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处女的感情-第1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就可以抹去女性似的的侮蔑,但他现在反而爱那侮蔑了!那侮蔑的愉快是发展着;微笑传染了别人,看见他微笑的也微笑着。
“微微地笑着可有什么乐意的?”
这些话只轻轻地在雄霄的耳膜上拂过,他是在快乐中荡漾,什么也不能打动他,渐渐地沉入快乐中了。
“睡啦!”也不知过了多久,怪先生的午夜钟声似的声音把他从快乐中惊醒,就寝的钟声的尾韵在他的记忆上尚微微地摇曳。静寂寂的多半已睡熟了。
“黄仲怀!”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干吗?”
“没有什么。”他才忆起自己并没有什么话跟他说。
“,这不是怪?”他脱着衣服,凝视着他的脸。
雄霄自己也觉得好笑。他想:“这位怪先生大约又在观察他的心理了。”他也脱了衣服睡了。
静寂占领了一切,只有窗外阁阁的蛙鼓和帐外嗡嗡的蚊声起着交响。
交流交流(2)
二
星期日的下午,K大学的足球场的四周早已围了许多人。新画的白线在草上是十分显明。离白线二尺是新装的矮竹栏。场北是H大学的学生,场南是K大学的学生,其余是来宾——那是包含着学校附近的乡村中来的和从上海来的。靠近足球场的是两座皇宫式的宿舍,东院和西院,现在那许多窗口全挂着空的饼干箱子,代铜锣的。
看的人越来越多,站满了场的四周,挤着,嚷着,夹着孩子们的哭声。竹栏开始往里斜,吱吱地响。
一阵喊声,掌声从场北起来。“碰!”一只足球飞上了半空,然后往场内落。一群H大学的球员陆续地,跳纵着进来。场南K大学的学生也轻蔑地对他们望。乡下孩子是欢跃着,乡下人是崇拜英雄的,惊异地谈论着。到了场内,那做队长的就把往下落的球,不等它到地,只一脚箭似的射进了球门。接着场北就是一阵喊好,一阵掌声。
场南也起了呐喊声,掌声。
“啦,啦,啦!”
啦啦队一个个小丑似的戴着无常帽,穿着上下连的衣,拿着传声筒,接连地往场内跑。“碰!”另外一个球与炮仗同时飞上半空。K大学的福星领着K大学的球员跑进来,又是一阵炮仗声与掌声,呐喊声混和着。H大学的学生也轻蔑地往这边望。乡下孩子更起劲,乡下人也更惊异地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啦啦队在场内绕了一周,神气十足地经过场北,在场南分布开了。球员在另一个球门前站定,开始练习攻门,传递,以及其他出风头的动作。
喧嚣地过了一会儿。
“滴,滴!”评判员吹着银笛。
“K大学,啦,啦,啦,——啦!”K大学的啦啦队有节奏地领导着K大学的学生喊了。帽子全抛上了半空。H大学的学生也同时齐声地喊了,帽子也抛上了半空。
饼干箱子的嘈杂的声音夹着锣鼓的声音响了起来。K大学的啦啦队兴奋地,有训练地喊着。
当那些帽子落到地上时,球和人已在草地上滚。雄霄往场内一望,只见K大学的球员往H大学的球门直涌。H大学的学生全逼住呼吸担心地望着,像替他们的球员用力。K大学的学生伸着头。俞天福突然地踢一脚,仿佛自己也在里面拼命冲,但这一脚却踢在蒋美蕴身上,他只逼住呼吸望着场内,却不曾理会俞天福在赔不是。
不幸!虽然K大学的前锋是这样的勇悍,把H大学的守门员弄倒了,并且有两个压在他的身上,中锋还胡乱地踢了他一脚,但球仍给他挡了回去。
那次比赛可真是殊死战,谁胜了就有锦标希望。打的喊声从场南场北发出来,球员们不管是球是人,提起腿就踢;评判员也有人说他不公正了。
K大学的球员肉搏地向那面的球门突进,人在球门前拥成一片。像战场上似的,充满了人们的呼喊和锣鼓,饼干箱子的杂乱的声音。“碰!”K大学的右中锋躺了下去,球也随着往球门飞。“哈啦!”K大学的学生全跳起来,把帽子抛在半空,喊着,拍着手。炮仗也飞了起来,一个接着一个。H大学的球员丧气地看着跨着一字坐在地上的守门员。“滴!”评判员的银笛长鸣着。球在H大学的球门的网内尽转着!啦啦队拼命地喊,唱,跳。
俞天福扯住了蒋美蕴打圈子转,狂跳着,闹着。“啊,这一下多妙!”他喃喃地反复着说。蒋美蕴的高兴几乎给他打了回去,他想:“你这怯样才妙呢!”
