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如何弄垮巴林银行的--尼克·-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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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返回新加坡,我就问起林达有关八八八八八帐户的平衡情况,就像是问检查完身体以后的体检结果——其答案,虽然看上去是无关痛痒的一些数字——却表明我已经损失了几乎一亿六千万英镑。我现在正处在一种无望的境地,就像是只被松脂粘住的昆虫,用爪奋力去抓却不能挣脱。我明白审计员们正在一步步逼近,审查一栏又一栏的数字直到接近巴林的期货数字。
虽然回新加坡已有了一个星期,但我并未对亏损进行任何处理。我卖不出期权,只好对资金需求进行转期。现在市场虽没有对我不利,但也未上扬使我恢复原先的状况,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好在这一段时间有个有利的条件,那就是似乎每个人都在参加圣诞晚会,没有多少人在工作。甚至连戈登·鲍舍的到来也未能使我感到紧张,他是从香港飞过来检查我们的工作的。西蒙·琼斯任命他为风险管理官员来检查内部审计报告。这曾经给我带来过巨大的恐慌,因为我还以为是亚西·路易丝来检查呢。但现在看来已无关紧要,我计划在十二月二十二日返回伦敦,现在就像游泳的人踩水一样,等着乘飞机回家。纽约会议之后每一个人似乎都在旅行,都等着钱财滚滚而入。在SIMEX,我们都像小孩一样等待着圣诞老人来临。
圣诞节
我们都穿着节日的长袍下了楼。这种打扮使我想起了在读小学时自己曾表演过耶稣诞生节剧目,那时我身着棕色和红色相同的长袍,脚上穿着草鞋、头上系着茶色的头巾,看上去像个牧羊儿。这时候珀琪开始给水壶烧茶,丽莎和我则推开起居室的门,观赏着那里的礼物,起居室的中央有株圣诞树,礼物就遍布在上面,还装饰有一堆闪光的红色和绿色的缠绕榴纸。此时圣诞树上的灯在闪闪发光,房间墙壁上布满了成排的圣诞卡。我们像两个孩子似地盯着这些礼物。
珀琪端来了一碟子糖和一些碎肉馅饼,然后我们都兴高采烈地走向圣诞树,开始在里面寻找送给对方的礼物。我们没有长统袜,故所有本应装在长统袜内的小礼物都被放在大礼物之间。我给丽莎买了一只手表作为给她的主要礼物,同时还给她买了一些“RALPHLAUREN”牌衬衫,一些她总喜欢的“SAFARI”牌香水、一件汗衫,还有一些过份性感的黑短衬裤。
“我怎么能穿这种短裤!”丽莎尖叫道,同时笑着将它们高高举起。
“要不就给我吧!”珀琪叫道。
“妈!爸!谢谢你们。”丽莎的妹妹娜汀站起身,将胳膊绕在亚历克和珀琪的脖子上吻他们。
我打开丽莎给我的礼物。
“真漂亮!真香!”我捧着“EAUSAUVAGE”,顿了一下,然后打开一个精巧的小盒,只见里面放着世上最美丽的金链扣和珠宝链扣。
“谢谢你,新爱的!”我吻了吻她。
“圣诞快乐!”她微笑地看着我,拥抱我。
亚历克将录有圣诞音乐的磁碟放进录音机,我们开始欣赏蓝金柯尔和马克斯·拜格拉佛斯演唱的《梦幻圣诞》。不久吃午饭时间就到了。我们一块去了饭店。我的家人在当地的旅行旅馆里住了一夜,然后我们一起聚集在丽莎和我当初结婚的饭店里吃午饭。
