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夜谈-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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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妖怪的扶方城，让李银觉得非常舒服。于是忍不住想像从前一般，到酒楼里，去品味歌女的吟唱，去欣赏琴女的优雅，以纾解心中的烦闷。
他到底还是个风流的神仙。
只是当他发现自己死命地盯着前方那个曾被自己称为〃风华绝代秀色无双〃的琴女，然后下一刻便走了神的时候，心里顿时升起了极度不安的感觉。
即便是那个〃倾国倾城〃的歌女，也始终没有挽回他逃走的心思。
李银失魂落魄的离开了酒楼，不知不觉竟又走回到了客栈，等抬头时，发现眼前是那扇刚刚才被自己虐待过的房门，胸口便像是被堵住了一般，脑门一涨，竟逼得眼眶发疼。
含靥没想到刚刚才摔门离开的人此刻又回到了自己面前，还低沉地朝自己说道：〃就算你恨我，我好歹也是承诺了要照顾你。就算不情愿，你也要接受。〃
可李银啊，你根本就不知道，终究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神仙的你的心思是多么的单纯。
那张脸上，分明写着悲伤，写着绝望，还有压抑的苦痛。
含靥读懂了，却不能读明白更深一层的原因。于是没再抗拒，任由他把自己搬回床上，然后盖上被子，又看着他坐到一旁，拿着书，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开始打发时间。
从未想过这个风流的家伙竟有这样一面，含靥盯着看了好久，才慢慢合上眼。你到底在想着什么呢？他忽然想问，却来不及问出口了。
第十四章：终焉，序曲
即使妖怪们大批的撤离此地，扶方城依旧繁华。街上少了许多道士，多了许多正儿八经做生意的商人，扶方城的人气只增不减。
狼王九咎兑现自己的承诺，率领着族人与其他小妖们退回了原来的地方，而趁着九咎无暇顾及自己之时，醉落跑了出来。
走在街上，他很是满意地接收着姑娘们的注视。
他理应是被这样爱慕着的。狐妖虽然大多长相俊美，但他在其中已经算是上乘。只不过，朱清邪身旁的家伙们却大多超越了上乘的极限。譬如那温柔的含靥，譬如那嚣张的麒麟。甚至，连那个把自己吃干抹净的九咎都要长得比自己要好看三分。。。。。。。你说他能高兴么？
正想着，眼前却出现了熟悉的身影，醉落愣了一下，才叫道：〃朱清邪？〃
刚从药材铺里出来的人回头，见是他，便招呼他过来：〃你快于我们一同回去，含靥的情况不对。〃朱清邪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药材，看情形，该是给含靥取的。只是妖的内伤能用普通的药材来恢复么？
〃怎么了？〃醉落一头雾水。
〃他已经两天吃不下东西了。。。。。。〃朱清邪皱着眉头，一脸担忧。
醉落瞪大了眼。他没想到含靥会难受到这种地步。
〃所以我们才出来买些参茸之类的东西，至少能让他的身体舒服点。现在含靥几乎都维持着狐狸的原形，因此吃下补药多多少少也能强身健体。只是，元神之类的，只能由他自己来恢复，最多，我们只能借着你的狐力，来调理一下他的内息。〃
醉落点头，同样是狐狸，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况且，他还挺喜欢那只暗恋了多年仍未能得善果的温柔狐狸。
〃清邪，别忘了还要拿你自己的药。〃一旁有人提醒道。
醉落侧头看向朱清邪身边的人，半天，才惊讶得脱口而出：〃麒，麒麟？〃
走在朱清邪旁边的青年挑眉，挑衅的勾起嘴角，道：〃怎么？才看到我？〃
不再是少年的模样，而是一个华丽无双的美貌青年。
醉落盯着他的容貌，怔仲了半天。这麒麟真是越来越了不得的好看，朱清邪的这辈子最大的运气恐怕就是这朵炙手的桃花吧？于是忍不住笑道：〃如此一来，朱清邪恐怕就再也没法道貌岸然的拒绝你的求欢了。〃
从侧面都能看到朱清邪瞬间烧红的耳朵。
