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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柏杨全集-第4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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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理之,同行之间,恨都把你恨死矣,还能饶了你乎?
   然而台湾的贼先生却是各人跑各人的单帮,管你是谁,老子偷了再说,据估计台湾的职业小偷,不过一二百人而已。凡是职业小偷,警方都有案可查,必要时可以一网打尽。但糟糕的是,业余的贼朋友太多,多到无法胜数。不妨以「作家」为例,中华民国谁是作家乎?谁都不是。不是国大代表,就是大中小学堂教习,再不然就是公务人员,偶尔兴起,写上几篇文,出上几本书,如果有人调查,凡是作家每人发八百吨黄金,作家会比  螂都多。如果颁佈命令,凡是作家,一律五十大板,恐怕每位都有基本职业,写文出书,不过玩票而已。呜呼,正因玩票太多,万事都搞不好,贼案也因之难破也。
   记得有一个故事,一九一○年,我在京奉铁路作三个月的见习,奉天有两个车站,一为中国站,一为日本站。我的一个朋友在日本站做事,他父亲从关里前来投奔,找错了地方,找到中国站,天色已黑。老头人地生疏,急得抓耳搔腮,我正好碰上,就代他打电话寻找,那位朋友偏偏被日本人派到大连出差去矣,我就把老头请到宿舍,安顿到一个空着的床铺上。同事听说是我的长辈,那时还有古风,因之对他十分尊敬,工友也特别伺候。想不到睡到半夜,工友把我唤醒,原来他的一个金戒子丢啦。他说他在洗脸时,把戒子脱到窗台上的。问他记得洗过脸后,有谁进去的乎,他说是该老头,并且指控曰:「一定是他拿的。」这问题就大啦大啦,疑心客人偷东西,历史上似乎还无前例可援。
   结果工友报告科长,科长考虑了很久,认为老头嫌疑最大,乃在向我保证绝不损害他尊严的前提下,加以搜索。我曰:「你要搜不出来哩。」科长曰:「我自会下台。」乃把大家集中起来,宣佈失窃之事,然后提议为了洗刷清白,每人身上床上,都要加以检查,有人曰:「科长和客人应该除外。」科长曰:「我也不能除外,而且我敢说客人也不愿除外,老先生,你以为如何?」老头脸色铁青曰:「先检查我好啦。」如此这般,到了后来,从他裤錶口袋里把戒子找出,我立刻嬗到房子里。如果换到现在,偷点东西算啥?根本不会在乎。可是那时到底年轻,觉得总不是滋味,主要的还是因为他属於「老伯阶级」,长一辈的人岂能干出这种低级的事?科长一面向老头安慰曰:「一定是拿错啦。」一面派人防他自杀,据说老头一夜睡不安枕,天才拂晓,他到我床前告辞,我结巴曰:「真对不起,我不招待你就好啦。」你猜他怎么回答?他回答得之妙之奇,能把天下所有写小说写剧本的朋友气死,他曰:「贤侄,你不知道,财帛动人心呀。」
   台湾目前多得是这一类的贼先生,他在后门经过,看见院子里挂了一套西服,乃弄一根竹竿挑而走之。看见你前门偶尔忘掩,就进去逛逛,碰到主人,说是找朋友,碰不到主人,就顺手牵羊。一副临财苟得的面孔,既没有组织,也没有帮会,只出奇兵制胜,警察对之也无可奈何。其实,幸好警察对之无可奈何,他不过跑跑单帮,如果警察对他有可奈何,反而糟糕。盖看守所也好,职训总队也好,似乎是一个「犯罪大学堂」,该大学堂里,专家如雨,学人如云,一个本来只会跳墙的单帮客,到该大学堂镀金,用不了一个月,开锁焉,玩扑克焉,跑台子焉,白撞焉,十八般武艺,至少学会十般,而且又有了师兄师弟,歃血为盟,由单帮进入会帮矣。等到第三次入狱,再学若干武艺,又结识了若干朋友,於是,一看台北风紧,遂投奔台中阿猪阿狗。一看台中风紧,再投奔高雄张三李四。看守所和监狱是一个滚雪球的所在,使得贼先生越滚神通越大。