在我们进门的时候,珀琪流了眼泪,她的妈妈和哥哥去年二月份都去世了,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妈妈和哥哥过圣诞节。亚历克刚去世的父亲曾答应要带我们出去吃圣诞午饭,以此来纪念他的金婚周年日。为此,他特意准备了一笔钱。现在,亚历克和丽莎的奶奶楠决定用这笔钱享用午餐以表示对他的纪念。对于一位结婚五十年而且一个月前刚失去丈夫的遗孀而言,楠的举止非常让人惊讶。当火鸡被端进来时,她只哭了一下,因为她记起丽莎的爷爷过去是怎样切火鸡的。当然,仅这样一哭就足以使在座的所有女人都开始流泪,但这反而使得楠开始笑自己小题大作。
大约六点半的时候,我们返回珀琪和亚历克的家去跳舞。
丽莎和我清除了温室里的椰条箱,亚历克则翻出了另一盒他专为这种场合汇编的音乐磁带。这是一盒非常奇特的混合音乐带,包括从戴安娜萝丝到《向布朗院长下跪》以及《围着钟欢舞》,一首紧接着另一首。在磁带的伴奏下,我们都开始跳起舞来。
当磁带放到时,亚历克叫喊道:“这是为所有人准备的。”
于是我们便一起低着头,开始随着音乐扭动身体。
凌晨三点半钟我们终于上楼睡觉。我看了看周围邻区的房子,它们都显得非常寂静,只有圣诞树上的灯透过窗子在闪闪发光。我希望圣诞节能够永远持续下去。对我来讲,这不是个白色的圣诞节,而是个梦幻般的圣诞节。我不想回新加坡,我不想回到现实世界中去——也不愿回到我的那个八八八八八损亏帐户的虚假世界中去。我想和丽莎及其家人在这儿待下去,像个傻瓜一样地喝酒、跳舞,或是嘲笑亚历克模仿汤姆琼斯的演唱。自从我们结婚的那一天起,我还从未这样高兴过——那时我们真的是无知。可是我还是要沮咒自己,因为即使现在我也感觉不到愉快。我的八八八八八帐户就像一圈腐烂的鱼骨头一样挂在我的脖子上。
我闭上眼睛,设法使自己镇定下来。
“嗨!”丽莎躺在枕头上问我,“你把那些黑短衬裤放哪儿了?”
我睁开眼睛,看见她已将黑短裤穿上了。
节礼日的第二天,丽莎和我乘飞机往爱尔兰,在那儿我们将与马克和维拉瑞·托卜金斯待上两天。小小的商务舱内除了我们两人以外,还有哈格·格兰特和丽兹荷利。丽莎不时地用手肘碰我,提醒我听一下他们的谈话。
圣诞节的时候我总是在和丽莎的家人喝酒、跳舞,但这次在爱尔兰却要干喝酒了。马克这人有个特点,那就是每次喝贝克啤酒至少喝两瓶,他总是一吃就喝下两瓶。我不知道他喝爱尔兰烈性黑啤酒是否也这样。可是事实上却是。
“噢,伙计,你喝什么?”马克从柜台那边问我。
“一品脱墨菲啤酒。”
“我也来半品脱。”丽莎说道。
“四份一品脱墨菲啤酒和两份半品脱的。”马克吩咐道。拿到酒后马克返回酒桌边将啤酒在桌上一字排开。
“这地方有多少个酒吧?”我问道。
“二十多个,”马克答道,“今天晚上我们要喝个不醉不归。”
“但现在已经很晚了。”我说。
“不晚,让我们喝完这些酒后再换个地方。”
我又喝了一些那种淳淳的、奶油般的黑墨菲啤酒。
“喝酒可以当饭吃。”
“准备挪个地点吗?”马克喝完他最后一品脱酒,也是他当天晚上的第十瓶了。
“等一等,我们为什么不多待一会儿呢?这儿不错。”
“不行,我们必须走。”
我环顾四周,酒店里已无他人。
“你跟着来吗?”马克问道。
“我不会跟你去的。”我说。
马克站起来朝酒吧柜台走去。
“得花多少钱才能让你的酒吧现在关门?”他问酒吧老板。
“你什么意思?”
“关门!今晚关门,回家去!”马克叫道。
“可是,我还想招待更多的顾客。”
“他们会付给你多少钱?”