用尾巴想都能知道这后面代表的意思。况且，麒麟眼里的温柔明显比从前多了几分信任与依赖。不仅是外表长大了，连内心都成长了许多。
啧，他一路跟下来，竟然看到了麒麟成长史么？
三人回客栈里，发现含靥的房门半掩，只见房间里的李银正在与一只白色的狐狸缠斗。朱清邪一愣，正想上前阻止，却被醉落拦下。〃你等等。〃
李银手里拿着一碗汤，因为动作太大，汤汁都洒到了自己的身上。〃你就算难过也要喝下去，这又不是毒药！〃他朝狐狸怒道。
狐狸却龇牙咧嘴地敌视着他手里拿碗汤。
〃。。。。。。这次没有烧焦！不信我喝给你看！〃不就是因为上次不小心烧过头了么？只不过喝了一点点带有糊味的汤水就记恨自己，这狐狸的温柔怎么从来没有对自己表现过！
对方依旧没有放松警戒。
一人一狐对峙半天，李银怒，当着它的面，狠灌了一大口汤，然后盯着狐狸，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狐狸看他半天，这才慢慢凑过去，舔了舔碗边，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才慢慢的喝了下去。李银这才舒展开眉头。
醉落看到里面这副模样，低笑着对朱清邪道：〃李大仙人这般尽职尽责，仅仅是为了报恩？〃几天前是他卧病在床，含靥虽与他处处针锋相对，还是在尽心尽力的照顾这个没什么用的神仙。如今风水轮流转，只不过这针锋相对依旧没有好转的趋势。
朱清邪挑眉，看着醉落。这家伙的狐鼻子比谁都敏锐，肯定嗅出了什么。说出这番话，必然没有什么单纯的意思。
还想问些什么，醉落就已推门进去，李银一见是他，立刻站了起来，道：〃你总算来了，快治治你的同类，这家伙变成这副模样后，就只会咬人！〃说着，亮出自己手上的大小伤痕。
很想笑，但是看到床上明显比上次见面要憔悴许多的白狐狸，心情又低落了下来。醉落走过去，轻抚着白狐狸的毛，对方只是配合的放松自己的身子。这反应让李银更是不满：〃凭什么我摸的时候不说一句话就咬人！〃
醉落瞪他：〃你是仙，他是妖，本能里他就要避开你，如今虚弱成这样，当然只能反抗。〃
李银立刻平息了怒气，只是皱眉看着已经闭上眼的狐狸。
〃啧，以人的模样根本没法得知他的确切情况。〃醉落撇撇嘴，当着众人的面，就变回了玄狐的模样，跳上床，然后用鼻子碰碰白狐的脸，鼻子，还有身子。白狐虚弱的回应了一番，半天，醉落才又变回人形，脸色甚是不好看的朝众人道：〃他似乎在上次做法的时候，被朱清邪溢出的仙气给伤了元神。。。。。。〃
朱清邪的神情立刻就变了。
本来就是自己的错，如今，还害得含靥在最需要灵力的时候变得如此虚弱。
〃当初就不该。。。。。。〃〃你要是后悔，又如何对得起变成这副模样的含靥！〃李银打断他，〃含靥自始自终都没有怨恨过，你要是后悔，他的付出到底算什么？〃
本来闭着眼睛的白狐睁开眼，看向朱清邪，低鸣了几声，似在印证李银的说法。
就算他不恨自己，自己也会恨自己。朱清邪眼眶当即就红了，强忍下喉头的哽咽，他点头：〃对不起。。。。。。〃
一旁的承影终于开口：〃难道没有办法恢复它的元神？〃
〃只能等。。。。。。他的修为比我高，自身恢复的时间不会太长。〃醉落盯着李银，道，〃我们能做的，就是守着它，直到它痊愈为止。〃
李银皱眉，对醉落道：〃还是你来照顾他吧，若是他觉得我不舒服，我再怎么尽心尽力，也是在妨碍他。〃说着，转身就要出房间，却被站在房门口的麒麟揪住了衣服。还没等他开口，身子又被扔回了房间，再看，三人都已退到了房外，动作之迅速，配合之默契，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曾有过密谋。
朱清邪道：〃好友，这事只有你才能做好。〃
醉落道：〃我不懂照顾人。〃
麒麟只是看着他，微微勾起嘴角。
说完，当着李银的面，就把房门给关上了。
李银愣了好一会，半天，才瞪着房门，说不出一个字来。
等折回床边，又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让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尴尬，便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是默默地给白狐重新包上毯子。
