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百年游记精华-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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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桥为什么叫天桥?
含都口左望扬子江,右瞰都阳湖,天下壮观,不可不看。有一天我们果然爬上了最高峰的亭子里。然而白云作怪,密密层层地遮盖了江和湖,不肯给我们看。我们在亭子里吃茶,等候了好久,白云始终不散,望下去白茫茫的,一无所见。这时候有一个人手里拿一把芭蕉扇,走进亭子来。他听见我们五个人讲上白,就和我招呼,说是同乡。原来他是湖州人,我们石门湾靠近湖州边界,语音相似。我们就用土白同他谈起天来。土白实在痛快,个个字入木三分,极细致的思想感情也充分表达得出。这位湖州客也实在不俗,句句话都动听。他说他住在上海,到汉口去望儿子,归途在九江上岸,乘便一游庐山。我问他为什么带芭蕉扇,他回答说,这东西妙用无穷:热的时候扇风,太阳大的时候遮阴,下雨的时候代伞,休息的时候当坐垫,这好比济公活佛的芭蕉扇。因此后来我们谈起他的时候就称他为“济公活佛”。互相叙述游览经过的时候,他说他昨天上午才上山,知道正街上的馆子规定时间卖饭票,他就在十一点钟先买了饭票,然后买一瓶酒,跑到小天池,在革命烈士墓前莫了酒,游览了一番,然后拿了酒瓶回到馆子里来吃午饭,这顿午饭吃得真开心。这番话我也听得真开心。白云只管把扬子江和那阳湖封锁,死不肯给我们看。时候不早,汽车在山下等候,我们只得别了济公活佛回招待所去。此后济公活佛就变成了我们的谈话资料。姓名地址都没有问,再见的希望绝少,我们已经把他当作小说里的人物看待了。谁知天地之间事有凑巧:几天之后我们下山,在九江的得庐餐厅吃饭的时候,挤公活佛忽然又拿着芭蕉扇出现了。原来他也在九江候船返沪。我们又互相叙述别后游览经过。此公单枪匹马,深人不毛,所到的地方比我们多得多。我只记得他说有一次独自走到一个古塔的顶上,那里面跳出一只黄鼠狼来,他打湖州白说:“渠被吾吓了一吓,吾也被渠吓了一吓!”我觉得这简直是诗,不过没有叶韵。宋杨万里诗云:“意行偶到无人处,惊起山禽我亦惊。”岂不就是这种体验吗?现在有些白话诗不讲叶韵,就把白话写成每句一行,一个“但”字占一行,一个“不”也占一行,内容不知道说些什么,我真不懂。这时候我想:倘能说得像我们的济公活佛那样富有诗趣,不叶韵倒也没有什么。
在九江的得庐餐厅吃饭,似乎同在上海差不多。山上的吃饭情况就不同;我们住的第三招待所离开正街有三四里路,四周毫无供给,吃饭势必包在招待所里。价钱很便宜,饭菜川良丰富。只是听凭配给,不能点菜,而且吃饭时间限定。原来这不是菜馆,是一个膳堂,仿佛学校的饭厅。我有四十年不过饭厅生活了,颇有返老还童之感。跑三四里路,正街上有一所菜馆。然而这菜馆也限定时间,而且供应量有限,若非趁早买票,难免楞腹游山。我们在轮船里的时候,吃饭分五六班。每班限定二十分钟,必须预先买票。腾厅里写明请勿喝酒。有一个乘客说:“吃饭是一件任务。”我想:轮船里地方小,人多,倒也难怪;山上游览之区,饮食一定便当。岂知山上的菜馆不见得比轮船里好些。我很希望下年这种办法加以改善。为什么呢,这到底是游览之区!井不是学校或学习班!人们长年劳动,难得游山玩水,游兴好的时候难免把吃饭延迟些,跑得肚饥的时候难免想吃些点心。名胜之区的饮食供应俏能清足游客的愿望,使大家能够畅游,岂不是美上加美呢?然而庐山给我的总是好感,在饮食方面也有好感:青岛啤酒开瓶的时候,白沫四散喷射,飞溅到几尺之外。我想,我在上海一向喝光明啤酒,原来青岛啤酒气足得多。回家赶快去买青岛啤酒,岂知开出来同光明啤酒一样,并无白沫飞溅。啊,原来是海拔一千五百公尺的气压的关系!庐山上的啤酒真好!
