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典心)-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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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气涌来,把睡饱吃足的好心情尽数打坏,强健的手臂推开桌子,震得锅子不住摇晃,幸亏是香菇鸡面全进了五脏庙,否则非得洒出来不可。
阙立冬走入卧房,从橱柜的衣袋里拿出正式服装换上,所有的暴烈都被敛去,转为从容不迫的神情,只在黑眸深处,还深埋著一抹讥诮,令人只要稍被注视,就如坐针毡,冷汗直冒。
缇娃瞪大眼睛,有些著迷於他气质的丕然转变,更不敢相信他的卧房里居然还找得出没有发绉的衣服。
直到他拔掉衣裳上的标签,顺手一扔,她才猛然清醒,一把抓起标签,跳到他面前。
「阙先生,请记住家居守则第一条,垃圾就应该扔进垃圾桶里。」她严肃的说道,蹙起眉头看著他身上崭新的衣衫。「你其他的衣服呢?」她问。
这套衣衫虽然衣料高级,但是为了看来笔挺,难免上过浆,在她家里,所有买回来的衣服都要先仔细的洗过、晾乾、熨平,才会穿上身。
只是,她的善意询问也不知是犯著他哪项禁忌。那双幽暗的黑眸眯起,万分防备的瞪著她。
「没有。」
「啊?」
「我没有其他的衣服。」他冶漠的说道。
怪了,他不是个有钱人吗?既然是富翁,为啥会没有衣服可以替换,非要穿崭新的衣裳不可?未经水洗的布料,在皮肤上摩擦的感觉可不好受呢!
她开始默默同情阙立冬了。
既然他不想回答,缇娃也不再多问,耸耸纤细的肩膀,迳自伸出双手替他翻好衣领,仔细的摺好。两人的身高相差甚远,娇小的她非得踮高脚尖,才能碰著他的领口。
瞄见他手上的领带,她也顺手取下,套上他强壮的颈项,三两下就打出个漂亮的结。
「好了!」她满意的拍拍那结实的胸膛,宣告大功告成,才一抬起头来,就跟他的视线撞个正著,黑眸深处的炙热,烫得她粉脸立刻轰的烧起来。
一向为老哥做惯了的举止,替阙立冬做来,却显得格外暧昧,缇娃此时才发觉,当她凑在他身前翻领子、打领带时,那双黑眸始终紧盯著她,不曾挪开半寸。
诡异的沈默在室内弥漫,她垂著小脑袋,在心里不断咒骂自个儿不够专业,竟会因为这小小的尴尬而乱了分寸。只是自责归自责,她始终难以鼓起勇气抬头。
半晌之後,是他开口打破寂静。
「我晚上会回来。」他交代道,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出门。
直到阙立冬离开许久之後,缇娃仍是顶著一张苹果脸。因为某个连她也说不清楚的原因,她粉脸上因他而产生的可爱红晕,久久难以消褪
第四章
天气绝佳,正是适合洗床单的好日子!
趁著阙立冬出门,缇娃的清扫范围前进到卧室内。
她对於众多的杂物、凌乱的书籍已经免疫,就连数量众多的枪枝也吓不倒她,一律归类打包,全堆到楼梯下头去。
好在屋子乱归乱,阙立冬却能「出污泥而不染」,没让脏乱蔓延上身,所以浴室的情况还算差强人意,只需要略微刷洗即可。
午後的阳光猛烈,晾在庭院里的床单,只花了几小时就晒得酥酥软软,她忍不住把小脸埋进去,愉快的深呼吸,就闻到阳光特有的味道。
还是刚洗好的床单,摸起来最舒服,那个暴躁的男人,竞糟蹋这么昂贵的东西,实在是太浪费了!这床黑色丝绸,看来是这么柔软,跟肌肤摩擦时感觉奸细致、好冰凉,躺在上头,就像是会发生最堕落、最煽情、最难以想像的事——
缇娃的脑海里突然浮现,阙立冬赤身露体的模样,那黝黑的肌肤、结实的体魄,仰躺在这床丝绸上,黝亮的黑眸锁住她——
呼,是天气变热了吗?她为啥会突然觉得口乾舌燥?