手刚要拿开，手背却被狐狸尾巴给扫了一下，轻柔的，带着一丝歉意的动作。而白狐却没看他，似乎已经沉睡。
胸口像涨了一样，有些喜悦，也有些堵闷。李银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等转过身，把碗放回桌子的时候，才扔了一句：〃等一切结束后，我就回到天上。你不用再因为看到我而烦心了。〃
狐狸的耳朵动了动，眼睛还是没有睁开。
到那时候，他们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见面。到底是好还是坏？
就连李银自己都不知道。相思是苦，分别也是苦，还不如彻底的苦到尽头，从此斩断一切凡思，专心致志的修行，然后位列仙班。
那时，自己是治理凡间的真神仙，他也是即将得道的狐仙，便再也无任何可能。
承影离开房间后，突然想起那时给朱清邪看病的老头，便与朱清邪一说，对方也赞同带这名隐居的老神仙来看看含靥。于是承影又一次找到掌柜，掌故果然不负众望的把老头再次带来，而老头依旧是晃晃悠悠的模样。
朱清邪犹豫着该怎么跟老头解释他的病人就是躺在床上的那只白狐，老头却已主动走过去，把手搭在狐狸的头上，沉吟了一会，道：〃嗯。。。。。。伤了元神。〃
承影补充道：〃他是受了仙气所伤。〃
老头抬眼，微微一笑：〃看出来了。就是你们做的阴阳阵吧？〃
在场的人都惊了一下。老头又继续说道：〃白狐并未受到太大的伤害，只需好好休养便可。〃与醉落相差无几的说法，让众人松了一口气。
老头微抬眼皮，扫了眼已经改变了许多的朱清邪与承影，低低的叹了口气：〃麒麟在凡间长大的事，还是小心点别让天上知道才好。还有这位年轻人，你虽没了妖气，可换入了仙气，这被子注定还是与普通二字无缘了。你的寿命虽比不上麒麟，也会如神仙一般，所以日后可要小心点凡间的闲言碎语。〃
被点名的二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同时点头。
老头没再出声，给含靥开了几方补药，便站起来要走。可刚被送到门口，又忍不住折了回来，压低了声音道：〃唉，我原先还说除了看病，其他一概不管。。。。。。不过你们既然做了一件有益于凡间的大事，那我还是再透露一句吧。〃
李银心头一紧。
〃小心劫数。〃扔下这句话，老头迅速的离开了房间，与刚进门时的晃晃悠悠截然不同。
然而这句话却像大石一般重重地压在了众人心上。
李银皱眉，有点赌气地说道：〃我就守在这里了，我倒要看看，老天能如何处置这只从没祸害过人间的狐狸！〃
朱清邪也点头：〃我也留在这里，人多一些，兴许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况且，除了含靥与醉落，我们三人都算是仙，老天兴许不会太过为难我们。〃
毕竟是他导致了这一切发生，若是此时不守在旁边，还能再找什么机会去做这件事？
承影把他的头按入自己的怀中，低声道：〃不是说了，不许后悔么？〃
朱清邪一震，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嗯。〃到底还是被他看出自己心底的挣扎了。一切的确都因为自己而发生，偏偏自己不但伤害了含靥，还要强留着麒麟陪自己一同面对不可知的天劫。
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再伤害到任何人？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紧滞。
他们都知道，天劫必然会出现在白狐能力最弱的时候，因为这样才能给予最沉重的打击，虽然卑鄙，却是成仙不得不经历的过程。然而成了仙后，最大的好处便是无需担惊受怕，而其余的，对于现在的含靥来说，根本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那天劫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而惩罚那些辛苦修炼了千年的妖们？
朱清邪恼怒的盯着窗外的天空。
夜幕渐渐降临，他们谁都没有心思去吃饭，哪怕是醉落已经安排好了一桌丰盛的宴席在他们面前。
白狐期间喝了些由朱清邪亲自熬制的药汤，便昏昏沉沉睡去。
