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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柏杨全集-第2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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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洗个澡一样,从今以后,永没有人敢碰你!」
   我的双手开始发胀,我说我愿意坦白合作,但我实在没有参加任何叛乱团体。刘展华说:「昨天你还承认加入共产党,今天连昨天的话都推翻了!」他放下原子笔,拿起米达尺,上下摇动,几次,都几乎戳到我的眼珠,我双手开始发烫,我又陷于昨天苦境,我知道我不久就会发抖、双腕像断了似的刺痛、我会流汗……突然间,纵是闪电都没有那么快,米达尺像钢鞭一样抽打到我右颊上,一道火辣的灼痛使我觉得他用的是烧红的铁条,我叫了一声,左颊上又被抽一下,霎时间我知道他们已决定对我苦刑拷打,我誓死都不相信的事再度发生,我大叫说:「你打人……」我的左颊再度更重的一击,那是刘展华先生的拳头,我的眼镜像投掷出去的飞镖一样,飞到行军床上,我失去重心,连同椅子向右跌倒在地,我看到两眼凶光,发自魔窟的凶光;他突然一脚踢出,那皮鞋尖端正踢中我的左膝,我正要爬起来,更猛烈的一脚踢中我从前就受过伤的右膝,我似乎听到骨裂的声音,两膝剧烈的痛使我哀号,我在地上滚动,又是凶猛的一脚,踢中我的心口,我号叫着爬到墙角,像一条就要死在乱棒下的丧家之狗,我尽量弯曲膝盖,抱到胸前,但又一脚正踢中我的右耳,我急抱住头,我忍不住大声哭号。
   「听清楚,」刘展华先生说,「你被拷打死,我们只要说你畏罪自杀,就一了百了,你高估了自己!」
   突然,他抓住我的头发,拳头像暴雨一样的猛击我的脸部和前胸,我挣扎拒抵,用双手回挡,但他的皮鞋接连的踢中我刚暴露出来的小腹,我痛苦的叫喊,把前额撞到地上,咬住牙哭号,我还不愿死,死也阻止不了他,特务如果在乎犯人死,他就不是特务了,而我怕他把我踢成脑震荡,踢成残废,我哭号说:
   「我招供,招供,不要打了。」
   「好吧,坐回你的位置。」
   我用了足足三、四分钟之久,才从墙角爬到桌边,浑身湿透,好像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但我颤巍巍的怎么也站不起,我抖得像大风里贴到墙上已快脱落的一张薄纸,汗珠、新血,和眼泪流满一脸,我拚命喘气用手去抹,才知道脸上满是泥土。这时刘展华先生好心的扶住我,把我扶到椅子上落坐。
   「说吧!」他再拿起笔录和原子笔,那米达尺已不知扔到哪里。
   「我,我,」我思索,我真渴望知道:我承认参加哪个叛乱组织,才能使他满意。我揣摩他的意思,似乎捕捉到一点暗示,于是,我呜咽的说:「我参加中国民主同盟。」
   「你看,」刘展华温和的向我作一个十分友善的笑,「柏老,你要是早说,怎么会有刚才那种误会,其实你的资料我们全都掌握在手,但我们要你自己承认。」
   就这样,一九六八年三月,我加入了中国民主同盟。
   整整二十一年,今年是一九八八,我从台北出发时,就声言到北京一定前往民主同盟报到,他们不能拒绝,铁证如山:我有台湾警备总司令部军法处起诉书。我当然不会去报到,我只是想去民主同盟总部门前,照一张相片,或许到他们办公室参观一眼,作为纪念,我要知道我所参加的民主同盟总部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我对我的苦难,不会忘记,但我却为那些陷害我的人难过,更为那些审讯拷打我,笑脸欺骗、恶言相加的特务难过,虽然他们身在搅拌器中,但公门之中好修行,仍有诉诸良知的空间。他们那么肆无忌惮,不但破坏法纪,伤害别人,也使他们自己的品质堕落。
   
   
   恋尸狂
   毛泽东恨他的亲密战友,恨全体人类,所以,他渴望核子大战,不在乎人类死光。
   民主同盟中央委员会办公室副主任曹玉女士来接赴宴,就在总部会客室用餐,我和香华分坐在主席费孝通先生左右,在座的还有副主席高天先生、萧干先生、秘书长吴修平先生、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副院长冯之浚先生等,我向他们简报我参加民主同盟的经过,他们忍不住笑起来,不过,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黑白颠倒时代,在座的全是我敬仰的前辈,他们所受的折磨,跟我差不多同样离奇,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罪名是参加国民党,成了国民党特务,这讽刺剧用血泪写成。席间只有香华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她在她所形容的「加在一起五千岁」老人群中,听我们说话,如同梦幻,所以她一面吃一面悄悄翻阅萧干送给她的书《负笈剑桥》,那是一册我在大陆上看到印刷最精美的书,她翻了几页,忍不住低声对我说:「这本书真好看!」我不禁失笑,笑她孤陋寡闻:「萧干先生的书当然好看,还用你告诉我!」萧干在三○年代名震全国,由香华的茫然,可看出海峡两岸隔绝的彻底。
   席散后,在大门口,我再一次的回顾民主同盟总部全貌,什么时候,中国,以及全世界所有的国家,才不再发生因政治的原因,而残害人权的暴行?