一九五六年九月作于上海
[孙福熙] 地中海上的日出
我已有经验的了,看日出是海行的最大消遣,而且只有海行能最痛快的看日出。
这一次的旅行中我将饱看每天的日出;然而,各处的景物与气候不同,每天的日出不是一样的,所以,虽然寒冷,虽然以后多着,我不能放弃今天的日出。况且这是这次旅行的第一天呢。
深蓝的水上覆以深蓝的天,天上满撒星点,水上遍起波澜。昨夜的月色已去,昨夜的所谓凄切也跟了不见;然而,在无论什么衣服都不能抵御的寒冷中,天这样高,水这样广,使昨夜不承认当时景物为凄切的我,不敢绝对的觉得是清净了。似乎,在黑暗所渗透的一切的包围中等候日出,总不免有一种比清净更甚的感觉,这感觉不只是觉得清净一句话所能尽的。
在寒冷中尽管等候着。“起来得太早了,”我自己埋怨着。那末还好到舱中去坐或去睡一回哩。
又要贪懒而错过时机了!”就是这个人用了另一个人的口气再来责备我。
于是在寒冷中尽管等候着。
人们总以为太阳之来是惊天动地的;其实不然,他初来的时候也只有一线微光的。然而,这一线微光从黑暗中透出,怀着无穷的勇气,显然划出黑暗与光明的界限。这是他的大功绩。然而他的最大本领还在他之可惊天动地而不使人惊动。大多数人正在别的地方寻太阳的时候,他已在开始伟大的事业了。到了太阳的本体起来,人们相互庆贺时,天色早已光亮,星火早已不见了。
海上散布小岛;大约是在法属哥塞岛与意大利的岸边了。天上散布大小相间颜色不一与岛一样的云彩。太阳就从这云岛间出来。
他没有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亮,愈近水涯愈是红色。衬在这天上的云是深紫的,愈高愈是粉青而愈淡。岛是紫褐色的,愈近船身者愈绿而愈浓。太阳将起时,近水的云片下各呈红色的线条,重叠刻画,钩出无数层次。从最远的小岛起,渐近渐差,都如用红水洗刷了一笔,而映出这群岛的海水也由蓝转红,如浊血经肺变为鲜血而又可送到心脏去了。
不久,水上的云块每片均有金线围绕;在较远之处闪着整块的火花,这当是在比太阳更远之处的云了。当我顺下眼光,看见自己鼻梁上的红色的时候,知道太阳已出水面了。
从此以后,日球渐渐的缩小,光彩也渐渐的淡薄,这一定要使多数人感伤今不如昔的;然而光芒的伸缩,色彩的掩映,太阳的出人云霞,都增加了无穷的精致。最动人的是较远处云丛缺处淡铜绿色的天。
固然,先须有旭日,随后有这种一切精微;然而,太阳之出来,也不是开始于出来的时候。看日出是要在黑夜看起的。八红海上的一幕
太阳做完了竟日普照的事业,在万物送别他的时候,他还显出十分的壮丽。他披上红袍,光耀万丈,云霞布阵,换起与主将一色的制服,听候号令。尽天所覆的大圆镜上,鼓起微波,远近同一节奏的轻舞,以歌颂他的功德,以惋惜他的离去。
景物忽然变动了,云霞移转,歌舞紧急,我战战兢兢的凝视,看宇宙间将有何种变化;太阳骤然躲人一块紫云后面了:海面失色,立即转为幽暗,彩云惊惧,屏足不敢喘息。金线厌’条,透射云际,使人领受最后的恩惠,然而他又出来了。他之藏匿是欲缓和人们在他去后的相思的。
我俯首看自己,见是照得满身光彩。正在欣幸而惭愧,巨;头看见我的背影,从船上投射海中,眼光跟了它过去,在无厄-远处,窥见紫炜后的圆月,岂敢信他是我的影迎来的!
