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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柔福帝姬-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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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婴茀,”柔福缓缓问道:“你入侍我九哥好几年了,为何一直不曾有喜?”    
    婴茀一愣,尴尬地低头,半晌才轻声道:“这事全凭天意,是婴茀无福……”    
    柔福摇头,道:“不对。不仅是你,太子死后,潘贤妃和张婕妤也都一直没能怀孕,九哥还很年轻,这很不正常。”    
    “长主……”婴茀看了看周围的宫女,近乎哀求地唤她,暗示她不要再讲下去。    
    柔福便摆摆手,对左右宫女道:“你们都下去,不必在这里伺候了。”    
    宫女们应声而出。柔福再凝视着婴茀,又问:“婴茀,为何九哥没能再生皇子,而必须要选宗室子为储?”


第四章 吴妃婴茀·鼙鼓惊梦1。驭马

    婴茀微微侧身,转脸避过柔福,以手中丝巾悄然拭去眼角溢出的泪,然后黯然道:“长主,我不知道你在金国遇到了什么,想必这些年过得很苦。可是,你也应该体谅官家的难处,当年道君皇帝在艮岳内的那种生活官家不曾过过半日,这几年来却饱受了内忧外患、战乱叛变之苦,导致身心皆受重创。你要记住,现今的他是历经忧患的南朝君主,而不再是你印象中那出使金营归来的康王。”    
    建炎元年,赵构登基后任资政殿大学士李纲为尚书古仆射兼中书侍郎,而以黄潜善为中书侍郎,汪伯彦同知枢密院事。黄潜善、汪伯彦二人自觉在赵构任天下兵马大元帅时就辅佐在侧,照理说赵构应任他们为相才对,没想到赵构执意拜人望很高的李纲为相而将他们置于相对次要的位置,故此两人对李纲颇有嫉恨之心,明里暗里处处与李纲作对。    
    赵构起初对李纲较为信任,凡国事都与他商议后才作决定,国势渐有中兴之望,但黄潜善、汪伯彦两人却竭力劝赵构与金国议和,赵构本无议和之意,不料那时金帅娄室陡然率领重兵,进攻河中,权知府事郝仲连奋勇抗敌最终却仍失守,娄室攻入河中府城后又连陷解、绛、慈、隰诸州。一时南京城内风声鹤唳,臣民恐慌如当初金军入侵汴京之时。汪、黄二人遂密请赵构转幸东南,赵构也渐有怯意,便于当年秋七月下诏宣布将幸东南,来春还阙。    
    李纲极力劝谏称不可,上疏说:“自古中兴之主,均起于西北,如此一来即可据中原而有东南;如果只守东南,则不足以复中原而有西北。因为天下精兵健马,皆在西北,如果放弃,金人必会趁机而入,盗贼也将蜂起,以后就算陛下有还阙的打算,也不能再得,更别说治兵制敌以迎还二圣了!为今之计,或许应当暂幸襄、邓以系天下之心,待赶走金人天下安定了,即还汴都。”于是赵构收还手诏,接受李纲的建议决定不去东南而幸南阳。随后在八月改封李纲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以黄潜善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这时朝中主和一派又将矛头对准了极力主战的李纲。范宗尹也是一主议和之臣,向赵构进言说李纲名浮于实而有震主之威,不可以为相。而此前李纲曾上疏请求朝廷派命官招抚失地的百姓和一些自发组织的抗金队伍以扩大抗金战斗力,并举荐张所为河北招抚使,王奕为河东经制使,傅亮副之,这又成了汪伯彦与黄潜善弹劾李纲的理由。河北转运副使、权北京留守张益谦得黄潜善暗示,上奏说张所置司北京不当,招抚司置后河北盗贼反而愈炽而难以控制,不如将其罢了。随即汪、黄又诬告傅亮不立刻渡河而无故逗留,刻意贻误军机。李纲自知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旨在针对自己,便黯然对赵构说:“设置招抚司、经制使是臣向陛下建议设置的,张所、傅亮也是臣所举荐的。而汪伯彦、黄潜善凭空诬陷张所、傅亮,分明是指斥臣行事欠妥。臣常以靖康年间大臣失和、朝无定策,以至国败家亡为鉴,遇事先与汪伯彦、黄潜善先议而后决。二人反与臣相逆,臣举足无地,肯请致仕归田。”    
