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记·晏然传 作者:荔箫(晋江vip2013.10.15正文完结,宫斗)-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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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你圣宠不衰,可有什么想法么?”
“皇后娘娘尚在,议论新后人选,这样大不敬的事各位大人倒也敢做。”我冷声一笑,缓和几分又道,“不过依臣妾看……这有什么可议论的,论资排辈,自当是琳仪夫人为尊了。”
“论资排辈。”她细品着四个字一笑,“怎的妹妹你在宫里这么多年、几经起落之后还信这四个字么?若是论资排辈,你哪有今天的位子。”
“是,臣妾自不是论资排辈上来的。”我轻轻然笑道,“臣妾凭得是圣宠。不过……论资,姐姐你比不过琳仪夫人;论宠,姐姐你尚敌不过臣妾。后位的事,臣妾真怕姐姐走得不顺呢。”
四目相对,我们各自带着对方才懂的挑衅笑意对视良久。
诗染进殿来福了一福,打破了这安静:“娘娘、静妃娘娘,顺充华娘娘、瑞贵嫔娘娘、宜贵姬娘娘,还有荷才人、冯宣仪来了。”
我这才将视线从静妃面上移开,朝诗染一笑:“快请。”
各自见礼落座。永定犹是一副大姐姐的样子,向在座长辈拜了年,便带着两个妹妹出去玩。敬悦比阿眉年长一岁,小心地牵着她的手,我见状向瑞贵嫔笑道:“敬悦也懂事,阿眉有这么两个姐姐宠着真是好福气。”
瑞贵嫔本抿着暖茶,听言执起帕子掩嘴笑道:“娘娘这话说得,到底是元沂懂事。在敬悦跟前有个兄长的样子不说,和永定帝姬在一起也是知道护着姐姐的。”
元沂本就一直在芷寒身边坐着,听瑞贵嫔这样说蓦地有些不好意思,颌首道:“父皇教导儿臣,男子汉要懂得护着姐姐妹妹。”
瑞贵嫔笑意愈浓,打趣道:“这再过些年有了皇子妃还不一定要怎么护着,敬悦若是嫁出去受了夫家欺负,也要倚仗二殿下了。”
元沂憋红了脸说不出话,我嗔着瑞贵嫔道:“做了母亲的人,说话比刚入宫那会儿还没轻没重。这几个孩子日后还都要靠着他们大哥呢,既嫡又长才护得住弟弟妹妹不是?”
静妃脸上一冷。
皇长子是该换玉牒正式过继到皇后名下的,而非仅是因生母去世由嫡母抚养的孩子。简言之,他如今就是皇后的孩子,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静妃的皇三子就不同了,他的生母是妾室、交予静妃时静妃也是妾室,即便静妃日后真做了皇后,他仍是庶子。
就如宏晅所言,虽则大燕立储以贤为本,但嫡、长从来都可以拿来说道说道。不仅如此,她如是做了皇后,难免会有朝臣怕她为扶持皇三子而依仗家族势力除皇长子为先。故而拦在她跟前的,根本不是她无宠,而是她引以为傲的家族势力。她还偏不可能先除皇长子,伤及皇子安危,她的姑母帝太后必是头一个不答应的。她这个侄女,到底敌不过嫡长孙的重要。
。
除夕这夜,宏晅彻夜陪着皇后,没有人去扰他,我也没有。
怡然和一众外命妇一起进宫来拜年,自然也要去长秋宫叩首问安。而后,她来簌渊宫见了我。
我问她:“陛下可出来见你们了?”
