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猴神-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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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一些甚么事,我全然不知。我仍然在日本,没有回印度去,直到我忽然在一间酒吧中看到了白色小眼
镜猴。”
那是我和耶里的第一次见面。
可以想像得到,一个有了耶里这样经历的人,忽然之间看到了白色眼镜猴!猴神的使者,他会感到何等
的惊讶。
而事实上,耶里也表现了他的惊讶,他会大叫一声:“奇渥达卡!”
我道:“我记得那一天晚上的事。不过,板垣一郎之死,全日本轰动,你难道没注意?”
耶里道:“我当然知道,我在知道了他的死讯之后,反倒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样怪诞的事,旁人不会再
知道了。我不知道他为甚么死,我也注意到较早时那个大厦管理员的死亡,我相信,那管理员武夫,一定曾
向一郎作不断的勒索,所以被一郎杀死的。”
耶里已有一段很长的时期没有再见板垣一郎,所以一郎在那天晚上,经过和云子幽会的地点,看到有灯
光透出来,他感到奇怪。
他感到奇怪,还是感到恐惧?
如果他已经看到过自己的话,他应该恐惧,他会知道另一个自己,正在作他所不能测的行动。
如果他没有见过他自己,他就只会怀疑,怀疑云子有背弃他的行为。
我又问耶里:“那……怪东西一直在那房间中,没有取下来?”
耶里道:“没有。”
我苦笑了一下:“当然没有,我多此一问了,云子的副本叫健一到那房间去,健一也在那房间中看到他
自己,看到了他自己潜在意识中真正想的是甚么,他就照自己想的去做了,他找到了自己,他也劝我快去找
到自己。再说说你看到了白色眼镜喉之后的事!”
耶里沉默了半晌,才继续说下去。
耶里在见到了白色眼镜猴之后,想到了灵异猴神,自然而然想到了三个愿望。白色眼镜猴是猴神派出来
的使者,要见猴神,一定要先将白色眼镜猴弄上手。
自那晚起,耶里一直在暗中监视著我和健一,但是一直未曾动手。
在跟踪了我们几天之后,耶里回了一次印度,和几个专家见过面,知道如何才可以诱捕那只白色眼镜
猴,他带著那树叶编织成的笛子,再回到日本来,成功地将白色眼镜猴拐走。
耶里记得光义的笔记,也知道有了白色眼镜猴之后,可以由白色眼镜猴带领,去见灵异猴神,但是他却
要更多的有关猴神的资料,所以他委托了一个专家替他搜集,而就在那个专家处,他遇见了我。
耶里遇到了我之后的事,不用再复述了,他到酒店来见我,我们两人,由充满敌意,而变成了有共同的
假设。健一不知所终,云子疯了,光义和一郎死了,和这件怪诞的事有关的,只有他和我两个人,我们非合
作不可。
耶里讲完了他的经历之后,望定了我。
我来回踱著步:“你在叙述你的经历之前,曾说你将一切讲给我听,但是我要答应你一个要求,是不
是?”
耶里道:“是。”
我问:“你的要求是甚么?”
耶里道:“我要求你和我一起去见猴神!”
我已经多少有点料到耶里的要求是甚么,所以他说了出来,我也不觉得奇怪。我道:“根据光义的笔
记,他在废宫出发,先在密林中见到了白色眼镜猴,才由它带领著,见到猴神的。”
耶里道:“我们可以和他用同一路线前进,我们比他有利的是,不必先去找白色眼镜猴,那头小眼镜
猴,我已经成功带到印度,而且在小心饲养著。”
我“嗯”地一声:“那样,就简单得多。”
耶里搓著手,道:“如果我没遇到你,我一个人也准备出发,所以应用的东西也准备得很充足,条件比
光义好得多了!”
我作了一个手势,道:“你不必多说,在知道了这许多怪异的事情之后,就算你不请我去,我自己也要
去看看这位灵异猴神。不过──”我略为犹豫了一下,才又道:“不过在已经发生的事情之中,还有相当多
疑问,我们是不是有必要先设法澄清一下?”
耶里道:“你是指──”
我想了一想:“譬如说,那怪东西,有力量可以制造出一个人的副本来──“副本”这个名词可能不是
很合适,但只好用它!这个副本,好像有神出鬼没的本领,随时都可以出现,也随时可以消失。”
耶里皱著眉,没有出声。
我进一步道:“我看到我自己,只不过是在临窗的那堵墙,被钻穿了一个洞后的一刹那,随即,就消失
了!”
耶里点头,我又道:“还有,在疯人院中,健一进病房去的时候,看到了两个云子,其中之一是她的副
本,但当健一离去,奈可又进病房时,病房中又只有一个云子了,副本又消失了,还有铁轮──”
耶里打断了我的话头:“你不必再举例子了,我承认副本的确有点神出鬼没,好像是铅笔写的字一样,
可以轻而易举地擦去,为甚么会这样,我们不知道,我看也无法知道。”
我道:“或许,我们回日本去,将那‘怪东西’取下来,详细研究一下──”
耶里大摇其头:“我不想再到日本。”
我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有些疑点,倒可以解释,例如那房间的门,自内反拴著,这自然是一个
副本做的事。可是我不明白的是,板垣一郎交给云子的那柄枪,可以扳一下枪机就射杀两个人,这种枪械,
不是民间普通人所能有的,他从哪里弄来?”
