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猴神-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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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傻瓜,是我的好朋友健一!”
健一叫道:“我就是健一。”
我道:“我指的那个不是你,是现在不知在甚么地方,可能在他从小长大的森林中,又在和猴子为伍的
那个!”
健一的神情极愤然:“是,那是一个傻瓜,他宁愿在森林里做野人,而不愿意有三个愿望。”
我叹了一口气,事情总算还有一点令人高兴的,健一果然找到了适合他自己的生活,但是,即使是健一
这样热爱大自然,这样恬淡的人,在他的潜意识之中,也有贪婪的一面,要不然,就不会有他的副本在这里
了。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这样说来,我只好算是第三名傻瓜!”
健一道:“我们不会容许你做傻瓜,我们知道你的能力,你必须和我们在一起,帮助我们,一起去见灵
异猴神!你不能退出!”
耶里立即道:“对,你不能退出,你曾答应过我,和我一起去见猴神的。”
我声音苦涩:“我答应的是你?”
耶里理直气壮地道:“当然是我。”
我半转身,指著耶里被烧焦了的尸体,想说甚么,可是结果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真的,我说甚么才好?我眼前的耶里,知道他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复制品吗?如果这个复制品的一切,都
和原身完全一样,那么,他就是耶里。我如何可以指一个人的尸体给他自己看呢?
我扬起的手,又垂了下来,铁轮也走了过来:“请你去,和我们一起去。”
我不禁冒火:“你是一个一向行事独来独往的职业杀手,为甚么也要拉上我?”
铁轮现出极害怕的神情来:“我害怕。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极度害怕之中,可怜可怜我!我如果能有三
个愿望,第一个愿望,就是要我今后,永远不知道甚么叫作恐惧。”
我苦笑,刹那之间,我只感到他实在可怜。也在刹那间,我陡地想起,我也曾有一个极其短暂的时间,
看到过我自己的副本,平时英勇无匹的卫斯理,何尝不是愁眉苦脸,像是大祸临身?谁知道我的潜意识之
中,是不是也在恐惧?
我的声音变得很疲倦,用手抹了抹脸:“好的,我和你们一起去。”
健一叫道:“我会请‘奇渥达卡’带路。”
耶里道:“装备够了,不过要节省点用。”
板垣一郎离得贞弓和云子相当远,像是怕这两个女人,联合起来对付他,但是他仍然怕吃亏似地叫道:
“要公平分配一切用品。”
他们是怎样“公平分配”用品的,我并不清楚,因为我走了开去,双手抱住膝,坐了下来,我实在需要
休息一下。
一直到天色大明,队伍开始出发。健一抱著白色小眼镜猴,和白色小眼镜猴一起,不住发出一些怪异的
声音。
其余人,包括我在内,就跟在他的后面。铁轮走在最后面,一有人落后,他就放慢脚步,或者乾脆停步
不前。我知道他要走在最后的原因,是怕有人在他的背后。这个一流的职业杀手,的确是生活在恐惧之中的
可怜虫。
板垣一郎也故意落后,反倒是贞弓和云子,昂首直前。我在一郎的身边,向他打量著,突然之间,忍不
住心中的好奇,向他问了一个问题。
我压低了声音:“一郎,你要杀你的妻子贞弓,我很可以理解,为甚么连云子都要杀呢?”
一郎扬著眉:“我叫云子去行凶,如果不连她一起杀了,难道一辈子受制于她?”
我震动了一下,不禁叹了一口气,潜藏在人脑深处的意识,竟然如此可怕。我又道:“我还有一点不明
白,你交给云子的这柄枪,是哪里弄来的?”
关于“副本”,我真还有很多不明白之处。例如,副本可以忽然出现,忽然消失,如云子的副本在精神
病院。副本也可以有特殊能力,如一郎有那种普通人得不到的两头枪,如耶里知道铁轮的存在。
我知道,从光义的日记中知道,至少有四天的途程,我倒可以趁机了解更多一些。
副本种种特殊能力是从何而来的,我想先从板垣一郎如蚵得到这柄手枪开始。
板垣一郎在听到我这样一问,呆了一呆,像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我还怕他没听清楚,又将这个问题重复了一遍。
板垣一郎的神情仍是惘然,我再提醒一遍:“那柄枪,可以两头发射的。”
一郎有点恼怒:“我当然记得这柄枪。”
我道:“哪里弄来的?”
一郎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不肯放过:“你不知道?你自己的事,你不知道?这是甚么话?”
板垣一郎的神情,看来相当狼狈,但仍有著极度迷惘:“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想有这样的一柄
枪……不知怎么,我就有了这样的一柄枪。”
我呆了一呆:“你说明白一点。”
一郎像是在竭力思索,可是他说的话,还是十分模糊:“我想有这样一柄枪,云子去杀贞弓,她自己也
会同时死去。我在自己的书房里这样想,当我想的时候我忽然一伸手,就有这样的一柄枪在桌上!”