雄霄和黄仲怀会意地一笑。
“雄霄,据你看来,这一下很有艺术意味吧!是不是,天才的艺术家?”
“仲怀,这是因为平常有训练,所以今天打得进,因果律在这里可也用得着!是不是,理智的动物?”他也学着他的怪样打趣他说。
下半时才开球,球就在K大学的门前转,果然,不久就进了球门。场北是喊着,跳着,闹着。场南却不高兴了,一丝声儿也没有,除了那些嘈杂的议论。俞天福嘟囔着怪守门员太不兴。
比赛快完时,球在H大学的门前涌,K大学的前锋带着球向前冲,但H大学的敏捷的守门员又给挡了回去。
只有一分钟了,K大学的中锋把守门员弄倒了,一同躺在地上。右翼与左中锋冲了空,跌在网里。球落在内卫线止,H大学的内卫正赶过去,K大学的中坚已抢过来,只一脚,球在门的角上飞了进去。
“滴,滴!”是评判员宣告终结的笛声,人却已逃也似的跳上了汽车。
倒在地上的球员还未及爬起,哄的一声,K大学的学生不约而同地往那面冲,H大学的学生来不及逃,顿时打成一堆。俞天福想去抢铙钹,却给人家顺手一下打在头上。
刹那间,H大学的大旗给撕了,H大学的学生也逃了,厮打才慢慢地停下来。K大学的学生脸上全耀着得意的神采,送着狼狈地逃回去的H大学的学生出校门。
轰天的炮仗在校内响,空中耀着一片骄傲的喧嚷。
三
星期四一早,交谊会的节目单出现在饭厅前的告白板上。多而又精彩的节目,大而墨迹淋漓的字吸引住吃完了早饭的人们。雄霄从饭厅里出来,经过那儿时,高傲地瞥了一眼;认识他的,带着羡妒的神情喝彩似的说:“嗬,好一个今儿晚上的主席!出风头啊!”
节目单上的第十四个节目是:
“‘可怜的秋香’——陆霞玉女士;惠郡女学。”
“陆霞玉女士!”蒋美蕴看到这里,不信地叫了出来。“陆霞玉!吓,今晚上瞧吧,老怯,可别再怯模怯样啦!”蒋美蕴调侃地对俞天福说。
俞天福只看着陆霞玉三字,不答。突然地转身赶上雄霄问道:“怎?陆霞玉!是吗?”他的迟涩的声音显得很不自然。
雄霄似乎不明白他的话地望着他。
“今儿晚上表演‘可怜的秋香’的是……是陆霞玉女士吧?”
“为什么不是?”他的羞缩的态度,使雄霄讨厌,但又觉得可怜悯的懦弱。“怎么?你这话什么意思?”
“唔!”他沉思地去了。
雄霄望着他的瘦小的背影惊讶着,他的畸侧的步趾引起了他的不快。
吃完了晚饭,还不到六点半,雄霄洗了脸到饭厅时,已有许多人把台前的座位占据了。台上是自己级上的人在那儿铺地毡。
“这地毡慢慢来不要紧,工夫多的是,先得把座位摆停当了——不,先把饭厅门关起来,不是本级的不准进来,免得阻碍办事。”他吩咐自己级上的人。“吓,讨厌,你们怎么让他们把台前的地位占了?”他站在台前对占据着座儿的人们道:“诸位,对不起!这儿是演员和教员们坐的——”
这时,茶役们扛了许多课堂里的铁椅子来,问雄霄摆在哪里。
“诸位!实在对不起,请往后让!”