她摇头:“没有,就让陛下陪着皇后娘娘吧。我都记不得他有多少年没和皇后娘娘好好地在一起过年了。”
往年总是宫宴,总是一众宫嫔、朝臣、皇亲国戚都在,宫宴散后也是二人一起去和帝太后守岁。
甚至有好长一段时间,因为皇太后与帝太后的不合,总是宏晅陪帝太后守岁、皇后陪皇太后守岁。
总之这对夫妻守在一起的日子太少了。
怡然说,她与蓝菊一起在外头站了一会儿,看着皎洁的月光洒在殿前未化的白雪上,又反出莹莹的暗光来。依稀能听到宏晅在殿里同皇后说话的声音,偶尔还有几声笑声,带着融融暖意。
“就像……”她说到此,我打断她接口道,“就像皇后娘娘刚嫁入太子府的那一年。”
那年也是这样一场大雪,铺满了整个锦都、整个太子府。那年,也是她身体抱恙……
于是她未能入宫参宴,他也早早回了府,陪她守岁。
彼时我和怡然、婉然都年纪尚小,只觉这么在他们门口守着又冷又无趣,便同郑褚打了个招呼让旁人顶上,自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放烟花到好晚,折回屋前的时候,就看到了那样静好的一幕。屋子里传出来的笑语听不清楚,只是在那洁白的月光下,尚不懂事的我们觉得:真美……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时过境迁。
“我们都没想到今日。”我微微一笑。
怡然一叹:“是,我们都没想到。”
我不知道她在说这话时想着什么,我却是悲喜掺杂。没有想到多少事呢?成了他的宠妃、与庄聆反目、与婉然为敌……
哪一件也不是当时的我能想到的。
“那年的雪化后,是一个百花争奇斗艳的春天。”怡然望向窗外,带着充满回忆的笑意,“姐姐你看……又下雪了。”
我循着望去,颌首浅笑:“今年的雪停后,也会是一个百花争奇斗艳的春天。”
她又看向我:“今年的百花,可会有姐姐么?”
我低下眼睫,笑容无奈而有力:“非我所愿,情非得已。”
“不怕败么?”她认真地看着我。
“怕,但若不争,只有一败。”这是我万分清楚的回答。
。
那天怡然留在了宫里,陪我一起辞了旧岁、迎来新年,我们一起不停叫着阿眉,让她一起守岁。她到底还是没熬住,新年到来的时候她早已睡得听不见窗外烟花声了。
“姐姐不会败的。”
站在廊下,我们一起望着天边的一片绚烂,怡然突然这样说。我问她:“为何?”
“因为阿眉、因为陛下。”她侧头注视着我,“因为因果报应向来应验,而姐姐吃过的苦,也已经够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_(:3」∠)_码完这章突然好想写皇后的番外怎么破……有人想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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阖宫皆知皇后时日不多;但……我没都没有想到;宫中会在新年这一天的清晨敲响丧钟。
这个时候正好很多嫔妃都在往长秋宫问安的途中,我也一样。只是我素来早一些,已到了殿门前的空地上。那一声声自远而近的轰鸣,低低沉沉又似有些颤抖的哑音,打破了破晓的安寂。
我陡然滞住脚步,望着已近在咫尺的椒房殿,心中蓦地一片空白。
皇后她……走了?