天生丽质,羞见人世,他启幕轻步而上,四顾静寂,不禁迟回。海如青绒的地毯,依微风的韵调而抑扬吟咏。薄霭是分绢的背景,衬托皎月,愈显丰姿。青云侍侧,桃花覆顶,在过。时候,他预备他灵感一切的事业了。
我渐渐的仰头上去,看红云渐淡而渐青,经过天中,沿弧线而下,青天渐淡而渐红,太阳就在这红云的中间,月与日亚在船的左右,而我们是向正南进行—海行九天以来,至现右。始辨方向。
我很勇壮,因为我饱餐一切色彩:我很清醒,因为我畅幼一切光辉。我为我的朋友们喜悦:他们所属望的我在这富有壮丽与优秀的大宇宙中了!
水面上的一点日影渐与太阳的圆球相接而相合,迎之而去了,太阳不想留恋,谁也不能挽留;空虚的舞台上惟留光明的小云,在可羡的布景前闪烁,听满场的鼓掌。
月亮是何等的圆润呵,远胜珠玉。他己高升,而且己远比初出时明亮了。他照临我,投射我的影子到无尽远处,追上太阳。月光是太阳的返照,然而他自有风格,绝不与太阳同德性。凉风经过他的旁边,裙钗摇曳,而他的目光愈是清澈了。他柔抚万物,以灵魂分给他们,使各各自然的知道填人诗句,合奏他新成的曲调。此时惟有皎洁,惟有凉爽,从气中,从水上,缥缈宇内。这是安慰,这是休息。这样的直至太阳再来时,再开始大家的工作。
[老舍] 趵突泉
千佛山,大明湖和趵突泉,是济南的三大名胜。现在单讲趵突泉。
在西门外的桥上,便看见一溪活水,清浅,鲜洁,由南向北的流着。这就是由约突泉流出来的。设若没有这泉,济南定会丢失了一半的美。但是泉的所在地,并不是我们理想中的一个美景。这又是中国人的征服自然的办法,那就是说,凡是自然的恩赐交到中国人手里,就会把它弄得丑陋不堪。这块地方已经成了个市场。南门外是一片喊声,几阵臭气,从卖大碗面条与肉包子的棚子里出来。进了门有个小院,差不多是四方的,这里,“一毛钱四块!”和“两毛钱一双!”的喊声,与外面的“吃来”联成一片。一座假山奇丑;穿过山洞,接联不断的棚子与地摊,东洋布,东洋磁,东洋玩具,东洋……加劲的表示着中国人怎样热烈的“不”抵制劣货。这里很不易走过去,乡下人一群跟着一群的来提倡日货,把路塞住。他们没有例外的全张着嘴,葱味四射。没有例外的全买一件东西还三次价,走开又回来摸索四五次。小脚妇女更了不得,你往左躲,她往左扭;你往右躲,她往右扭,反正不许你痛快的过去。
到了泉池,北岸。上一座神殿,南西东三面全是唱鼓书的茶棚,唱的多半是梨花大鼓,一声“哟”要拉长几分钟,猛听颇像产科医院的病室。除了茶棚还是日货摊子—说点别的吧!
