或自己买焉,或朋友送焉,既有苹果,又有燕窝,却没有一点胃口。吃苹果如吃?糠,吃燕窝如吃烂粉条,真是人生最大的缺点。我想,当初上帝造人时,如果特别开恩准许害病时有好胃口,那该多么妙哉?偏偏他老人家不动这种慈心,不但如此这般虐待,而且即令有些天纵英明,不同凡品的朋友,生病后胃液增多,这也能吃,那也能吃,医生也会斜刺里杀出,一脸正人君子之状,告诫他必须减食。我有一位同事,便有这样表演,他虽在重病之中,也食大如牛。有一次为了割痔疮,整整一个星期没吃一点东西,只喝点流质之类,以维持残生,以后一谈起来就咬牙切齿,大骂医生不是人。
   柏杨先生引经据典,说了这么多,在指出一点,那就是病人床头,多多少少都堆着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食物,色香味三者兼备。病人有心无力,想吃吃不多,或者想吃吃不下,或者根本不想吃,而家人则不忍吃焉。于是乎,饿狼型的探病客遂有了福啦,该型朋友,眼睛特别锐敏,嗅觉也特别灵光,进得门来,如果病人床头不幸而没有放点玩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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