怡然也是同来问安的,本想磕个头然后就回府去;目下也与我一并滞住。
早春微凉的风轻轻地刮着;钟声停后又是一片死寂;宫人们各自垂首而立皆不作声,不知他们是否也因皇后的离世而有些许伤心。
“皇后娘娘她……”怡然茫然地拽住我的衣袖,在我回头间阖眸摇了摇头,一叹,“这么快。”
是,这么快。
我们再无她言,沉默着依旧步上台阶,在椒房殿门口下跪、双手交叠、至地、额触地……
再次行罢稽首大礼。
站起身,依稀能感觉到殿中传出来的热气,可见炉火烧得很旺,却犹觉得一片荒凉。
我不知道这种荒凉是为她还是为我自己。也许我们都一样,都会在某一天这样离开,有预兆或是毫无预兆。会有人来哭一哭、拜一拜,然后便罢了……
我很可能还没有她这样好的命,她是皇后,必然有人来哭、来拜,还有三个月的国丧,举国上下将为她守孝。
我呢?我和静妃的那一争……若败的是我,只怕就是尸骨无存。
。
怡然握住我的手,微微传来暖意,她轻轻一叹,道:“姐姐别怕了,与其去怕要来的事,倒不如多两分的防心。毕竟那将来之事……姐姐也知道的,再怕,也躲不过。”
我倏尔一阵,她说得对,我对皇后离世的这一份感伤……伤心只是一小部分而已。我在怕,我怕那将来的一斗,可我又避不得。
陆续又有其他嫔妃来叩首问安,如我们一样,人人都知她已不在,却都依旧无比恭敬地上前行完大礼。除却眉目间的两分黯淡外,看不出什么别的与往日的不同。
我和怡然步子缓缓地离开,踏出长秋宫的宫门,忽地听到身后远处一片低碎的问安声:“陛下大安。”每一声都带着无尽的忐忑,更没有人如往年的今日一样道一句“新年好”了。
回首望去,他正踱着步子出来,离得远瞧不清他的神色。他负着手,一步步走得极缓,步履间尽是无力。
那到底是他的妻子。
“晏母妃安、晏夫人安。”犹带稚嫩的问安声,强自镇定着却又能寻到些许哽咽,侧头望去,是皇长子元汲。怡然颌首一欠身:“殿下。”
“儿臣……要去给母后问安。”他说,言罢又是一揖,头也不抬地走进宫门去。我看见他在宏晅面前停住,按规矩行了大礼,也没有太多交谈,就往殿里去了。
“姐姐……我们……”怡然犹豫着唤了一声,我笑了一笑,“回去吧,这个时候,不要去扰陛下。”
。
阖宫都在戴孝,与初春未化的雪混成一片,白皑皑的一片。
梓宫就在长秋宫椒房殿里,嫔妃都要去吊唁。第一日,是宏晅守在那里,没有旁人敢打扰。
我在第二日才又去了长秋宫,带着阿眉一起。
踏进椒房殿的大门,就见那个小小的身影长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偏头去看蓝菊,蓝菊轻一叹,道:“娘娘来得最早,奴婢只好劳娘娘劝劝……殿下从昨日早晨来了就跪在这儿,守灵还罢了,到现在滴水未进,您说若有个什么闪失……”
他也才十一岁,禁不住这样的折腾。
“本宫知道了。”我颌一颌首,掏出帕子来交给阿眉,蹲身拍了拍她,轻道,“去,给你大哥哥去。”
阿眉接过帕子走过去,仰头递给他:“大哥哥……”
元汲偏过头,看看阿眉,又转头看向我,垂首道:“晏母妃安。”
我点了点头,一时并未同他说话,上前先给皇后叩了首、又敬了香,才向他缓缓道:“殿下纯孝,也不能这样去守灵,身子要紧。”
“晏母妃。”元汲抬眸看了看我,黯淡的神色间有一缕苦笑,“儿臣便是守,又还能守多久呢?母后很快便要下葬、入土为安,这最后几日,儿臣自不能离开。”
“你也知道她过些时日才会下葬。”我轻轻叹息,“为什么要守灵?因为她灵魂未走,这些日子她都还在,你要她至此都要为你担心么?”
元汲沉默不言,我思忖片刻将手递向他:“走,母妃带你去偏殿吃些东西。你心中难过也别这样一味地跪,先说一说好受些,别再熬得病了。”我说着抿出一丝笑意,“你是嫡长子,你的弟弟妹妹们还要你照顾,就如同你母后照顾我们这些侧室一样。”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扶着我的手站起身,宫女扶着他随着我一起去了侧殿。
吃食都是早就准备好了,热腾腾地端上来,他看了一看,吃得勉强。可也看得出他是尽力地去吃了,这孩子……也不容易。
他面上全是倦意,昨日清晨到现在,也有差不多整整一天了。我搂着阿眉静静坐着陪着他,他忽地向我道:“晏母妃……”说着踌躇了一会儿,“儿臣可否问句不该问的?”
我淡淡一笑:“殿下请说。”
“母妃您离开元沂的时候……可伤心么?”