醉落受不了房间里这样沉滞的空气，便打破静寂，笑道：〃若是老天非要惩罚含靥，连同我们一起治了，你说，他会用什么方法？〃
〃水淹，雷劈，火烧，烟熏，〃承影挑衅的看他，〃似乎哪样你都承受不住，不是？〃
醉落哼笑：〃水淹？那是万不可能，我们住的是客栈，难道老天要把方圆十里的百姓害了不成？火烧，烟熏，都会祸害整个客栈。这附近筑的人可不少。百姓何其无辜？〃
〃那不就仅剩雷劈了么？〃李银竟也打起精神来与他调笑。
〃要是我们四人站在一起，抵御雷击的几率有多大？〃醉落继续笑。
〃九成。〃朱清邪的声音异常坚定。一双清澈的眸子透露着的自信，〃我们定能保住含靥。〃
刚刚还异常压抑的房间变得轻松起来。
朱清邪看着渐渐变暗的天空，握紧了拳头。既然一开始就已经逆天，那结局也该是毫无畏惧的逆天。
他们除了害怕失去最重要的人，就不曾真正畏惧过什么。而当这种勇气与恐惧联合在一起时，他们若是要守护一个人，那便是老天都不容夺走的。
敞开的窗子外，忽然亮了一下。像是有一道光划破了黑暗。
朱清邪猛地站了起来，李银想都不想，一把抱住床上的白狐，受了惊的白狐先是想挣扎，然而爪子才划破李银的手，又停住了。李银一声不吭，只是盯着窗外。
四人站到了一起。中间护着一只白狐。
门外忽然一阵骚动，惊叫，跑动声。醉落犹豫了一下，还是冲了过去，打开门一看，又猛的紧紧关上门：〃糟糕！外面有很多蛇！〃
〃嘶嘶〃的声音越来越多，听得人毛骨悚然。
朱清邪恼火不已，走过去，掏出一张符，念了一句咒语，便打开门，甩了出去，门外立刻爆出一团火球，把毒蛇都给炸飞了开！〃该死！〃他没想到还有这一手。
承影忽然想到什么，又冲过去想把窗子关了，然而一片黑压压的影子却先他一步冲入了房子里，定睛一看，竟是凶猛的大鹫！
〃可恶，简直卑鄙无耻！！〃朱清邪拔出一旁的七星剑，开始砍杀到处乱飞的猛禽，醉落与承影则纷纷过来帮忙。
李银用身子紧紧地护着虚弱的白狐，不让他受鹫的伤害。
正在众人忙乱之时，一声巨响在天穹炸开，朱清邪大叫一声不好，正欲回身，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好友站在亮光中，紧紧抱着白狐，然后，一道天雷，不偏不倚的打落在他的身上！
〃李银！〃撕心裂肺的叫声，竟压过了天雷的轰鸣。
震耳欲聋的响声，眩晕刺目的光亮。
一切过去后，房里只剩一片狼藉， 还有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神仙。
一个二流的神仙，哪里有能力抵得住天雷的攻击。。。。。。
朱清邪全身像是被抽了筋，瘫软在地上，连哀伤都不知该如何表现。
承影想安慰他，却不知何从安慰，似乎只要一碰，这个重情重义的家伙就会突然崩溃。
醉落猛地一击深厚的房门，门板被冲击到楼下。王八蛋。。。。。。王八蛋。。。。。。一失去，就失去了两个。。。。。。
过了一会，李银似乎动了动，承影眼尖，冲上去一把抱起李银，然而那个神仙依旧双目紧闭，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反倒是他怀中的白狐，除了嘴角有一丝血迹，眼睛竟还是睁开着，明亮亮的看着自己。
白狐竟没有死。
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虽然失去了一个，还是救回了一个。可这又与失去有什么不同？一个都不能失去，才是真正的目的。
白狐唔咽了一声，费力的用爪子挠挠李银的手，李银的脸，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那双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水气。
为什么要替我挡下这个本属于自己的天劫？你该是在天上受尽宠爱，在地上风流嬉笑的神仙，云游天下，无忧无虑。
而不该像现在这般，紧皱着眉头，再也不睁开眼。
承影看着这情形，很是不甘心。把手搭在李银的脉上，过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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