耶里道:“我相信将枪交给云子,吩咐云子去杀人的是一郎的副本,而接过了那柄枪的,也是云子副
本,而在云子快要行事之际,去见云子的,是我的副本。”我苦笑了一下,这其中的关系,十分复杂,连要
再解释一遍都十分困难,只有从头至尾一直看下来的人,才会明白其中的关系。
耶里在停了一停之后,又道:“副本不但有突然消失的本领,而且,似乎还另有能力。例如板垣一郎有
了那柄古怪的枪。而我的副本,竟然知道一个身份极其神秘的职业杀手的秘密,可以指点云子的副本去找
他!”
我盯著耶里,一字一顿地道:“你自己一点都不知道铁轮这个人?”
耶里苦笑道:“我从来也未曾听到过这个名字!”
我苦笑了一下:“我们还要注意一点,副本来去自如,可以在各种场合出现,而且,最可怕的是,副本
会杀人,所杀的人包括和他一模一样的!”我讲到这里,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无法再向下讲去,耶里的
面色也变了一变。
光义就是被他副本杀死的!而光义同时也杀死了他的副本!所以在光义死的时候有两具一模一样的尸
体!这实在是无法不令人感到害怕的事: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可是性格恰好相反,这个人是你的复制
品,然而你对他却一点也不了解,不知道他会在甚么时候出现,而他总是和你相反,他是你性格另一面的表
面化,你和他在外表上虽然一模一样,但是在思想上却是死对头!这样的一个死对头,给你的威胁,可想而
知!
耶里呆了半晌,才道:“我们只好暂且不想这个问题,假定我……我们的副本,都不会出现!”
我也呆了半晌:“只好这样。”
我在这样讲了之后,又顿了一顿,忍不住又以十分苦涩的声音道:“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
耶里的口唇掀动著,发出了一点没有意义的声音来。接下来,便是长时间的沉默,耶里才道:“是的,
这是人类性格双重所造成的悲剧,没有外来的敌人,敌人就是自己,就是──”
耶里说到这里,摇著头,再也说不下去。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这个问题不必再讨论下去了,别说是
我们,就算是两个圣人,只怕也讨论不出结果来。”
我望著耶里,心中想的并不是如何和他一超启程去见灵异猴神,我又道:“耶里,照已经发生的情形看
来,副本的活动,原来的人是不知道!”
耶里蹬著我,我作著手势,进一步解释道:“例如,云子副本的行动,云子一无所知;一郎副本的行
动,一郎本身,也一无所知!”
耶里的面肉抽动了几下:“看来是这样。你和我,也都有副本,但是他们现在干甚么?谁知道他们现在
在干甚么!”
我听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寒噤,他们在干甚么?我们一无所知?我定了定神,道:“我想弄明白的
是,我们在干甚么,‘他们’是不是知道?”
耶里呆了一呆,我的问题,堪称古怪,难怪他要发怔。他在呆了一呆之后:“那我怎么知道?得问‘他
们’才行!”
我苦笑了一下:“看来,由那堆怪东西复制出来的副本,比我们本身要神通广大,但愿他们不至于神通
广大到了可以知道我们的一切!”
耶里皱著眉:“那有甚么关系?”
我挥了挥手:“当然有关系,耶里,别忘了,‘他们’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耶里没有说甚么,我也不再说甚么。
关于“副本”的问题,我和耶里之间,只好讨论到这里为止,无法再进一步讨论下去了,因为我们对
“他们”,一无所知,只知道有“他们”的存在。“他们”的存在,是由那堆“怪东西”的神奇力量复制出
来,而那堆“怪东西”属于灵异猴神所有,是板垣光义向灵异猴神要来的。
要彻底解决问题,当然只有去见灵异猴神!
耶里在回到了印度之后,就一直在进行准备工作。他富有,准备工作也进行得相当完善,虽然我的加入
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但是,他所准备的一切,足够一个探险队使用,所以物质上,一切皆不成问题。
我们又商讨了一些细节,决定第二天一早动身,先到他的那座“皇宫”,再循著板垣光义走过的路,进
入森林,去找寻灵异猴神。
我和耶里利用了一架小型直升机,第一站向南飞,中途停了几次,当天晚上,就到达了耶里王朝早年的
宫殿。
当直升机降落在宫殿前面的空地之际,眼前的景象,令得我的心中起了一种极度的震慑。
那是一座极其宏障的宫殿。毫无疑问,这座宫殿曾经在阳光之下发出过极其灿烂的光芒,象徵一个王朝
的极盛时期。
但是这时,呈现在我眼前的那座宫殿,却使人感到莫名的伤感。
宫殿的扁球形尖顶部分,完全倒坍,那情景就像是绝世美人被人砍去了半边头颅,而剩下的半边头颅也
化成了白骨。尤其当天色傍晚,夕阳如血,染在那种残破的颓垣败瓦之上,更给人一种血淋淋的感觉,使人
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下去。
宫殿面前的空地相当大,估计有四百公尺见方,全是用大石板铺出来的。可以想像,当年,披满锦绣的
大象,载著威武的士兵和仪态万千、珠光宝气的皇朝人员,在这里昂然而过。但如今,除了盘踞的野草和野
藤之外,甚么也看不到。
一种贴地而生,像是可以无穷无尽蔓延的野藤的根部,不但将石级一块一块掀起来,而且强而有力的
藤,在生长的过程中,甚至还将拱起的石级绞得破碎。
我下了直升机,野草比我还高,我要拨开面前的野草,才能看到前面的景象。
耶里也下了机,声音有点苦涩:“看,这就是我的宫殿。”他略顿了一顿,才又道:“今晚,你喜欢住
宿在宫殿的贵宾房里,还是在外面搭营帐?”