跟雄霄认识的,觉得不好意思,就往后让。别的看见有人往后退,也就跟着让。茶房们开始摆那铁椅子,那当儿门全闭上了,就有人从窗口跳进来,雄霄就嚷着叫关窗。窗是关了,椅子也渐渐地摆成了行列,可是人已有了不少;全挤在最后那排铁椅子的背后;香蕉皮,花生米,瓜子壳渐渐在地上散布。雄霄不由皱着眉。
办事的人在事情全停当了以后才到!穿着各人的顶漂亮的衣服,襟上缀着一朵红绸花,一条黄缎带。分配好他们,雄霄才忆起招待室里不知怎样;他想着就往外跑。蒋美蕴赶上来道:“雄霄,怎么你的缎带还没弄上?我替你弄上吧。”
“喂,蒋美蕴!茶点是你管的不是?”他站定了让他把那特别大的一朵黄绸花和那特别阔的一条写着“主席”的黄绢带往他制服的左胸上缀,接着一阵快乐啃着他的心。
“是的,我放在消费社里。”他给他缀上了。
会场差不多挤满了,那些椅子全失了它们的整齐的行列,在后面的人坐在桌上,更后的把桌子叠起来,桌子就渐渐地平匀地高起来,堆成了人的小山。喧嚣的谈笑声充满了偌大的饭厅。天气是那么的热,人是那么的多,头上的汽油灯是那么的大,空气就慢慢地变成闷热而难受,但人们仍忍受着。
雄霄瞥了会场一眼。啊,这光明灿烂的会场!台前的两根柱子满绕着五色的小电灯。台上,远看去像弥漫着绯色的云雾。台下是彩纸在观众的顶上荡漾。可是人是那么多,想到这,就不由有些心慌。
“呒,雄霄,你瞧老怯今天多漂亮哪!嗬,这够漂亮的,今天看你出风头!”左展俊拉着俞天福嘻嘻哈哈地走来。今晚的司幕员正是他们。
“快去把幕管了——怎么这多晚才来?”雄霄匆忙地往招待室去,瞟了他们一眼,俞天福脸上白了许多,但很不平匀,大约是搽了雪花粉吧。
招待室里只有两个招待员坐在那儿闲谈,全是漂亮的洋装,铄亮的头发,在灯光下觉得太白而有些带青的脸。
“他们呢?”一阵刺鼻的香水味围着雄霄,直哽着他的咽喉。
“在房间里装饰吧?”
“李荫也没来?——真糟,他是招待主任怎么到现在还不来!”他很有些忿郁,几乎灰心了;那些人只知道出风头,自己的责任却丢在一旁不管!
“我说,回头表演的来时,先请他们坐一会,吃些茶点,就领他们到饭厅里来——茶点在蒋美蕴那儿。”雄霄瞧着他们的一身新洋装,就不耐烦。他惦记着会场,便往外走。
跨出了招待室的门,呼吸也舒畅得多,憎恶虚伪与金钱的奴隶的资产阶级的革命情绪,在他的意识上闪耀。门外一阵汽车的喇叭声传到了走廊里来。往惠郡女学去接那表演的女生的赵忠益出现在走廊的彼端。他局促地走着,迟缓着粗迈的脚步,使得和一个教员模样的人的步趾谐和着。许多穿得极漂亮的女子优雅地向这边走来,走廊中响着魅惑的高跟鞋的诱人的声音。她们也看见了雄霄,便走得更优雅地!
“嗳,项!招待室里有了人吗?”赵忠益故意抑遏着嗓子,很轻柔地问雄霄,他的态度显得异样的滑稽,文雅而带些粗鲁。
“有了!——请招待室里坐吧。”雄霄让在一旁。他们看了他胸前的缎带,又望了望他的脸。他觉得胸前那朵缎花仿佛在颤动着。
赵忠益很局促的决不定该替他们介绍不?要是介绍,恐怕自己的粗鲁显现出来。他正犹豫着,他们已走了过去。那教员模样的,诧异地望了他一眼。
雄霄从后面望那些诱人的背影,却见那个年龄比较小,还不曾把头发剪了的陆霞玉正回过头来看他。多可爱!两条短而蓬松的发辫缀着两朵绿的大绢花,垂在胸前,媚慧的明眸,鲜的樱唇!