    赵构先是极力挽留,而李纲坚决请辞毫不动容。赵构又与汪伯彦及黄潜善商议,二人闻说李纲请辞自是正中下怀,惟恐赵构不同意,又连连攻击李纲,说他招兵买马,心存不轨,应早去为快。赵构倒未必皆信,但细思后也觉李纲所说的“靖康年间大臣失和、朝无定策,以至国败家亡”十分有理,当下两派相争必舍其一,便顺势罢免了李纲。    
    汪、黄二人一直在劝赵构巡幸东南,东京留守宗泽听说后接连上表,请赵构驾幸汴京。那时宗泽在汴京抚循军民,修治楼橹,招降臣寇王善,并慧眼识英才,将青年将领岳飞提拔为统制,政绩卓然,汴京军民莫不交口称赞。宗泽正想致书李纲,请他力劝赵构还汴,不料书尚未发出,左仆射李纲被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的消息已传到。宗泽怒而将手中书信撕得粉碎,连声摇头叹息。    
    河北州郡陆续被金军攻破,黄潜善、汪伯彦当即再劝赵构幸扬州。赵构听从二人建议指日启跸,下旨让精兵护送隆祐太后及后宫嫔妃宫人先期出行,自己另率将士随后南下。    
    婴茀自被赵构带入宫后便留在他身边做了个端茶送水的侍女,赵构对她并不特别看重,除了闲时问她一些关于柔福的旧事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决定启跸前往扬州后他也把婴茀列入随太后先行的宫人名单之中,婴茀得知后含泪跪下恳求,请赵构允许她随侍赵构后行。    
    赵构摇头道:“朕此次南幸还将巡视沿途诸州,须策马行舟风雨兼程,旅程之苦不是女子所能经受的,所以此行不带一名宫女随行。你这般柔弱,既不会骑马也不能行远路,跟着朕有诸多不便,还是随太后同行,一路上可乘车辇,又有精兵护送,要舒适安全许多。”    
    婴茀坚持求道:“奴婢未曾缠足,可以行远路,当初从汴京逃至南京便是一步步走去的。骑马奴婢现在确实不会,但奴婢可以学,一定会很快学会的。”    
    赵构仍是不允,婴茀再求,他脸一沉,转身过去再不理她。婴茀知道多说无益,只得泫然告退。    
    这晚赵构正在寝宫内批阅奏折,忽闻外面有马嘶鸣之声传出,既而马蹄声急,一阵一阵隐隐传来。他颇感诧异,便起身出门闻声寻去。    
    走到后苑内,只见一名女子身着白色窄袖短衣,足穿紫色皮靴,骑在一匹青骢马上,竭力想驾驭住那马,可那青骢马全然不听她指挥,失控般地乱跑乱闯,那女子被颠簸得厉害,身体已是摇摇欲坠,伏首紧贴着马,手胡乱往前抓去,也不知是拉着缰绳还是马鬃,脸已吓得惨白,满是惊恐之色,双目痛苦地紧闭着。    
    赵构一看便知是婴茀,也不急着让人去拉住她的马,只冷冷回首看着赶过来的一群太监,问:“是谁放马出来让她骑的?”    
    一个管宫内马厩的小黄门战栗着跪下答道:“马是臣管的。今晚婴茀姑娘来找臣,说帮臣喂马,让臣去歇一会儿,臣不疑有他,便暂时走开了,没想到婴茀姑娘会私自牵马出来骑……”    
    赵构看也不看他,只简单地命令道:“再牵一匹马出来。”    
    待小黄门遵命牵马过来后,他立即策身上马,朝婴茀那边追去,才一瞬间已至她身侧,但却并不急于去拉她,只紧随她所骑之马而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婴茀已渐渐支撑不住,觉察到有人靠近也略有点放心,越发虚弱无力,不想那马奔至一隅忽然奋力一腾,婴茀毫无准备之下整个人便被它抛了起来。眼见着就要坠地落于烈马蹄下,周围观者一片骇然惊呼。而此刻赵构纵马向前,紧接着伏身伸臂一揽,已揽住婴茀纤腰,此动作如闪电横空,既快又准,硬生生止住了婴茀下坠之势。随即赵构提臂而起,把婴茀抱到了他骑的马上,让她跨坐在自己身前,再策马放慢速度缓缓而行。    
    婴茀适才落马之时已被吓得魂飞魄散,意识顿失,此时依在赵构怀中渐渐醒转,恍惚间不知身处何处,只疑是云端。惊涛骇浪般的驭马体验已过去,现在所骑的马行走得徐缓而安稳,一阵分明的体温自身后透过,融有她熟悉的衣香和陌生的干净体味……直到她看清伸至她面前拉缰绳的双手上衣袖的纹样才蓦然惊觉,回首唤道:“官家!”    