   每一个开始做贼的人,都是可以原谅的,社会上有逼他们做贼的因素,像柏杨先生,迄今天写这篇大作时止,还没有过做贼的行为(做贼之心则早有之矣),可是一旦老妻幼孙挨饿受冻,我敢光荣的保证,绝不学颜回先生,而非下手偷点啥不可。活下去是天赋的本能,应受最高的尊重。问题是,一个贼先生如果突飞猛进,成了惯窃,则往往非偷不乐,俗云:「讨饭讨三年,皇帝都不干。」盖得来容易,别人辛辛苦苦十个月,才买一套西服,他只要一伸手就行啦,天下有比这更美丽的事乎?台湾的法院对惯窃的科刑未免太轻,而且先判「感化」,在法理上我们说不赢有学问的人,但事实上却是越感越化。真应该调查一下入过狱的贼朋友,只要有三进三出的资格,用不着考试,就发给他一张「贼崽大学堂」毕业证书,准没有错。
   (柏老按:到了一九七○年代,贼先生的日子便没有这般美好,除了本刑,还有从刑──强制劳动七年,而且还可以再延长四年,十一年之久,葬送在监牢之中矣。问题是现在的贼先生似乎更多,怪啦。不过八○年代的贼先生,不再偷西装,而偷电视机、录影机矣。)
   
   
   《文明小史》
   李宝嘉先生,人中怪傑,比柏杨先生还要伟大,除《官场现形记》一书外,还有《文明小史》、《后官场现形记》两大着作。
   《文明小史》的故事如此──
   话说湖南永顺府知府柳继贤先生,是一个典型的官崽,那时清政府正在讲究「新政」(犹如现在正在讲究长期发展科学)。两湖总督乃派了一位洋人到永顺府察看矿苗。在饭店用饭时,被跑堂的打破了他的一只自备饭碗。柳继贤先生据报之后,大骇,立往请罪。洋人一看,中国官老爷竟这般不值钱,乃顺竿而上,大肆要挟,要挟不遂,一个电报给巡抚,可怜的柳继贤先生,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仍是被撤了差。
   继任的知府姓傅,傅知府更为出色,既欲谄媚上司,又欲巴结洋人,於是小民苦矣。恰好有一批生员(现在则是报馆记者,和一些写专栏的傢伙)。攻击傅知府媚外。傅知府大怒,祭起「结党洌凇沟拿弊樱惩匙サ嚼斡蛩憬璞鹑说难竞熳约旱那俺獭2涣嫌幸晃宦浠亩拥纳绷醪飨壬咄段蘼分剩统峭庖桓龃痰难笕私崾叮嫫鹄囱笞础Q笕艘恢娇挂椋抵缓冒延械呐笥咽头牛ǜ行徽飧鲅笞矗D至艘徽螅抵矫娌皇侨耍侦兑部辶颂ā
   抄一段黄巡抚的言论於后,以供有心人窥一斑而见全豹──
   「黄巡抚自上任以来,见各国洋人,请了护照,陆续到了安徽省,不是游历传教,便是察看矿苗,又有些洋人借兜揽生意为名,不是劝他衙门里装电气灯,便是劝他讲求卫生。他本是以巴结外国人为目的的(中国官竟以巴结外国人为目的,一奇,然而温新而知故,恐怕有点不虚),无论你什么人,只要是洋人来了,他总是一样看待,一样请他吃饭,一样教洋务局(类似现在外事处新闻局之类)替他招呼。
   「起先洋人还同他客气,后来摸着他的脾气,便同他用强硬的手段。很有些要求之事,他答应了又不好,不答应又不好,闹了几回闹急了,有天向司道说:『人家都说:这安徽是小地方,洋人不大起念头的,为什么到了我手里,他们竟约了来找我,这是什么缘故呢?』司道一齐回称:『这是大人柔远有方,所以远人闻风而至。』(这碗迷汤灌得不含糊)。黄巡抚皱眉头说道:『不见得吧,但你说柔远,这个「柔」字,兄弟着实有点见解(他妈的)。现在国家弱到这步田地,再不同人家柔些,请教你从何处硬起来?(呜呼,原来硬不起来是祖传下来的)。总而言之一句话,外国人到底喜欢哪样,我又不是他肚里蛔虫,怎会晓得?既不晓得,自己碰来碰去如同瞎子一样,怎么会讨好呢?现在要不想当瞎子,除非有搀瞎子的人,这个搀瞎子的,请教我们中国人,哪一位有这种本事当得来?』(问得极妙,中国人谁有本领?只洋人才有本领)。