「喔,丁缇娃,你真丢脸,竟然在幻想雇主的裸体!」她小声的自言自语,从随风飘舞的黑色丝绸中逃出来,努力想把那些太过生动的画面逐出脑海。
为了惩罚自己的胡思乱想,她决定去清理厨房!
阙立冬踏进屋子时,就见到一个人穿著生化防护衣、戴著防腐手套,打扮得像是在罗斯威尔登陆的外星人,正蹲在厨房里努力刷地板。
「女人,你在搞什么?」他拧起浓眉,站在厨房门口不肯进去。
正跟陈年污垢奋战的缇娃,喘息的抬起头。
「阙先生,您看不出来吗?我正在刷你的地板!」她翻著白眼回答。
这些污垢太可怕了,能适应这种环境,非得有麻痹的味蕾、强壮的肠胃,真亏得他能忍耐这么久。她倒下好几大瓶的去污剂,用尽全力又刷又洗的,奸不容易才看得出来,厨房瓷砖原来是薄荷芽般的嫩绿色。
泡沫沾上他的皮鞋,眉宇间闪过不悦。「把那身鬼衣服脱下,免得中暑了。」
预防中暑只是一个藉口,最重要的原因,是那该死的头罩妨碍他的视线,让他看不见那张清丽的小脸。
缇娃耸耸肩,只脱下生化防护衣的头罩。长时间的劳动,累得她满头大汗,发丝全沾黏在红嫩的肌肤上。
「别担心,我不怕热的。」她说道,又低下头去猛刷。
阙立冬宽阔的肩膀倚靠在门上,几乎要填满整个门框。他环顾室内众多的瓶瓶罐罐,以及她那一身专业过头的配备。
「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
「全部都是小夕替我张罗来的。」她嘴上回答,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小脑袋仍是低垂著,小手刷啊刷,努力的刷。
初来乍到,缇娃还摸不清哪儿有卖清洁用品,只能列了清单,请小夕帮忙先行采购,哪里知道阙大小姐神通广大,将清单上列的用品全数升级。
这下子,厨房清洁手套变成防毒专家专用的防腐手套,围裙也变成生化防护衣,清洁剂、去污剂更是琳琅满目,多达十来瓶。她原本想拒绝,但是想到他厨房里油腻腻的可怕景象,又不得不承认这些配备是需要的。
话说回来,这些清洁剂也不知是从哪弄来的,玻璃罐上没有品牌、没有价格,只有编号,使用起来却是出奇的有效。
更难得的是,小夕还说这一切全数免费,只是塞给她一叠问卷,请她写下使用心得。
「啊,对了,阙先生,我想找个时间下山一趟。」她随口说道。
门口传来简单扼要的回答:「不许。」
不许引她有没有听错?她是来当管家,又不是来坐牢的。事先告诉他一声,只是基於礼貌,要是她非要下山他能怎么样,把她囚禁起来吗?
不知为什么,缇娃突然在这时想起,那间他反覆叮嘱,告诫她绝对不能打开的神秘房间——
她深吸一口气,不许自己乱想,耐著性子跟阙立冬解释。
「目前冰箱里的食材,全数都得报废,我必须下山买新鲜食物才行。我记得,社区里没有超级市场,对吧?」事实上,这个社区连便利商店都没有。
他眉头拧皱,双手交叠在胸前。
「列出清单,我可以买回来。」
「阙先生,」缇娃叹了一口气,用幼稚园老师教导小朋友的口气,尽量不伤到他自尊的询问。「请问,你能够分辨鱼肉是否新鲜吗?」
沈默。
「你知道现在这个季节,哪种水果最甜美可口吗?」
更长久的沈默。
「你知道哪种肉适合炖、哪种肉适合炸、那种肉又适合当饺子馅吗?」
这回,他总算开口了,只是吐出口的,竟是一声粗鲁的咒骂。
缇娃假装没听到。
事实很明显,他若想要过得舒服些,就必须乖乖让步。
「所以,方便的话,请你找一部车借我。」她面带微笑的说道,很高兴看见他被抢白得说不出话来。要让这么骄傲的男人认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阙立冬拒绝被打败。
「你什么时候要下山?」他问道。
「啊?」
「我陪你去。」
那双水晶般剔透的眼珠子,差点没跌出来乱滚。
这个男人的强硬性格,真是让她开了眼界。只是,这么一来,到底是谁在帮谁工作?她当他的管家,他却来当她的司机?