我呆了一呆,说道:“这就是说,你愿望,而你的愿望立刻实现了。”
板垣一郎像是在竭力思索著,我看得出他的神情不是假装的,但是我却不明白,何以发生在他身上的
事,他回忆起来,曾像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又问道:“是不是那样?”
一郎的神情有点苦涩:“当然不是,如果是这样,等于我这愿望已可以实现,我也不必再去见灵异猴神
了。”
我有点不耐烦:“那么,这柄枪,究竟是怎样来的,怎样到你手上的?”
一郎眨著眼:“我已经对你说过了,我一伸手,就忽然有了一柄这样的枪,我……而且很熟知这柄枪的
性能,所以我将枪交给了云子。”
我问来问去,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我知道其中必然还有我不明白的关键,但既然在板垣一郎的口中,
问不出甚么来,只好放弃。
我加快了脚步,来到了耶里的身边。耶里望著我,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这种笑容,就像是他本来是我
的老朋友,但是却做了甚么对不起我的事。
我向他笑了笑,试探著道:“耶里?我可以叫你耶里?”
耶里有点恼怒:“当然可以,我本来就是耶里。”
我作了一个请他谅解的手势:“在东京,你曾去见过云子?”
耶里向云子望了一眼:“是。”
我接著问:“你怎么知道一郎给了云子一柄枪,叫她去杀贞弓?”
耶里呆了一呆,现出一种迷惘的神情来。这种神情我并不陌生,因为才在板垣一郎的脸上看到过。他在
呆了一呆之后:“知道就是知道,还要为甚么?”
我不肯放松:“当然应该有知道的理由,一郎的行事很秘密──”
耶里不等我说完,就道:“事情再进行得秘密,也必然会给人知道!”
我道:“那时,你和一郎己很久没有见面了──”
耶里听到这里,陡地纵笑了起来:“很久没见一郎的不是我,是──”
他讲到这里,现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来。我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是耶里的原身,不是他!
这里,又牵涉到我心中的另一个疑问:“副本”似乎有随时出现随时消失的本领,就算他在你的身边,
你也未必知道!
我想了一想,说道:“好,就算你能够知道一郎的秘密,你又何以知道有铁轮这个人?铁轮是一个一流
的职业杀手,行动极其诡秘,世界上所有的特务人员都在找他而毫无结果,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底细的?”
耶里重又现出那种茫然的神情来,想了片刻,才道:“我……只想到,如果能够杀死板垣一郎,我就可
以独占有关灵异猴神的秘密,接著……我就知道了一郎要云子去行凶的秘密……”
他的语气相当迟疑,在讲到这里时,向我望了一眼。我吸了一口气,示意他再说下去。耶里道:“我恐
怕我说得不很明白。”
他的确说得不怎么明白,但是我却明白当时的情形,和一郎想要一柄枪,而忽然之间有了一柄枪一样。
当耶里想要除去板垣一郎之际,他就自然而然知道了一郎的秘密。
情形似乎是:想到甚么,甚么就实现!而当事人却不明白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我示意耶里再说下去,耶里想了一想:“当我知道了一郎的秘密之后,我就想,如今是除去一郎的最好
机会,我有法子可以令云子煽起妒人,去杀一郎。但是云子看来并不习惯杀人,有甚么法子可以令云子出面
杀人,而我又不必负任何责任呢?”
我压低了声音:“当你这样想的时候,你自然而然就知道了铁轮这个人!”
耶里连连点头:“是的,是的。”
我又道:“而且,你也知道用甚么方法可以要胁铁轮,令他为云子服务!”
耶里像是陡地松了一口气:“不错,事情就是这样,而云子也听了我的话,结果铁轮杀死了一郎,而我
却不必负任何责任。”
我听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我只不过和一郎的副本、耶里的副本交谈了极短的时间,但是我发现,“副本”的奸诈凶险之处,远在
原身之上。
人心难测,够险恶,但是总还受著种种道德规范的约束,不敢为所欲为,而且在许多情形之下,想任性
胡为,但能力却有所不及。
可是副本却不同,他们不但毫无顾忌,将自私凶狠的性情发挥到淋漓尽致,而且,他们又有特殊的能
力,想到甚么,甚么就实现。
我如今和六个这样的副本在一起!这实在使人想起就心中发毛。
同时,也想到了另外一些问题。
“副本”的产生,是由于那怪东西的作用。而那“怪东西”属于灵异猴神。
也可以说,副本,是灵异猴神制造出来的。
那么,他们的这种本领,是不是灵异猴神给他们的呢?
灵异猴神通过一种装置,制造了副本。
灵异猴神是不是仍然在通过一些不明的装置,在控制著副本?
副本对自己的忽然出现,忽然消失,忽然能知道一些他们不应该知道的事,忽然能得到一些他们不应该
得到的东西,茫无所知,是不是由于灵异猴神在暗中操纵呢?