   「黄巡抚又说:『不瞒诸公说,兄弟昨儿已教文案上替兄弟拟好一个摺稿,奏明上头,看哪一国来的人多;我们就在那一国人里,挑选一个同我们要好的,聘他做顾问官,以后办起交涉来,都一概同他商量,他摸熟外国人的脾气,哪桩好答应,哪桩不好答应,等他出口,自然那些外国人就没得批评了。照我这个法子去办,通天下一十八省,个个巡抚都能如此,一省请一位,大省份外国人来得多的请两位,以后还怕有什么难办的外交吗?』(字字珠玑,掷地有金石声)。有一个候补道插口道:『恐怕大权旁落,亦非国家之福。』(此公胆敢爱国,大概一辈子都补不上实缺)。黄巡抚低声说:『我们中国,如今还有什么主权好讲,现在哪个地方不是外国人的。我这个巡抚做得成做不成,只凭他们一句话。他要我走,我就不敢不走,我就是赖着不走,他同里头(「里头」二字可加双圈)说了,也总是要赶我走的,所以我如今聘他们做顾问官,他们肯做我的顾问官,还是把我当个人,给我面子。倘若你去请教他,他不理你,或者不通知你,竟自己做主意干了,你奈何他,你奈何他?』」
   黄巡抚的一番话,学问甚大,看情形教育部的什么学术文艺奖金,恐怕是非他莫属。把孙中山先生说的「安危他日终须仗」,解释成「我们将来终要和共产党打一仗」的人,都能当部长,携带老婆一游美利坚。黄巡抚不过仅得个什么奖,自然非常的不成问题也。
   《后官场现形记》和《官场现形记》同等精彩──
   话说甄阁学(类似现在部长的官)前去探望他大哥的病,大哥是个不合时代潮流的人物,二十年前「就把热腾腾的功名念头,消减得一丝也没有。」他对甄阁学曰:
   「普天下二十二省,自总督巡抚以致未入流的官,难道就没有一个超群拔类的人物不成?但是到了这个世事,就是有一个肯挖出心来替国家办事,肯洗手不向小民要钱,奈何在上头的人,偏不肯容你这样干(温新知故,此言教人擂胸)。所以有点见识的人,都存厌世主义,尽让那些狐群狗党,没尾招摇,混得世界糊里糊涂。」
   呜呼,殊不知到了今天,反而更来得惊心动魄。甄阁学只好发誓他自己绝对「不贪赃,不枉法」。大哥乃又曰:
   「若说不贪赃,不枉法,便是好官,那也未必尽然。误国两个字的罪名,据我看来,无论官大官小,总逃不了,何以故乎?姑据不贪赃不枉法一项而论,那是最好的了,但这却是个人之私,他只顾守真抱朴,廉洁自持,一味的博个一身名誉,是个清官,以外的事,任他糟到怎样的地步,全然不去问。因循贻误,地方受无形之害,其误国之罪,实胜於贪酷。」
   这两段话,如用李宗吾先生的挖字法和嵌字法,挖之嵌之,一定教人绝倒。
   
   
   洋人之撞
   台北《中华日报》副总编辑冷枫先生撞了车矣,柏杨先生向不往人多的地方去,所以迟到今天才知,真是绝大新闻,此绝大新闻中表演最高竿的,是一位三作牌。该三作牌非普通的三作牌,乃会说洋话的三作牌焉。於是,伟矣,盛哉。