“他们只喝几盅。”
“好,”马克说着,在自己的裤子里袋里摸出一些现钞,“他们付给你的酒钱不会超过五十英镑吧?”
“不会!不会!”酒吧老板连忙说。
“好,我给你一百英镑,条件是你今晚必须关门,不许卖酒给任何人,尤其是那边的那位绅士。”他用手指指我。
“你别这样。”我大声抗议道。
“噢,我当然可以这样,除非你付更多的钱让酒吧继续营业。”
但我清楚马克不是那种可以和他辩理的人。他想做的事,几头牛拉他也不能使其回心转意。我只好让酒吧老板拿了他的钱,关了店门,我们又回到了街上。
“现在,我们得换个地方了。”马克说,“你可要真心实意地跟着。”说完他带我们向下一个酒店走去。
“如果我真的喝了那种你们称之为‘FERRAR’的酒,”我这样说他,“那么我会乘着酒兴好好地驾一辆小汽车,然后将这种酒兴用一块干净的小方手帕包起来,送给你放在裤子口袋里。”
“下一次该轮到你了,”马克接着说,丝毫没有领会我话中带有的讽刺意味,“我还要喝一些墨菲酒。”
那天晚上我们逛遍了全镇近乎一半的酒店。最后,丽莎和我,马克和维拉瑞一道手挽手地返回食宿旅店。
食宿旅店是科克郊区一幢平静的房子,有着英王乔治一世至三世时期的建筑风格。房子的前方是宽敞的大门和倾斜的厅道,里面的地毯上染有橘红色和棕色的图案。在我们的卧室里配备有一个托盘,上面有一个茶壶和一些袋装茶叶、塑胶汤匙、装糖的小香袋和粉红色与白色的茶杯。火炉的上方悬挂着一幅框架画,画上是个骑车的小男孩。房间的窗帘是粉红色的饰有榴边,它的后面配有网状的帘子。整个房子的氛围显示出老年人的特点。
我们蹒跚走进大厅,然后上楼。房东是位相当严肃的妇女,她曾告诫我们晚上九点半以后回来不许发出大的声响。现在时已过午夜,所以我们都踮着脚上楼。在楼顶我发现了一个灭火器,可就在同时我发现马克的眼睛也死死地盯着它,我突然意识到他要干什么。我一边迅速从丽莎手中抓过钥匙,一边用背将马克撞倒在楼梯上,同时大声叫喊道:“快!丽莎,赶紧跑!”
我冲向自己的房门,拼命地摸索着锁孔,开门冲了进去,然后迅速关上门。这时候我听到马克已起身冲上了楼梯。
“尼克!”他大声叫喊道,“开门。”
“滚开,你这醉鬼!”我也对他大喊大叫。
“你快开门!”
我转身,却发现丽莎不在房间里:她在哪儿?这时候我注意到粉红色的榴边窗帘在抖动,便开始大笑。
“尼克,开门!”这次是丽莎的声音。
“马克和你在一块吗?”
“没有。”
“你发誓,我可不想让那家伙进来。”
“他不在这儿,”她说,“他已回房睡觉去了。”
可这时我听到了一阵压低的笑声。
“不在。”
“马克,托卜金是个十足的捣乱鬼。”我透过锁孔说道。
“你出来再说一遍!”突然响起马克的声音。如此之大,以至于很久才从我的耳边消失。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另一种声音传来。
“年轻人,快把门打开!”
“丽莎!”我笑着大声叫喊,“不要模仿这种难听的爱尔兰腔调!”
“快把门打开!”
“去你的,你这笨蛋!”
“李森先生,请你开开门好吗?”