   这是我留在北京最后一晚。从民主同盟总部回北京饭店,等到来访的朋友们渐渐散去,我和香华到天安门去作最后一次参观,北京饭店离天安门只七八分钟路程,季节分明的大陆性气候,天已初冬,我穿着大衣,还能抵御,但双腿有一点冰凉的感觉,受伤较重的右膝发出变天时总要发出的酸痛;香华也受到北国之冬的威胁,这是台湾所从没有的,台湾气候的特征是「湿冷」,而北国风光,则是「干冷」(同样的,台湾夏季是「湿热」,北国则是「干热」)。
   午夜的天安门广场,一片寂静,看不到人影,只见排排路灯。天安门右前方,就是毛泽东纪念堂,堂中毛泽东像前,有一个警告标语牌,上写「请勿吐痰」,这是大陆吐痰泛滥的反思,没有政治意义,但当人们用它跟自己的情感联系在一起时,都会忍俊不住,发出会心一笑。就在前天,陪我们穿过那庞大广场,经过毛泽东纪念堂的一位公爵级官员,忽然问我说:「你去过十三陵没有?」我说:「去过。」他说:「明朝皇帝们比毛泽东聪明,他们把尸体葬得远远的,人民想挖都挖不成,谁肯跑那么远,只为了扒坟!这个纪念堂,最后还不是一扒!」他虽是共产党官员,但这话却是人民真正的心声。但我反对因政治的理由拆除任何建筑物,那都是人民汗水泪水积起来的钱,仅就建筑而言,毛泽东纪念堂外观雄伟,给人们一种古希腊诸神庙殿堂的感觉。而台北的中正纪念堂,形状鄙陋庸俗,活像一口干瘪了的大钟,凄凉孤独的扣在地面上,顶盖又使用那种最难协调的深蓝颜色,阴气森森。选定这项设计的官员,恐怕没有灵秀之气,更没有美感经验。不过,即令那么难看,我也希望它永久保存。
   天安门并不美丽,因为它高的缘故,勉强可以说有点雄伟,但也雄伟得单调,不过一座经过粉刷的城墙而已。可是,它在中国现代史上,却价值连城,我默默的眺望,彷佛看到毛泽东先生站在城楼上「与天公比高」的不可一世,也彷佛看到站在他左右的一排排亲密战友,他们的名字家喻户晓,然后,更彷佛看到毛泽东把他们一一逮捕,一一处死,最后,他们全部都是叛徒,只剩下毛泽东一个人忠贞;他们全部都犯了错误,只有毛泽东一个人永远正确。看起来世界上最危险的职业,莫过于当毛泽东先生的亲密战友了!但更严重的还是毛泽东先生的接班人,那可是非死在他手上不可。二十世纪是一个多彩多姿的世纪,世界上接二连三个暴君兴起,他们好像魔鬼之王派到人间的三个杀手:希特勒、史达林、毛泽东。他们最初都受万民爱戴,颗颗真心,愿为他们生、愿为他们死,但他们却用酷刑逼使万人痛恨,他们都醉心于用残酷的手段,对付他们的朋友和仇敌。
   毛泽东先生显然是一个恋尸狂,这种恋尸狂,对于一切死的、腐烂的、病态的东西,都会感受到一种强大吸引,而产生激情──把活东西变成死东西的激情,把完整东西变成碎片的激情,为破坏而破坏的激情,为毁灭而毁灭的激情。恋尸狂患者亢奋的内分泌,产生一种「撕裂活人」「撕裂组织」「撕裂友情」的冲动,无法自我克制。并不是每一个做出严重破坏行为的人,都是恋尸狂;但毛泽东先生却是恋尸狂,因为他下令毁灭的事物,跟他说出来的理由,太不成比例。外面上看起来,他只恨他的亲密战友、只恨共产党员,但事实上他却是恨全体人类,恨爱情、恨友谊、恨生命,最后,他恨道德、恨诚实、恨人格。所以,毛泽东渴望核子大战,不在乎人类死光。
   
   
   他追求的是毁灭
   毛泽东亲自送刘少奇到门口,用一种感人的声调说:「保重身体!」