我也苦笑了一下,我早已在耶里的口中,约略知道他的宫殿已经不复有往年的光辉,但是我却也想不
到,竟然会破落到这种程度!
耶里说到这里,陡地停了下来,因为在他手指的方向,已根本没有甚么墙头,只是一大堆石,和自石上
冒起来的无数野藤,在暮色四合中看来,就像是一个有著许多触须的怪物。
耶里向我苦笑了一下。我可以明白他那种没落王孙的悲哀心情,不过我并不同情他的那种伤感。我向前
走去:“光义曾经来过,他几乎曾到过宫殿的每一间房间,也曾找到了几百年前那位王子的记录,看来宫殿
的内部,并不像外观那样可怕。”
耶里没有说甚么,只是跟在我的后面。光义曾将他的行动全记录下来,我和耶里全看过光义的日记。光
义对于在宫殿之中找到王子记录的经过,写得并不是很详细,但是是在甚么地方找到的,倒有著记载。而
且,光义既然来过,就算宫殿之中已被热带植物盘踞,他当日曾开出一条路来,我们再要进入宫殿,自然不
是太难的事。
当时,我的确是这样想的。一直到事后,很多日子之后,我和一位植物学家谈起来,那位植物学家哈哈
大笑:“你对热带植物的生长速度,显然一点概念也没有!你是隔了多久才去的?”
我答道:“大约三年。”
植物学家又大笑:“在湿濡、温暖的空气之中,热带野藤,二十四小时之内,可以生长六十公分,四十
八小时之内就可以开岔,三年,老天,只要三天,就算有人曾开出一条路来,也早就不见了!”
事实是不是和那位植物学家所说的那样,不得而知。我走向宫殿的门口,看到宫殿的两扇大门,根本己
不存在,一个相当大的洞口,看进去,全是纵横交错的野藤,绝找不到光义走进去的通道在何处。
耶里较我迟一步到达,因为他要回到直升机中去,去取一些必要的装备。当他也来到门口,看到我像是
傻瓜一样地站在门口之际,他递了一只电筒、一只头罩和一柄利斧给我:“请进去。”
我接过了他交给我的东西,戴上了如同练剑术时所用的头盔,著亮电商,挥动利斧,砍著比手臂还粗的
野藤,向前进发。
事情比我想像中的较容易,在门口的野藤十分多,大抵是那里光线比较充裕。一进了大听,野藤全都向
上长,在厅中的全是一条条直升向上的藤干,其中的间隙,可以容人通过。我们穿过了大厅,来到了大厅后
的一个穿堂,耶里停了下来:“整个空宫殿全是这样,天色再黑下来,毒蛇出没,防不胜防,在这里多逗
留,实在没有甚么意义,我们不如──”
他没有说下去,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事实上,在这样的宫殿中逗留,真的没有多大的意思。光义已经
来过,他找到了王子的记录,王子的记录我们也看过。重要的是要能见到灵异猴神。
我同意了耶里的建议,我们又循原路退了出来,在直升机旁,清除野草,弄出了一小片空地,为了安
全,当晚我们在直升机内过夜。
这一夜,并没有甚么特别值得记述之处,只是睡到了午夜,那头白色小眼镜猴,突然发出了一阵一阵听
来十分怪异的叫声。
那只白色小眼镜猴,被耶里带回印度之后,耶里一直托人饲养,被委托者是一个印度南部的土人。我不
敢说这个土人对猴子的认识比不上健一,不过当我看到那头白色的小眼镜猴之际,我感到在它的双眼之中,
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忧郁。
在一只猴子的眼睛之中找到忧郁的神采,这听来似乎十分滑稽,但是我的确有这样的感觉。我不知道那
白色小眼镜猴是不是在怀念健一,但它既然是听到了笛音之后舍弃了健一的,似乎又不该这样。这永远不会
有答案,因为我无法和那头白色小眼镜猴交谈。
当我们动身之际,耶里将白色小眼镜猴关在一只相当大的铁丝笼中,眼镜猴在笼中,一直蜷伏著,很少
活动。我们临睡之前,还曾喂过它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