泉太好了。泉池差不多见方,三个泉口偏西,北边便是条小溪流向西门去。看那三个大泉,一年四季,昼夜不停,老那么翻滚。你立定呆呆的看三分钟,你便觉出自然的伟大,使你不敢再正眼去看。永远那么纯洁,永远那么活泼,永远那么鲜明,冒,冒,冒,永不疲乏,永不退缩,只是自然有这样的力量!冬天更好,泉上起了一片热气,白而轻软,在深绿的长草藻上飘荡着,使你不由想起一种似乎神秘的境界。
池边还有小泉呢:有的像大鱼吐水,极轻快的上来一串水泡;有的像一串明珠,走到中途又歪下去,真像一串珍珠在水里斜放着;有的半夭才上来一个水泡,大,扁一点,慢慢的,有姿态,摇动上来;碎了;看,又来了一个!有的好几串小碎珠一齐挤上来,像一朵攒整齐的珠花,雪白。有的……这比那大泉还更有味。
新近为增加河水的水量,又下了六根铁管,做成六个泉眼,水流得也很旺,但是我还是爱那原来的三个。
看完了泉,再往北走,经过一些货摊,便出了北门。
前年冬天一把大火把泉池南边的栩子都烧了。有机会改造了!造成一个公园,各处安着喷水管!东边作个游泳池!有许多人这样的盼望。可是,席棚又搭好了,渐次改成了木板棚;乡下人只知道趵突泉,把摊子移到“商场”去(就离约突泉几步),买卖就受损失了;于是“商场”四大皆空,还叫跄突泉作日货销售场;也许有道理。
[闻一多] 青岛
海船快到胶州湾时,远远望见一点青,在万顷的巨涛中浮沉;在右边唠山无数柱奇挺的怪峰,会使你忽然想起多少神仙的故事。进湾,先看见小青岛。就是先前浮沉在巨浪中的青点,离它几里远就是山东半岛最东的半岛—青岛。簇新的,整齐的楼屋,一座一座立在小小山坡上,笔直的柏油路伸展在两行梧桐树的中间,起伏在山冈上如一条蛇。谁信这个现成的海市唇楼,一百年前还是个荒岛?
当春天,街市上和山野间密集的树叶,遮蔽着岛上所有的住屋,向着大海碧绿的波浪。岛上起伏的青稍也是一片海浪,浪下有似海底下神人所住的仙宫。但是在榆树丛萌,还埋着十多年前德国人坚伟的炮台,深长的雨道里你还可以看见那些地下室,那些被毁的大炮机,和墙壁上血涂的手迹。—欧战时这儿剩有五百德国兵丁和日本争夺我们的小岛,德国人败了,日本的太阳旗曾经一时招展全市,但不久又归还了我们。在青岛,有的是一片绿林下的仙宫和海水映涣的高歌,不许人想到地下还藏着十多间可怕的暗窟,如今全毁了。
堤岸上种植无数株梧桐,那儿可以坐憩,在晚上凭栏望见海湾里千万只帆船的桅杆,远近一盏盏明灭的红绿灯漂在浮标上,那是海上的星辰。沿海岸处有许多伸长的山角,黄昏时潮水一卷一卷来,在沙滩上飞转,溅起白浪花,又退回去,不厌倦的呼啸。天空中海鸥逐向渔舟飞,有时间在海水中的大岩石上,听那巨浪撞击着岩石激起一两丈高的水花。那儿再有伸出海面的站桥,却站着望天上的云,海天的云彩永远是清澄无比的,夕阳快下山,西边浮起几道鲜丽耀眼的光,在别处你永远看不见的。
过清明节以后,从长期的海雾中带回了春色,公园里先是迎春花和连翘,成篱的雪柳,还有好像白亮灯的玉兰,软风一吹来就憩了。四月中旬,奇丽的日本樱花开得像天河,十里长的两行樱花,婉蜒在山道上,你在树下走,一举首只见樱花绣成的云天。樱花落了,地下铺好一条花蹊。接着海棠花又点亮了,还有哪踢在山坡下的“山哪踢”,丁香,红端木,天天在染织这一大张地毡;往山后深林里走去,每天你会寻见一条新路,每一条小路中不知是谁创制的天地。
到夏季来,青岛几乎是天堂了。双驾马车载人到汇泉浴场去,男的女的中国人和十方的异客,戴了阔边大帽,海边沙滩上,人像小鱼一般,曝露在日光下,怀抱中是薰人的咸风。沙滩边许多小小的木屋,屋外搭着伞篷。人全仰天躺在沙上,有的下海去游泳,踩水浪,孩子们光着身在海滨拾贝壳。街路上满是烂醉的外国水手。一路上胡唱。
但是等秋呱吹起,满岛又回复了它的沉默,少有人行走,只在雾天。里听见一种怪水牛的叫声,人说水牛躲在海角下。谁都不知道在哪儿。
[苏雪林] 黄海落踪
黄山是我们安徽省的大山,也可说是全中国罕有的一处风景幽胜之境。据所有黄山图志都说此山有高峰与水源各三十六,溪二十四,洞十八,岩八,高一千一百七十丈,所占地连太平、宣城、欺三县之境,盘亘三百余里。相传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