   希特勒先生在枪毙洛姆的前两天,还和他同桌进餐。史达林先生也最喜欢使用这种手法,先向某位亲密战友保证他绝对安全,然后,再突然把他逮捕。在内战英雄塞狄契被囚禁前不久,史达林在一项会议上,还亲切温和的跟他谈天。亚美尼亚共和国代表团晋见史达林时,史达林问起诗人夏伦兹,保证说:「没有一个人敢动他!」可是几个月后,夏伦兹被捕处死。奥尤奈克兹市(Ordzhonikidze)副市长塞瑞布罗夫斯基的夫人,于一九三七年一个黄昏,忽然接到史达林的电话:「我听说你出门都是步行,这不太好,人民会发生误会。如果你的车子在修的话,我会送一辆来。」第二天,克里姆林宫就开来一辆轿车,供她使用。但两天后,秘密警察把她的丈夫从医院病床上逮捕拖走。著名的历史学家兼国际法学家斯提克洛夫,对迅速扩大的逮捕行为,感到恐惧。他打电话给史达林(他可以直接打电话给史达林,说明他跟史达林的亲密程度),要求见面,史达林说:「你马上就来。」见面后,史达林向他保证说:「你怕什么?党了解你,党信任你,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可是,他回家后的当天晚上,秘密警察破门而入,把他逮捕,他的家人立刻向史达林求救,史达林表示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另一个典型是艾古洛夫先生,他当过苏维埃联邦检察官,后来担任共产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秘书,一九三八年滑雪时跌了一跤,得了脑震荡,几乎死掉,史达林从国外请来最好的医生治疗,于是救了他的一命,恢复正常,重新上班,史达林却派人在办公室把他逮捕枪决。但更特殊的方式是逮捕高级官员的太太或儿子,而把丈夫留在身旁战战兢兢,连问一声都不敢。苏维埃联邦元首(主席团主席)加里宁的太太,于一九三七年被逮捕后,加里宁不敢有任何表示:名震国际的奥托?库西宁的太太及儿子被捕后,史达林问库西宁,为什么不想办法使他的儿子开释;库西宁回答说:「他被捕定有重要原因。」史达林狞笑了一下,下令释放库西宁的儿子。然而,最值得注意的是史达林对他的恩人卡夫塔拉底兹(他在圣彼得堡藏匿史达林免遭沙皇的追捕),一九三六年冬季,卡先生夫妇被捕,苦刑拷打下他承认跟一个叫姆德文尼的人共同谋杀史达林,二人同判死刑,姆德文尼立刻被枪决,而卡先生却一直羁押天牢,经过一个很长时间,他突然被带到声势显赫的特务头子贝利亚的豪华办公室,在那里,卡先生碰到他那老得已认不出来的妻子,然后两人都被释放,在一家公寓里勉强申请到两个房间。史达林对他表示种种友爱,不但请他来吃饭,这是天大的荣耀,但还有比天大荣耀更大的荣耀,有一天,史达林亲自到公寓拜访他,这次拜访在公寓中造成震动,一个住户说,在她看到「史达林同志的画像」出现门口时,她紧张得昏倒。当卡先生每次去克里姆林宫赴宴,史达林都亲自拿汤给他,说些笑话,谈些往事。有一次,正在吃饭,史达林突然放下餐具,走到卡先生面前凝视着他说:「可是,你现在还想杀我!」