    赵构目视前方,淡然道:“你胆子不小。难道不知宫中这几匹马都很烈,经常会把生人摔下去么?”    
    婴茀满面晕红地低首轻声道:“我选了匹看上去最温顺的。本来上马前它一直都好好的,可一骑上去它忽然就发狂了,先立起前腿嘶鸣,然后就向前狂奔……”    
    “你是怎么上马的?”赵构道:“上马前要面对马头左侧,斜着向马颈接近,站到平其左肩的位置,待给马备好鞍辔后再上马,要注意不要被马左前蹄踩住脚。如果你是从马右侧而上,就会引起马惊躁不安了。”    
    “是。”婴茀应道:“奴婢记住了。”    
    赵构拉她手来握绳,对她说:“来,应该这样策马……”    
    于是骑在一匹马上,赵构亲自教了婴茀驭马之道。待她掌握了基本手法才与她双双下马,在让内侍牵马回厩前他伸手温和地抚了抚马头与马颈,告诉婴茀:“选定一匹喜欢的马来驾驭。骑它之前要先接近它,抚摩它,尽量对它友好,让它接纳你,视你为友。但若看到它有不悦或发怒的神色便要及时回撤,别给它伤害你的机会。”略停一下,又补充一句:“不过,马第一次不接纳你不等于以后永远不接纳你。”    
    婴茀跪下叩头,道:“奴婢谢官家今日救命与教导之恩,官家的话奴婢会句句铭记在心,永世不忘。”    
    “起来罢。”赵构语气淡漠如常:“但是,朕希望你明白,朕救你并不代表欣赏你自作主张的行为。若你不是柔福帝姬的侍女,朕会看着你死在马蹄下。朕不想再看到类似的事发生。”    
    婴茀跪在地上,刚才感受到的晕眩般的喜悦霎时消散无踪,她慢慢咬住下唇以抵御心底扩散开来的痛楚,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字回答:“是!”    
    赵构在转身回宫之前终于抛下一句她期待已久的话给她:“你不必跟太后一起启程了,准备随朕同行。”


第四章 吴妃婴茀·鼙鼓惊梦2。骑射

    随后几日赵构命擅骑马的宦官教婴茀骑术,婴茀亦学得十分尽心,坚韧顽强,毫无一般女子的娇怯之态,因此进步神速,很快便可以独自策马奔驰了。    
    一日处理完政务后赵构信步走至后苑,见婴茀正在练习骑术。她穿着白衣绿革的戎服,配以玄色长统之靴,身姿刚健婀娜。此时她骑术已颇精湛,骑在银鬃白马上任意纵横驰骋,表情态度轻松自若,赵构不由站定,多看了片刻。    
    婴茀看见赵构立即下马行礼,赵构示意她继续练习,然后命人将自己的御马牵来,并附上两套弓箭。他上马后驰到婴茀身边,将其中一套弓箭递给她,婴茀一愣,但立即会意过来,愉快地接过。赵构先自己引弓为她做了个示范动作。婴茀随即效仿,赵构给她那弓甚轻,婴茀略花点力便可拉满,待她反复引弓几次动作做得比较标准了,赵构便让她朝天射一箭。婴茀也不推辞,取出一箭引上弓,紧紧跨坐在马上,然后仰身向后,凝神瞄准天上一羽孤雁,再松手放箭。    
    箭“嗖”地飞出,但毕竟力道尚浅,准心也不够,箭飞至中途便力尽而坠,而那大雁受此一惊立即振翅而飞,倒是越飞越高。婴茀双目一黯,有些失望地垂下头。    
    赵构略一浅笑,从容引弓,一箭射出直冲云霄,不偏不倚正好射中婴茀适才瞄准的那羽大雁。    
    婴茀惊喜地看着那大雁自天际坠下,落在自己眼前,由衷赞道:“官家好身手!”    