他这样问我。我心中一颤,这是回宫后第一次有人如此直白地问起我当年离开元沂时的感受。
点了点头:“自然,几年的母子情分,怎会不伤心?恨不能将他日后的一切交待好了,不愿让他在本宫离开后受半点委屈。”
“母后却没有让我陪她最后一程。”元汲神色黯淡,喃喃道,“儿臣觉得……除夕那日,她应是觉出自己熬不住了,却说有话要和父皇说,让儿臣去给皇祖母问安。”他抬起头,目中带着说不尽的茫然疑惑,“晏母妃,您说母后在意儿臣么?”
我只觉一噎,俄而微笑道:“她照顾了你这么多年,大事小情的,你觉得她在乎你么?”
他思索了良久,然后认真点头:“母后待儿臣很好,但……那毕竟是最后一面,她为何……”
“因为她是你的母后,但也是陛下的妻子,她是个女人。”
他犹是满目迷茫。
“你该知道,她是个好皇后、是个好母亲。这么多年了,把后宫打理得好,也把你教得好……我们都叫她一声‘皇后娘娘’,事事以她为尊,但很多时候……几乎忘了‘皇后’的本意是天子的正妻。”我有些难掩的凄意,苦苦一笑,又道,“有皇后这个位子在,她总是在为别人着想着,为了你、为了陛下、为了后宫……她为自己做的事情太少了。但她也是个人,她有她的爱恨,一辈子都没能去表达自己的爱恨,将去之时……你还不许她自私一回么?”
元汲陷入沉思,我凝睇着他,又说:“你知道么?皇后娘娘嫁给陛下这么多年,这是陛下陪她独自过的第二个新年,第一个……还是她刚入太子府的时候。那时……还没有你呢。”
这就是天下最高贵的夫妻。
元汲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再开口,我想他心中正矛盾着,仍是拿不准皇后究竟是在完成她最后的愿望还是不在意他这个儿子。我不知道他自己能不能想明白,思量片刻,又道:“元汲,有些话兴许不该我这个庶母告诉你……你是皇子,你日后会和你父皇一样有许多妾室。她们要依靠你活着,但你也要知道,她们每个人都是一个人,有自己的爱恨。你会和你父皇一样要有许多东西去权衡,那是迫不得已,但不要因为这样的迫不得已去伤她们太多。”
皇后是,我也是,后宫的嫔妃大约都是。在他的权衡下一次次退让,一次次告诉自己他有他的不得已。也许不会去恨他,却会逼疯自己,让自己变成连自己都怕的样子。
我永远忘不了当时看着岳凌夏、沐雨薇失宠时,我心中有怎样的快意。我曾经不是这样。
庄聆……她又何曾是这样?
元汲懵懂地点了点头,又喝了口汤,忽地抬起头:“父皇……”
我后脊一冷。
宏晅走进来,我与元汲皆站起身,各自不言。宏晅端详我片刻,元汲见状便朝他一揖:“儿臣要回去给母后守灵,儿臣告退。”
“午膳时,你来成舒殿一趟。”他说。
元汲一怔,应了声“诺”,躬身告退。
他又端详了我一会儿,睇了睇席子:“坐。”
我默不作声地坐下,心中难免惴惴,不知我刚才同元汲说的那番话他听到了多少。
“你和元汲说的那些……”他思索着,低苦一笑,“朕不爱听,但说得不错。很多话,这么多年,皇后没跟朕说过,直到前晚……”
他的话到此便止,没有告诉我皇后都说了什么,我亦没有去问。她走了,她同他说的最后的话,谁也没有资格过问。
181皇后小传
隆庆十七年;整个锦都洋溢着一种难得的喜悦。
太子即将大婚,这堪称是一场盛典。
相较于无关人士内心看热闹带来的单纯激动,与此有关的人则是一种五味陈杂的心绪。
心中的复杂以萧家嫡长女萧雨孟为最。那时她刚刚十五岁,行了笄礼;受封为太子妃。
太子妃,太子的正妻;未来的皇后。
这是个光宗耀祖的事,能让她总被姜、赵两家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