她叹了一口气,主动投降,把胜利者的宝座拱手让给他。
「随你的意思吧!只是我要先声明,几个礼拜後我必须为私事下山,那时就不必麻烦你了。」她只差没当场挑明,要他哪边凉快哪边闪。
「什么事?」他的脸皮厚如铜墙铁壁,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她漫不经心的回答:「没什么,只是我答应出庭作证。」
「那么,我更是非要陪你去不可。」
「不可以!你别小看这次出庭,事关重大,危险得很呢!」缇娃用力摇头。
这段时间里发生不少「意外」,她就算是神经再大条,也看出其中另有蹊跷,答应出庭的举动,已让她成了别人的眼中钉。但这是她私人的问题,要是因此连累雇主,她身为职业管家的尊严该往哪里摆?
他缓缓向前倾身,居高临下的望著她,深不见底的眸子锁著她的眼。
「女人,别担心,我不怕危险。」那轻柔到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像阵春风似的,拂过她的每一寸肌肤。
低沈的嗓音里,有某种东西,让她无法动弹:心跳猛然加速,呼吸却陡然中断。
当阙立冬用那种眼神看著她时,她的脑子只剩下一片空白!
「晚餐在十分钟内上桌。」他嘴角一勾,对那张呆愣的小脸抛下一句指示,转身离开。
「什么?晚餐?喔,晚餐是熏鸡肉沙拉三明治,还有蔬菜浓汤——」她忙著报告菜色,一块布料就落在眼前,遮住视线,整个世界霎时一片漆黑。
咦,这是什么?
黑暗的另一端,传来他非常非常不悦的声音。
「这算什么晚餐?别给我端什么蔬菜、沙拉那些塞牙缝的东西,女人,我要吃的是肉!」不吃肉,哪来的体力?
「挑食对健康会有不良影响。」她回答道,随手一摸,世界再度恢复光明,中午才亲自替他结上的领带,如今再度回到她手中。
唉,看来,她的工作又增加一样了。她得教导他,脱下的衣物应该要归位才是。
只是,清澈的眸子才刚转向客厅,就看见那件只穿了几小时的考究西装外套被扔出来,像块破布似的掉在地上。接著,衬衫、皮带、袖扣、长裤满室飞舞,随著他走过的足迹,一路往卧房蔓延。
「阙、先、生!」
高八度的尖叫,霎时响彻云端。
缇娃握紧小拳头,那块刷地板用的泡棉首当其冲,发出「嗞」的一声惨叫,被揪出大量泡沫。
她气愤得全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就算是簇新的衣裳穿来不舒服,但是他也不必急著表演猛男脱衣秀,当著她的面就脱得光溜溜吧,难道那些衣服会咬疼他吗?
奸吧,就算是他崇尚自然,爱在家里裸奔,但是这会儿,屋于里还有她在呐!她还是未出嫁的姑娘,这样长久以往,要是看上瘾了——喔,不不不,要是长针眼了,那该怎么办?