雄霄的生命如突然中了箭一般;像在心上添了些什么似的,惶恐地回会场去,他觉得在这一刹那间,灵魂蓦地起了波澜,——谁说剪了发的才美?
命运之神露着牙齿狞然地笑着!
会场里挤满了人,喧嚣得更厉害了。后面的人高声乱嚷着叫前面的人坐下来。铁椅的后几排坐满了教员和自己级上的人,很舒服地谈着,笑着。
幕是紧紧地闭着,台上静悄悄的没一丝儿声息。就这台前的一些布置,也像天堂似的灿烂,仙国似的华丽,王宫似的庄严。一阵阵不耐烦的掌声早在狂热的观众中起来,汽车声从外面隐约地传来。
“大约是玫瑰歌舞社到了!”雄霄下意识地想;自傲的快乐袭击他的心,他几乎不信自己竟会是今晚的主席,这么个会场竟会是他自己的创造。
蓦地有一个梦影在他的前尘上一闪,他仿佛记得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大的绿绢花,那明眸,那纤眉,那妖娆的腰肢,那丰腴的身材,那天真的一瞥……啊!但他总捉不住那些,他的前尘连一些儿端倪也给汽油灯的强烈的光熔化了似的。他只感到灵魂的振荡恍摇,和狂喜。
教员们和本级的同学见他进来,仿佛在那里谈论他。远远的,浓密的观众中伸出了许多手来,直指着他。他看了看左胸上的缎花和绸带,晕眩地经过了后台到了台上。俞天福坐在左边的角上,茫然地捏着扯幕的麻绳像在想心事似的。
幕外的掌声更紧了,而且是一阵阵地来,像有节奏地,还有人吹着怪唿哨。雄霄的心是一阵慌。
“当当!当当!……”开会的钟响了。
雄霄站在台前,头上的电灯光强烈地照着他,尤其是他的脸和胸前的缎花;那缎花似乎在微颤着。他混乱得连自己也把握不住,正如第一次上演讲台去的时候一般,那时他正是本级的辩论代表。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是慌乱,还是狂喜,单那缎花只是不住地颤抖。但当那钟的余韵在渐渐地平静下来的嘈杂中,幕慢慢地往回缩时,他的心却锁定了。
“诸位!”他看见在自己的眼前出现了波浪似的摇动着的观众,自己是天神似的立在天宫似的台上,他的眼光和台下无数的视线肉搏着。“我们的生活太平庸了!上课,吃饭,睡觉……还有什么别的?现在,这学期快完了,过去的生活,我们得趁机调剂一下,变化一下;过去的种种也得结束一下。”那些视线是给屈服了,没有刚才那么强横。台下,教员们是微微颔首,学生们微笑。雄霄暂停了一停。
李荫陪着惠郡女学的学生进来了,台下的眼光全跟着她们的袅娜的行列,交头接耳的嘈杂又充满了会场,有许多人立了起来,有许多人戴上了眼镜。
“今天的交谊会,就是这么个机会!”雄霄用了顶沉毅响亮的声音,顶有力的句子,竭力想恢复会场里的注意。“话是只有这一点,多是不能说,也不该说。”雄霄瞥见才坐定的那些时髦的女子还在看他。两朵极大的绿绢花又在他的意识上跳荡。“我们要感谢的是特地来帮我们忙的几位小姐们!她们贡献给我们许多极名贵的节目。”他微笑着对台下的那些女学生们瞟一眼,他很惊讶自己居然也会说谄媚别人的话。“现在,让我们来享乐这易逝的一刹那吧!”他鞠了一躬,台下爆发了一阵掌声……
掌声,静默,嘈杂,跟着一个个节目的继续在台下交换着。雄霄是始终微笑着。节目越后越有精彩,观众越来越兴奋,狂热充满着会场。闷热虽则如旧,人们却一些也不觉得。
后台是非常的混乱,后台主任和干事们非常的忙碌。招待员们却在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