   话说冷枫先生因胃出血之病,由空军总医院内科主任戴文鑫先生陪同,乘计程车赴空军总医院住院,走到圆山新村附近,有一洋大人之车,迎面而来,轰然一声,撞了个正着,该洋大人跳下车来──冷先生天真得很,还以为要道歉哩。谁知道该洋大人竟然另外唤了一辆计程车,扬长而去。在该洋大人扬长而去之后,三作牌乃登台表演,该黄皮肤,黑眼珠,低鼻梁,身为中国警察的先生,赶到现场后,大大的吃了一惊,他吃惊的不是洋大人撞了中国人,而是中国人竟敢被洋大人撞,那股正义之气就大啦。既没有心情问被撞人的姓名年龄籍贯,也没有心情问谁受了伤没有(水箱里的滚水泼了冷先生一身,鼻子几乎撞塌)。反而把他的尊头半伸车窗之内,厉声问曰:「你们要到哪里去?」因冷先生已被撞得发昏第十一,冷夫人乃代答焉。三作牌又问曰:「那么你们现在还要不要去?」盖他之意,洋大人能治百病,说不定一撞之下,能把冷先生的病撞痊,岂不是省了事哉,届时可能还要请他代送一匾给洋大人,上写「被撞最乐」哩。想不到冷先生天生的没有前途,竟在昏迷中答曰:「我就是因病才去空军总医院的,如今撞车又受了伤,难道反而不去呀?」三作牌大怒曰:「你怎敢用这种态度对我。」吓得冷先生夫妇不敢再行作声,乃由戴文鑫医师下车接头,请他转告赶到现场的美国宪兵,要他们把那位肇事的洋大人找回来道歉。该三作牌愤愤然和美国宪兵去谈,不要看他对中国同胞如此之凶,见了洋大人却服帖得很,大概服帖的过度,说的竟然全不是那么回事。幸亏戴先生在美读书,也会两句英文。乃上前质问曰:「你不应该这样,怎能骗人?」说着乃看他胸前的号码,三作牌大怒曰:「你要看我的号码呀?没有关系,我不怕,看你把我怎么样?」呜呼,一个可怜的医师和一个可怜的报馆夥计,对三作牌能怎么样?只好自认倒楣,另僱一辆计程车,狼狈而逃。
   这件事的压轴戏是,第二天报上一报导,台北市警察局马上去函更正,说根据「调查」,完全与「事实不符」。冷先生忍无可忍,乃在《中华日报》上写了一篇〈撞车记〉。
   〈撞车记〉写得很好,没有一点火气,深合儒家所欣赏的温柔敦厚之旨,这不是我替冷枫先生戴高帽,你如果不信的话,找出原文,一看便知。洋机关看到之后,立有反应,经过调查,那个伟大的洋大人被判不名誉回国,并有另外的洋大人提着礼物,前往医院向伤者慰问。一粒老鼠粪虽掉到锅里,却并没有搞坏了饭,美国朋友可敬处在此,其能有今天的国际地位,也在此焉。他们做的是立刻把它拣了出来拣掉,而不是认为有损威信,一口下肚。
   圣人常叹礼失而求诸野,现在年头则是礼失而求诸洋。洋人已认错矣,已对肇事者有处矣,可是三作牌伟大如故。一位官崽前往医院探视,不耐烦的讥冷先生曰:「这一次遇到了你,算我们倒楣。」看样子如果遇到的是不懂英文,或虽然懂英文而被撞垂死,口不能言的小民,只有任凭宰割矣。昔严复先生为翻译定三大标准。曰「信」「雅」「达」,而今西崽朋友又发明了另外的三大标准,曰「谄」「歪」「欺」。谄者,一切以洋大人的利益为依归,舌人见了洋大人便色授魄与,骨头先酥,你说啥就是啥?你说中国人挡路乎?那当然混蛋。你说中国人骂你乎?那当然该死。歪者,昧天良而乱翻译也,中国人被撞得头破血流,哭爹叫娘,舌人却告洋大人曰:「他对您这一撞,甚表感激,而且以被你一撞为荣。」洋大人曰:「他口中嗫喃些啥?」舌人曰:「他教我问您的地址,以便改日登门叩谢。」洋人听了大喜,舌人译了亦大喜。欺者,骑也;骑到同胞脖子上之谓也。编辑算啥?一块钱能买七八个,而且撞死中国人事小,耽误洋大人回家事大,被撞后竟不跪地求饶,反而好像很委屈似的,在车子里乱嚷,真天下之顽民也。三作牌没有把冷先生带回修理一番,叫他招认图谋不轨,已是皇恩浩荡矣。
   柏杨先生闻讯前往探视时,冷先生还躺在床上气呼呼的哼哩,经我为之一一分析,他才汗流浃背,面色如土。不过事到如今,也不能说没有教训。一则该洋大人尽兴回国,以后升官大成问题。把该西崽型三作牌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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