    赵构看着她道:“骑射之术技巧无他,不过是要勤加练习罢了。这行宫太狭小,不利于练习,待日后朕抽空带你到城外去练。”    
    婴茀忙先谢恩,一时好奇,便问:“官家初学骑射时是在哪处宫苑练的呢?”    
    不想赵构脸色微微一变,良久不语。婴茀立即知定是自己问得不妥,不免忐忑起来,犹豫半天后正想开口请罪,却听见赵构缓缓道:“朕起初是在三哥郓王楷的府邸里练习的。”    
    郓王楷。乍听赵构忽然提起这个久违的名字,婴茀一时无措,不知为何,脸竟悄然红了起来。    
    赵构倒并未看她,仰首望云端,想起许多旧事。那时汴京大内宫中一般不许纵马,要练骑射须去京中四园苑:琼林苑、宜春苑、玉津园和瑞圣园,但要先得皇帝批准,而且未成年皇子不得擅入,因此,赵构虽很小时就对骑射很感兴趣,可却只有在赵佶心情好、想起他时,才可以随父皇一起去御苑射弓。    
    在所有的兄弟中,赵佶最宠爱郓王楷。他十八岁出宫外居之前,赵佶命童贯将他的王府造在紧邻大内处,童贯奏说大内附近有民居建筑,空地不多,恐造出的王府不够宽敞。赵佶摆手,赐一匹良驹给赵楷,对他说:“楷,你自己乘马选择想要的地基,围绕看中之处策马一周,无论其中已有何等建筑朕都会命人拆迁,腾出空地给你建府邸。”    
    “当年三哥的王府建好后,三哥在府中大设宴席宴请父皇及诸兄弟,朕亦随父皇前往。郓王府豪奢精美,最让朕惊讶的是后苑中那一大片特制的骑射练习场……你知道有多大么?”赵构徐徐说,问婴茀。    
    婴茀茫然地摇了摇头,她虽去过郓王府,但那时心里颇为不安,也顾不上仔细观察王府内的布局构造,此刻也无从接口说些什么。赵构便继续说了下去:“是如今这整个行宫面积的四倍还不止。朕当时便驻足不动了,只默默地看着那片练习场。三哥便笑着走到朕身边,说:‘九哥喜欢骑射?那日后便常来三哥这里练罢。’然后还立即赠了匹小马给朕,让朕立即上场去玩。”    
    “郓王一向待人很友善。”婴茀轻声说。    
    赵构淡淡一笑,说:“你这样认为?”    
    婴茀垂目,没有回答赵构这个问题,也没告诉他,他的回忆亦令她想起一些事,她可以感觉到赵构当时的感觉,但问:“那么,官家谢绝了郓王的馈赠?”    
    “不,朕并未拒绝。”赵构说:“有机会练骑射是朕一直以来的愿望,朕为什么要拒绝?朕接受了他给朕的马和以后的邀请,从此后经常去郓王府练习骑射……三哥其实并不喜欢骑射,他把大量的闲暇时间花在吟诗作画和女人身上,王府中那练习场朕若不去通常都空着。”    
    “原来……”婴茀低首道:“官家如今的好身手,是在那时练就的……郓王不爱骑射之术,倒是无必要建如此大的练习场。”    
    “不,这很有必要,无论是对三哥,还是对父皇。”赵构举目追寻鸿雁飞行的轨迹,又道:“……后来,朕行冠礼后也出宫外居,原以为,从此可以在自己宽敞的后苑练习骑射,不必再去三哥王府。可第一次踏入同样由童贯监造的康王府就发现,那王府不比普通京官的府邸大,后苑只是个小小的花园,哪里有地可以纵马!”    
    婴茀不敢就此多说什么,但宽解道:“只要有心有志,在哪里练都是一样的。”    
    赵构笑笑:“所以此后朕还是继续去郓王府练习,不顾寒暑,加倍地练,直到长大之后自己有能力买地扩建了康王府的后苑。”    
    说着赵构忽然神色一肃,再次引弓仰射,长箭离弦划空而上,只听空中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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