他双脚跨开,脸上三分不爽、七分不耐烦,对她晚餐只供应三明治一事仍记恨在心。
她连连深呼吸,半晌後才找回声音。
「麻烦你,请把衣服穿上。」
「我有穿衣服。」他冶冶的说道。
又是「嗞」的一声,泡棉被挤出更多泡沫,她的声音拔高了几个音阶。
「阙先生,那只能称之为内裤,不能算是衣服。你如今的情况对我来说,无异是项困扰,请你把衣服全捡起来,回房间换上适当的穿著。」
他哼了一声,把她的要求当成马耳东风,掉头就走,没把她的最後通牒当一回事。
「如果你不配合,我就罢工不供应伙食,往後只好请你继续吃阿政做的法式蛋卷。」她不肯放弃,在後头扬声说道。
他停下脚步,缓缓回头,眯起的眸子里进出怒气。
「你敢威胁我?」
「你承诺过,游戏规则由我订的。」她仰起小脸,在他的瞪视下仍坚持不肯让步。
半晌後,阙立冬爆出连声咒骂,纡尊降贵的拾起满地衣服,再赠送她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回卧房。
缇娃水嫩嫩的红唇上,漾出一个好得意、奸满足的笑容。
嘿嘿,太好了,她小赢一局!
相安无事的日子,倒也维持了一段时间。
在缇娃的一双巧手下,这幢独栋的洋房,破天荒的首度维持了超过半个月的整洁。就连枯黄的草皮,也在她细心照顾下,变得一片青翠。
她不但把所有工作做得完美无缺,还对他软硬兼施,坚持要他配合,不许他衣衫不整、不许他穿鞋进屋、不许他乱丢纸层、不许他弄乱那些好不容易分类完毕的书报与资料——
反正,这个小女人有一堆的「不许」,整日追在他身後碎碎念,只要他稍微露出不耐的表情,她就以食物做要胁,逼他就范。
这些事情阙立冬都可以忍受,但是当他饥肠辘辘的回到家中,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厨房里飘散著迷人的香气,却又递寻不到食物时,那张俊脸立刻垮了下来。
冰箱上头,用猫咪磁铁压著一张纸条。
他随手取了下来,拧皱著浓眉,读著上头娟秀的字迹——
阙先生,我送炖牛肉去咖啡店,请到这儿来用餐,谢谢。
该死!她竟敢把炖牛肉端去给别人享用引他这个雇主甚至都还没尝过呢!
他扔下纸条,大步跨出厨房,「砰」的一声把大门甩上,就往咖啡店奔去,急著要去抢回属於他的炖牛肉。
咖啡店之内,一片和乐气氛,每张脸上都挂著满足的笑容,欢愉的享用眼前的美食。
而缇娃仍是包著红白小格的头巾,阿政专用的围裙,穿在她身上,不知俏丽上多少倍。她端著一整锅的炖牛肉,在店内穿梭走动,喂饱每一张嘴。
「缇娃,再给我来一点。」一个风情万种的美艳女人,端起酒杯,优雅的啜了一口红酒。
「我记得,你先前不是嚷著说要减肥?」阿政取笑道。
女人抚摸著酒杯,抛出来的不是媚眼,而是白眼。「别说那杀风景的话。」
缇娃微笑,正要舀起炖牛肉,耳边却陡然响起一声暴暍。
「住手!」
她错愕的抬起头来,看见反应迟钝的自动门慢慢滑开,阙立冬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他的脸色奇差无比,一看那凶狠的模样,就知道他正嗷嗷待哺,饿得万分不爽,再不尽快喂食,只怕就要张口咬人。
「那是我的!」他跨入店内,大声宣布。
缇娃捧著砂锅,呆呆的站在原处,不知道阙立冬所指的是这锅炖牛肉,还是她。
不知为什么,他直视她的眼神,竞让她一瞬间心儿怦怦乱跳——
「呃,阙先生,欢迎回来。」她挤出一个有些紧张的微笑,搁下砂锅,拿出崭新的餐具,摆放在预先为他留不的特别座上。
他却不领情,双脚钉在原处,说什么都不肯再往前挪动一步。
「噢喔,有人来抢食物了。」阿政小声说道,用双手圈住盘子,捍卫残余的炖牛肉。
美艳的女人微微一笑,媚眼在这一男一女之间穿梭。「不,『狼』要抢的,只怕是人。」
阙立冬冶冶的瞟了他们一眼,随即转头,对缇娃伸出手。
「回去。」
她眨眨眼睛,反应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