灵异猴神究竟是甚么?何以他有这样的能力?他的目的又是甚么?种种问题在我心中盘旋著,无法找出
答案来。
看来,除了面对灵异猴神,由猴神自己来回答之外,不会再有别的办法了。
一连两天,都在密林中进发,六个“副本”之间,互不交谈,甚至避免眼光的接触。
这六个人之间的关系复杂,谁也不知道他们心中在想甚么,但是他们互相之间决计不会有甚么好感,那
可以肯定。
反而,他们和我,倒很肯交谈。在这两天之中,我用尽方法,想去刺探他们的秘密,但是并没有得到甚
么,跟我与耶里和一郎交谈之后所得出的结论一样。
第三天,进入了旅程最后一天。一行人中,只有我、耶里和一郎,在光义的笔记中知道要经过三天的途
程,才可以见到灵异猴神。
一郎曾向我一再坚持,不可以将这件事告知其他人,但是我没有照他的意思做,我还是将这件事宣布了
出来。所以,在第三天开始启程之际,除了一郎满脸不高兴,人人兴高采烈。中午时分,自一座密林中穿出
来,前面是一条河水相当湍急的河流,河水急而浅,人人都涉水而过。
一过了河,白色小眼镜猴就尖声叫了起来,我也听到,远远有一种听来相当怪异的声音转了过来。这种
声音,听来就像是当日耶里用来引走眼镜猴所吹的那种叶笛所发出的声音。
前面我猜想不会有人在吹笛,那一定是风吹动眼镜猴栖身的树枝所发出的声音,也就是说,我们接近眼
镜猴的故乡了。
我没有将这一点讲出来,尽管各人对这种声音都表示很讶异,铁轮更现出了十分害怕的神情。
继续向前走,沿著河走向上游,又进入了一座密林。当有风时,那种“鸣鸣”的风掠过树梢的声音,听
来惊心动魄之极。
我和一郎互望了一眼,一郎沉声道:“光义的日记上,记述过这座林子。”
我道:“是的。”
耶里也走近来:“光义的日记上说:穿过一座会吼叫的密林,是一条发光的小径。发光的小径,那算是
甚么意思?”
一郎“哼”地一声,说道:“就是一条小径,会发光,这还不明白?”
耶里怒道:“只有你这种头脑简单的人,才会以为事情那么简单的!”
一郎转向我:“照你看,是甚么意思?”
我也想不出甚么叫做“发光的小径”,“小径”很容易理解,但小径而会“发光”,似乎有点不可思
议。耶里和板垣一郎还在不断争论这个问题,那令我觉得心烦,我道:“何必再争?等到看到这条小径之
后,就可以知道甚么是发光的小径了!”
我这样一说,他们两人都静了下来。可是静了没有多久,耶里忽然又道:“光义的笔记中又说,在发光
小径的尽头,可以通向猴神的宫殿──”
一郎立时道:“那表示猴神的宫殿,就在小径的尽头。”
一郎的话说得很大声,同行的人都兴奋起来,接连三天在密林中觅途前进,天气又异常闷热,那极令人
疲倦,但这时,人人都加快了脚步。
在健一肩头的白色小眼镜猴,不住发出一下又一下的尖叫声,叫声好像愈来愈紧迫。一直到夕阳西下时
分,我们已经走出了这座密林。人人都期望著在一走出密林之后,就可以看到“发光小径”,尤其是我、一
郎和耶里。因为在这三天来,我们沿途所经过的地方,凡是有特色之处,都可以在光义的日记中找得到。
光义的日记,十分详尽,而且是据实记载的。而他的日记之中,既然曾清清楚楚提到了“发光小径”,
那么,一定会有一条这样的小径存在。
可是,当林木愈来愈稀落,不知道由谁开始,变步行为奔跑,向前疾奔出去,奔出了林子之后,呈现在
我们面前的,是一大片看来相当茂密的草原。草原上的野草,至少有八十公分高,长得极密,根本没有小
径。
在草原对面,相隔约一公里处,可以看到,又是一座十分茂密的森林。
在草原边上,各人都停了下来,铁轮立时问:“小径在哪里?”
一郎大声道:“一定有的!一定有小径!光义在日记上说的。你们全站著干甚么?还不快将小径找出
来?”
我也认为一郎所讲的不错。既然是“小径”,当然十分狭窄,而这里的野草又如此茂盛,一条狭窄的小
径,很容易被野草遮住。
一郎一面说,一面已经胡乱拨开野草,去寻找小径,其余的人也跟著做。我也找了一会,但是立时想
到,白色小眼镜猴,在传说中,是灵异猴神派出来的使者,会带引人到猴神的面前去。在这样情形之下,我
们自己何必费神去寻找甚么小径?
我一想到这一点,立刻向健一望去。我看到建一正站著不动,神色一片茫然。白色小眼镜猴正蜷伏在他
的怀中,一动不动。
我怔了一怔,忙向他走过去:“奇渥达卡怎么了?”
健一苦笑了一下:“它好像睡著了。我们一直在它的带引下走路,照说,应该可以见到猴神,可是它却
睡著了。”
我向眼镜猴看去,只见它闭著眼睛,丝毫也没有动一动的意思。
这时,铁轮又叫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