   毛泽东先生是希特勒、史达林忠实的信徒,他要让全中国人知道,他有上帝那种呼生唤死的法力,有大自然那种成全或破坏的法力。他之所以是恋尸狂而不是虐待狂的原因在此,仅是虐待并不能使毛泽东快乐,毛泽东追求的是毁灭。一九六七年一月十三日深夜(十四日凌晨),毛泽东在人民大会堂,派秘书乘华沙牌卧车,去接当时还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元首的刘少奇先生。毛泽东亲切热情,一见面就问:「平平的腿好吗?」(平平是刘少奇的女儿,红卫兵捏造消息说:「平平被车压断了一条腿!」把刘少奇的夫人王光美骗出中南海,加以逮捕。)刘少奇回答说:「平平的腿没有事,那是一个骗局!」毛泽东微微一笑,刘少奇请求辞去国家元首职位,希望和妻子儿女到延安或故乡种田,以便尽早结束文化大革命,使国家尽可能减少伤害。毛泽东沉默不语,只是不断吸烟。过了一会儿,他对刘少奇提出的问题和请求,都不回答,而只温情的劝告刘少奇要多多的认真读书,特别推荐德国动物学家海格尔着的《机械唯物主义》,和狄德罗的《机械人》。临别时,毛泽东亲自送到门口,用一种感人肺腑的声调,告诉刘少奇说:「好好学习,保重身体!」目送他的猎物离去。当刘少奇先生全家都庆幸情况将变好之际,第二天,一月十五日,红卫兵冲进办公室,叫刘少奇、王光美在刺骨的冷风中,站在一张靠墙的独脚椅子上批斗(刘少奇的家人想拨电话给毛泽东都不能,当然,拨也没有用)。一九六八年夏季的一天晚上,监狱中已经病入膏肓的刘少奇,忽然发起高烧,毛泽东先生下令用所有的力量抢救他的生命,这跟史达林下令用所有的力量抢救艾古洛夫的生命一样,这不是慈悲仁爱,而是毛泽东要由他自己,而不是由上帝,来破坏刘少奇的灵魂和肉体,他要刘少奇活着看到自己被开除共产党籍。对一个终身奉献给党,而又是党的副领袖而言,仅此一项打击,就够羞愤、痛苦、万箭钻心,那是一项最恶毒的摧残,毛泽东用来对付刘少奇。
   
   
   引蛇出洞
   引出的蛇并不是全国知识份子,而是毛泽东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个邪恶灵魂。
   毛泽东先生,这位世界上最魁伟的恋尸狂患者,比起他的两位师父,希特勒和史达林,恐怕更为出色,因为他的恶性破坏对象是全体中国人(如果他统治世界,对象将是全人类),希特勒先生仅只在战败时才要求德国人都去死,毛泽东先生在太平盛世,就彻底摧毁了所有中国人的尊严。
   我们常注意到「真小人」「伪君子」的讨论,大多数都认为「真小人」比「伪君子」要高,于是遂有人公开标榜他是「真小人」。这些自称是「真小人」份子,目的就在利用人们某种错觉,认为一个人一旦公开承认他是真小人,他不但不是真小人,而且还有一种不同流俗的道德标准;这是一个陷阱。伪君子在情势逼迫下,还不得不做出一点好事,而真小人就无时无刻不在动他的脑筋,利用别人对他「率真」「洒脱」「英雄气概」的印象,做出丧尽天良的事。世俗称这种人无耻,而「无耻」正是所有罪恶的开端。毛泽东在听说有人攻击他是暴君秦始皇时,他轻蔑的说:「秦始皇才杀多少人,我杀得比他多一千倍!」听说有人攻击他专制时,他轻蔑的说:「是的,先生,我是专制,比你想像的还要专制。」面对这种流氓,所有人类崇高理想和道德规范,都没有作用。这种人越多,社会越堕落。不幸这种人再掌握没有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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