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丽莎的声音,而是房东太太的。于是我打开了门。
“天啦!你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她说道,在她旁边还站着一位裹着粉红色绒布睡袍的女人,脸上显出十分生气的神色。
“真是对不起,”我说,“不过我是在设法保护您的家具。”
“保护我的家具!”她生气地说,“现在你们所有的人都给我上床睡觉!”她说完挥了一下胳膊,丽莎赶紧溜进我的房间,而马克还想跟在后面冲进来。
“太迟了,”我把门“砰”的一声关上,门板正好撞在他的脸上。
第二天的早餐十分奇特,有麦片粥、卤肉和鸡蛋,一满篮子发酵面团做成的面包,还有果酱。我们正在计划去,这时候房东太太走了进来。
“李森先生,”她兴奋地叫道,“有位年轻的女士给您来电话,她说是从新加坡打来的。”
电话机安放在大厅的一张领事桌上,周围有一些介绍科克城的旅游指南。我拿起黑色的木电话筒。
“喂,尼克,我是林达。”
“嗨,你好吗?”
“我很好。我打电话给你是想问一下有关八八八八八帐户的平衡情况,”我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新加坡时间已是下午晚些时候。我又看了看领事桌上的报纸,今天是十二月三十日,星期五。明天将是十二月三十一日,新年除夕,也就是年终。
我很奇怪自己怎么会没有隐蔽好帐户上的头寸呢?我忽视了。由于这两天一直待在爱尔兰,我几乎忘记了这件事情。
“负债表怎么啦?”
“股本负债表差额达七十六亿八千万日元。”林达读着这个数字,就好像她是在读天气预报,或是介绍鞋子的颜色似的。
我尽量使自己不去想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是多少,但还是忍不住进行了一番推算:一美元等于一百日元,结果非常明显:差额数目达七千七百八十万美元,或者五千万英镑。
到一九九三年年底,我还未陷入困境。那时我还能抛售期权,所赚取的溢价正好能够平衡以前的损失,从而成帐户上的收益达到平衡。虽然作废的期权价值达到了四十亿日元,但还能转期维持下去。去年的期权价格都还比较高,其变化幅度也有大约百分之三十,因此我清楚自己还能够赚取足够的溢价来平衡现差额。
可到了九四年底,这些数字都上涨为原先的十倍。我一整年都在抛售期权,强迫使变化幅度下降到百分之十,但价格太低,我最终还是避免不了黔驴技穷。我现在已不能售出足够的期权来平衡已造成的损失。我亏空了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这笔亏空损失是由于给付SIMEX差异保证金造成的,而保证金是从伦敦汇过来的,但它在平衡表上却没有相应的分录来显示。这样就形成了一个七十六亿八千万日元的漏洞。
“林达,”我缓慢他说道,几乎是临时向她发出指令,“请你仔细听好。透过系统记录下这笔交易。抛售二千份十二月二十一日的期权,以七十六亿八千万日元购进五百份出售期权。”
林达向我重复了一遍这一指令。
“好的,现在请打两种正规的报表,一种是做上述交易分录之前的,另一种是之后的。使用做这笔分录之前的报表处理除试算表之外的任何事情,使用做这笔分录之后的报表来处理试算表的平衡。”
“好的。”她说道,但并没有真正理解我的用意。
这番匆忙指令的结果是这笔以七十六亿八千万日元入帐的交易将会使得帐户的差额变为零。但另一方面,为了与SIMEX的帐户保持一致,我又不得不使用做这笔交易分录之前的报表。可见我处理帐本的技术丝毫不亚于爱尔兰的那位房东大太烹任麦片粥的技术。
透过改动总帐,即我们与巴林银行现金和债务关系的试算平衡表,同时又使分类保持不变以此与SIMEX的记录保持一致,我造成了一种SIMEX欠巴林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的假象。当然,审计员在调查后会问我这笔钱在哪儿,但我回去之前他们是不会这样做的。而且,我所炮制的假象是sIMEX而不是我的八八八八八错误帐户欠巴林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或五千万英镑。我不敢想像这样做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不过出事之后我就不回去了,永远不回新加坡了。帐本在一九九四年十二月三十一日试算平衡了,那也是最后一次他们能见到我的时候。如果我回去,他们肯定会发现不能找出一个可以向其索讨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的第三方。
他们将发现我的欺诈行为,会把我揪出来受审。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